御定孝經衍義 어정효경연의3
어정효경연의 (四庫全書本)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巻五十九
天子之孝
崇聖學
經籍附
漢成帝河平三年以中祕書頗散亡使謁者陳農求遺書於天下詔光祿大夫劉向校經𫝊諸子詩賦步兵校尉任宏校兵書太史令尹咸校數術侍醫李柱國校方技每一書已向輒條其篇目撮其指意錄而奏之〈臣〉按明臣王肻堂曰漢懲秦焚書之敗大收篇籍廣開獻書之路迄孝武世建藏書之䇿置寫書之官由是外有太常太史博士之署内有延閣廣内祕室之府至成帝時頗有散亡乃使謁者陳農求遺書於天下詔光祿大夫劉向校經𫝊諸子詩賦步兵校尉任宏校兵書太史令尹咸校數術侍醫李國柱校方技㑹向卒哀帝復使向子歆嗣父之
業歆遂總㑹羣篇著為七略凡三萬三千九十卷王莾之末焚燒無遺此焚書而後之一厄也光武明章好文重經術鴻生鉅儒負帙自逺至者不可勝算石室蘭臺彌以充積初遷洛陽所載經𫝊二千餘輛自後撰錄三倍於前董卓移都之際自辟雍東觀宣明鴻都諸藏典冊文章竟共剖散圖書縑帛軍人以為帷囊及王允收而西者纔七十餘乗道路艱逺復棄其半長安之亂一時焚蕩此則書之二厄也魏氏採綴遺亡藏在三閣祕書郎鄭默始制中經祕書監荀勗更著新簿分經史子集為四部甲乙丙丁之目合二萬九千九百四十五卷惠懷之末京華蕩覆石渠文集靡有孑遺此則書之三厄也東晉之初漸更鳩聚著作郎李充以勗舊簿校之其見存者但為三千一十四巻其後中朝遺書稍流江左宋武入闗收其圖籍纔四千卷赤軸青紙文古字拙宋文帝元嘉八年祕書監謝靈運造四部目錄凡六萬四千五百八十二卷元徽初祕書丞王儉又造目錄凢萬五千七百四卷儉又别撰七志曰經典志諸子志文翰志軍書志隂陽志術藝志圖譜志齊永明中祕書丞王亮監謝朏又造書目凡一萬八千一十卷齊末兵火延燒祕閣經籍遺散梁初祕書監任昉受命於文徳殿内列藏衆書華林園中總集經典凡二萬三千一百六卷而釋氏不預焉普通中處士阮孝緒更為七錄曰經典錄記𫝊錄子兵錄文集錄技術錄佛錄道錄元帝克平侯景收文徳殿書及公私經籍歸於江陵凢七萬餘卷周師入郢咸自焚之此則書之四厄也魏孝文始都洛陽借書於齊祕府稍以充實爾朱之亂散落復多北齊遷鄴頗更摉聚後周定鼎書止八千後稍増至萬巻武帝平齊先封書府所加舊本纔至五千隋開皇三年祕書監牛𢎞表請分遣使人摉討異本每書一卷賞絹一疋校寫既定卷即歸主於是民間異書往往間出及平陳後經籍漸多煬帝限寫五十副本分為三品於東都觀文殿前東西廊屋列以貯之唐之克隋鄭公盡收圖書命司農小卿宋遵貴載之以船泝河西上行經砥柱多被湮没十存一二而已貞觀中魏徵虞世南顔師古繼為祕書監請購天下書選五品以上子孫工書者為書手繕寫藏於内庫以宫人掌之明皇時又借民間異本𫝊錄置修書院於著作院又於大明宫光順門外東都永福門外皆創集賢書院大府月給蜀郡麻紙五千番季給上谷墨三百三十六丸嵗給河間景城清河博平四郡兔千五百皮為筆材兩都各聚書四部以甲乙丙丁為次列經史子集四庫其本有正有副軸帶帙籤皆異色以别之祿山之亂尺簡不藏此則書之五厄也元載為相奏以千錢購書一卷又命拾遺苖發等使江淮括訪至文宗又詔搜採於是四庫之書復完分藏於十二庫黄巢之亂存者葢尠此則書之六厄也五季之亂有國之君疆土既促日尋干戈而猶汲汲以搜訪遺書為要務後唐莊宗募獻書及三百卷授以試銜其選調之官每百卷減一選後漢令凡以三館亡書來上者計卷帙賜之金帛數多者授以官周世宗於凡獻書者悉加優賜以誘致之又選常叅官三十人校讐刋正是時諸國分據皆聚典籍而呉蜀為多宋興之初三館有書萬二千餘卷平蜀又得書萬三千卷平江南得二萬餘巻始平荆南終并兩浙皆盡收其圖書而朱載錢弼彭幹等皆詣闕獻書合千二百二十八卷於是羣書漸備矣太宗時中外購募有以亡書來上及三百卷當議甄錄酬奬餘第卷帙之數等級優賜不願送官者借本寫畢還之藏書之所為崇文院自建隆至大中祥符著錄總三萬六千二百八十卷八年館閣火移寓右掖門外謂之崇文外院借大清樓本補寫九年新作崇文院成時已増募寫書史専事完緝先後上經史子書二萬七百餘卷詔購求逸書復以書有繆濫不完始命定其存廢因倣開元四部錄為崇文總目慶厯初成書凢三萬六百六十九卷然或相重亦有可取而棄不錄者大觀中祕書何志同言漢著七略凡為書三萬三千九十巻隋所藏至三十七萬卷唐開元間八萬九千六百卷慶厯間嘗命儒臣集四庫為籍名曰崇文總目凡三萬六百六十九卷慶厯距今未逺也按籍而求之十纔六七號為全本者不過二萬餘卷而脫簡斷編亡散缺逸之數浸多謂宜及今有所搜採視舊錄有未備者頒其名數於天下選文學博雅之士求訪總錄之外别有異書並借𫝊寫或官給札即其家𫝊之就加校正上之䇿府從之政和中校書孫覿言頃因臣僚建白訪求遺書今累年所得總目之外凡數百家幾萬餘卷乞詔祕書省官討論撰次増入總目合為一書從之名曰祕書總目宣和中祕書省言有詔搜訪士民家藏書籍悉上送官叅校有無募工繕寫藏之御府近與三館叅校榮州助教張頤所進二百二十一卷李東一百六十二卷皆係闕遺乞加褒賞詔頤賜進士出身東補迪功郎七年祕書言取索到王闡張宿等家藏書以三館祕閣書目比對所無者凡六百五十八部二千四百一十七卷及集省官校勘悉善本比前後所進書數頗多詔闡補承務郎宿補迪功郎然自熙寧以來搜訪補緝至宣和盛矣靖康之變散失莫考今見於著錄往往多非曩時所訪求者凡一千四百四十三部二萬五千二百五十四卷高宗渡江書籍散佚獻書有賞或以官故家藏者或命就錄鬻者悉市之淳熙中祕書少監陳騤等言中興舘閣藏書前後搜訪部帙漸廣乞倣崇文總目類次後書目成計見在書四萬四千四百八十六卷校崇文所載實多一萬三千八百一十七卷後叅三朝所志多八千二百九十卷兩朝所志多三萬五千九百九十二巻嘉定中以四庫之外書復充斥詔祕書丞張攀等續書目又得一萬四千九百四十三巻而太常太史博士之藏諸郡諸路刻板而未及獻者不與焉葢自紹興至嘉定承平百載遺書十出八九著書立言之士又益衆往往多充祕府紹定辛夘火災書又多闕自是而宋且不祚矣元立經籍所後更為𢎞文院又立興文署以編集經史收掌板刻為職宋元遺書賴以不廢明太祖克燕首命大將軍收祕書監圖書典籍及太常法服祭器儀象户口版籍既又詔求遺書散民間者永樂移都北平命學士陳循輦文淵閣書以從購書之官四出所蓄甚富正統六年大學士楊士奇言文淵閣見貯書籍有祖宗御製文集及古今經史子集之書自永樂十九年南京取來一向于左順門北廊收貯未有完整書目近奉㫖移貯文淵閣東閣臣等逐一打點清切編置字號寫完一本總名曰文淵閣書目合請用廣運之寳鈐識仍藏於文淵閣永逺備照庶無遺失詔從之然自是而後閣臣既鮮省覈典籍又多竊取而祕府書籍往往散逸於民間矣嘉靖中御史徐九臯建言欲將厯代藝文志書目叅對今貯經籍凡有不備者行令中外士民之家借本送官謄寫原本給還量優賞賚其有志所不載及近中外文僚山林碩學記著撰述有禆治理者並令搜採解送禮部發史館看詳校正藏諸中祕而又乞上于便殿省閱章奏處分政事暇時賜召見講讀侍從諸臣従容諏訪辨析經㫖詔下禮部議尚書夏言覈奏仰惟皇上尊敬祖宗右文重道邇者恭建皇史宬尊藏累朝寳訓實錄并列聖御製文集四書五經性理等書及脩輯厯代全史誠帝王希世之曠典萬世不刋之事業也今本官具奏前因具見仰贊聖謨廣敷文治之意合候命下移文翰林院查祕閣所貯書籍有無缺遺不備之書備開書目行本部通行兩京及天下撫按衙門轉行提學官員用心搜訪凡藝文志所載厯代遺書及本朝名臣碩儒所著文集凡有補於世教足成一家之言者一體收採藏貯及奏請召見侍從諸臣亦是仰承皇上緝熙聖學延見講官以備顧問之意尋得㫖書籍充棟學者不用心亦徒虚名耳茍能以經書躬行實踐為治有餘裕矣此心不養以正召見亦虚應也都罷是時上漸廢朝講矣而請不時召見文學之臣為忤㫖故并求遺書亦報罷然不遣博雅專使而徒行提學官員真虛應耳夫以我朝之盛崇儒右文超軼前代而購書之詔希闊無聞東閣之藏蕩析殆盡將使萬世之下有遺議焉恐不可以為迂闊不切事情之務而忽之也肻堂所述累代藏書巻帙多少及所以聚散之由甚具其所記書之六厄本隋牛𢎞之言五厄但𢎞上數秦灰而下不逮唐之祿山黄巢為不同耳以五季享國之促有土之偏而有購求遺書之君以有明全盛而藏書散帙購遺之詔無聞此有識之士所深嘆者也〈臣〉又竊意購書之功莫大於漢而校書之精莫過於劉向父子漢所購先王六藝秦所燔焚壁藏口授不至遂冺者幾希向歆所校諸經師所傳習博士之所爭辯立於學官𫝊之至今微則先王之遺文或幾乎熄後世非有滅籍之禍挾書之律徒以兵火之後延閣祕室之書流𫝊人間耳且夫獻書者可以得金得官而偽撰者比比然也茍非明理博識之士従而辨之則所謂數十萬卷之多其中豈無可棄而反錄可錄而反棄者又如士大夫家好書茍非其求之甚専聚之甚力則其致之也必鮮國家非専使訪求而以文書通行外吏虚應故事則民間孰肻以書來獻者昔魏主珪問博士李光曰天下何物最善可以益人神智對曰莫若書籍珪曰書籍凡有幾如何可集對曰自書契以來世有滋益以至於今不可勝計人主所好何憂不集善哉言乎人主而好書庶幾於求多聞學古訓之謂也求之専聚之力充牣乎天祿石渠之藏使文學侍從之士討論講習其間以備燕閒之顧問而輔聖學之緝熙豈可以為不切事情之務而忽之也哉
宋神宗時端明殿學士司馬光上資治通鑑初光約戰國至秦二世如左氏體為通志以進英宗恱之命續其事就崇文殿開局許自選官屬得借龍圖天章三館祕閣書籍給御府筆墨繒帛及御前錢以供果餌以内臣為承受光遂與劉攽劉恕范祖禹及子康編集帝即位賜名資治通鑑製序文賜之㑹光出知永興軍以衰病乞閒乃差判西京留司御史臺及提舉崇福宫前後六任聴以書局自隨給之祿秩光於是徧閱舊史旁採小説抉摘幽隱較計毫釐上起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下終五代凡一千三百六十二年脩成二百九十四巻又略舉事目年經國緯以備檢尋為目錄三十卷又叅考羣書評其同異俾歸一塗為考異三十卷合三百五十四卷厯十九年而成至是上之帝諭輔臣曰前代未嘗有此書過荀恱漢紀逺矣
〈臣〉按通鑑一書其編緝之也至於十九年之久而其開局選官所同事則又光所自擇書籍則借之三館筆札則給自上方雖補外亦以書局自隨祿秩如故此從來所未嘗有者使當時程期有限則不能從容暇豫以致其精詳而官屬未備一人之精力容有未及借書人間萬不逮祕府之備書當幾易稾而後成而筆札之費或不給官有遷轉便離書局常俸之外别無餐錢則豈能抉摘幽隱計較毫釐上下千餘年間經緯燦然若是也若明成祖之命儒臣纂脩五經四書性理大全頒行兩京六部及國子監天下郡縣學庶幾於漢之武帝罷黜百家表章六經之功矣然其采摭去取不能免于繁冗遺漏由其急於告成其間未能精審宣徳間章丘廣文朱應吉疏於朝言其中去取未當請下其議于禮部禮部下之天下學校兼采衆說一斷以理事不果行至今有遺憾焉載考永樂大典一書成祖命儒臣彚萃祕閣書籍分韻采入以備檢考供事編輯者三千餘人為卷凡三萬有奇書成貯之文樓葢因學士解縉之請也明世宗又甚愛此書常以一二帙置几案三殿火命左右趣登文樓出大典甲夜中凡三四𫝊㫖得不燬其後又諭大學士徐階選儒士程道南等百餘人就史館重錄一部以備不虞而命高拱張居正瞿景淳等校之論者謂以有明全盛之物力刋本𫝊世非所不逮而未之議及今其書在内閣書庫當未散失〈臣〉愚以為此亦一代之鉅觀也宜選國子監生多錄副本儒臣校對散置他所如禮部翰林國子監等衙門各貯一部庶幾可永其𫝊使好古之士亦有所考焉
以上崇聖學〈經籍附〉
御定孝經衍義卷五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
天子之孝
教宮闈
〈臣〉按經言以飬父母日嚴而易家人卦謂父母為嚴君葢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斯為嚴矣正則琴瑟鐘鼓適所以為嚴也不正則終風曀霾之威虐祗為謔浪笑傲而已孝子之事親也生致其飬則夫婦共之祭致其嚴則夫婦親之此肅肅悚悚之本教也閨門燕私之際無有師保如臨父母斯無不敬者矣家道正而四國不順者未之有也述教宮闈
易坤彖𫝊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
〈臣〉按乾坤天地之道陰陽之本故為上篇之首咸恒夫婦之道生育之本故為下篇之首中庸言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乾稱父
坤稱母始乎夫婦而終乎父母也天地之德相共而大生焉廣生焉夫婦之德相成而正乎外正乎内夫子嘆美乾元則曰大坤元則曰至於乾元則曰統天於坤元則曰承天然而其為元也則一而已元之德於人為仁故乾道之仁聖人所以首出庶物也坤道之仁皇后所以母儀天下也仁與孝又一理也以臨羣臣百姓則為父母以事天地祖宗則宗子冢婦也而奉先事親乃所為宜民宜人者也故元也者以言乎大固無所不統以言乎至亦無所不承然則仁孝之道備於乾元坤元矣
家人彖𫝊曰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
〈臣〉按經止言女正而孔子推明一家之人皆利於正而一家之人則以二五為主疏言必須女主於内男主於外然後家道乃立今此卦六二柔而得位是女正位乎内九五剛而得位是男正位乎外也正位所以有嚴君有嚴君所以父子兄弟夫婦無不正然而正家之本在正其身正身之道一言一動不可易也身脩則家治矣文王但曰女貞乃關雎麟趾之意夫子推原其致此者則曰由君子之慎言慎行也又明言其故於其上爻曰反身之謂也然則身脩而后家齊乃可謂有家不然而家非其有也王者以天下為家王假有家即天下大順諸爻之義大率以誠信嚴威為治家之道夫子獨於五爻申之曰交相愛也當依古註兼一家之人父子兄弟夫婦相和順為説盖刑家内助雖非情欲之愛而少過其則則為燕眤之私而非嚴君之象必也身敬於人而人亦敬於己斯相愛在其中矣楊萬里有言以文王為君以太姒為妃以王季為父以大任為母以武王為子以邑姜為婦其不交相愛乎詩人歌之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於家邦此之謂矣
書堯典觀厥刑於二女釐降二女於媯汭嬪於虞帝曰欽哉
蔡沈𫝊曰莊子所謂二女事之以觀其内是也盖夫婦之間隱微之際正始之道所繫尤重故觀人者於此為尤切
〈臣〉按周惇頤曰家難而天下易家親而天下疏也家人離必起於婦人故睽次家人以二女同居而志不同行也堯所以釐降二女于媯汭舜可禪乎吾兹試矣是治天下觀乎家治家觀乎身而已家人合巽離二女而成卦正合釐降嬪虞之事盖妃匹之際正始為難且以帝女下降而使執婦道二女同居使不至於睽乖而所事之舅姑為舜之父母以此試可而治國平天下易易矣堯觀舜則曰觀厥刑而詩人於文王亦曰刑于寡妻則皆有義勝恩而非寡恩威克愛而交相愛之意此帝王治家之法也
詩周南關雎〈篇名〉其一章曰關關〈雌雄相應之和聲〉雎鳩〈水鳥摯而有别〉在河之洲〈水中可居之地〉窈窕〈幽深閑静〉淑女君子好逑〈匹也〉
毛萇𫝊曰后妃説樂君子之德無不和諧又不淫其色慎固幽深若關雎之有别焉然後可以風化天下夫婦有别則父子親父子親則君臣敬君臣敬則朝廷正朝廷正則王化成
匡衡曰妃匹之際生民之始萬福之原婚姻之禮正然後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論詩以關雎為始言大上〈天子〉者民之父母后夫人之行不侔乎天地則無以奉神靈之統而理萬物之宜自上世以來三代興廢未有不由此者也
朱熹曰讀關雎詩便使人有齊莊中正意思與記言毋不敬書言欽明文思皆同
〈臣〉按關雎一詩只性情之正四字可盡其義德如雎鳩摯而有别是后妃性情之正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是詩人性情之正而所云寤寐反側琴瑟鐘鼓極其哀樂而皆不過乎則者所以形容性情之正也作詩者不過妾媵之流而能言其所以然者如此則文王大姒德化之深可知矣古者以關雎為房中之樂而鄉射燕飲亦皆用之所以使夫上自朝廷下至委巷人人聽其和平之聲而皆有以中其哀樂之節而閨房衽席之際其尤易至於悲傷淫佚者日聞此詩而起發其齊莊中正之思則亦可以無大過矣曾鞏之序劉向列女𫝊曰先王之政必自内始故其閨門之治所以施之家人者必為之師傅保姆之助詩書圖史之戒珩璜琚瑀之節威儀動作之度其教之者有此具然古之君子未嘗不以身化也故家人之義歸於反身二南之業本於文王豈自外至哉世知文王之所以興能得内助而不知其所以然者盖本於文王之躬化故内則后妃有關雎之行外則羣臣有二南之美與之相成其推而及逺則商辛之昏俗江漢之小國兎置之野人莫不好善而不自知此所謂身脩故家國天下治者也由鞏之説而繹之則小序之云后妃之德者其立説之偏不待辯而自明矣
小雅白華〈篇名〉
小序曰白華周人刺幽王也幽王取申女以為后又得褒姒而黜申后下國化之以妾為妻以孽代宗而王弗能治周人為之作是詩也
其一章曰白華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逺俾我獨兮孔頴達疏曰言人刈白華已漚為菅又取白茅纒束之是二者以潔白相束而成用興婦人有德己納為妻又用禮道申束之是二者以恩禮相與而成今幽王逺外我不復答耦欲使我獨老而無子是不以潔白恩禮相申束使己茅菅之不若也
〈臣〉按前漢外戚𫝊曰自古受命帝王非獨德茂亦有外戚之助焉夏之興也以塗山而桀之放也用妹喜殷之興也以有娀而紂之滅也嬖妲己周之興也以大任大姒而幽王之禽也淫褒姒故易基乾坤詩首關雎書美釐降夫婦之際人道之大倫也可不慎歟盖自古未有寵嬖並后庶孽亂宗而無亡國敗家之禍者赫赫宗周離離禾黍詩人於幽王褒姒之事言之每痛心焉而白華之詩所謂天歩艱難者則已逆知其禍之必至於此也
禮記昏義古者天子后立六宮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以聽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婦順故天下内和而家理天子立六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聽天下之外治以明章天下之男教故外和而國治故曰天子聽男教后聽女順天子理陽道后治陰德天子聽外治后聽内職教順成俗外内和順國家理治此之謂盛德
呂大臨曰此章因講明昏禮之義推而上之至於天子后聽天下之外治内治則男女之義盡矣
〈臣〉按天子六官王后六宮各立其官掌内外之事法陰陽之所為但以周官三百與夫人以下百二十人之數不相應故記禮者取夏官百二十為對也陰統於陽陽得兼陰宜先言六官而後六宮且六宮陰禮又皆冢宰之所掌内宰閽寺内豎之屬皆職宮寢之事九嬪世婦女御亦屬於天官固未得言内外敵應也記者因婚姻之禮而推致其極以為欲治其國先齊其家故必先婦順後男教亦猶家人彖𫝊先言女正位乎内後言男正位乎外也真德秀曰易言其理禮述其法盖相表裏云
周禮天官冢宰内宰〈治婦人之事對大宰治百官〉以陰禮教六宮鄭康成注曰六宮謂后也婦人稱寢曰宮言后象王立六宮而居之亦正寢一燕寢五教者不敢斥言之謂之六宮若今稱皇后為中宮也
以陰禮教九嬪
鄭康成注曰教以婦人之禮不敢教夫人世婦者舉中省文
以婦職之法教九御使各有屬〈自夫人以下至九御三三為屬〉以作二事正其服禁其竒衺展其功緒
鄭康成注曰婦職謂織紝組紃縫線之事九御女御也二事絲枲之事正其服止踰侈竒衺若今媚道展猶錄也緒業也
大祭祀后祼獻則贊瑤爵亦如之
鄭康成注曰謂祭宗廟王既祼而出迎牲后乃從後祼也獻謂王薦腥薦熟后亦從後獻也瑤爵謂尸卒食王既酳尸后亞獻之其爵以瑤為飾〈此三事内宰皆佐后〉
正后之服位而詔其禮樂之儀〈禮當與樂相應〉
賈公彦釋曰服謂若内司服褘衣以下六服皆正之使服當其用位后助祭之位按九嬪職云贊后薦徹豆籩天子之禮薦時歌清廟及徹歌雍皆有樂節
贊九嬪之禮事
鄭康成注曰助九嬪贊后之事九嬪贊后薦玉齍薦徹豆籩
致后之賔客之禮
賈公彦釋曰畿内同姓諸侯夫人有㑹見王后之法故亦致禮焉
凡䘮事佐后使治外内命婦正其服位
賈公彦釋曰凡有䘮事内宰皆佐后使其屬官治内外之命婦正其服之精麤位之前後也
凡建國佐后立市設其次置其叙正其肆陳其貨賄出其度量淳〈讀為凖布帛之廣〉制〈布帛之長〉祭之以陰禮
鄭康成注曰市朝者君所以建國也建國者必面朝後市王立朝而后立市陰陽相承之義
賈公彦釋曰凡建國内宰佐后立市設其次謂司市所居置其叙謂胥師賈師等所居正其肆謂諸行列肆之等陳其貨賄謂有諸物皆陳列之也出其度量謂内宰佐后出度之丈尺量之斗斛及出淳之幅廣狹并制之丈八尺〈天子廵狩禮云制幣丈八尺〉又於市中祭之以陰禮〈祭市中之社〉謂婦人之祭禮也
中春詔后帥外内命婦始蠶于北郊以為祭服歳終則㑹内人〈女御〉之稍食稽其功事
賈公彦釋曰㑹計女御之稍食又當計絲枲二者之功事以知多少
佐后而受獻功者比其小大與其麤良而賞罸之賈公彦釋曰内宰佐助后而受女御等獻絲枲之功布帛等縷小者則細良縷大者則麤惡良則賞之麤則罸之以示懲勸也
㑹内宮之財用〈計夫人以下所用財〉
正歳均其稍食施其功事憲禁令於王之北宮而糾其守
鄭康成注曰均猶調度也施猶賦也北宮后之六宮謂之北宮者繫於王言之明用王之禁令令之守宿衛者
上春詔王后帥六宮之人而生穜稑〈先種後熟謂之穜後種先熟謂之稑〉之種而獻之於王
鄭康成注曰六宮之人夫人以下分居后之六宮者古者使後宮藏種以其有𫝊類蕃孳之祥必生而獻之示能育之使不傷敗且以佐王耕事共禘郊也
内小臣〈閹人之賢者為之〉掌王后之命正其服位后出入則前驅
賈公彦釋曰此小臣是閹人與后導道是其常也
若有祭祀賔客䘮紀則擯詔后之禮事相九嬪之禮事正内人之禮事徹后之爼
鄭康成注曰擯為后傳辭有所求為詔相正者異尊卑也爼謂后受尸之爵飲于房中之爼
后有好事〈恩好之事以物而問遺者〉於四方則使往有好令〈恩好之令以言而弔慰之者〉于卿大夫則亦如之
鄭康成注曰后于其族親所善者使往問遺之
内豎〈未冠者之官名亦閹人也〉掌内外之通令凡小事
賈公彦釋曰凡通小事復白也明大事待朝自復不使内豎
九嬪掌婦學〈古有婦學〉之法以教九御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各帥其屬而以時御叙於王所
鄭康成注曰婦德謂貞順婦言謂辭令婦容謂婉娩婦功謂絲枲
女史〈職與王之大史同〉掌王后之禮職掌内治之貳以詔后治内政
鄭康成注曰内治之法本在内宰書而貳之
逆内宮
賈公彦釋曰逆謂逆而鉤考之六宮所有費用財物及斗粟皆當鉤考之也
書内令
賈公彦釋曰内令后之令謂書而宣布於六宮之中也
凡后之事以禮從
賈公彦釋曰女史執禮書以從后
〈臣〉按大宰之職重矣哉自後世言之宮闈之事宜非外庭之所得而預也如周禮所載則不特閹寺女官𨽻于大宰之屬也即中宮亦秉其教而况夫人以下乎三夫人猶三公也故不列於官而嬪婦女御則内官也在三百六十之屬矣自祭禮賔客䘮紀以至于衣服禄廩之細自親蠶獻種以至於絲枲布帛之功外之則中門之出入禁令内之則燕寢之尊卑次序㒺不詔相聯比幾察鉤考而又有女史記事禁中而内宰則為中官之長而太宰總之則其用意之深慮事之詳為法之備立制之嚴以之閑有家而定天下者豈後世之所得而及也哉夫宮闈之事固非閹寺女官之流不足以通復語言給任奔走也而閹寺女官之流若非以外庭之官為之長屬則桀黠恣肆必至于干預朝政矣然後知先王之世雖閹寺女官亦統之以治官以是故也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巻六十一
天子之孝
教宫闈
漢成帝時許皇后與班偼伃〈音接予婦官也〉皆有寵上嘗遊後庭欲與偼伃同輦載偼伃辭曰觀古圖畫賢聖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末主乃有嬖妾今欲同輦得無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聞之喜曰古有樊姬〈楚共王夫人王好獵姬數諫不聽乃不食禽獸肉二年王感之而勤政事〉今有班偼伃偼伃進侍者李平得幸亦為偼伃賜姓曰衛其後上㣲行過陽阿主家悅歌舞者趙飛燕召入宫大幸有女弟復召入姿性尤醲粹左右見之皆嘖嘖〈音責齒作聲〉嗟賞有宣帝時披香〈殿名〉博士淖方成〈姓淖音泥淖之淖方成其名〉在帝後唾曰此禍水也滅火〈漢以火徳王故云〉必矣姊弟俱為偼伃貴傾後宫許皇后班偼伃皆失寵於是趙飛燕譖告許皇后班偼伃挾媚道祝詛後宫詈及主上許后廢處昭臺宫考問班偼伃
偼伃對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修正尚未䝉福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愬如其無知愬之何益故不為也上善其對赦之賜黄金百斤趙姊弟驕妬偼伃恐久見危乃求共〈居用反〉養〈弋向反〉太后於長信宮上許焉
〈臣〉按漢髙溷于祍席女禍及宗以是始終西京亾于元后而成帝後宮尤甚班姬失寵則有秋風紈扇之詞焉可以怨者矣辭輦之事從容有禮說者猶自以為建始河平之際許班之貴傾動朝廷而况于趙家姊弟乎西漢之家法蓋不足觀也已
光武帝建武二年立貴人郭氏為皇后子疆為皇太子十七年廢皇后郭氏立貴人隂氏為皇后郅惲言於帝曰臣聞夫婦之好父不能得之於子况臣能得之於君乎是臣所不敢言雖然願陛下念其可否勿亂大倫使天下有議社稷者
十九年六月廢皇太子疆為東海王
〈臣〉按世祖中興大業宜思正己正人家齊國治之義父父子子夫夫婦婦作則垂憲以貽後人今也廢置皇后太子如奕棋然春秋之義固如是乎夫以隂氏之始敦克譲而明帝之終篤友于知其未必有媒孽之心讒慝之口色衰寵弛母爱子抱帝實為之謂之何哉
周髙祖詔後宫唯置妃二人世婦三人御妻三人此外皆減之周主性節儉常服布袍寢布被後宫不過十餘人
周天元將立五皇后以問小宗伯狄道辛彦之對曰皇后與天子敵體不宜有五太學博士西城何妥曰昔帝嚳四妃虞舜二妃先代之數何常之有帝大悅免彦之官詔曰坤儀比德土數惟五四太皇后外可増置天中太皇后一人於是以陳氏為天中太皇后尉遲妃為天左太皇后又造下帳五使五皇后各居其一
〈臣〉按人君立后體法乾坤象顯日月故后一而已其餘則為夫人嬪婦女御未有與后並者也劉聰甞立三后尋致敗亾髙緯嘗立左右皇后亦就淪滅周主邕破齊之後頗知滿盈之戒毁其宮室之壯麗者省后宫妃嬪之數司馬光以為周髙祖可謂善處勝矣它人勝則益奢髙祖勝則益儉然則節儉之道宜子孫之所率由矣太子贇素多失德及即位即逞欲傳位太子驕侈彌甚自稱天元皇帝滛戲無常沉湎滛佚遂殞其身其立五后也雖百彦之亦必不能止雖㣲妥固將必遂者夫劉聰則稍逺耳髙緯者固其父之所取其國而滅其族者也不法其父之後宮不過十餘人之家法而為三后二后之續乎髙祖既能以節儉處勝不滛于色而不知其子之弗克負荷於嚴君之義有愧乎爾也
唐太宗即位放宫女三千餘人
尹起莘曰天子立后固有六宫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矣然未聞千百其數也昔晉武平呉之後掖庭殆將萬人遂殞其躬而亾其國今太宗嗣位首放宫女三千餘人可謂盛德之事
立妃長孫氏為皇后后少好讀書造次必循禮法上為秦王后奉事髙祖承順妃嬪甚有内助及為后務崇節儉服御取給而已上深重之嘗與之議賞罰后辭曰牝雞之晨惟家之索妾婦人安敢預聞政事固問之終不對
元年三月皇后帥内外命婦親蠶
二年秋九月天少雨中書舍人李百藥言徃年雖出宫人無用者尚多隂氣鬱積亦足致旱上命簡出之前後三千餘人
六年三月以長樂公主〈太宗之女〉嫁長孫冲將出降敕有司資送倍於永嘉長公主〈髙祖之女〉魏徴諫曰昔漢明帝欲封皇子曰我子豈得與先帝子比皆令半楚淮陽今奈何資送公主反倍于長主乎上入告皇后后歎曰妾數聞陛下稱重魏徴不知其故今觀其引禮義以抑人主之私情乃知真社稷之臣也因請遣中使厚賜徴且語之曰聞公正直乃今見之願公常秉此心勿轉移也一日上朝罷怒曰㑹須殺此田舍翁后問為誰上曰魏徴每廷辱我后退具朝服曰妾聞主明臣直今魏徴直由陛下之明故也妾敢不賀上乃悅
八年冬十月聘鄭氏為充華旣而罷之帝聘鄭仁基女為充華册使將發魏徴聞其嘗許嫁士人陸爽遽上表諫帝大驚自責命停册使
十年六月皇后長孫氏崩后性仁孝儉素好讀書常與上從容商略古事因而獻替禆益𢎞多撫視庶孽逾於所生妃嬪已下無不愛戴訓諸子常以謙儉為先太子乳母以東宫器用少請奏益之后不許曰太子患徳不立名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患無器用耶后得疾太子請奏赦罪人度人入道后曰死生有命非智力所移赦者國之大事不可數下道釋異端之教蠧國病民上素所不為奈何以吾一婦人使上為所不為乎及病篤與上訣時房元齡以譴歸第后曰元齡侍陛下久小心愼宻茍無大故不可棄也妾之本宗因緣葭莩以致禄位既非德舉易致顛危欲保全之愼勿處之權要妾生無益於人願勿以丘壟勞費天下但因山為墳器用瓦木可也更願陛下親君子逺小人納忠諫屏讒慝省作役止遊畋則妾死不恨矣后嘗采自古婦人得失事為女則三十卷又嘗著論譏漢明帝明德馬后不能退抑親戚之權而徒戒其車如流水馬如游龍〈馬后不聼封爵諸舅詔中語〉是開其禍敗之原而禁其末流也至是宮司奏之上覽之悲慟以示近臣曰皇后此書足以垂範百世朕非不知天命而為無益之悲但入宮不復聞規諫之言失一良佐故不能㤀懐耳乃召元齡使復其位冬十一月葬文德皇后帝為文刻石稱皇后節儉遺言薄葬不藏金玉常使子孫奉以為法帝念后不已於苑中作層觀以望昭陵常引魏徴同登使視之徴熟視之曰臣昬眊不能見上指示之徴曰臣以為陛下望獻陵若昭陵則臣固見之矣上泣為毁觀
十一年三月以南平公主嫁王敬直敬直珪之子也先是公主下嫁皆不以婦禮事舅姑珪曰主上欽明動循禮法吾受公主謁見豈為身榮所以成國家之美耳乃與其妻就席坐令公主執笲行盥饋之禮是後公主始行婦禮
十三年二月詔内職有闕選良家有才行者充尚書奏近臣掖庭之選或微賤之族禮訓蔑聞或刑戮之家憂怨所積請自今後宮及東宮内職有闕皆選良家有才行者以禮聘其没官口賤人不得補用上從之
〈臣〉按帝王家法如易詩禮春秋所載記由之則得不由之則失自三代以后之君莫盛於漢孝文帝唐太宗文帝竇皇后雖不如文德皇后之以賢特聞然其好黄老之言蓋亦有得於無為自化清淨自正之意非有側媚之私嫉妬之心也司馬遷本紀上常衣綈衣所幸愼夫人衣不得曵地幃帳不得文繡以示敦朴為天下先則其不茍於色而宫闈皆化之矣以唐太宗之賢而正位乎外以文德后之賢而正位乎内歴覽前史幾于不可再得也君子以反身之義推本言之有文王而後有以見后妃之聖有太宗而後有以見文德后之賢太宗即位之初即有放宮女之詔二年秋以乆旱復減省如前此豈非遠鑒晉武之禍近蓋厥考之愆耶將聘充華而知其己字則立罷之依尚書奏不以没官口賤人補用内職資送長樂主初敕有司倍於永嘉聞魏徴之諫而入告於后后稱徴引禮義以抑人主之私情因而厚賜之其後南平公主出降王珪之子敬直執禮於珪夫婦珪曰吾所以受公主謁見者以主上欽明動循禮法故也凡太宗宮幃之事其書於册者大略如此而文德之賢為開基聖母旣葬昭陵太宗猶悲悼不已為層觀苑中時登望之一聞魏徴獻陵之諷即為毁觀此又有發乎情止乎禮義之善焉夫後世言家法之不正以為莫盛於唐要之子孫之罪文德自賢后爾如太宗皇帝文德皇后合於家人之二五於夫婦之間宫闈之際度德比義則遠過乎漢孝文竇皇后矣
宋仁宗明道二年廢皇后郭氏時尚美人楊美人俱得幸數與皇后忿爭一日尚氏於帝前有侵后語后不勝忿批其頰帝自起救之誤批帝頸帝大怒内侍閻文應因與帝謀廢后且勸以爪痕示執政帝以示吕夷簡告之故夷簡有憾於后遂主廢黜之議帝猶疑之夷簡曰光武漢之明主也郭后止以怨懟坐廢况傷陛下頸乎帝意遂决夷簡先勅有司毋得受臺諫章奏乃詔稱皇后願入道封淨妃玉京冲妙仙師居長寧宮臺諫章奏果不得入於是中丞孔道輔率諫官范仲淹孫祖德宋庠劉渙御史蔣堂郭勸楊偕馬絳叚少連十人詣垂拱殿伏奏皇后天下之母不當輕廢願賜對盡所言殿門闔不為通道輔扣鐶大呼曰皇后被廢奈何不聼臺臣言尋有詔令夷簡諭以皇后當廢狀道輔等至中書語夷簡曰大臣之於帝后猶子事父母也父母不和可以諫止奈何順父出母乎夷簡曰廢后有漢唐故事道輔曰人臣當道君堯舜豈得引漢唐失德為法邪夷簡不能答即奏言伏閣請對非太平美事遂黜道輔知泰州仲淹知睦州祖德等罰金仍詔臺諫自今毋相率請對〈臣〉按有宋世有賢后論者咸以杜太后治家嚴而有法太祖太宗事之甚孝謹以此故宫闈世無失德夾輔幼主中外肅然臣以為母儀則善矣而刑于之義尚似闕如是以不得而不論也夫宋之諸帝固莫有賢於仁宗者矣惜乎郭后之廢吕夷簡成之孔道輔范仲淹等爭之而不能得也其後哲宗之廢孟后賢妃劉氏搆之章惇成之孟氏廢而劉氏立則雖欲如仁宗廢后而并斥美人不可得也然而正家之義概乎未有聞也幸而世有賢后耳不幸而有嫉妬驕恣如光宗之李后者則婦順不章兩宮睽隔以萬乗之尊而受制一女子自宰輔百官下至韋布之士以過宮為請者至於叩頭引裾號泣而諫者相繼而不能得之於父子天性之親此固家道之乖人倫之變為光宗者非無翻然開悟之時而卒不勝其溺惑之私也善乎朱熹之言曰三代之盛聖賢之君能修其政莫不本於齊家蓋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而夫婦之别嚴者家之齊也妻齊體於上妾承接於下而嫡庶之分定者家之齊也采有德戒聲色近嚴敬遠技能者家之齊也内言不出外言不入苞苴不達請謁不行者家之齊也然閨門之内恩常掩義是以英雄之才尚有困於酒色溺於情愛而不能自克者茍非正心修身動由禮義使之有以服吾之德而畏吾之威則亦何以正其宫壼杜其請託稔其姻戚而防禍亂之萌哉書曰牝雞之晨惟家之索傳曰福之興莫不本乎室家道之衰莫不始乎閫内此熹之言匪直為一時而發凡有國有家者所當奉為金鑑也
以上教宮闈
御定孝經衍義巻六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二
天子之孝
論官材
〈臣〉按古之取人者以其所以教者取之而已其教國子教萬民皆以孝也於萬民曰孝行於國子曰孝德以有精粗之異焉夫其在鄉學之中族師黨正所得而書者必其有某事某事可稱舉也及其升于太學則與世胄無異法矣故不獨紀其孝行而又教之以孝徳則極之于視無形聼無聲跬歩不忘之際内外本末交飬成就然後升於司馬司馬又從而辯其才之所宜故六卿之屬罔非民譽六官之典無或廢替也興廉舉孝在漢猶爲近古然非有教成之才故無得人之盛後世設科待士日求之於語言文字之間雖屢更其法終無與行已居官之善敗者也雖欲去語言文字之科而復
於鄉舉里選之制亦未得爲大復古也其所以教者非古之法也經曰夫孝徳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所以教之者在是所以取之在是也尚猶難且慎於官之爵之禄之敬之至也而後世乃欲以一日之文義偶當于理而輕以畀之乎雖復合之于鄉評清議其果公無私者乎此臣所以必欲窮其源也故官材之與學校相為表裏始終皆以廣敬述論官材而銓選官制考課之法則繼事之當敬者也故以類附焉履二蠱六幽貞髙尚致之以禮其敢慢焉故又附以舉逸
禮記王制凡官民材必先論之論辯然後使之任事然後爵之位定然後禄之
命鄉論秀士升之司徒曰選士
司徒論選士之秀者而升之學〈太學〉曰俊士
升于司徒者不征〈力役〉于鄉升于學者不征于司徒曰造〈成也〉士
陳澔集說曰旣升于司徒則免鄉之徭役而猶給役于司徒及升國學則并免司徒之役矣
大樂正論造士之秀者以告于王而升諸司馬曰進士孔頴達䟽曰司馬掌爵禄但入仕者皆司馬主之
司馬辯論官材論進士之賢者以告于王而定其論論定然後官之任官然後爵之位定然後禄之
孔頴達疏曰大樂正論造士之秀者以告于王王必以樂正所論之狀授之司馬司馬得此所論之狀乃更論辯之觀其材能髙下知其堪任何官是凖擬其官以其材故云官材也司馬辯論之後不堪者屏退論量進士賢者以告于王而正定其論各署所長若長于禮者署擬于禮官長于樂者署擬于樂官旣論定之然後試之以所能之官堪任此官然後爵命既受爵命使有職位然後與之以祿
〈臣〉按陳澔集說凡官民材者兼萬民而言之司馬辯論官材者論國中之士也古者鄉學教庶人國學教國子及庶人之俊而其仕進有二道鄉學秀者之升曰選士國學秀者之升曰進士其選士者不過用爲鄉遂之吏而選用之權在司徒也其進士則必命爲朝廷之官而爵禄之其權在大司馬此鄉學國學教選之異所以為世家編户之别然庶人仕進者亦是二道可為選士者司徒試用之此其一也司徒升之國學則論選之法與國子弟同矣此其二也故有選士之造者有俊士之造者選士之造不征于鄉俊士之造不征于司徒優賢之典亦異也其前一條爲于萬民之士論其造者後一條于國中之士論其造者其司馬之所論定則又兼諸侯所貢于王之士而言
周禮夏官司馬司士以徳詔爵以功詔禄以能詔事以久奠食
賈公彦釋曰云以徳詔爵以功詔禄者據賢者試功之後其徳堪用乃詔王授之以正爵有功乃詔王授之以正禄也云以能詔事以久奠食者奠定也據能者先試之以事事成乃定以稍食其能堪用乃後亦詔授之以正爵祿稍食也者月給食不併給
〈臣〉按司馬辯論官材掌爵禄故有司士屬焉釋云正爵正祿者試以某官即支幾品俸即真之後位定祿自定矣非前此徒任之以事而不給以食也抑先王以司馬辯論官材而以司徒教習車甲則知所論非獨文所教非獨武也故其出也其比長鄉大夫即爲伍長軍帥其入也伍兩卒旅師軍還爲比閭族黨州鄉豈有文武可分爲二途哉後世乃謂儒者不知兵而更設武科以取士去古逺矣周漢以降設科取士其目猥多各以其著者為類究其終始以備觀覽焉
漢文帝十二年詔曰孝弟天下之大順也力田為生之本也三老衆民之師也廉吏民之表也朕甚嘉此二三大夫之行今萬家之縣云亡應令者豈實人情是吏舉賢之道未備也
武帝元光元年冬初令郡國舉孝亷各一人初董仲舒對䇿曰臣愚以爲使諸列侯郡守二千石各擇其吏民之賢者嵗貢各二人故州郡舉茂材孝亷皆自仲舒發之
元朔元年詔曰朕深詔執事興亷舉孝今或闔郡不薦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積行之君子壅於上聞也
馬端臨曰詔㫖皆以人才之遺佚咎在公卿之蔽賢至立法以論其罪後來之法嚴繆舉之罰而限其塗轍者有之矣未有嚴不舉之罰而責以薦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者也盖古之稱賢能者皆不求聞逹之士而後世之干薦舉者皆巧于奔競之人故法之相反如此國家待士之意固薄而士之不自重深可慨也
又曰漢時詔郡國舉薦人才賢良方正與孝亷二科並行然賢良一科文帝與武帝時每對輙百餘人又徴詣公車上書自鬻者以千數而孝亷之選武帝之詔以爲闔郡不薦一人蓋賢良則稍有文墨材學者可以充選而孝亷則非有實行可見者不容繆舉故也
順帝陽嘉元年尚書令左雄議改察舉之法限年四十以上儒者試經學文吏試章奏胡廣駁之詔從雄議二年大史令張衡對䇿言自初舉孝亷迄今二百嵗矣皆先孝行行有餘力始學文法辛卯詔書以能章句奏案爲限雖有至孝猶不應科此棄本而取末曽子長于孝然實魯鈍文學不若游夏政事不若冉季今欲使一人兼之茍外有可觀内必有闕則違選舉孝亷之志矣漢安二年尚書令黄瓊以前左雄所上孝亷之選専用儒學文吏於取士之義猶有所遺乃奏増孝弟及能從政者爲四科
馬端臨曰按西漢舉賢良文學則令其對䇿而孝亷則無對䇿之事蓋所謂賢良文學者取其忠言嘉謨足以佐國崇論閎議足以康時故非試之以對䇿則無以盡其材若孝亷則取其履行而非資其議論也今亦從而有試焉則所謂孝亷者若何而著之于篇乎又况左雄所言諸生試家法文吏課牋奏則又文之靡者去賢良所對尚復遠甚而何以言孝亷乎雄又言郡國孝亷古之貢士出則寧民宣恊風教若其面墻則無所施用愚以爲真實孝亷之人豈有不學墻面之理而以家法牋奏應選者又豈可遽許以學古入官之事也然史言雄立此法之後濟隂太守胡廣等十餘人皆坐繆舉免黜唯汝南陳蕃頴川李膺下邳陳球等三十餘人得拜郎中自是牧守畏慄莫敢輕舉則知當時孝亷一科濫吹特甚於文墨小技尚未能精通固無問其實行也科以孝亷名而猶如此則其它可知王荆公〈安石〉言文章始隋唐進取歸一律安知鴻都事竟用程人物〈漢靈帝時待制鴻都門下者本頗以經術相招後諸為尺牘及工書鳥篆者皆加引召遂至數十人〉嗚呼其來久矣非始于隋唐也
〈臣〉按先王論材之法即教士之法以其所以教者取之而已矣故司徒三物教萬民則曰孝友睦婣任恤師氏三徳三行教國子則曰孝徳孝行大司樂教樂徳則曰中和祗庸孝友自始學以迄于大成不離于是者也而其自鄉而司徒而樂正而司馬徳事言藝莫上于徳可不謂之以其所以教者取之也歟漢之舉孝猶為近古然而教法廢矣徒曰以吾所取者在是是亦所以立教也云爾西都之初賢良對䇿孝亷不試文藝賢良自炫鬻詣闕下者以千數而孝亷應令者蓋寡亦可見重其選難其人徴實行而不務浮華非後世設科取士之意也不舉孝以不敬論不察亷免孝之與亷當是各為一科也然當時所重者蔽賢之戮而卒乃反之為坐濫舉之罪豈非世變使然乎東都則合為一科而又試文如後世之科舉矣辛卯之詔蓋從左雄之議也雄建言先試之于公府又覆之于端門其于虚實之論似已審矣然其所試者何耶章句也奏案也抑何其髙視章句奏案耶夫名曰舉孝亷而實以章句奏案為限雖有至孝猶不應科是所以教之之實于其所以取之之名又相違矣天下之士安得而不背本趨末哉雖然詔㫖固為失之而張衡亦未為知言也彼章句奏案古之士自通小學者皆能之而司馬之為辯其論語于郊亦是考課其言也天下豈有不通小學之孝亷哉晉元帝時以亂離之際欲慰悅人心州郡秀孝至者不試普皆署吏尚書陳頵言宜循舊制試以經䇿仍詔不中科者刺史大守免官於是秀孝皆不敢行其有到者亦皆托疾比三年無就試者諺曰舉秀才不知書察孝亷父别居彼舉者固不以實而應之者以奔競得之冀僥倖于不試而授官然後知古人之敷奏以言者亦所以防奸偽也則夫古之以徳進者之非徒徳也况乎章旬奏案之至淺鮮者乎僅能章句奏案而已尚未足以當事舉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選也况以徳進者乎舉孝亷而不能通章句不能為奏案不學墻面雖或至行可嘉而愚魯至此亦不過賜以粟帛復之田畝豈可使之典城牧民當日詔㫖若云興廉舉孝非務浮華有徳有言辭逹而已自今但以能章句奏案為限毋以論説馳騁則得之矣
唐太宗貞觀十八年引汴鄜諸州所舉孝㢘賜坐于御前上問以皇王政術及皇太子問以曽參説孝經並不能答太宗謂曰昔楚莊王言事羣臣莫逮退而有憂色朕發詔徴天下俊異纔以淺近問之咸不能答海内賢哲將無其人耶朕甚憂之
宋太祖開寳九年詔翰林學士李昉等於禮部貢院同閲諸道所解孝弟力田及有才武者凡七百四十人試問所習之業皆無可採而濮州以孝弟薦名者三百七十人上駭其頗多乃召問于講武殿率不如詔猶自陳素習武事復試以騎射輙顛隕失次上顧曰止可𨽻兵籍皆呼號乞免乃悉令退去詔劾本部官司濫舉之罪〈臣〉按馬端臨曰以孝亷或孝悌名科蓋取其平日之素履固難于一閲試之頃而知之也然自東漢以來孝亷遂為取士科目之通稱不復有循名責實之舉不過試以文墨小技而命之官至倥偬之際則并不試文而悉官之矣隋唐而後始有進士明經等科士之精華果銳者皆盡瘁于記問詞章聲病帖括之中其不能以進士明經自進者皆椎朴無文之人遂欲别求進身之塗轍故夤縁州郡以應詔舉詳史所載二帝所以詢訪之者固非僻書而已不能答則其無所抱負可知臣以是思先王官材教士之法慮之至詳而求之至勤也孝弟之道通于神明而其初不過洒掃應對之末節至于詩書六藝之文不過以其餘力學之而已而古人之文則非後世之文之所能及也豈非根本枝葉之相反使然歟西漢之不使孝亷對䇿蓋有以也然自左雄建議儒通章句吏能奏案其事至淺而當時猶有罷黜者或者賢良一塗收其才俊而孝亷者皆椎魯無文之人歟貞觀開寳之間乃欲㧞雋異于不能應進士明經之餘軰宜其陋至子斯也
以上孝亷
漢文帝二年詔曰迺十一月朔日有食之二三執政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諌者以正朕之不逮
〈臣〉按䇿賢良自此始矣晁錯𫝊言詔有司舉賢良文學士錯在選中對者百餘人惟錯為髙第蓋錯未舉賢良時已為太子家令上書言事則賢良固以災異舉故以直言極諫為名而見任職官黄衣草澤並許應詔盖亦非嵗嵗舉行也其後旣為取士之一科而大中祥符間有言漢舉賢良多因兵荒災變詢訪時政闕失國家受瑞建封不當復設此科斯真獻諛之臣矣
武帝初即位舉賢良文學之士前後百數而董仲舒以賢良對䇿天子覧其對而異焉乃復䇿之對畢復䇿之遂以爲江都相時四方士多上書言得失自衒鬻者以千數其不足采者輙報聞罷
〈臣〉按漢武帝䇿問董生殷勤反覆既而罷黜申韓蘓張之說及令郡國興亷舉孝皆行董生之言也蓋當時報罷者甚多而葉夢得乃謂對者皆預選但有髙下無黜落殆不其然也
昭帝始元六年詔有司問郡國所舉賢良文學民所疾苦議罷鹽鐡𣙜酤
馬端臨曰自孝文䇿晁錯之後賢良方正皆承親䇿上親覽而第其優劣至孝昭年幼未即政故無親䇿之事乃詔有司問以民所疾苦然所問者鹽鐡均輸𣙜酤皆當時大事令建議之臣與之反覆詰難講究卒從其說為之罷𣙜酤然則雖未嘗親奉大對而其視上下姑相應以義理之浮文者反為勝之國家以科目取士士以科目進身者必如此然後為有益于人國耳
〈臣〉按賢良至于反覆詰難卒從其說可謂不負其其求之之詔而賢良亦不肯少移其說以阿執議之大臣可謂不負應詔之初心者也
晋武帝時阮种與郤詵王康對䇿俱居上第即除尚書郎然毁譽之徒或言對者夤縁假托帝乃更延郡士庭以問之詔曰前者對䇿所問未盡子大夫所欲言敌復延見其具陳所懷种䇿奏帝親覽焉又擢為第一轉中書郎
〈臣〉按漢之于董仲舒晉武帝之于阮种皆䇿之至于再三至如公孫𢎞在下第而擢居第一种居上第而仍擢第一蓋㧞之疇人之中而褎然為首雖以空言取之而君臣契合以是為階非若後世付之有司而視以文具也唐憲宗元和三年䇿賢良牛僧孺皇甫湜李宗閔等以直言忤權倖考官坐是貶黜文宗太和二年劉蕡對䇿切直不避貴近考官不敢以之上聞宰臣不敢為之明白馬端臨以為由天子素無親覽之事故此軰得以刼制衡鑑之人誠哉言也如二武之再三親䇿斯亦不失明主勤于求賢之意矣宋世如富弼張方平蘓軾轍兄弟皆可謂制科得人之盛而是科之罷且復者不常而葉適著論以為制舉者所謂五十篇之文泛指古今敷陳利害其言泛雜見者厭視聞者厭聽士之猥多無甚今世挟無以大相過之實而冒不可加之名朝廷所以汲汲而求之者乃為譏笑之具蘓軾亦自言所謂以口舌得官要而論之則因災變而訪求闕政民所疾苦未嘗預設是科也猶有無所負而自衒鬻者乃制科之弊則又不惟其能直言極諫切指時務而以發問題目出處顛倒句讀竄伏首尾傲天下以所不知而博習强記者又先聚僻書揣摩綴拾其題目出處以便于淺學之士如是則雖天子親䇿之再三䇿之亦未見其必異才矣抑何其戾于古哉
以上賢良
隋煬(「旦」改為「𠀇」)帝始建進士科
〈臣〉按進士一科雖始于隋而其名則王制所謂大樂正論造士之秀者以告于王而升諸司馬曰進士者也唐因隋舊其科目繁多而秀才明經進士三科為特著其後秀才一科旣廢又復而士族所向惟明經進士兩科又其後則耻于為明經而榮于成進士蓋其名甚古其制則累代相沿損益可知于今為烈矣
唐武后天授元年二月䇿問貢士於洛陽城貢士殿試自此始
馬端臨曰殿前試士始于唐武后然唐制以考功郎中任取士之責后不過下行其事以取士譽非于考功已試之後再試之也開元以後始以禮部侍郎知貢舉送中書門下詳覆然惟元和間錢徽知貢舉宰相段文昌言其取士不公覆試多不中選徽坐免官長慶以後則禮部所取士先詳覆而後放榜則雖有詳覆之名而實未曾再試矣五代以来所謂詳覆者間有升黜宋乾徳六年命中書覆試則以疑陶榖之子不能文而中選故覆之亦未嘗别為之升黜至開寳六年李昉知舉放進士後下第人徐士亷等打鼔論榜上遂于講武殿命題重試御試自此始然于昉等所取十一人内只黜武濟川一人餘十人則髙下一依元次而續取到二十六人附名在後然則是年雖别試而其為一榜亦未嘗有省試殿試之分也至八年覆試禮部貢院合格舉人王式等于講武殿内出試題得進士三十六人而以王嗣宗為首王式者禮部所定合格第一人則居其四自是始有省試殿試之分省元狀元之别云
〈臣〉按武后之殿試乃後世之省試直于殿陛之間行考功員外郎之事耳至開寳八年而省試殿試始判為二名次升降不同遂有省元殿元之别然而東漢左雄議改察舉之法所謂試之公府而覆之端門者則固已有覆試之事矣惟殿庭與端門差異自嘉祐二年以後方令禮部所奏進士俱免黜落盖天子臨軒䇿問第其甲乙而無所去取于其間斯于延覽草茅之士委任鑑衡之臣兩得之矣
肅宗乾元初中書舍人李揆兼禮部侍郎言主司取士多不考實徒峻其隄防索其書䇿深昧求賢之意及試進士文章日于庭中設五經諸史及切韻本于牀而引貢士謂之曰大國選士但務得材經籍在兹請恣尋檢舒元輿舉進士見有司鈎校苛切既試尚書雖氷炭脂炬飱具皆人自将吏一唱名乃得入列棘圍席坐廡下因上書言古貢士未有輕于此者且宰相公卿由此出而有司以𨽻人待之羅棘遮絶疑其為奸又非所以求忠直也
洪邁曰唐穆宗長慶元年錢徽知舉放進士鄭朗等三十人後以叚文昌言其不公詔中書舍人王起知制誥白居易重試白有奏狀論此事大略云伏料自欲重試進士以来論奏者甚衆盖以禮部進士例許用書䇿兼得通宵得通宵則思慮必周用書䇿則文字不錯昨重試之日書䇿不容一字木燭只許兩條廹促驚忙幸皆成就若比禮部所試事校不同乃知唐試進士許挟書及給燭
〈臣〉按唐時科塲條例如此五代以後雖有挟書之禁而不捜索宋大中祥符五年以貢院監門官以諸科舉人挟書為私悉解衣閲視失取士之體亟令止之又試進士題目具經史所出摹印給示盖善屬文者檢閱不厭其詳茍不善文雖檢閱要為無益惟明經則専取其記問通悉或以下文對或以註䟽對自不得不嚴其挟書之禁耳宋制御試不給燭亦以殿陛之間自有火禁景徳三年乃詔進士就試不許繼燭也又唐人考校無糊名之法得以兼收譽望宋初淳化三年蘓易簡知舉殿試始令糊名考校自陳彭年晁逈更定條制封印卷首杜絶請託禮部糊名始於彭年其後遂置謄錄院闗防既宻而史言其所寘甲科多非人望然寸晷之文固不足以定生平之優劣而糊名之法茍以絶奔競之風則可如曰其無情如造化至公如權衡不可易之制則夫子所謂舉爾所知人其舍諸者其義何居
代宗廣徳元年禮部侍郎楊綰上䟽以為古之選士必取行實近世専尚文辭自隋煬帝始制進士科猶試䇿而已至髙宗時考功員外郎劉思立始奏進士加雜文明經加帖括從此積𡚁轉而成俗朝之公卿以此待士家之長老以此訓子其明經則誦帖括以求僥倖又舉人皆令投牒自應如此欲其返淳朴崇廉讓何可得也請令縣令察孝亷取行著鄉閭學知經術者薦之於州刺史考試升之於省任各占一經朝廷擇儒學之士問經義二十條對䇿三道上第即註官中第得出身下第罷歸上命諸司通議給事中李栖筠左丞賈至京兆尹嚴武並與綰同至議以為試學者以帖字為精通考文者以聲病為是非風流頺敝誠當釐改然自東晉以来人多僑寓士居鄉土百無一二請兼廣學校保桑梓者鄉里舉焉在流寓者庠序推焉敕禮部具條目以聞綰又請置五經秀才科秀才問經義二十條對䇿五道或以為明經進士行之已久不可遽改事雖不行識者是之
〈臣〉按楊綰之議不能行之於唐代宗之時而王安石之議行之於宋神宗之世其所見則同也其後文宗常患士不通經術李德裕請依綰議進士試論議不試詩賦元翰林學士王惲亦嘗上奏成宗謂宜行綰法令州郡察其孝友信行而通經學者州府試通所習經業貢於禮部問經義十條對時務䇿三道皆通為上第其經義通八䇿通二為中第其孝經論語孟子兼為一經夫識者既是綰而獨訾安石顧第弗深考也
宋太宗太平興國二年帝親試禮部舉人初太祖幸洛陽張齊賢以布衣獻䇿條陳十事四說稱㫖齊賢堅執其餘䇿皆善太祖怒令武士拽出之及還語帝曰我幸西都惟得一張齊賢我不欲爵之以官異時可使輔汝為相也至是齊賢亦在選中有司失於掄擇寘於下第帝不悦故一榜自吕䝉正以下盡賜進士及第又詔禮部閲其十五舉以上及諸科一百八十四人並賜出身召邢昺升殿講師比二卦又問以羣經發題帝嘉其精博擢九經及第又九經七人不中格帝憐其老特賜同三𫝊出身凡五百餘人皆賜緑袍鞾笏錫宴開寳寺自為詩二章賜之謂侍臣曰朕欲博求俊彦於科塲中非敢望㧞十得五止得一二亦可為致治之具矣
〈臣〉按太宗時惟太平興國二年淳化二年科目恩數最為優渥盖太宗寤寐英賢如恐不及時出特恩以示奨勵故累科授官之崇卑分甲人數之多少初無一定之例臣觀太宗之言云欲博求俊彦於科塲中非敢望㧞十得五止得一二亦可為致治之具信斯言也豈獨區區偏私於齊賢一人哉
神宗熈寧四年更定科舉法從王安石議罷詩賦及眀經諸科専以經義論䇿試士時詔議科舉咸謂宜變法便蘓軾獨上議曰得人之道在於知人知人之法在於責實使君相有知人之明朝廷有責實之政則胥吏皂⿰𥘈籴未嘗無人雖因今之法臣以為有餘使君相不知人朝廷不責實則公卿侍從尚患無人况學校貢舉乎雖復古之制臣以為不足夫時有可否物有興廢使三代聖人復生於今其選舉亦必有道何必由學乎且慶厯固嘗立學矣天下以太平可待至于今惟空名僅存今陛下必欲求徳行道藝之士責九年大成之業則将變今之禮易今之俗又當發民力以治宫室斂民財以飬遊士置學立師而又時簡不帥教者屏之逺方徒為紛紛其與慶歴之際何異至于貢舉或曰鄊舉徳行而略文章或曰專取䇿論而罷詩賦或欲舉唐故事采譽望而罷彌封或欲變經生帖墨而考大義此數者皆非也夫欲興徳行在于君人者脩身以格物審好惡以表俗若欲設科立名以取之則是教天下相率而為偽也上以孝取人則勇者割股怯者廬墓上以㢘取人則敝車羸馬惡衣菲食凡可以中上意者無所不至自文章言之則䇿論為有用詩賦為無益自政事言之則詩賦論䇿均為無用然自祖宗以來莫之廢者以為設法取士不過如此也
王安石言于帝曰今人材乏少且其學術不一異論紛然不能一道徳故也欲一道徳則當修學校欲修學校則貢舉法不可不變若謂進士科詩賦亦多得人自縁仕進别無他路其間不容無賢若謂科法已善則未也今以少壮之士正當講求天下正理乃閉門學作詩賦及其入官世事皆所未習此科法敗壞人材致不如古既而中書門下又言古之取士皆本學校道徳一于上習俗成于下其人材皆足以有為于世今欲追復古制則患于無漸宜先除去聲律偶對之文使學者得專意經術以俟朝廷興建學校然後講求三代所以教育選舉之法施之天下則庻㡬可以復古矣于是改法罷詩賦帖經墨義士各占治易詩書周禮禮記一經兼論語孟子每試四塲初本經次兼經大義凡十道次論一首次䇿三道禮部試即増二道中書撰大義式頒行試義者須通經有文采乃為中格不但如明經墨義麄解章句而已其殿試則專以䇿限千字以上分五等第一等二等賜進士及第第三等賜進士出身第四等賜同進士出身第五等賜同學究出身
王安石以所訓釋詩書周禮三經上進帝謂之曰今談經者人人殊何以一道徳卿所著經其以頒行使學者歸一遂頒于學宫號曰三經新義一時學者無不𫝊習有司純用以取士安石又為字説二十四卷學者争𫝊習之自是先儒之𫝊註悉廢矣
〈臣〉按柳宗元送蔡秀才序言今世尚進士故天下舉歸之而且更其科以為得異人乎無也惟其所尚又舉而從之尚之以孝弟孝弟猶是人也尚之以經術經術猶是人也姚康撰科第録序言以孔顔為心雖日視滛靡不能遷其操以桀跖為心雖日聞仁義莫能治其性若膺鄉舉里選亦此流也若捜茂材異行亦此流也則何必目秀才為樸名進士為薄耶此二說與蘓軾之論皆可謂之辯矣要之未為知本也郷舉里選之制不行庠序學校之教不立而欲致治于三代之盛未有能然者俱為無益而其尢甚者非詞賦聲耦之文乎講先王之遺文以致知格物舍經術其奚從乎善乎司馬光之言曰取士之道當先徳行後文學就文學言之經術又當先于詞章神宗專用經義論䇿取士此乃復先王之令典百王不易之法但安石不當以一家私學欲盖先儒也自熈寧四年始罷詞賦専用經義取士凡十五年至元祐元年復詞賦與經義並行至紹聖元年復罷詞賦専用經義凡三十五年至建炎二年又兼用經賦盖熈寧紹聖則専用經而廢賦元祐建炎則雖復賦而未嘗不兼經而朱熹私議嘗欲罷詩賦而分諸經子史時務之年使治經者必守家法答義者必通貫經文條舉衆說而斷以己意有司命題必依章句以為如是則士無不通之經史而皆可用于世盖經賦之得失得二臣之論而判然矣然其得人與否則又在于主司之學行焉主司既賢且才而所取又賢且才也淵源變化必有以成數十年之風氣而充于庶職亦遂以共數十年之治功故國家之善敗未始不由此也説者謂有司命題茍簡或執偏見臆說互相背馳或發䇿用事訛舛故士子眩惑莫知適從才者多致見遺所取之士既不精數年之後復俾之主文柄是非顛倒逾甚時謂之謬種流𫝊復容情任意不學之流往往中第而舉人之弊不可勝言矣載攷明經一科熈寧四年始廢然自李唐相沿重進士輕明經進士試時設香案禮拜供帳甚盛明經試時設棘監守防閑甚宻故時人有焚香取進士嗔目待明經之語由進士者往往皆至顯人由明經者往往不過學究之類則亦士之不能為進士之文者為之耳故惟五代干戈搶攘之際士失其業而明經乃多于進士也今之歳貢號為明經則異是盖其廪餼膠庠困頓塲屋輪年挨次使不致終于遐棄略如宋之十五舉以上並賜本科出身抑又失厥初立法之本㫖矣〈初制必取資性純厚學業有成年二十方許及中式者發國子監不中式者罰充吏〉
以上進士明經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二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三
天子之孝
論官材
銓選附
書臯陶謨臯陶曰亦行有九徳亦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載采采禹曰何臯陶曰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亂〈治也〉而敬擾而毅直而温簡而廉剛而塞彊而義彰〈明也〉厥有常吉哉
孔頴達疏曰寛𢎞而能莊栗和柔而能立事慤愿而能恭恪治理而能謹敬和順而能果毅正直而能温和簡大而有廉隅剛斷而能實塞彊勁而合道義人性不同有此九徳
陸九淵曰臯陶論知人之道曰亦行有九徳亦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載采采乃是謂必先言其人之有是徳然後乃言曰某人有某事蓋徳則根乎其中達乎
其氣不可偽為若事則有才智之小人可偽為之故行有九徳必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載采采然後人不可得而廋〈匿也〉也
〈臣〉按臯謨言彰厥有常吉哉立政言庶常吉士蓋不特一二事之善可以偽為徳而不常亦矯飾矣故觀人者觀其常所謂不於其所勉而於其所忽也周官言無載爾偽亦此義矣此非書之于比閭族黨州鄉别之以秀選俊造進固不能一旦而得其實也乃欲以頃刻周旋之地負其人倫之鑒哉
益稷敷納以言明庶以功
陳大猷曰納言或以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明功或以事舉也
〈臣〉按舜典言敷奏以言明試以功此文易奏為納易試為庶者待諸侯與待黎獻之不同於諸侯驗其已然之效于黎獻責其將然之效也自下而奏上故言奏下陳而上納故言納諸侯以黜陟為重故言試黎獻以多得為盛故言庶考績與求賢官人之異也
周官推賢讓能庶官乃和不和政龎〈雜亂也〉舉能其官惟爾之能稱非其人惟爾不任
陳經曰人能推讓樂善故也不能推讓忌嫉故也九官相讓衆賢和朝范宣子讓其下皆讓〈晉悼公使之將中軍讓荀偃其下韓起讓趙武欒黶讓韓起〉安有不和者我忌嫉人人必忌嫉我交相忌嫉何有於和
董鼎曰因所舉之賢否益足以見我之賢否則推人之賢乃我之賢也讓人之能乃我之能也
〈臣〉按此已是舉主連坐之條矣因所稱舉之賢否益知其人之賢否適所以成推讓之風也古之人觀人以常徳則無矯飾于初變節於後之患而能其官與非其人亦秖從所推讓之官而言謂某人堪某官要當以考績為斷限非遷轉之後舉主始終保任地虞廷九官皆讓而益稷言誰敢不讓蓋讓則實讓非如後世之制授訖三日例舉一人自代僅為虚文也然而夫子存羊愛禮則虚文末為無庸時皆不讓習以成俗一人獨讓乃為立異使賢明之士知讓賢為貴有欲讓之心而格於功令之所不許為可惜也
論語無求備于一人
〈臣〉按先王教士所以責成之者甚備而升諸司馬以後乃有徳進事舉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曲藝之分蓋用人之長而去其所短先王之忠厚也及其分職受任則有終身於是官者觀帝舜即真之後禹宅百揆而仍行司空之事若近代之法則一人之身當遍歴九官而後宅揆矣惟舜則歴試以事如徽五典是掌教叙百揆是作相賓四門又兼四岳納大麓下攝山虞聖人功化神速一人而備衆人之能固不得懸以為常格也周典分六卿而各率其屬正所以無求備於一人也故當禽父〈魯公〉立國之初而告誡之如此
孟子國君進賢如不得已將使卑踰尊疏踰戚可不慎與
朱熹集註曰如不得已言謹之至也蓋尊尊親親禮之常也然或尊者親者未必賢則必進疏逺之賢而用之是使卑者踰尊疏者踰戚非禮之常故不可不謹也
左右皆曰賢未可也諸大夫皆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
輔廣曰所謂察之則必因言以察其心考迹以察其用如孔子之視所以觀所由察所安然後能親見其賢否之實從而用舎之則於賢者非徒知之知之必深而無所疑非徒任之任之必重而不可易至於不才亦不容以幸進矣
〈臣〉按漢武帝元封五年以名臣文武欲盡詔州郡察吏民有茂材異等可為將相及使絶國者先是汲黯常諫帝曰陛下求賢甚勞未盡其用輒已去之臣恐天下賢才將盡陛下誰與為治乎至是而黯之説驗也於是詔下而無有應者卒乃得霍光金日磾以受遺蓋末年亦創若時而留意儲才矣然所謂如不得已者非吝惜爵祿也參之以大公而要之于獨斷知其賢斯任之勿貳矣若項籍之印刓弊而不予與夫郭祚之為吏部尚書銓授稽滯有此人便已貴矣之説是豈得言慎哉
漢元帝永光元年詔丞相御史舉質樸淳厚謙遜有行者光祿嵗以此科第郎從官
〈臣〉按漢初惟有孝廉及賢良方正二科至是増質樸淳厚謙遜有行為四也其初但已仕未仕皆得舉而此則每嵗以是考第郎從官之賢否蓋科目之與銓選出於一途使仕於其入官之後而不變其未達之所守其法之近古而甚善者乎詞章之學蓋無所用于政事而舎詞章則又無以為進取其為科舉之文則又詞章之卑近者士於既仕之後不啻棄之如敝屣而後之所為政事者亦不過簿書期㑹而已而區區以試士屬之禮部以選人屬之吏部所取者未足為用而所以用之者非其所以取之也法雖嚴令雖密果何益哉
魏文帝黄初元年立九品官人之法州郡皆置中正初陳羣以吏部不能審覈天下之士故令郡國各置中正州置大中正皆取本土之人任朝廷官徳充才盛者為之使銓次等級以為九品有言行修著則升之道義虧缺則降之吏部憑之以補百官行之浸久中正或非其人奸弊日滋晉尚書左僕射劉毅上疏曰今立中正定九品高下任意榮辱在手操人主之威福奪天朝之權勢公無考校之負私無告訐之忌用心百態營求萬端廉讓之風滅爭訟之俗成臣竊為聖朝恥之蓋中正之試于損政有八高下逐強弱是非隨興衰一人之身旬日異狀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一也置州郡者本取州里清議咸所歸服將以鎮異同一言議也今重其任而輕其人使駁違之論横于州里嫌讐之隙結於大臣二也本立格之體為九品者謂才徳有優劣倫輩有首尾也今乃使優劣易地首尾倒錯三也陛下賞善罰惡無不裁之以法獨置中正委以一國之重曽無賞罰之防又禁人不得訴訟使之縱横任意無所顧憚諸受枉者抱怨積直不獲上聞四也一國之士多者千數或流徙異邦或給事殊方面猶不識況盡其才而中正知與不知皆當品狀采譽于臺府納毁于流言任己則有不識之弊聽受則有彼此之偏五也凡求人才欲以治民今當官著効者或附卑品在官無績者更獲高叙是為抑功實而隆空名長浮華而廢考績六也凡官不同事人不同能今不狀其才之所宜而但第為九品以品取人或非才能之所長以狀取人則為本品之所限徒結白論而品狀相妨七也九品所下不彰其罪所上不列其善各任愛憎以植其私天下之人焉得不懈徳行而鋭人事八也由此論之職名中正實為奸府事名九品而有八損古今之失莫大於此愚臣以為宜罷中正除九品棄魏氏之敝法更立一代之美制大尉汝南王亮司空衛瓘亦上疏曰魏氏承喪亂之後人士流移考詳無地故立九品之制粗具一時選用之本耳今者九域同規大化方始臣等以為宜皆蕩除末法咸用土斷自公卿以下以所居為正無復懸客逺屬異土盡除中正九品之制使舉善進才各由鄉論則華競自息各求於已矣武帝雖善其言而終不能改也
馬端臨曰九品中正之官設之于州縣是即鄉舉里選之遺意然未仕者居鄉有履行之善惡所謂品也既仕者居官有才能績效之優劣所謂狀也品則中正可得而定狀則非中正可得而知今欲為中正者以其才能之狀著於九品則宜其難憑要知既入仕之後朝廷自合别有考課之法而復以中正所定之品目第其升沈拘矣況中正所定者又未必允當乎〈臣〉按州郡之立中正以本土之人而論本土人士之優劣此與古之鄉舉里選不甚背馳也然而考之周官王制則古之法密而後之法疏古之法公而後之法私矣古者自五家為比以至于萬二千五百家為鄉命卿為鄉大夫鄉内之民有賢行者則行鄉飲酒之禮而賓興之中正之立蓋與鄉大夫相似然古之所以書其徳行道藝者則自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節次相承考較不異然後舉之非如中正但一人之耳目一己之意見也又古者鄉所升之士則為凡民之雋異而教之大學之中未即官之也必自大樂正所論之秀升諸司馬而後司馬署其所長而使之試守一官其不堪者屏退至于入官之後所以黜陟之者又豈復委之於鄉大夫乎則夫未仕之前尚有成均之教旣仕之後具存考績之格也若夫諸侯之國貢士之制則以所貢之賢否為慶讓而所建之侯亦中正之比也其為辨其論官其材署其所長而屏退其不堪者亦必自于司馬豈僅以一人之耳目一己之意見為升降哉然而古之世胄皆入大學則又不由鄉大夫之所升論也論者但以中正之黨勢族而抑寒門而欲復古之鄉舉里選而不思夫鄉里之所選舉則與勢族無異也或者以鄉里之選舉開寒畯之路而以中正第門蔭之優劣則可以並行而不悖也官狀之與鄉評固不可以合而為一要其入仕之後亦有休假在籍之時而于其子姓僕𨽻又可以知其平日之能教約與否則銓選者之不但據官狀而又叅之以鄉評亦所以警官邪也又況前史所載如陳壽居喪使女奴丸藥積年沉廢郄詵篤孝以假葬違常降品一等謝恵連以居憂贈郡小吏詩坐廢閻纘孝謹為繼母所誣遂被清議十餘年則中正品目之嚴足以維持名教非淺鮮也
晉武帝以山濤為吏部尚書濤典選十餘年每一官缺輒擇才資可為者啓擬數人得詔旨有所向然後顯奏之帝之所用或非舉首衆情不察以濤輕重任意言之于帝帝益親愛之濤甄拔人物各為題目而奏之時稱山公啓事
〈臣〉按晉之山濤王戎並號有知人之鑒濤先後居通塞之地十有餘年其啓事所處分者内則要地外則方面可見當日銓選之權甚重非比後之居是職者雖么麽小吏唯取年勞不簡賢否者也但濤希帝意旨安得謂之有所權衡今觀其啓事中語如云不審宜爾有當聖旨者否不審有可叅舉者否待有所向然後顯奏則亦帝自用人與濤何與言乎稱職夫豈其然
宋孝武帝不欲權在臣下分吏部尚書置二人以都官尚書謝莊度支尚書顧覬之為之
裴子野曰官人之難尚矣居家視其孝友鄉黨察其誠信出入觀其志義憂難取其智謀煩之以事以求其理臨之以利以察其廉周禮始于學校論之州里告諸六事而後貢于王庭其在漢家州郡積其功能五府舉為掾屬三公參其得失尚書奏之天子一人之身所閲者衆故能官得其材鮮有敗事魏晉易是所失𢎞多夫厚貌深衷險如谿𡋹擇言觀行猶懼弗周況今萬品千羣俄析乎一面庶僚百位専斷于一司於是囂風遂行不可抑止干進務得兼加諂凟無復廉恥之風謹厚之操官邪國敗不可紀綱假使龍作納言舜居南面而治致平章不可必也況後之官人者哉
〈臣〉按分曹為兩徒欲輕其權特不思夫其權愈輕而其流極則有勘簿呼名之弊反不如啓事之所甄拔矣夫以選曹之權重則於人有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進退可以責其知人官材之效也在人主則慎擇冢卿而已安在分其權乎
魏孝文帝與羣臣論選調曰近世高卑出身各有常分此果何如李冲對曰未審上古以來張官列位為膏梁子弟乎為致治乎帝曰欲為治耳冲曰然則陛下何為専取門品不拔才能乎帝曰茍有過人之才不患不知然君子之門借使無當世之用要自徳行純篤朕故用之冲曰傅説吕望豈可以門地得之帝曰非常之人曠世乃有一二耳祕書令李彪曰陛下若専取門地不審魯之三卿孰若四科著作佐郎韓顯宗曰陛下豈可以貴襲貴以賤襲賤帝曰必有高明卓然出類拔萃者朕亦不拘此制頃之劉昶入朝帝謂昶曰或言唯能是寄不必拘門朕以為不爾何者清濁同流混齊一等君子小人名器無别此殊為不可我今八族〈當時貴族〉以上士人品第有九九品之外小人之官復有七等若有其人可起家為三公正恐賢才難得不可止為一人渾我典制也
司馬光曰選舉之法先門地而後賢才此魏晉之深弊而歴代相因莫之能改也夫君子小人不在于世祿與側微以今日視之愚智所同知也當是之時雖魏孝文之賢猶不勉斯弊故夫明辨是非而不惑于世俗者誠鮮矣
〈臣〉按古之貴遊子弟教之于國學所以簡稽之者甚嚴則其成才者必多矣然而春秋譏世卿書言世祿之家鮮克由禮何哉兩漢名臣由父兄任者班班可考矣然而董仲舒之對策曰選多出乎郎中中郎吏二千石子弟未必賢也王吉言舜湯不用三公九卿之世而舉臯陶伊尹不仁者逺今使俗吏得任子弟率多驕驁不通古今至于積功治人亡益于民此伐檀所為作也則自漢之言任子不便者已然也至魏晉以後則九品所取大概以世家為主其間雖或辟召或舉孝廉而其人則必貴胄也至唐宋則門蔭入仕厥惟恩澤不由科目與辟召矣二三君子蓋嘗惡其濫而思革其弊卒亦未能盡去也通而論之唐宋之恩蔭不如魏晉之門地魏晉之門地不如兩漢之任子何以言之謂之曰任則其父兄有保任之責也昔祁奚舉午〈奚之子〉内不避親在父兄有知子弟之明則任之可矣劉向得淮南鴻寳書為黄金致其父得惡諡事發相重孰肯任其不才子弟哉且漢之以父兄任者為郎備宿衛執㦸殿陛自其少時朝夕人主左右與聞公卿議論中郎將以兵法部屬之而淳厚有行者光祿勲嵗課第之實本周官之遺意然則世胄入官之途魏晉唐宋失之彌甚惟兩漢為近古歟
魏殿中尚書崔亮為吏部尚書亮奏為格制不問士之賢愚専以停解月日為斷沈滯者皆稱其能亮甥司空諮議劉景安與亮書曰殷周以鄉塾貢士兩漢由州郡薦才魏晉因循又置中正雖未盡美應什收六七而朝廷貢士止求其文不取其理察孝廉唯論章句不及治道立中正不考才行空辯氏姓取士之途不博沙汰之理未精舅屬當銓衡宜改張易調如何反為停年格以限之天下士子誰復脩勵名行哉亮復書曰汝所言乃有深致吾昨為此格有由而然古今不同時宜須異昔子産鑄刑書以救弊叔向譏之以正法何異汝以古禮難權宜哉洛陽令代人薛琡上書言黎元之命繫于長吏若以選曹唯取年勞不簡能否義均行雁次若貫魚執簿呼名一吏足矣數人而用何謂銓衡書奏不報後因請見復奏乞令王公貴臣薦賢以補郡縣詔公卿議之事亦寢其後甄琛等繼亮為吏部尚書利其便已踵而行之魏之選舉失人自亮始也
東魏以高澄攝吏部尚書始改崔亮年勞之制銓擢賢能又沙汰尚書郎妙選人地以充之凡才名之士雖未薦擢皆引致門下與之遊宴講論賦詩士大夫以是稱之
〈臣〉按停年格始于武人入選之後武人入選始於羽林作亂之餘故答書有云今勲人甚多又羽林入選武夫倔起而不解書計唯可彍弩前驅指蹤捕噬而已忽令佩組乗軒求其烹鮮之效未常操刀而使剸割又武人至多官員至少不可周溥設令十人共一官猶無官可授況一人冀一官何由不怨哉吾近面執不宜使武人入選請賜其爵厚其祿既不見從是以權立此格限以停年耳然則亮之為此蓋非得已要之行雁貫魚之誚則亦無所解免者也及東魏元象中始革年勞之制而武夫參選蠧政害人其弊未除自隋大業八年詔諸授勲官始不得授文官職事自唐以後則選有文武而吏部兵部分主之矣
唐高宗總章中定銓注法時承平既久選人益多司刑少常伯裴行儉始與員外郎張仁褘設長名姓歴牓引銓注之法又定州縣升降官資高下其後遂為永制無能革之者大畧唐之選法取人以身言書判計資量勞而擬官始集而試觀其書判已試而銓察其身言已銓而注詢其便利已注而唱集衆告之然後類以為甲先簡僕射乃上〈進也〉門下〈門下省〉給事中讀〈讀其身言書判利便也〉侍郎省〈視也〉侍中審之不當者駁下既審然後上聞
〈臣〉按身謂體貌豐偉言謂言辭辯正書謂楷法遒美判謂文理優長四者皆末也於徳行才能何有哉古之取人者未有以身書者也言非辭辯之謂文非判語之謂惜乎簡之僕射上之門下給事中讀侍郎省侍中審而僅區區四者之間而已也然而猶有慎重周詳之意焉非徒計資量勞為也若後世則惟以資勞而已蓋每變而愈輕而于古之論官才之意愈逺矣
時魏元同為吏部侍郎上言銓選之弊以為人君之體當委任而責成功所委者當則所用者自精矣故周穆王命伯冏為大僕正曰慎簡乃僚是使羣司各求其小者而天子命其大者也乃至漢氏得人皆自州縣補署五府辟召然後升于天朝自魏晉以來始専委選部以天下之大士人之衆而委之數人之手用刀筆以量才按簿書而察行借使平如權衡明如水鏡猶力有所極照有所窮況所委非人而有愚闇阿私之弊乎願畧依周漢之規以救魏晉之失疏奏不納
〈臣〉按當時之制尚書舉其大者侍郎銓其小者雖一命以上州郡無復辟署矣自隋以前六品以下官猶得長官自為辟召也史稱隋開皇中牛𢎞為吏部尚書選舉先徳行而後文才務在審慎雖致停緩其所進用並為稱職則選人之通塞猶係于銓曹之藻鑑也裴行儉之法見謂慎詳而其所審駁者身言書判非惟不先徳行抑且無與文才自是周漢之規遂不可復云
明皇以裴光庭兼吏部尚書先是選司注官惟視其人之能否或不次超遷或老于下位有出身二十餘年不得祿者又州縣亦無等級或自大入小或初近後逺皆無定制光庭始奏用循資格各以罷官若干選而集〈各以謂下文官高者卑者也罷官謂罷劇就間者也若干數未定之辭不拘多少為一選聚集而銓注也〉官高者選少卑者選多無問能否選滿即注限年躡級毋得踰越非負譴者皆有升無降其庸愚沈滯者皆喜謂之聖書而才俊之士無不怨歎宋璟爭之不能得光庭又令流外行署亦過門下省審
〈臣〉按停年格始于後魏本緣武人入選者多為之節級也至裴光庭則遂以此為用人之法矣天下固庸碌者衆而英特者少所以後世便之而莫之能改也夫舉善以勸不仁自逺有知人之明而處進賢退不肖之任安在其必循規矩蹈繩墨以求寡過哉
後唐明宗天成二年制選人或因逺地干戈私門事故遂至過格今後如過格十年外不在赴集之限又據長定格選人中有隱憂者殿五選人倫之貴孝道為先既有負于尊親定不公于州縣有傷風化須峻條章今後諸色官員内有隱憂冒榮者勘責不虚終身不齒其入仕告敇並付所司焚毁
〈臣〉按過格之令所以防偽濫又特為隱憂一項峻厥章固教孝之一端也
宋真宗景徳元年詔内外羣官所保舉人亦有中道變遷但或不令言上必恐負累滋多宜令比類並許陳首當懲責其人特免連坐
四年又令舉官所舉差遣本人在所舉任内犯贓即用連坐之制其改他任犯贓元舉主更不連坐
哲宗元祐元年立十科舉士法舊制銓注有格槩拘以法法可以制平而不可以擇才故令内外官皆得薦舉其後被舉者既多除吏愈難神宗即位乃革去奏舉而槩以定格於是内外舉官法皆罷但令吏部審官院參議選格及帝即位左司諫王巖叟言其不便遂復内外舉官法司馬光奏曰為政得人則治然人之才或長於此而短於彼雖臯蘷稷契各守一官中人安可求備故孔門以四科論士漢室以數路得人若指瑕掩善則朝無可用之人茍隨器授任則世無可棄之士臣備位宰相職當選官而識短見狹士有恬退淹滯或孤寒遺逸豈能周知若専引知識則嫌於私若止循資序未必皆才莫若使有位達官各舉所知然後克叶至公野無遺賢矣欲乞朝廷設十科取士一曰行義純固可為師表科有官無官人皆可舉二曰節操方正可備獻納科舉有官人三曰智勇過人可備將帥科舉文武有官人四曰公正聰明可備監司科舉知州以上資序五曰經術精通可備講讀科有官無官人皆可舉六曰學問該博可備顧問科同經術舉人七曰文章典麗可備著述科同經術舉人八曰善聴獄訟盡公得實科舉有官人九曰善治財賦公私俱便科舉有官人十曰練習法令能斷請讞科舉有官人應職事官自尚書至給事中中書舎人諫議大夫寄祿官自開府儀同三司至大中大夫職自觀文殿大學士至待制每嵗須於十科内舉三人仍具狀保任中書置籍記之異時有事須材即執政按籍視其所嘗被舉科格隨事試之有勞又著之籍内外官闕取嘗試有效者隨科受職所賜告命仍具所舉官姓名其人任官無狀坐以謬舉之罪所貴人人重慎所舉得才
〈臣〉按熙寧中罷諸司之薦舉付銓選於吏部蓋欲以示至公而絶倖門及元祐初司馬光秉政則又請設十科舉士之法嚴謬舉之罪載攷蘇軾策别有云天下之吏不可以人人而知也故使長吏舉之又恐其舉之以私而不得其人也故使長吏任之他日有敗事則以連坐其過惡重者其罰均且夫人之難知堯舜病之矣今日為善而明日為惡猶不可保況於十數年之後其㓜者已壯其壯者已老而猶執其一時之言使同被其罪不已過乎天下之人仕而未得志也莫不勉強為善以求舉惟其已改官而無憂是故蕩然無所不至今之世所以重發贓吏者何也夫吏之貪者其始必詐廉以求舉舉者皆王公貴人其下者亦卿大夫之列以身任之居官莫不愛其同類等夷之人故其樹根牢固而不可動連坐者常為六七人甚者至十餘人如盜賊質刼良民以求茍免耳為法之弊至於如此蓋保舉一事二人之所見又不同如此要之夫子告仲弓以舉爾所知譏臧文仲竊位而美公叔文子同升則夫以人事君進賢受賞其來古矣至於連坐之條固不可以不嚴而景徳元年有並許陳首之詔四年有改任犯贓舉主更不連坐之詔又人才難以求備故司馬光分為十科隨器授任其保狀則云臣切見其人有何行能臣今保舉堪充某科如䝉朝廷擢用後不如所舉及犯入已贓臣甘伏朝典不辭所謂不如所舉如舉行義純固而違犯名教之類此亦不過指其一行之善茍無所見何以為舉主於一行之善而不能保其將來則不知夫何所見而舉之也坐之以罪宜矣其犯贓一條如景徳詔則亦只在所舉任内雖其人中懷未能精白純一或亦勉而為廉以期不負所舉然則蘇軾之論誠見于一偏也司馬光又言朝廷執政只八九人若非舊交無以知其行能不惟涉徇私之嫌兼所取至狹豈足以盡天下之賢才若採訪毁譽則愛譽憎毁情偽萬端與其聴游談之言曷若使之結罪保舉故臣奏設十科以舉士其中一科公正聰明可備監司臣誠知請屬挾私所不能無但有不如所舉者嚴加譴責無所寛宥則今後自然謹擇不敢妄舉矣詔皆從之
朱熹曰方今朝廷只消置一相三參政兼六曹樞密可罷如此則事易達又如宰相擇長官長官却擇其寮今銓曹注擬小官繁劇而又不能擇賢每道只令監司差除亦好每道仍只用一監司
又曰朝廷只當擇監司太守自餘幕職縣官容他各辟所知方可責成天下須是放開做使恢恢有餘地〈臣〉按文獻通考徐氏曰公府之有辟命自西京則然東漢之世公卿尤以辟士相高卓茂習詩禮為通儒而辟丞相府史蔡邕少博學好詞章而辟司徒橋元府周舉博學洽聞為儒者宗而辟司徒李郃府又有五府俱辟如黄瓊者四府並命如陳紀者徃往名公鉅卿以能致賢才為高而英才俊士以得所依乘為重是以譽望日隆名節日著而一洗末世茍合輕就之風馬端臨曰兩漢二千石長吏皆可以自辟曹掾而所辟大槩多取所管屬賢士之有才能操守者蓋必如是乃能知閭里之奸邪黔庶之休戚故治狀之顯著常必由之後世長吏既不與之以用人之權而士自一命以上不使之效職顯能於本土士之賢者亦以隱情惜已不與郡府之事為高而與郡守縣令共治其民者則皆凶惡貪饕舞文悖理之胥吏大率皆本土人也竊以穆王命冏伯以慎簡乃僚與夫周禮之長官辟除府史非必三代行之兩漢亦行之矣何獨至於唐已後而不可行乎惟其束縛於文法拘泥於嫌疑而銓衡之地亦無所用其人倫之鑒其於分職授政任功則茍以資格為次序而其人亦自詭於必得而未見其有報稱知遇之心其為治如兩漢之盛時亦已鮮矣安望其幾於三代哉以上銓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四
天子之孝
論官材
考課附
書舜典敷〈陳也〉奏〈進也〉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
〈臣〉按此舜攝位時巡狩述職慶讓諸侯之事葢巡狩之年諸侯各朝于方岳其間四年諸侯來朝于京師敷奏以言是問其治狀明試以功是以其言而驗其狀之然與否也車服以庸葢功成則賜車服以表顯之易晉卦康侯用錫馬蕃庶采菽詩路車乗馬元衮及黼皆為有功於民之諸侯而言其有功者以車服為榮則不䝉其賜者自足以為愧而言之不善則必有以告勅之此所以養諸侯而兵不試者也
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欽哉惟時亮天功三載考績三
考黜陟幽明庶績咸熙分北三苖〈北音佩〉
孔穎達疏曰三年一閏天道成人亦可以成功故以三年考校其功之成否也九年三考則人之能否可知幽明有别黜退其幽者或奪其官爵或徙之逺方升進其明者或益其土地或進其爵位也分北三苖即是黜幽之事分北流之不令相從俱徙之則善從惡俱不徙則惡從善言善惡不使相從言黜陟善惡明也
陳大猷曰人情太寛則肆太嚴則拘故考績于三載時加警策以作其怠黜陟于九載期之久逺以要其成不拘不肆所以為善成
〈臣〉按此舜即真以後咨命羣臣史因述其考績黜陟之法而卒言其效然是法非自此始立也堯之試鯀亦以九載三考功用弗成而黜之至此更申飭之也三苖負固叛服不常攝位之時已竄其君於三危矣而舊都頑不即工伯禹徂征猶然逆命振旅而還然後來格于是始考其善惡而分背之然黜幽之典惟加于三苖而已此所以為庶績咸熙而史臣繫此一句在庶績咸熙之下又因以見有苖之格乃二十有二人之亮天工所致而非師武之力也
禮記王制司㑹〈冢宰之屬掌計要者〉以嵗之成〈計要也〉質〈平也平其計要〉于天子冡宰齊戒受質〈贊王受質〉大樂正〈宗伯之屬〉大司㓂市〈司市也司徒之屬〉三官以其成從〈從于司會〉質于天子大司徒大司馬大司空齊戒受質百官〈此三官之屬〉各以其成質于三官大司徒大司馬大司空以百官之成質于天子百官齊戒受質〈受平報也〉
孔穎達疏曰司㑹總主羣臣治要故以嵗治要之成質于天子質謂奏上文簿聴天子平量之冢宰是貳王治事故亦齊戒贊王受羣官所平之事共王論定也大樂正大司㓂市三官各以其當司成要隨從司㑹平于天子以周法言之司㑹總主羣吏簿書則司徒司馬司空簿書亦司㑹掌之下文司徒司馬司空各質于天子不由司㑹惟大樂正大司㓂市三官從司㑹質于天子者司㑹總主治要先質于王樂正司㓂司市三官當司事少即徑從司㑹以質于王其司徒司馬司空總主萬民其事既大雖司㑹進其治要仍須各受質屬官親自質于天子天子平斷畢當須報下故在下百官齊戒受天子所平之要又曰大樂正大司㓂及市亦當受屬官之質以其事少文不見耳
〈臣〉按此一節先儒以為夏殷之制然周禮司㑹中大夫二人屬冡宰與此正同大樂正于周為大司樂市于周為司市當是稱名少異其實職守則同也周禮注嵗計曰㑹月計曰要日計曰成夫以一日之計謂之成而夫子曰三年有成古人朝乾夕惕夙興夜寐謂生平之善敗得失在于須㬰之頃所以必慎其獨也以一日之計而必要之三年者官怠于宦成所以慎厥終如始者也一月之成即一日之成一嵗之成即一月之成三年之成其非此一日之成乎此三載考績黜幽陟明之義所由起也然而萬事之隳由元首叢脞所致必有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㡬之心而後可以期庶績咸熙之效至于受質之際君臣上下罔不齊戒以致其敬此亦欽哉惟時亮天功之意也方慤曰必于嵗終乃齊戒以受之何哉葢今嵗于是乎終來嵗于是乎始朔易〈冬月嵗畢除舊更新〉之事將有所平〈均也〉在〈察也〉始和之政將有所布宣既驗者可因為之監未然者可豫為之防君臣上下其可以不慎乎則齊戒以受之不為過矣又按陳澔集説云六官獨不言大宗伯者宗伯禮樂事行則天子六卿皆在無可嵗㑹者惟大樂正教國子及一嵗禮樂之費用當質之爾臣以為六官惟宗伯無懸象之事可見不從嵗㑹周制亦然乃先王所以重禮樂也
周禮天官冢宰大宰之職嵗終則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㑹
賈公彦釋曰正其治謂正處其所治文書大宰乃受其計㑹也
聴其致事而詔王廢置
賈公彦釋曰百官致其治政功狀與冢宰聴斷其所置之功狀文書而詔告于王有功者置之進其爵有罪者廢之退其爵也
三嵗則大計羣吏之治而誅賞之
賈公彦釋曰上計當年已有廢置今三年上大計大無功不徒廢更加罪大有功不徒置更加賞也〈臣〉按陳大猷于舜典三載考績以為成周嵗終受㑹詔廢置三嵗大計行誅賞世變不同竊以虞廷亦必有嵗㑹之廢置周官亦必有三考之黜陟葢一嵗之廢置者乃其不可一日立於民上者治狀卓異者及調簡調煩使人地相宜也三考之黜陟者要其成于久寛其效於後者也大無功大有功乃更加誅賞耳虞周帝王之法豈以世變異同哉
小宰之職以聴〈平治也〉官府之六計弊〈斷也〉羣吏之治一曰廉善二曰㢘能三曰㢘敬四曰㢘正五曰㢘法六曰㢘辨
〈臣〉按善能正敬法辨六者皆以㢘為本鄭注云既㫁以六事又以㢘為本賈疏云既以㢘為本又計其功過多少而聴㫁之辭氣似有先後之不同要之㢘為六者之本故六計皆貫以㢘濫濁不潔之人六者自不足觀如犯入己贓則更不必别論功過多少準除矣既㢘矣然後聴斷其六事孟公綽優為趙魏老而不可以為滕薛大夫此即夫子所以聴斷公綽之法也賈疏迴易鄭句得之矣
漢元帝時京房言古帝王以功舉賢則萬化成瑞應著末世以毁譽取人故功業廢而致災異宜令百官各試其功災異可息詔使房作其事房奏考功課吏法上令公卿朝臣㑹房㑹議温室皆以房言煩碎令上下相伺不可許上意向之時部刺史奏事京師上召見諸刺史令房曉以課事刺史復以為不可行
〈臣〉按考課殿最乃漢見行之法房特為之煩瑣細碎故公卿大臣及刺史皆以為不可行史亦不著其得失若何大率舊制刺史以六條〈一條彊宗豪右田宅踰制以彊凌弱以衆暴寡二條二千石不奉詔書遵奉典制倍公向私旁詔守利侵漁百姓聚斂為奸三條二千石不䘏疑獄風厲殺人怒則任刑喜則滛賞煩擾刻暴剝截黎元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訞祥譌言四條二千石選署不平茍阿所愛蔽賢寵頑五條二千石子弟恃怙榮勢請託所監六條二千石違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貨賂割損正令〉察二千石房必于六條之内更分析多欵且又為功過相凖之格此則受任未㡬負累山積矣安能久于其位至于三載三考之從容者耶
魏明帝詔散騎常侍劉劭作考課法劭作都官考課法七十二條詔下百官議司隸校尉崔林曰案周官考課其文備矣自康王以下遂以陵夷此即考課之法存乎其人也及漢之季其失豈在佐史之職不密哉且萬目不張舉其綱〈舉網提綱〉衆毛不整振其領〈振裘挈領〉臯陶仕虞伊尹臣殷不仁者逺若大臣能任其職式是百辟則孰敢不肅烏在考課哉黄門侍郎杜恕曰明試以功三載考績誠帝王之盛制也然厯六代而考績之法不著閲七聖而課試之文不垂臣誠以為其法可粗依其詳難備舉故也語曰世有亂人而無亂法若使法可専任則唐虞可不須稷契之佐殷周無貴伊吕之輔矣司空掾𫝊嘏曰夫建官均職清理民物所以立本也循名責實糾勵成規所以治末也本綱未舉而造制末程國略不崇而考課是先懼不足以料賢愚之分精幽明之理也議久之不决事竟不行
司馬光曰為治之要莫先于用人而知人之道聖賢所難也是故求之于毁譽則愛憎競進而善惡渾淆考之于功狀則巧詐横生而真偽相冒要之其本在于至公至明而已矣為人上者至公至明則羣下之能否灼然形于目中無所復逃矣茍為不公不明則考課之法適足為曲私欺罔之資也何以言之公明者心也功狀者迹也己之心不能治而以考人之迹不亦難乎為人上者誠能不以親疎貴賤異其心喜怒好惡亂其志欲知治經之士則視其記覽博洽講論精通斯為善治經矣欲知治獄之士則視其曲盡情偽無所寃抑斯為善治獄矣欲知治財之士則視其倉庫盈實百姓富給斯為善治財矣欲知治兵之士則視其戰勝攻取敵人畏服斯為善治兵矣至于百官莫不皆然雖詢謀于人而决之在己雖考求于迹而察之在心研覈其實而斟酌其宜至精至微不可以口述不可以書𫝊也安得豫為之法而悉委有司哉或者親貴雖不能而任職疎賤雖賢才而見遺所喜所好者敗官而不去所怒所惡者有功而不錄詢謀于人則毁譽相半而不能决考求其迹則文具實亡而不能察雖復為之善法繁其條目謹其簿書安能得其真哉或曰人君之治大者天下小者一國内外之官以千萬數考察黜陟安能不委有司而獨任其事哉曰非謂其然也凡為人上者不特人君而已太守居一郡之上刺史居一州之上九卿居屬官之上三公居百執事之上皆用此道以考察黜陟在下之人為人君者亦用此道以考察黜陟公卿太守奚煩勞之有哉或曰考績之法唐虞所為京房劉劭述而修之耳烏可廢哉曰唐虞之官其居位也久其受任也専其立法也寛其責成也逺是故鯀之治水九載績用弗成然後治其罪禹之治水九州攸同四隩既宅然後賞其功非若京房劉邵之法校其米鹽之課責其旦夕之效也事固有名同而實異者不可不察也考績非可行于唐虞而不可行于漢魏由京房劉劭不得其本而犇趨其末故也
晉武帝詔河南尹杜預為黜陟之課預奏古者黜陟擬議于心不泥于法末世不能紀逺而専求密微疑心而信耳目疑耳目而信簡書簡書愈繁官方愈偽魏氏考課即京房之遺意其文可謂至密然失於苛細以違本體故厯代不能通也豈若申唐堯之舊制取大捨小去密就簡俾之易從也夫曲盡物理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去人而任法則以文傷理莫若委任達官各考所統嵗第其人言其優劣如此六載主者總集採按其言六優者超擢六劣者廢免優多劣少者平叙劣多優少者左遷其間所對不鈞品有難易主者固當凖量輕重微加降殺不足曲以法盡也其有優劣狥情不叶公論者當委監司隨而彈之若令上下公相容過此為清議大頽雖有課考之法亦無益也事竟不行
〈臣〉按劉劭之法即祖京房之遺意而司馬光所謂三公九卿刺史太守各考察其在下之人即杜元凱委任達官各考所綂之説也其不欲豫為之法悉委有司亦猶元凱之言主者當凖量輕重不足曲以法盡矣成周六計先漢六條簡易故可行也唐虞之敷奏明試必非預為煩文密法可知則安用此京劉之術為也
唐房元齡王珪掌内外官考考法凡百司之長嵗校其屬功過差以九等内外之官叙以四善一曰徳義有聞二曰清慎明著三曰公平可稱四曰恪勤匪懈善狀之外有二十七最一曰獻可替否拾遺補闕為近侍之最二曰銓衡人物擢盡才良為選司之最三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清激濁襃貶必當為考校之最四曰禮制儀式動合經典為禮官之最五曰音律克諧不失節奏為樂官之最六曰决㫁不滯與奪合理為判事之最七曰部綂有方警守無失為宿衛之最八曰兵士調習戎裝充備為督領之最九曰推鞠得情處斷平允為法官之最十曰讐校精審明于刋定為校正之最十一曰承㫖敕奏吐納明敏為宣納之最十二曰訓導有方生徒充業為學官之最十三曰賞罰嚴明攻戰必勝為軍將之最十四曰禮義興行肅清所部為政教之最十五曰詳錄典正詞理兼舉為文史之最十六曰訪察精審彈舉必當為糾正之最十七曰明於勘覆稽失無隠為勾檢之最十八曰職事修理供承彊濟為監察之最十九曰功課皆充丁匠無怨為役使之最二十曰耕耨以時收穫成課為屯官之最二十一曰謹于葢藏明于出納為倉庫之最二十二曰推歩盈虚䆒理精密為厯官之最二十三曰占𠉀醫卜效驗多著為方術之最二十四曰檢察有方行旅無壅為闗津之最二十五曰市㕓弗擾姦濫不行為市司之最二十六曰收養肥殖蕃息滋多為牧官之最二十七曰邊境清肅城隍修理為鎮防之最一最四善為上上一最三善為上中一最二善為上下無最而有二善為中上無最而有一善為中中職事粗理善最不聞為中下愛憎任情處斷乖理為下上背公向私職事廢闕為下中居官謟詐貪濁有狀為下下凡定考皆集于尚書省唱第然後奏
〈臣〉按唐之書考先善狀而後課最而以一最四善為上上謟詐貪濁為下下此與周官六計皆以㢘為本何異但所謂最者各以官之職守而言故一人不得而兼二最也最有二十七正乃不求備于一人其為疏節闊目異于漢京房魏劉劭逺矣此元齡珪之所以輔太宗致貞觀之治之本也
宋仁宗慶厯八年詔近臣言時政翰林學士張方平言祖宗之時文武官不立磨勘年嵗不為升遷次序有才用名實之人或從下位便見超擢無才用名實之人有守一官十餘年不改轉者其任監當或知縣通判知州有至數任不得遷者故當時人皆自勉非有勞績知不得進自祥符之後朝廷之議益循寛大故令自監當入知縣知縣入通判通判入知州皆以兩任為限又守官及三年即例得磨勘先朝行之人始知恩未見有弊及今嵗年深乆習以為常皆謂本分合得無賢不肖莫知所勸願陛下稍革此制其應磨勘叙遷者必有勞績可襃或朝廷特敇擇官保任者即與遷轉如無勞績又不因保任者更增展年考其保任之法不當一例應須選擇清望有才識之人即命舉之如此則是委執政之臣舉清望官委清望官舉親民官官有闕員隨員數令舉又以見聖恩急才愛民之意也
〈臣〉按宋仁宗時更定磨勘法初太祖舊制文武常參官各以曹務閒劇為月限考滿即遷非循名責實之道乃罷之而置審官院考課中外職事受代京朝官引對磨勘非有勞績不得進秩其後立法文臣五年武臣七年無贓私罪始得遷秩曾犯贓罪則文臣七年武臣十年中書樞密取旨其七階選人則考第資厯無過犯或有勞績者遞遷謂之循資淳化四年始置磨勘司然每遇恩慶百僚多得叙進真宗即位始罷之惟遇郊恩始加勛階爵邑至是范仲淹富弼以官冗由磨勘亟易至髙位故獲䕃者衆奏定磨勘保任之法自朝官至郎中少卿須清望官五人保任始得遷其後御史劉元瑜以為適長奔競非所以養士㢘恥乃罷之此慶厯三年事也八年方平復應詔以為言要之磨勘保任法行之不善亦長奔競行之而善適成治功也舜命九官十二牧廷臣交推非以循資進秩也而三年而考其功績三考而行其黜陟則知磨勘之後仍須保任保任之後仍須磨勘也以此法施之于京朝官誠宜矣何也方今令甲所以待外官小吏者文網太密其遭罣誤而去者常不及待考績之期其被叅罰且留者遂無由致俸滿之日葢錢糧盜逃之案一有差錯前功盡棄雖欲如京房之法功過準除不可得矣豈不甚哉而京朝大官乃無止限遷轉甚亟此臣所謂宜行保任之法也
洪邁曰國朝尚存唐制考課之法慶厯皇祐中黄亞夫庶佐一府三州幕其集所載考詞十四篇黄司理者曰治訐獄嵗再周矣論其罪棄市者五十四流若徙者三百十有四杖百八十六皆得其情無有寃隠不伸非才也其孰能其考可書中舞陽尉者曰舞陽大約地廣他盜往往囊槖於其間居一嵗為竊與强者凡十一前件官捕得之其亡者一而已矣非才焉固不能可書中法曹劉昭逺者曰法者禮之防也其用之以當人情為得刻者為之則拘而少恩前件官以通經舉進士始掾于此若老于為法者每抱獄具必𫝊之經義然後處故無一不當其情其考可書中他皆類此不知其制廢于何時今但付之主案吏据定式書于紙尾比者又令郡守定縣令臧否高下人亦不知所從出若使稍復舊貫似為得宜雖未必人人盡皆公實然思過半矣
〈臣〉按宋慶厯皇祐中考詞如此純雅可為法則其于虚實之論固已核矣要非文無害吏所能為也當洪邁時此制廢已乆迄今數百餘年皆踵据定式書紙尾之陋斯則舊貫可復奚必當今之是乎以上考課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四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五
天子之孝
論官材
舉逸附
易履〈卦名〉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貞吉
朱熹本義曰剛中在下无應于上故為履道平坦幽獨守貞之象
〈臣〉按履以行為義幽人以處為義人之所履未有不合道而吉者坦坦即幽人之貞也茍為艱難阻絶之行欺世盜名是其志在弓旌而非中不自亂者矣二之所履者道也則可潛可見用舍行藏一惟其道而已聖明在上如此人必非長往不返而摉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隠逸者亦無能舍㫋也
蠱〈卦名〉上九不事王侯髙尚其事
程頤𫝊曰上九居蠱之終无應于下處事之外无所
事之地也以剛明之才无應援而處無事之地是賢人君子不偶于時而髙潔自守不累于世務者也故云不事王侯髙尚其事古之人有行之者伊尹太公望之流曾子子思之徒是也
〈臣〉按五爻皆幹蠱之人而上非無幹蠱之才也以無應援而處無位之地胡炳文言君子之出處在事之中盡力以幹焉而不為汙在事之外潔身以退焉而不為僻盖有是象則有是占而又戒其必如是乃可在當人之身則然而伊尹太公非終于髙尚者然則治蠱救壊天下未必無其人而莘野之幣磻谿之載或弗之及也
詩小雅鶴鳴〈篇名〉其一章曰鶴鳴于九臯〈澤也〉聲聞于野魚潛在淵或在于渚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惟蘀他山之石可以為錯
〈臣〉按鶴鳴一詩箋云教宣王求賢人之未仕者一鳥不鳴九澤而云九臯者自外數之至于九坎而猶聞其鳴聲則賢人君子入山惟恐不深入林惟恐不密而名聞于朝廷之間非必自衒自鬻而乃知之也在淵在渚以魚之出沒喻賢者進退也以善樹之檀喻賢者以惡木之蘀喻小人上檀下蘀是賢者在上小人在下故人皆樂彼之朝而往觀之矣寳玉得石錯琢以成器國家得賢匡輔以成治其理一也王其可以弗求賢人而置于朝乎此詩繼沔水之後沔水曰規宣王而此曰誨宣王規為正其已失誨為教所未知然則諸侯之朝宗于天子實賴賢者在朝匡輔之力故教王以博求巖穴知名之士而與之共武服矢文徳也
漢世祖建武五年詔徵處士太原周黨會稽嚴光等至京師黨入見伏而不謁自陳願守所志博士范升奏曰伏見太原周黨東海王良山陽王成等䝉受厚恩使者三聘乃肯就車及陛見帝廷黨不以禮屈伏而不謁偃蹇驕悍同時俱逝黨等文不能演義武不能死君釣采華名庶幾三公之位臣願與坐雲臺之下考試圖國之道不如臣言伏虚妄之罪而敢私竊虚名誇上求髙皆大不敬書奏詔曰自古明王聖主必有不賓之士伯夷叔齊不食周粟太原周黨不食朕禄亦各有志焉其賜帛四十疋罷之帝少與嚴光同遊學及即位以物色訪之得于齊國累徵乃至拜諫議大夫不肻受去耕釣于富春山以壽終于家 安帝時南陽樊英少有學行名著海内隠于壺山之陽州郡前後禮請不應公卿舉賢良方正有道皆不行策書徵之不赴順帝復以䇿書元纁備禮徵英英固辭疾篤詔切責郡縣督載上道英不得已到京稱疾不肻起彊輿入殿猶不能屈帝使出就太醫養疾月致羊酒其後帝乃為英設壇令公車令𨗳尚書奉引賜几杖待以師傅之禮延問得失拜五官中郎将數月英稱疾篤詔以為光禄大夫賜告歸令在所送穀以歲時致牛酒英辭位不受有詔譬㫖勿聽英初被詔命衆皆以為必不降志南郡王逸素與英善因與其書多引古譬喻勸使就聘英順逸議而至及後應對無竒謀深䇿談者以為失望河南張楷與英俱徵謂英曰天下有二道出與處也吾前以子之出能輔是君也濟斯民也而子始以不訾之身怒萬乘之主及其享受爵禄又不聞匡救之術進退無所據矣
司馬光曰古之君子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隠隠非君子之所欲也人莫己知而道不得行羣邪共處而害將及身故深藏以避之王者舉逸民𫝊側陋固為其有益于國家非以徇世俗之耳目也是故有道徳足以尊主智能足以庇民被褐懐玉深藏不市則王者當盡禮而致之屈己以訪之克己以從之然後能利澤施于四表功烈格于上下盖取其道不取其人務其實不務其名也其或禮備而不至意勤而不起則姑内自循省而不敢彊致其人曰豈吾徳之薄而不足慕乎政之亂而不可輔乎羣小在朝而不敢進乎誠心不至而憂其言之不用乎何賢者之不我從也茍其徳已厚矣政已治矣羣小逺矣誠心至矣彼将叩閽而自售又安有勤求而不至者哉荀子曰耀蟬者務在明其火振其木而已火不明雖振其木無益也今人主有能明其徳則天下歸之若蟬之歸明火也或者人主恥不能致乃至誘之以髙位脅之以嚴刑使彼誠君子耶則位非所貪刑非所畏終不可得而致也可致者皆貪位畏刑之人也烏足貴哉若乃孝弟著于家庭行誼隆于鄉曲利不苟取仕不茍進潔己安分優游卒歲雖不足以尊主庇民是亦清修之吉士也王者當褒優安養俾遂其志以勵廉恥美風俗斯亦可矣固不當如范升之詆毁又不可如張楷之責望也至于飾偽以邀譽釣竒以驚俗不食君禄而爭屠沽之利不受小官而規卿相之位名與實反心與迹違斯乃華士〈太公僇華士〉少正卯〈孔子誅少正卯〉之流其得免于聖王之誅幸矣尚何聘召之有哉
時又徵廣漢楊厚江夏黄瓊瓊香之子也厚既至豫陳漢有三百五十年之戹以為戒拜議郎瓊將至李固以書逆遺之曰君子謂伯夷隘柳下惠不恭不夷不恵可否之間聖賢居身之所珍也誠欲枕山棲谷擬迹巢由斯則可矣若當輔政濟民今其時也自生民以來善政少而亂俗多必待堯舜之君此為士行其志終無時矣嘗聞語曰嶢嶢者易缺皦皦者易汙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近魯陽樊君被徵初至朝廷設壇席猶待神明雖無大異而言行所守亦無所缺而毁謗布流應時折減者豈非觀聽望深聲名太盛乎是故俗論皆言處士純盜虚聲願先生宏此逺謨令衆人歎服一雪此言耳〈臣〉按孔子繫易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謂顔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盖所因者時所守者道而初無所容心于其間也故出則成出行有與行非無具也處則成處藏有與藏非充隠也若無所挾持而釣采華名誠有如博士所奏者宜王逸李固之深有望于樊英黄瓊也要之寡欲知止難進易退亦足以廉頑立懦茍自度其才于世無所補則終身山棲野伏無所表異于食毛踐土之氓適以成其自知之明而為人君者誠寤寐求賢常若不及則如水之流濕火之就燥自各以類應矣
宋太祖徵處士王昭素至闕昭素酸棗人有學行著易論二十三篇學者多從之至是召見便殿年已七十七矣令講乾卦至九五飛龍在天則斂容對曰此爻正當陛下今日之事然唯聖人能合其象引援証據因示諷諫微㫖帝嘉之問以治世養身之術對曰治世莫若愛民養身莫若寡慾帝愛其言書于屛几
〈臣〉按昭素之于易學雖不逮周張程朱諸儒有以發𫝊羲文周之微言奥義然而宋祖立國之始知崇儒重道而昭素之愛民寡慾二語亦庶幾不負所讀之書有宋一代之經術理學與夫講筵之御不輟于兵戈擾攘之餘皆開基之主有以啟之也
程頤論養賢劄子臣竊以議當代者皆知得賢則天下治而未知所以致賢之道也三代養賢必本于學而徳化行焉治道出焉本朝踵循唐舊而館閣清選止為文字之職名實未正欲招賢養材以輔時贊化將何從而致之也臣厯觀古先哲王所以虚己求治何嘗不盡天下之才以成己之徳也故曰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樂取于人以為善今天下之大豈乏賢而朝廷無養賢之地以容徐察其器識髙下而進退之也臣今欲乞朝廷設延英院以待四方之賢凡公論推薦及巖穴之賢必招致優禮視品給俸而不可遽進以官止以應詔命名凡有政治則委之詳定凡有典禮則使之討論經畫得以奏陳而治亂得以講究也俾羣居切磨日盡其材行其志使政府及近侍之臣互與相接陛下時賜召對詢以治道可觀其材識器能也察以累歲人品益分然後使賢者就位能者任職或委付郡縣或師表士儒其徳業尤異漸進以帥臣職司之任為輔弼為公卿施之無不稱也若是則引彚並進野無遺賢陛下尊賢待士之心可謂無負于天下矣
〈臣〉按明初名臣如宗濂劉基由辟召為佐命而方孝儒由薦舉任文學博士靖難抗節楊士竒由薦舉至華盖殿大學士其他宦蹟顯著姓氏在人耳目者比比也至如陳静誠遇在洪武初應聘與參帷幄大計再授翰林院學士辭授禮部侍郎尚書左丞又辭竟以處士卒吳康齋與弼以布衣召至授左諭徳具疏固辭命行人送歸其為優禮處士與士之能以禮自處有足稱者宣徳七年詔令各處有文學才行出衆之士自二十五嵗以上令有司保舉赴京選用八年詔各布政司按察司府州縣官連名保舉賢良方正一人起送吏部量才擢用猗蘭操招隠詩盖是時作也猗蘭操曰蘭生幽谷兮曄曄其芳賢人在野兮其道則光嗟蘭之茂兮與衆草為伍於乎賢人兮女其予輔招隠詩曰天之生賢道藴厥身幼學壮行致君澤民伊傅孔孟皆古君子孜孜行道未嘗㤀世秦漢之衰以退為賢絶類離倫豈非違天嗟哉若人于身奚補區區百年草木同腐予嗣祖宗統臨萬邦求賢圖治宵旰皇皇羣才偕來布列在位道行身尊百世之貴緬彼山林豈無遐遺往而不來悠悠我思漱石枕流逺引髙蹈雖逸其身而悖于道卷阿之詩梧桐鳯凰爾其翻然予將爾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是時宣宗既下詔令復出御製賜諸大臣以示意其勤于求賢若此自成化以後薦舉始廢專重科舉然則久廢之典固有待于大有為之君而後舉行也歟
以上舉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六
天子之孝
優大臣
〈臣〉按經言敬親者不敢慢于人人者衆詞也西銘曰大君者乃天之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盖公孤卿貳老臣夙徳簡畀自天培植自祖宗嗣天子尊為師傅示不敢専敬之所尤屬者也述優大臣
書酒誥〈周書篇名武王誥康叔之辭〉予惟曰汝劼〈固也〉毖〈慎也〉殷獻臣侯甸男衞矧太史友内史友〈二史掌邦法在王朝則貳冢宰在侯國則居賓友之地〉越獻臣百宗工〈即上侯甸男衞太史内史〉矧惟爾事服休〈坐而論道之臣〉服采〈起而作事之臣〉矧惟若疇〈汝之疇匹〉圻父薄違〈司馬迫逐違命〉農父若保〈司徒順安萬民〉宏父定辟〈司空制經界以定法〉
〈臣〉按此本戒康叔劼毖于酒先當劼毖所賓所友所事之人其訓辭出于王而曰賓曰友曰事而尊之為獻為宗為父則王之與叔有同敬協恭之義
而于一話一言之際不敢少有狎侮君子之心也劼訓為固然則必其知之深而任之篤不中衰不旁奪而後為盡劼之義也
周官立太師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論道經邦爕理陰陽官不必備惟其人
孔安國𫝊曰師天子所師傅傅相天子保保安天子于徳義者此惟三公之任佐王論道以經緯國事和理陰陽不必備員惟其人有徳乃處之
少師少傅少保曰三孤
孔安國傳曰此三官名曰三孤孤特也言卑于公尊于卿特置此三者
貳公𢎞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
孔安國傳曰副貳公𢎞大造化敬信天地之教以輔我一人之治
〈臣〉按公者無私之義孤者無朋之義太者尊無以加之辭少者位次于尊之辭要之三公三孤皆以師道輔佐天子其或以師保而下兼或以六卿而上攝乃所謂惟其人也然則六卿雖有分職起而作事未嘗不居坐而論道之列也經曰敬親者不敢慢于人不敢遺小國之臣而况公卿大臣乎
禮記緇衣子曰大臣不親百姓不寧則忠敬不足而富貴已過也大臣不治而邇臣比矣故大臣不可不敬也是民之表也邇臣不可不慎也是民之道也君毋以小謀大毋以逺言近毋以内圖外則大臣不怨邇臣不疾而逺臣不蔽矣葉公之顧命曰毋以小謀敗大作毋以嬖御人疾荘后毋以嬖御士疾莊士大夫卿士
吕大臨曰此章言大臣不信而小臣之比國之大患也𫝊曰不使大臣怨乎不以以大臣之任國之休戚係焉用之斯信之矣不信之斯黜之矣未有居其位而不信之者也大臣不親民疑于所任百姓所以不寧盖由臣之忠不足于君則君之敬不足于臣徒富貴之而無信任之意也
〈臣〉按此章之義大約與朱熹中庸章句所謂敬大臣則信任専而小臣不得以間之故臨事不眩之意相為表裏亦中庸之義䟽也夫敬之一字乃帝王之心法從敬親之敬而推書言盛徳不狎侮狎侮君子㒺以盡人心狎侮小人㒺以盡其力于君子小人固無所不敬也乃于無不敬之中而又有所當敬者則不但禮貎之隆而已臣故以為此即中庸之義疏也
春秋公子益師卒〈隠公元年〉
胡瑗曰君之卿佐是謂股肱故問其疾弔其䘮賵其葬必厚其送終之恩此春秋書大夫卒之旨也
仲遂卒于埀壬午猶繹萬入去籥〈宣公八年〉
胡安國𫝊曰禮大夫卒當祭則不告終事而聞則不繹不告者盡肅敬之誠于宗廟不繹者全始終之恩于臣子今仲遂國卿也卒而猶繹則失寵遇大臣之禮矣春秋雖隆君抑臣而體貎有加焉則廉陛益尊而臣節礪矣聖人書法如此存君臣之義也
胡寧曰仁宗以富弼母䘮在殯罷春宴韓魏公薨神宗發哀過舉數皆得春秋之法
二月癸酉有事于武宫籥入叔弓卒去樂卒事〈昭公十五年〉胡安國𫝊曰有事于宗廟大臣涖事而卒于其所則如之何禮雖未之有可以義起也縁先祖之心見大臣之卒必聞樂不樂緣孝子之心視已設之饌而不忍輕徹故去樂而卒事其可也
〈臣〉按親親賢賢老老貴貴先王之訓也大臣則兼之者為多矣故于其當職而在事也隆之以公孤之名設之以殷輔之屬〈殷衆士也輔庶人在官者陳其殷置其輔太宰之職〉既而不敢煩以政也則尊之為老更賜之以几杖不幸而至于疾則君親問之喪則君親弔之誄徳易名賵𦵏恤孤其送終之禮又如是其厚也隠元年書公子益師卒胡安國以為此春秋貴大臣之義其于二去籥于禮有得失而美刺不同比而觀之則春秋之義雖尊君抑臣而上下之交堅固謹慎于凡百宗工無有不然其于大臣則接之以恭遇之以禮至于死生之際尤不敢忽焉
中庸第二十章敬大臣則不眩
朱熹中庸或問曰子謂信任大臣而無以間之故臨事而不眩使大臣而賢也則可其或不幸而有趙髙朱异虞世基李林甫之徒焉則鄒陽所謂偏聽生奸獨任成亂范雎所謂妒賢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而主不覺悟者亦安得而不慮耶曰不然也彼其所以至此正坐不知九經之義而然耳使其明于此義而能以修身為本則固視明聽聰而不可欺以賢否矣能以尊賢為先則其所置以為大臣者必不雜以如是之臣矣不幸而或失之則亦亟求其人以易之而已豈有知其必能為姦以敗國顧猶置之大臣之位使之姑行文書為職業而又恃小臣之察以防之哉夫勞于求賢而逸于得人任則不疑而疑則不任此古之聖君賢相所以誠意交孚兩盡其道而有以共成正大光明之業也如其不然吾恐上之所以猜防畏備者愈密而其為眩愈甚下之所以欺㒺䝉蔽者愈巧而其為害愈深不幸而臣之姦遂則其禍固有不可勝言者幸而主之威勝則夫所謂偏聽獨任御下蔽上之姦将不在于大臣而移于左右其為國家之禍尤有不可勝言者矣
〈臣〉按九經之序脩身尊賢親親敬大臣盖誠脩身矣故其所尊者必賢也誠尊賢矣故居大臣之位者必大賢也豈但恃伺察以防之哉
孟子故将大有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謀焉則就之其尊徳樂道不如是不足與有為也故湯之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霸
〈臣〉按三公坐而論道三孤弼予一人皆師道也冢宰總攝六卿相職也道徳之與政理非異人任徒師之而不能任之則為士之尊賢而非王公之尊賢矣不召之臣如伊尹真其人也管仲非其比特以桓之尊信之者合于古帝王師臣之意故孟子連而及之
漢文帝時賈誼疏曰人主之尊譬如堂羣臣如陛衆庶如地故陛九級上廉逺地則堂髙陛亡級廉近地則堂卑髙者難攀卑者易陵理勢然也故古者聖王制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後有官師小吏延及庶人等級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諺曰欲投䑕而忌器此善諭也䑕近于器尚憚不投恐傷其器况于貴臣之近主乎廉恥節禮以治君子故有賜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辠不及大夫以其離主上不逺也禮不敢齒君之路馬蹵其芻者有罰見君之几杖則起遭君之乘車則下入正門則趨君之寵臣雖或有過刑戮之辠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此所以為主上豫逺不敬也所以體貌大臣而厲其節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貴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禮之也古天子之所謂伯父伯舅也而令與衆庶同黥劓髠刖笞傌棄市之法然則堂不亡陛乎被戮辱者不泰迫乎廉恥不行大臣無廼握重權大官而有徒𨽻亡恥之心乎臣聞之履雖鮮不加于枕冠雖敝不以苴履夫嘗已在貴寵之位天子改容而體貌之矣吏民嘗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過帝令廢之可也退之可也賜之死可也滅之可也若夫束縳之係緤之輸之司冦編之徒官司㓂小吏詈罵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衆庶見也夫卑賤者習知尊貴者之一旦吾亦廼可以加此也非所以習天下也非尊尊貴貴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嘗敬衆庶之所嘗寵死而死耳賤人安得如此而頓辱之哉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廢者不謂不廉曰簠簋不飭坐汙穢淫亂男女無别者不曰汙穢曰帷薄不修坐罷軟不勝任者不謂罷軟曰下官不職故貴大臣定有其辠矣猶未斥然正以謼之也尚遷就而為之諱也故其在大譴大何之域者聞譴何則白冠氂纓盤水加劍造請室而請辠耳上不執縛係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聞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頸盭而加也其有大罪者聞命則北靣再拜跪而自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過耳吾遇子有禮矣遇之有禮故羣臣自憙嬰以廉恥故人矜節行上設廉恥禮義以遇其臣而臣不以節行報其上者則非人類也故化成俗定則為人臣者主耳㤀身國耳㤀家公耳㤀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義所在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誠死宗廟法度之臣誠死社稷輔翼之臣誠死君上守圄扞敵之臣誠死城郭封疆故曰聖人有金城者比物此志也彼且為我死故吾得與之俱生彼且為我亡故吾得與之俱存夫将為吾危故吾得與之皆安顧行而㤀利守節而仗義故可以託不御之權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厲廉恥行禮誼之所致也
〈臣〉按古者命夫命婦不躬坐獄訟為治獄之吏皆有威嚴恐䙝尊故使其屬若子弟代坐取要辭也自大夫以上其犯法則在八議輕重不在刑書故曲禮曰刑不上大夫盖親故賢能功貴勤賓為八議據曲禮則大夫以上皆為貴也漢承秦弊既尊君抑臣之太過而治獄之吏又路溫舒所謂十失之一尚存者也雖以文帝之賢而不講于敬大臣之經人告絳侯周勃欲反廷尉逮捕治之勃為獄吏所侵辱既出嘆曰吾嘗將百萬兵然安知獄吏之貴乎宜乎賈生之痛切言之也
唐明皇時黄州都督裴伷先下獄上與宰相議其罪張嘉貞請杖之張説曰臣聞刑不上大夫為其近于君且所以養廉恥也故士可殺不可辱臣曏廵北邊聞杖姜皎于朝堂皎官登三品亦有微功有罪應死則死應流則流奈何輕加笞辱以皂𨽻待之姜皎事往不可復追伷先據状當流豈可復蹈前失上深然之
〈臣〉按都督貴臣也古法于八者之辟各據一邊則得八議上與宰相議其罪議訖乃麗邦法而附刑罰斯得之矣其後明太祖常與侍臣論待大臣之禮劉基曰古者公卿有罪盤水加劍〈凡殺牲以盤水取頸血故示若此〉詣請室〈請罪之室〉自裁未嘗鄙辱之詹同侍坐因取大戴禮及賈誼疏以進且曰刑不上大夫所以礪廉恥而君臣之恩義兩盡也明祖盖深然之而未能著令有所禁絶也
舊制宰相上殿命坐而議大政宋太祖時范質等自以周朝舊臣稍存形迹且憚帝英睿乃請用劄子靣取旨退各疏其事同列書字以誌從之坐論之禮遂廢〈臣〉按宰相坐論之禮雖廢于宋祖之時然自三代而後遇士大夫以禮卒未有如趙宋之君者故其國祚弱而不易亡得尊賢敬士之報也
〈臣〉又按有明一代相業莫盛于三楊〈楊士竒楊榮楊溥〉仁宣二宗所以待之者甚隆雖未如古者之坐而論道然虚己以聽始終恩遇不替賜敕賜圖書賜印奨勞頻數非復洪永之猜嫌峻急矣時大學士黄淮辭歸宣宗餞之太液池親製詩送之附録于此以見君臣一時明良之盛云詩曰天香早折仙桂枝筆花五彩開鳯池蓬萊之山直奎壁近侍九重天咫尺永樂聖人臨御初鞠躬稽首陳嘉謨仁皇監國文華殿左右謀猷共羣彦朕承大寳君萬方相與共理資賢良傾心冩情任舊老而卿引疾先還鄉五厯星霜復相見霜鬂蕭蕭秋滿靣是時朝旭光升紫殿明相對清言良慰情留之屢月未盡意歸心又欲東南征太液清冷涵碧藻楊栁芙蓉相暎好鳬鷖鸂鶒弄晴波紫霧紅雲拂瓊島芳殽在爼酒在壺工歌鹿鳴續白駒君臣大義士所重心雖廷闕身江湖雁蕩峯髙青不極中有謝公舊游跡采芝劚苓可長年應在天南憶天北淮歸刻諸石作奎文亭覆之
以上優大臣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七
天子之孝
設諫官
〈臣〉按經曰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又曰子不可以不争于父臣不可以不争于君當不義則争之邢昺疏曰論語曰信而後諫左傳曰伏死而争盖極諫為争也夫為臣子則以不從令為孝為君父則以納諫為孝矣皇侃曰夫子作孝經之時當亂衰之代無此諫争之事故言昔者然則興王懸賞逸王致罰斯為敬慢之殊矣述設諫官
易坎〈卦名〉六四樽酒簋貳用缶納約自牖終无咎程頤傳曰自古能諫其君者未有不因其所明者也故訐直强勁者率多取忤而溫厚明辯者其説多行且如漢祖愛戚嬪將易太子是其所蔽也羣臣争之者衆矣嫡庶之義長幼之序非不明也如其蔽而不
察何四皓〈東園公甪里先生綺里季夏黄公〉者髙祖素知其賢而重之此其不蔽之明心也故因其所明而及其事則悟之如反手且四老人之力孰與張良羣公卿及天下之士其言之切孰與周昌叔孫通然而不從彼而從此者由攻其蔽與就其明之異耳又如趙王太后愛其少子長安君不肯使質于齊此其蔽于私愛也大臣諫之雖强既曰蔽矣其能聽乎愛其子而欲使之長享富貴其心之所明也故左司觸龍因其明而導之以長久之計故其聽也如響
朱熹曰六四居近尊位而在險之時剛柔相濟故有但用薄禮益以誠心進結自牖之象問牖非所由之正乃室中受明之處豈險難之時不容由正以進耶曰非是不可由正盖事變不一勢有不容不自牖者不自户而自牖以言艱險之時不可直致也
〈臣〉按樽盛酒簋盛食又以瓦缶為樽之副喻禮之至薄也言窮約之時不尚多儀而尚誠實户人之所由牖室之所以受明非所由也納約不自户而自牖言艱難之際自間道以通于君盖方其困心衡慮雖逆耳之言猶易入而况將順其美匡救其惡其辭溫厚明辯不令人悦繹乎如唐德宗之在奉天陸贄反覆開導往往聽納贄之于德宗斯可以當納約自牖之占矣
睽〈卦名〉九二遇主于巷无咎
張栻曰遇主于巷巷者委曲之途也或謂諫于君者當盡其委曲之義非也伊川〈程頤〉云至誠以感動之盡力以扶持之明理義以致其知杜蔽惑以誠其意如是宛轉將就之期于明信而後已此其所以謂之委曲也故孟子謂引其君以當道
〈臣〉按二五君臣之位當事勢睽乖之時九二獨遇六五之主彖所謂得中而應乎剛者也其君臣相須之殷不拘堂陛之常分正與坎之納約自牖者相類然而遇非枉道求合巷非邪僻由徑故又必如程頤之説而後可以言勿欺而後可以言信而後諫也
書舜典詢于四岳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聰
孔頴達疏曰告廟既訖乃謀政治于四岳之官所謀開四方之門大為仕路致衆賢也明四方之目使為己逺視四方也達四方之聰使為己逺聽聞四方也恐逺方有所壅塞令為己悉聞見之
〈臣〉按頴達又云目視苦其不明耳聰貴其及逺明謂所見博達謂聽至逺二者互以相見故𫝊總申其意云廣視聽于四方使天下無壅塞天子之聞見在下必由近臣四岳親近之官故與謀此事也然則天子之近臣明目達聰由之壅塞聞見亦由之矣故舜既以詢四岳矣而于命官之終則又命龍為納言使之聽下言納于上受上言宣于下欲其遏絶讒說而敷奏忠言夙夜出納者如朝奏聞而夕報可也此所以兼聽竝觀而杜近臣壅塞之患雖唐虞極治而防奸之道豈疏于後世哉
㣧征〈夏書篇名仲康命㣧侯征羲和誓衆之辭〉每歲孟春遒人以木鐸徇于路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其或不恭邦有常刑孔頴達䟽曰君當謹慎以畏天臣當守職以輔君先王恐其不然故大開諫諍之路每歲孟春遒人之官以木鐸徇于道路以號令臣下使在官之衆更相規闕百工雖賤令執其藝能之事以諫上之失常其有違諫不恭謹者國家則有常刑
〈臣〉按蔡沈𫝊曰相規云者胥教誨也孔氏謂相規相平等之辭平等有闕已尚相規見上之過諫之必矣百工被遣作器見其淫巧不正當執之諫蔡氏元度曰周景王將鑄無射伶州鳩諫曰匱財罷民魯莊丹楹刻桷匠慶諫曰無益于君而替前人之令徳執藝以諫此類是也孔氏謂百工之職猶令進諫則百工以上不得不諫矣㣧征以不能規諫為不恭孟子責難于君謂之恭意本于書也古者諫無専官而周官保氏掌諫王惡盖官師百工乃人適政間因事納忠而師保詔媺諫惡相與格其非心也至于經言天子有争臣七人非謂設官止有此數大都謂舉朝皆嘿嘿得七人焉以夾輔之不致于臣皆從令以陷于不義也
伊訓從諫弗咈先民時〈是也〉若〈順也〉
〈臣〉按此承上先王肇修人紀之文盖君臣父子兄弟夫婦長幼朋友乃為人之綱紀成湯反之之聖不敢自謂吾身無有一毫之不盡而有過則改從諫如流必先民之言是順故伊尹舉此以訓太甲仲虺之誥言用人惟己改過不吝是從諫弗咈之實也予聞曰能自得師者王謂人莫己若者亡好問則裕自用則小是又以所聞于古者告之而商頌之云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溫恭朝夕執事有恪皆先民時若之証也
太甲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心必求諸非道
〈臣〉按蔡沈傳曰鯁直之言人所難受㢲順之言人所易從盖惟懋敬厥徳乃能㤀其順逆而求其義理之當若太甲未克變之時欲敗度縱敗禮以速戾于厥躬則不恵于保衡固聞其言而逆于心矣亦必有左右近習遜志之言以惑其聽者此所以制為不匡之刑也
說命上說復于王曰惟木從䋲則正后從諫則聖后克聖臣不命其承疇敢不祗若王之休命
陳櫟曰主聖臣直導人使諫在徳不在言君有聖德則有從諫之實雖不命亦諫能為江湖何憂百川之不歸君無聖徳無從諫之實雖命之亦不諫如器既滿水将焉入髙宗以納誨輔徳為命知命相之大本說以從諫克聖復命尤知致君之大本也
〈臣〉按髙宗命傅說作相其命辭首言朝夕納誨以輔台德而終之以惟暨乃僚㒺不同心以匡乃辟申之以欽予時命其惟有終此節以答欽予時命之語也君之從諫猶木之從繩木非生而皆正君非生而皆聖木之正由繩使之然故不可以不從繩君之聖由諫使之然故不可以不從諫也然必有受諫之實而後有敢諫之臣如後世應詔陳言而有以太切直致罪斥者則雖命之實拒之矣故說又以不命其承復欽予時命使以從諫之道反求諸己也
無逸周公曰嗚呼我聞曰古之人猶胥訓告胥保恵胥教誨民無或胥譸〈誑也〉張〈誕也〉為幻〈變易名實以眩觀者曰幻〉
蔡沈傳曰嘆息言古人德已盛其臣猶且相與誡告之相與保惠之相與教誨之保惠者保養而將順之非特告誠而已也教誨則有規正成就之意又非特保惠而已也惟其若是是以視聽思慮無所蔽塞好惡取予明而不悖故當時之民無或敢誑誕為幻也〈臣〉按訓告教誨猶言傅之徳義道之教訓保恵猶言保其身體極其大則師傅保之責而其臣皆相與如此此乃殷髙宗所謂㒺不同心以匡乃辟也忠言交進則邪說莫行故誑欺眩惑之言不入于君之耳否則譸張不已變為詛祝安危在反掌之間也
詩大雅板〈篇名〉其一章曰上帝板板〈反也〉下民卒癉〈病也〉出話不然為猶不逺靡聖管管〈無所依繫〉不實于亶〈誠也〉猶之未逺是用大諫
輔廣曰正者常道也循其常則民安反其常則民病今天既盡反其常道則民亦安得而不盡病乎話者言語也猶者謀慮也不然則背理傷道也不逺則但為目前之計也人心知有聖人則動作皆有所依據故出話不敢不然為猷不至不逺今也出話則不然為猶則不逺則靡聖管管可知矣既已靡聖管管則所為皆是虚妄故曰不實于亶不然不逺皆虚妄者之所為也
四章曰天之方虐無然謔謔老夫灌灌〈猶欵欵也〉小子蹻蹻〈其畧反驕貌〉匪我言耄〈非我老耄而妄言〉爾用憂謔〈乃汝以憂為戯〉多將熇熇〈許各反熾盛也〉不可救藥
〈臣〉按小序此凡伯刺厲王之詩不敢斥言王而稱上帝稱天既又呼僚友而切責之又言其與己異其職事盖必王之用事之人也經曰天子有諍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厲王之臣獨有召穆公凡伯二人而已夫可憂之事當操心慮患夙夜祗懼以臨之不可用為戯謔茍以可憂之事為戯謔是樂憂也可憂而樂多行不義將如火之燎原不能救止此老成人之所以心知其可畏而欵欵然相告也
左傳齊侯至自田晏子侍于遄臺〈臺名〉子猶〈梁丘據〉馳而造焉公曰唯據與我和夫晏子對曰據亦同也焉得為和公曰和與同異乎對曰異和如羮焉水火醯醢鹽梅以烹魚肉燀〈章善反炊也〉之以薪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益也〉其不及以洩〈減也〉其過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無争心故詩〈商頌〉曰亦有和羮〈羮備五味〉既戒既平鬷〈子容反〉嘏〈古雅反〉無言時靡有爭〈鬷總也嘏大也言總大政能使上下皆如和羮〉先王之濟五味和五聲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聲亦如味一氣〈須氣以動〉二體〈舞有文武〉三類〈風雅頌〉四物〈雜用四方之物以成器〉五聲六律七音八風九歌〈九功之德皆可歌〉以相成也清濁大小短長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髙下出入周〈密也〉疏以相濟也君子聽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詩曰〈豳風〉德音不瑖〈闕也〉今據不然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一誰能聽之同之不可也如是〈昭公二十年臣〉按齊景公嘗悅晏子之言而興發補不足命太史作君臣相悦之樂矣晏子惟能獻君之否以成君可獻君之可以去君否故其詩曰畜君何尤孟子曰畜君者好君也當斯之時則晏子之于景公可謂和矣若君可亦可君否亦否之梁丘據則必不能回流連荒亡之志而為先王之觀也是嵗齊侯痁〈瘧疾〉期而不瘳諸侯之賓問疾者皆在梁丘據裔欵二嬖大夫者欲誅祝史以辭賓言于公公告晏子晏子言諸苛政民所苦病億兆人詛祝祝有益詛亦有損非誅祝史所能治公說于晏子之言使有司寛政毁闗去禁薄斂已責〈除逋債〉當斯之時則晏子之于景公又幾可謂和矣遄臺之遊乃曰惟據與我和然則公苐知可亦可否亦否者之為和而于晏子之言雖從之而未必好也安有所為君臣相悦者哉夫人君有聽言之美往往不出于誠然以唐太宗之于魏徵常退朝而盛怒〈見正宫闈〉其君臣之好不終固不待仆碑〈徵卒大宗自製碑文并為書石既而以徵嘗薦杜正倫侯君集疑其阿黨又有言徵自録前後諫辭以示起居郎褚遂良者愈不悦踣所撰碑〉之日也故非一徳同心不足以語于和矣
國語周語厲王虐國人謗王召公告王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衞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我能弭謗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故為川者决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獻詩瞽獻典〈樂典〉史獻書〈外史掌三王五帝之書〉師箴𥉡賦〈賦公卿列士所獻書〉矇誦〈誦箴諫之語〉百工諫〈執藝事〉庶人傳語〈卑賤不得達傳以語上〉近臣〈驂僕之屬〉盡規親戚補察瞽史教誨〈大師大史掌陰陽天時禮法之書以相教誨者〉耆艾修之〈師傅之屬修理瞽史之教以聞于王〉而後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也猶土之有山川也財用于是乎出猶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于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敗于是乎興行善而備敗所以阜〈厚也〉財用衣食者也夫民慮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與能幾何王弗聽于是國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于彘〈晉地〉
〈臣〉按召公召穆公虎也厲王之時賦斂重數徭役煩多人民勞苦輕為奸宄彊凌弱衆暴寡作冦虐故召穆公作民勞之詩以刺王其板八章小序凡伯刺厲王也今由衛巫監謗之事觀之召公之諫亦但言防民之口之不可耳未敢指陳夫不堪命之實事也民勞為同列相戒之詞板切責僚友召公凡伯親賢舊臣宜其可以極言而力救顧不敢直致其諫而姑責同僚以使之聞之宜國人之莫敢言而卒以基禍也
晉語范文子〈士燮〉曰興王賞諫臣逸王罰之我聞古之王者政德既成又聽于民〈詢芻蕘聽謗譽〉于是乎使工誦諫于朝在列者獻詩使勿兠〈惑也〉風〈采也〉聽臚〈傳也〉言于市辯妖祥于謠〈行歌曰謠〉考百事于朝問謗譽于路有邪而正之盡戒之術也先王疾是驕也
〈臣〉按興王賞諫臣逸王罰之二語千古興亡理亂之大要也彘之禍成于監謗盡戒之術必聽于民豈不然哉凡民風市語童謠之屬以至違怨詛祝之辭有理存焉皆我諫臣也聞而改之賞莫大焉也易咸卦象曰君子以虚受人惟虚故能𢎞納諫之益故曰先王疾是驕也
楚語靈王虐白公子張驟諫王患之謂史老〈楚子亹〉曰我欲己子張之諫若何對曰用之實難已之易也君諫君則曰余左執鬼中右執殤宫〈中身也夭死曰殤殤宫殤之居也執謂把其録籍制服其身知其方處〉凡百箴諫我盡聞之矣寧聞它言白公又諫王如史老之言對曰昔殷武丁能聳〈敬也〉其德至于神明〈夢見傅説〉以入于河〈河内〉自河徂亳〈亳都〉於是乎三年黙以思道既得道猶不敢專制使以象旁求聖人既得以為輔又恐其荒失遺㤀故使朝夕規誨箴諫曰必交脩余無余棄也今君或者未及武丁而惡規諫者不亦難乎王病之曰子復語我不穀雖不能用吾慗〈牛刃切願也〉寘之于耳對曰賴君之用也故言不然巴浦之犀犛〈隣稽切〉兕象其可盡乎其又以規為瑱〈所以塞耳〉也
〈臣〉按此見人君不徒以受盡言容直臣為美而用之實難也靈王聞白公之言而病之曰雖不能用慗寘于耳若是乎與語之而不達拒之而不受者有間也白公曰不能用之是猶以規為瑱矣故靈王非有殺諫臣之惡也州來之役右尹子革誦祈招之詩以諫王王感其言至于饋不食寢不寐者數日則非徒慗寘于耳矣卒也不能自克以及于難是故用之實難也仲尼曰古也有志克己復禮仁也信善哉楚王若能如是豈其辱于乾谿〈地名〉
論語子曰法語之言能無從乎改之為貴㢲與之言能無説乎繹之為貴說而不繹從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臣〉按夫人必有秉彝之性故非肆于惡而無忌憚者明義而正告之未或不從委曲而開導之未或不悦然其物欲堅强則不能屈就于理志氣昏惰則不能反求諸心故終于不改繹也朱熹曰如漢武帝見汲黯之直深所敬憚至帳中可其奏可謂從矣然武帝内多欲而外施仁義豈非面從如孟子論好貨好色齊王豈不恱若不知繹則徒知古人所謂好色不知其能使内無怨女外無曠夫徒知古人之所謂好貨不知其能使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裹糧也他日夫子又曰忠焉能勿誨乎集註忠而勿誨婦寺之忠盖用詩大雅瞻仰篇匪教匪誨時惟婦寺為訓也然而禮有三諫不聽則去之文而子游言事君數斯辱矣人主知夫人臣納誨之為忠而又知有不可則止之義則從而改悦而繹不陷于不義矣
中庸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隠惡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
朱熹曰雖淺近言語莫不有至理寓焉人之所忽而舜好察之非洞見道體無精粗差别不能然也孟子曰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于人者又曰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此皆好察邇言之實也伊川曰造道深後雖聞常人言語莫非至理又曰言之善者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不善者隠匿之則善者愈樂告以善而不善者亦無所愧而不惜言也求善之心廣大光明如此人安得不盡言來告而我亦安得不盡聞人之言乎
子曰人皆曰予知驅而納諸罟〈網也〉擭〈機檻也〉陷阱〈坑坎也〉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臣〉按大聖人心事只是與予知之人相反而已一有予知之心則自用而不好問矣以邇言為不足聞矣暴人之惡而蔽人之善矣楚靈王之左執鬼中右執殤宫所以召乾谿之辱豈非自投于罟擭陷阱之中乎中庸之道廣大光明舍此皆罟擭陷阱也不為舜則為予知之人凡飾非拒諫以底覆亡皆自謂人莫己若始也問察隠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義朱熹之説備矣
孟子禹聞善言則拜
〈臣〉按禹拜昌言見于書大禹謨臯陶謨一是舜命禹征苗已誓師往伐而益贊禹以修德禹聞益言心領神會屈己拜之一是帝舜朝禹臯陶相與語于帝前臯陶陳謨以慎厥身修思永發端禹然而拜之孟子即書辭以推其意謂禹聞善言則拜也夫以禹之不矜伐滿假而益猶以滿損謙益為言臯陶則言智仁兩盡雖黨惡如驩兠者不足憂昏迷如有苗者不足遷與夫好言善色大包藏奸惡者不足畏盖益臯陶造道之精微所言之深逺大禹樂善之心真見為不及而拜之也
漢文帝每朝郎從官上書疏未嘗不止輦受其言言不可用置之言可用采之未嘗不稱善
二年五月詔曰古之治天下朝有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所以通治道而來諫者也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是使衆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將何以來逺方之賢良其除之
〈臣〉按漢文止輦受言隠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其謙抑虚受之氣象後世未有過之者載考髙帝一章之法已除去誹謗偶語法條而二年五月詔云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或者入闗之始但與父老口約而未及刪去律文故也進善之旌應劭曰旌幡也堯設之五達之道令民進善也如淳曰欲有進善者立于旌下言之誹謗之木服虔曰堯作之橋梁午柱頭應劭曰橋梁邊板所以書政治之愆失也鄭康成註禮云一縱一横為午謂以木貫柱四出即今之華表盖至秦皆去之孝文乃令復施也計當時必有立旌書木者史略而不書後世亦有詔公車設謗木肺石二函與置紙筆于陽武門外以求得失者匪鮮終則繁文也已
武帝方招文學儒者上曰吾欲云云汲黯對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義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黙然怒變色而罷朝公卿皆為黯懼上退謂左右曰甚矣汲黯之戅也羣臣或數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輔弼之臣寧令從䛕承意陷主于不義乎且己在其位縱愛身奈辱朝廷何
〈臣〉按漢武帝知汲黯而不能用黯亦以數切諫不得久居于中盖内多欲而外施仁義正不能受盡言之實也多欲則不能自克不能自克則逆心之言必難入遜志之語必易從雖以帝之目黯為社稷臣敬禮之過于大將軍丞相而終見疏逺遂使方士神仙之説桑孔貨利之謀窺其所欲而雜然投之無所不至矣
光武時大司徒韓歆好直言無隠諱帝每不能容歆于上前證歲將饑凶指天畫地言甚剛切坐免歸田里帝猶不釋復遣使宣詔責之歆及子嬰皆自殺歆素有重名死非其罪衆多不厭帝乃追賜錢穀以成禮葬之司馬光曰昔髙宗命説曰若藥弗瞑眩厥疾不瘳夫切直之言非人臣之利乃國家之福也是以人君日夜求之唯懼弗得聞惜乎以光武之世而韓歆用直諫死豈不為仁明之累哉
安帝令公卿下至郡國守相各舉有道之士一人尚書陳忠以詔書既開諫諍慮言事者必多激切或至不能容乃上疏豫通廣帝意曰臣聞仁君廣山藪之大納切直之謀忠臣盡謇諤之節不畏逆耳之害是以髙祖舍周昌桀紂之譬孝文喜袁盎人豕〈吕后斷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飲瘖藥使居厠中名曰人彘盎引却文帝所幸慎天人坐舉以為諫也〉之譏武帝納東方朔宣室之正〈武帝置酒宣室見董偃朔諫止之〉元帝容薛廣德自刎之切〈帝酎祭欲御樓船廣徳諫宜從橋願自刎以血汙車輪〉今明詔崇高宗之徳推宋景之誠引咎克躬諮訪羣吏言事者見杜根成翊世等新䝉表録顯列二臺必承風響應争為切直若嘉謀異䇿宜輙納用如其管穴妄有譏刺雖苦口逆耳不得事實且優游寛容以示聖朝無諱之美若有道之士對問髙者宜垂省覽特遷一等以廣直言之路
〈臣〉按世祖仁明東京再造而韓歆不免以直言受誅甚哉苦言之難嘗也陳忠之豫通廣上意其指切矣夫嘉謀異䇿宜輙納用妄有譏刺不得事實亦優游寛容乃所以來諫者矣若一有不當而輙加譴責則雖有嘉謀異䇿而不便之者往往附致于不得事實之際而罰及之矣夫興王止有不諫之刑而曷嘗有失言之罰哉
魏髙宗時髙允好切諫朝廷事有不便允輙求見帝嘗屛左右以待之或自朝至暮或連日不出羣臣莫知其所言語或痛切帝所不忍聞命左右扶出然終善遇之時有上事為激訐者帝省之謂羣臣曰君父一也父有過子何不作書衆中諫之而于私室屛處諫者豈非不欲其父之惡彰于外耶然至事君何獨不然君有得失不能靣陳而上表顯諫欲以彰君之短明己之直此豈忠臣之所為乎如髙允者乃忠臣也朕有過未嘗不靣言至于朕所不堪聞者允皆無所避朕知其過而天下不知可謂忠乎
〈臣〉按游雅常稱髙允内文明而外柔順而崔浩謂其乏矯矯風節然浩之所以得罪者正以不隠惡沽直名故也論其世則髙允之不為矯矯風節良有以焉夫惟魏主之不欲天下知其過也此允之所以不敢顯諫也記曰事親有隠而無犯事君有犯而無隠忠孝之理則同而其事自異也且事有不便或面陳其可否或疏論其得失各因其緩急小大其所處之職亦有貴賤親疏有不得而面陳者亦有不得而疏論者非必以面陳為慎密疏論為激訐也如魏主之言異乎明目達聰而使下情無壅者矣
梁武帝時散騎常侍賀琛上書論事詔切責之琛啟陳四事其一言户口凋落牧守貪殘其二言風俗侈靡宜道以節儉三言斗筲之人詭競求進四言省事息費上大怒召主書于前口授敕書以責琛大指以為卿何不分别顯言某刺史横暴某太守貪殘尚書蘭臺某人姦猾使者漁獵竝何姓名取與者誰明言其事又士民飲食過差若加嚴禁密房曲室云何可知倘家家摉檢恐益增苛擾卿又曰百司奏事詭競求進今不使外人呈事誰尸其任卿云吹毛求疵復是何人擘肌分理復是何事治署邸肆等何者宜除何者宜減何處興造非急何處徵求可緩各出其事具以奏聞若不具列則是欺㒺朝廷佇聞重奏當復省覽琛但謝過而已不敢復言司馬光曰梁髙祖之不終也宜哉夫人君聽納之失在于叢脞人臣獻替之病在于煩碎是以明主守要道以御萬幾之本忠臣陳大體以格君心之非故身不勞而收逺功言至約而為益大也觀夫賀琛之諫未至于切直而髙祖已赫然震怒䕶其所短矜其所長詰貪暴之主名問勞費之條目困以難對之状責以必窮之辭自以蔬食之儉為盛徳日昃之勤為至治君道已備無復可加羣臣箴規舉不足聽如此則自餘切直之言過于琛者誰敢進哉由是姦佞居前而不見大謀顛錯而不知名辱身危覆邦絶祀為千古所閔矣豈不哀哉
〈臣〉按人臣進言或通于天下之大勢或專指一事之失常或追述其致此之由或逆覩其將來之害或略開其端緒不必深言或喻事于同情在人自悟或為之危言或為之隠語聽言者以理揆之則無不得也以情通之則無弗喻也貪暴者幾何人不必詰主名而按之可知勞費者幾何事不必問條目而有司具存但霽顔令披⿰氵厯 -- 𤁋心腹豈有難對之状但温旨令敷陳終始豈有必窮之辭惟權奸以此術制敢言之士務令所詰者不得而一一主名所問者不得而件件條目鉤校意計之表使之難對毛舉細微之故使之必窮于是乎言之者咋舌死而聞之者終身杜其口矣在奸人以此愚人主所以彌縫己之過惡而梁武乃以自愚惑之甚也
唐髙祖時萬年縣法曹孫伏伽上表以為隋以惡聞其過亡天下陛下龍飛晉陽逺近響應不期年而登帝位徒知得之之易不知隋失之之不難也臣謂宜易其覆轍務盡下情凡人君言動不可不慎竊見陛下今日即位而明日有獻鷂雛者此乃少年之事豈聖主所須哉又百戲散樂亡國淫聲近太常于民間借婦女裙襦五百餘襲以充妓衣擬五月五日元武門遊戲此亦非所以為子孫法也凡如此類悉宜廢罷善惡之習朝夕漸染易以移人皇太子諸王參僚左右宜謹擇其人其有門風不能雍睦為人素無行義專好奢靡以聲色遊獵為事者不可使之親近也自古及今骨肉乖離以至敗國亡家未有不因左右離間而然也願陛下慎之上省表大悦下詔褒稱擢為治書侍御史賜帛三百匹仍頒示逺近
有犯法不至死者上特命殺之監察御史李素立諫曰三尺之法王者所與天下共也法一動揺人無所措手足陛下甫創鴻業奈何棄法臣忝法司不敢奉詔上從之自是特承恩遇命所司授以七品清要官所司擬雍州司户上曰此官要而不清又擬祕書郎上曰此官清而不要遂擢授侍御史
上以蘇世長為諫議大夫嘗從校獵髙陵大獲禽獸上飲羣臣曰今日畋樂乎世長對曰陛下逰獵薄廢萬幾不滿十旬未足為樂上變色既而笑曰狂態復發耶對曰於臣則狂于陛下甚忠嘗侍晏披香殿酒酣謂上曰此殿煬帝之所為耶上曰卿諫似直而實多詐豈不知此殿朕所為而謂之煬帝乎對曰臣實不知但見其華侈如傾宫鹿臺〈夏桀作傾宫殫百姓之財商紂作鹿臺其大三里髙千尺七年乃成〉非興王之所為故也若陛下為之誠非所宜昔臣侍陛下于武功見所居宅僅庇風雨當時亦以為足今因隋之宫室已極侈矣而又增之將何以矯其失乎上深然之〈臣〉按唐髙祖即位之初孫伏伽即上表以為宜鑒亡隋惡聞其過之覆轍務盡下情髙祖亦嘗考第羣臣以李綱孫伏伽為第一顧謂裴寂等曰隋氏以主驕臣諂亡天下朕即位以來每虚心求諫然惟李綱差盡忠欵孫伏伽可謂誠直餘人猶踵敝風俛眉而已豈朕所望哉朕視卿如愛子卿當視朕如慈父有懐必盡勿自隠也他如李素立之守法居之清要蘇世長之狂直屢見優容此則親見隋之所以失而以為明鑒屈己從人奬勵諫諍庶幾哉可謂能自克矣昔者子思子有言人主自臧則衆謀不進事是而臧之猶却衆謀况和非以長𢙣乎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悦人讚己闇莫甚焉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諛求容諂莫甚焉君闇臣諂以居百姓之上民不與也若此不已國無類矣覩隋唐之所以興亡者其言豈不信哉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七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八
天子之孝
設諫官
太宗貞觀元年制諫官隨宰相入閣議事
尹起莘曰此貞觀致治之本也夫官以諫為名所言必本于公而宰相制天下事豈必盡能無失誠使諫官得隨事言之則不待命令既行而後救之于末流矣
命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書内省上謂太子少師蕭瑀曰朕少好弓矢得良弓十數自謂無以加近以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朕問其故工曰木心不直則脉理皆邪弓雖勁而發矢不直朕始悟曏者辯之未精也朕以弓矢定四方識之猶未能盡况天下之務其能徧知乎乃令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書内省數延見問民間疾苦政事得失
上神采英毅羣臣進見者皆失舉措上知之每見人奏事必假以辭色冀聞規諫嘗謂公卿曰人欲自見其形必資明鏡君欲自知其過必待忠臣茍其君愎諫自賢其臣阿諛順旨君既失國臣豈能獨全如虞世基等諂事煬帝以保富貴煬(「旦」改為「𠀇」)帝既弑世基等亦誅公軰宜以此為戒事有得失無惜盡言
上謂侍臣曰中書門下機要之司詔敕有不便者皆應論執比來惟覩順從不聞違異若但行文書則誰不可為何必擇才也房元齡等皆頓首謝
上問魏徵曰人主何為而明何為而暗對曰兼聽則明偏信則暗昔堯清問小民故有苗之惡得以上聞舜明四目達四聰故共鯀驩兠不能蔽也秦二世偏信趙髙以成望夷之禍梁武帝偏信朱异以取臺城之辱煬(「旦」改為「𠀇」)帝偏信虞世基以致鼔城閣之變是故人君兼聽廣納則貴臣不得壅蔽而下情得以上通也上曰善
四年敕百司詔敕未便者皆執奏
尹起莘曰後世人君有吝于改過者則曰業已授之不可改也後世人臣有喜于為佞者則曰此詔旨也不可違也夫人君吝于改過人臣喜于為佞則天下之事明知其非而冒理行之必至于蠧政害民而後已善哉太宗能有見于此是以惟理之從不拘己見凡未便之事雖詔敕已行皆許執奏是豈不足以彰無我之德哉
上問給事中孔穎達曰論語云以能問于不能以多問于寡有若無實若虚何謂也穎達具釋其義以對且曰非獨匹夫如是帝王亦然帝王内藴神明外當淵黙故易稱以䝉養正以明夷涖衆若位居尊極炫燿聰明以才陵人飾非拒諫則下情不通取亡之道也上深善其言
上謂執政曰朕嘗恐因喜怒妄行賞罰故欲公等極諫公等亦宜受人諫不可以己之所欲惡人違之苟自不能受諫安能諫人又謂侍臣曰治國如治病病雖愈猶宜將護倘遽自放縱病復作則不可救矣今國中幸安四裔俱服誠自古所希然朕日甚一日唯懼不終故欲數聞卿軰諫諍也魏徵曰内外治安臣不以為喜唯喜陛下居安思危耳
帝與侍臣論安危之本中書溫彦博曰伏願陛下常如貞觀初則善矣帝曰朕比來怠于為政乎魏徵曰貞觀之初陛下志在節儉求諫不倦比來營繕微多諫者頗有忤㫖此其所以異耳帝拊掌大笑曰誠有是事上問魏徵曰羣臣上書可采及召對多失次何也對曰臣觀百司奏事常數日思之及至上前三分不能道一况諫者拂意觸忌非陛下借之辭色豈敢盡其情哉上由是接羣臣辭色愈溫嘗曰煬(「旦」改為「𠀇」)帝多猜忌臨朝對羣臣多不語朕則不然與羣臣相親如一體耳
八年中牟丞皇甫德參上言脩洛陽宫勞人收地租厚斂俗好髙髻盖宫中所化上怒謂房元齡等曰德參欲國家不役一人不收斗租宫人皆無髪乃可其意耶欲治其訕謗之罪魏徵諫曰賈誼當漢文帝時上書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自古上書不激切不能動人主之心所謂狂夫之言聖人擇焉唯陛下裁察上曰朕罪斯人則誰敢復言乃賜絹二十匹他日徵奏言陛下近日不好直言雖勉强含容非曩時之豁如上乃更加優賜拜監察御史
十一年魏徵上疏以為陛下欲善之志不及于昔時聞過必改少虧于曩日譴罰積多威怒微厲乃知貴不期驕富不期侈非虚言也且以隋之府庫倉廪户口甲兵之盛考之今日安得擬倫然隋以富强動之而危我以寡弱静之而安安危之理皎然在目昔隋之未亂也自謂必無亂其未亡也自謂必無亡故賦役無窮征伐不息以至禍將及身而尚未之悟也夫覽形莫如止水鑒敗莫如亡國伏願取鑒于隋去奢從約親忠逺佞以當今之無事行疇昔之恭儉則盡善盡美固無得而稱焉夫取之實難守之甚易陛下能得其所難豈不能保其所易乎
十二年上問魏徵曰朕政事何如往年對曰威德所加比往年則逺矣人心悦服則不逮也上曰何也對曰陛下往以未治為憂故日新今以既治為安故不逮上曰今日所為亦何以異于往年耶對曰陛下初年恐人不諫常導之使言中間悦而從之今則勉彊從之而猶有難色也
十三年夏旱詔五品以上言事魏徵上疏以為陛下志業比貞觀之初漸不克終者凡十條上深加奬歎云已列諸屛障朝夕瞻仰
十六年上問魏徵比來朝臣殊不論事何也對曰陛下虛心采納必有言者凡臣徇國者寡愛身者多彼畏罪故不言耳
十八年上問諫議大夫褚遂良曰舜造漆器諫者十餘人此何足諫對曰奢侈者危亡之本漆器不已將以金玉為之忠臣愛君必防其漸若禍亂已成無所復諫矣上曰然朕有過卿亦當諫其漸朕見前世帝王拒諫者多云業已為之或云業己許之終不為改如此欲無危亡得乎
〈臣〉按唐太宗之納諫也制諫官隨宰相入閣議事此真初政之首事而千古之良法也雖懸旛施板以求善言聞過失不是過矣宋臣曾鞏有言古之制善矣天子之所尊而聽者宰相也然接之有時不得數且久矣至于諫官出入言動相綴接早暮相親未聞其當退也如此則事之得失早思之不待暮而以言可也暮思之不待越宿而以言可也不諭則極辯之可也屢進而陳之宜莫若此之詳且實也雖有庸人邪人不得間焉太宗之下此制在改元旬有五日之内也豈非知當務之為急哉其時中外之臣望其丰采聞其風聲皆當踴躍奮迅冀得一言之當以裨益于王躬之萬一仰贊于治忽之幾微雖芻蕘之賤亦將咏歌舞蹈于聖朝之不諱欲獻其狂愚之誠而况侍從之臣相與朝夕上下其議論者乎抑臣于太宗納諫之事錄之不厭其詳者誠以諸臣之因事進規其言具在考古可以驗今以備觀覽如置諸臣于側也
明皇開元五年令史官隨宰相入侍羣臣對仗奏事初貞觀之制中書門下及三品官入奏事必使諫官史官隨之有失則匡正美惡必記之諸司皆正衙奏事御史彈百官服豸冠對仗讀彈文及許敬宗李義甫用事政多私僻奏事官多俟仗下于御座前屛人密奏監察御史及待制官逺立以俟其退諫官史官皆隨仗出仗下後事不復預聞宋璟欲復貞觀之政制自今事非的須祕密者皆令對仗奏聞史官自依故事
〈臣〉按貞觀之制善矣諫官史官隨大臣入侍此當為萬世不易之良法開元初政能紹復舊事斯為至孝矣
明皇千秋節羣臣皆獻鏡張九齡以為以鏡自照見形容以人自照見吉凶乃述前世興亡之源為書五卷謂之千秋金鑑錄上之上賜書褒美
李林甫欲蔽人主視聽自専大權明召諸諫官謂曰今明主在上羣臣將順之不暇焉用多言諸君不見立仗馬乎食三品料一鳴輙斥去悔之何及補闕杜璡嘗上書言事明日斥為下邽令自是諫争路絶矣
上欲廣求天下之士命通一藝以上皆詣京師李林甫恐草野之士對䇿斥言其姦惡建言舉人多卑賤愚瞶恐有俚言汚濁聖聽乃令郡縣長官精加試練灼然超絶者具名送省委尚書覆試御史中丞監之取名實相副者聞奏既而至者皆試以詩賦論遂無一人及第者林甫乃上表賀野無遺賢
〈臣〉按開元之盛與貞觀竝稱用一林甫遂成天寳之亂而數世不息無他壅蔽之奸甚而諫諍之路絶也及當播越之餘悔不用張九齡與太宗當挫敗之際惜魏徵之已死同轍也然而九齡之在開元其諫行言聽則不如徵之在貞觀而貞觀之時其或奸邪有類于林甫者則能斥而去之此其始終理亂之所以異也善乎蘇軾有言士大夫砥礪名節正色立朝不務雷同以固禄位非獨人臣之私義乃天下國家所恃以安者也若名節一衰忠信不聞亂亡随之㨗如影響西漢之末敢言者惟王章朱雲二人章死〈章上封事忤王鳯死〉而雲廢〈雲上書斥張禹為佞臣成帝以雲廷辱師傅死罪不赦後意解得已然卒擯斥〉則公卿持禄保妻子皆張禹孔光〈二人皆亂經義獻諛説以固禄位者事詳本傳〉之流耳故王莽以斗筲穿窬之才盗取神器如反掌唐開元之末大臣守正不回惟張九齡一人已忤旨罷相明皇不復聞其過以致禄山之亂治亂之機可不慎哉
代宗時元載専權恐奏事者攻訐其私乃請百官凡奏事皆先白長官長官白宰相然後奏聞仍以上旨諭百官曰比日諸司奏事煩多所言多讒毁故委長官宰相先定其可否刑部尚書顔真卿上疏以為郎官御史陛下之耳目今使論事者先白宰相是自掩其耳目也陛下患羣臣之為讒何不察其言之虚實若所言果虚宜誅之果實宜賞之不務為此而使天下謂陛下厭聽覽之煩托此為辭以塞諫諍之路臣竊為陛下惜之太宗著門司式云其無門籍人有急奏者皆令門司與仗家〈唐制侍御親兵及殿前兩司號曰三衙番上分為五仗帶刀捉仗立東西廊下〉引奏無得闗碍所以防壅蔽也天寳以後李林甫為相深疾言者道路以目上意不下逮下情不上聞䝉蔽喑鳴卒成幸蜀之禍陵夷至于今日其所從來者漸矣夫人主大開不諱之路羣臣猶莫敢盡言况今宰相大臣裁而抑之則陛下所聞見者不過數人耳天下之士從此鉗口結舌陛下見無復言者以為天下無事可論是林甫復起于今日也陛下倘不早悟漸成孤立後雖悔之亦無及矣載聞而恨之奏真卿誹謗乙未貶峽州别駕
〈臣〉按漢宣帝時魏相白去副封以奪霍氏之權今使論事者先白宰相是甚于副封也夫使宰相有過將孰得而論之耶肅宗即位之初已詔禁之矣何代宗之不能紹承先志而復踵斯弊哉真卿⿰扌⿱𠂉几 -- 抗疏争之是也
德宗問陸贄以當今切務䞇以嚮日致亂由上下之情不通勸上接下從諫乃上疏其略曰臣謂當今急務在于審察羣情若羣情之所甚欲者陛下先行之所甚惡者陛下先去之欲惡與天下同而天下不歸者自古及今未之有也夫理亂之本繫于人心况于當變故動揺之時在危疑向背之際人之所歸則植人之所去則傾陛下安可不審察羣情同其欲惡使億兆歸趣以靖邦家乎此誠當今之所急也又曰頃者竊聞輿論頗究羣情四方則患于中外意乖百辟又患于君臣道隔郡國之志不達于朝廷朝廷之誠不升于軒陛上澤闕于下布下情壅于上聞實事不必知知事不必實上下否隔于其際真偽雜糅于其間聚怨囂囂騰謗籍籍欲無疑阻可得乎哉疏奏旬日上無所施行亦不詰問䞇又上疏其畧曰臣聞立國之本在乎得衆得衆之要在乎見情故仲尼以為人情者聖王之田言理道所生也又曰易乾下坤上曰㤗坤下乾上曰否損上益下曰益損下益上曰損夫天在下而地處上于位乖矣而反謂之㤗者上下交故也君在上而臣處下于義順矣而反謂之否者上下不交故也上約已而裕于人人必説而奉上矣豈不謂之益乎上蔑人而肆諸己人必怨而叛上矣豈不謂之損乎又曰舟即君道水即人情舟順水之道乃浮違則沒君得人之情乃固失則危是以古先聖王之居人上也必以其欲從天下之心而不敢以天下之人從其欲又曰君臣意乖上下情隔故睿誠不布于羣物物情不達于睿聰軒陛之間且未相諭宇宙之廣何由自通雖復例對使臣别延宰輔既殊師錫且異公言由是人各隠情以言為諱至于變亂將起億兆同憂陛下恬然不知方謂太平可致陛下以今日之所覩驗往時之所聞孰真孰虚何得何失則事之通塞備詳之矣人之情偽盡知之矣上乃遣中使諭之曰朕本性甚好推誠亦能納諫將謂君臣一體全不隄防縁推誠不疑多被姦人賣弄今所致患害朕思亦無它其失反在推誠又諫官論事少能慎密例自矜衒歸過于朕以自取名朕從即位以來見奏對論事者甚多大抵皆是雷同道聽塗説試加質問遽即辭窮若有奇才異能在朕豈惜㧞擢朕見從前以來事祗如此所以近來不多取次對人亦非倦于接納卿宜深悉此意䞇以為人君臨下當以誠信為本諫者雖辭情鄙拙亦當優容以開言路若震之以威折之以辯則臣下何敢盡言乃復上疏其略曰天子之道與天同方天不以地有惡木而廢發生天子不以時有小人而廢聽納又曰不誠則心莫之保不信則言莫之行陛下所謂失于誠信以致患害者臣竊以斯言為過矣又曰臣聞仲虺贊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成湯不稱其無過而稱其改過吉甫歌誦周宣不美其無闕而美其補闕是則聖賢之意較然著明惟以改過為能不以無過為美盖為人之行己必有過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智者改過而遷善愚者恥過而遂非遷善則其德日新遂非則其惡彌積又曰諫官不密自矜信非忠厚其于聖德固亦無虧陛下若納諫不違則傳之適足增美陛下若違諫不納又安能禁之勿𫝊又曰侈言無驗不必用質言當理不必違辭拙而效速者不必愚言甘而利重者不必智是皆考之以實慮之以終其用無它唯善所在又曰陛下所謂比見奏對論事皆是雷同道聽途說者臣竊以衆多之議足見人情必有可行亦有可畏恐不宜一概輕侮而莫之省納也陛下又謂試加質問即便辭窮臣但以陛下雖窮其辭而未窮其理能服其口而未服其心又曰為下者莫不願忠為上者莫不求理然而下每苦上之不理上每苦下之不忠若是者何兩情不通故也下之情莫不願達于上上之情莫不求知于下然而下恒苦上之難達上恒苦下之難知若是者何九弊不去故也所謂九弊者上有其六而下有其三好勝人恥聞過騁辯給眩聰明厲威嚴恣彊愎此六者君上之弊也諂諛顧望畏愞此三者臣下之弊也上好勝必甘于佞亂上恥過必忌于直諫如是則下之諂諛者順旨而忠實之語不聞矣上騁辨必勦説而折人以言上眩明必臆度而虞人以詐如是則下之顧望者自便而切磨之辭不盡矣上厲威必不能降情以接物上恣愎必不能引咎以受規如是則下之畏愞者避辜而情理之説不申矣夫以區域之廣大生靈之衆多宫闕之重深髙卑之限隔自黎獻而上獲覩至尊之光景者踰億兆而無一焉就獲覩之中得接言議者又千萬不一幸而得接者猶有九弊居其間則上下之情所通鮮矣上情不通于下則人惑下情不通于上則君疑疑則不納其誠惑則不從其令誠而不見納則應之以悖令而不見從則加之以刑下悖上刑不敗何待是使亂多理少從古已然又曰昔趙武呐呐〈若不能出之口也〉而為晉賢臣絳侯木訥而為漢元輔然則口給者事或非信辭屈者理或未窮人之難知堯舜所病胡可一酬一詰而謂盡其能哉以此察天下之情固多失實以此輕天下之士必有遺才又曰諫者多表我之能好諫者直示我之能容諫者狂誣明我之能恕諫者漏泄彰我之能從是則人君與諫者交相益之道也諫者有爵賞之利君亦有理安之利諫者得獻替之名君亦得采納之名然猶諫者有失中而君無不美惟恐讜言之有不切天下之有不聞如此則納諫之徳光矣上頗采用其言
〈臣〉按人主當定亂之後而審致亂之自猶治病之後而思致病之由也德宗奉天之厄其為致亂者非一然以病喻之則凡百皆客症也兼症也上下之情不通斯其本症而已矣陸贄之言接下從諫必驗之方也九弊原病之案也恥過遂非而惡諫官之不能慎密德宗諱疾忌醫也若夫楊炎盧杞之流執烏喙鴆毒下咽立斃之藥以勸人飲此者也他日怒姜公輔之諫唐安公主造塔而謂之指過求名雖以贄為之救解而怒猶未怠而罷公輔為左庶子是則致病之由良醫禁忌之而不從也昔蘇軾在元祐中嘗乞校正陸贄奏議上進其劄子云人臣之納忠譬如醫者之用藥藥雖試於醫手方多傳于古人若已經效于世間不必皆從于己出又曰德宗以苛刻為能而䞇諫之以忠厚德宗以猜疑為術而䞇勸之以推誠徳宗好用兵而䞇以消兵為先德宗好聚財而䞇以散財為急至于用人聽言之法治邊馭將之方罪己以收人心改過以應天道去小人以除民患重名器以待有功如此之流未能悉數可謂進苦口之藥石針害身之膏肓使德宗盡用其言則貞觀之治可復臣既録䞇之言而幷及蘇軾之說焉
憲宗嘗從容問李絳曰諫官多謗訕朝政皆無事實朕欲摘其尤者一二人以警其餘何如對曰此殆非陛下之意必有邪臣欲壅蔽陛下之聰明者人臣死生係人主喜怒敢發口諫者有幾就有諫者皆晝讀夜思朝刪暮減比得上達什無一二故人主孜孜求諫猶懼不至况罪之乎如此杜天下之口非社稷之福也上善其言而止盩厔尉集賢校理白居易作樂府及詩百餘篇規諷時事流聞禁中上見而恱之召入翰林為學士上謂宰相曰太宗以神聖之資羣臣進諫者猶往復数四况朕寡昩自今事有違卿當十論無但一二而已
〈臣〉按古者諫無專官而後世有専官官以諫為名而不諫則可乎諫而不能切中時弊則遂無曠厥官乎然而發口諫者無幾也諫而畢伸其說懐章欲上不為刪減其十之六七者無幾也故曰孜孜求諫猶懼其不至也况罪之乎古之采風詩聽謠祥凡以時事之得失係焉居易之樂府多所規諷流傳禁中憲宗見而悦之亦足令天下知朝廷不以語言文字為諱也
穆宗見夏州觀察判官栁公權書跡愛之以公權為右拾遺翰林侍書學士上問公權卿書何能如是之善對曰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上黙然改容知其以筆諫也〈臣〉按古者工執藝事以諫書亦藝也公權筆諫不愧于侍書矣
宣宗欲幸華清宫諫官論之甚切上為之止上樂聞規諫凡諫官論事門下封駁茍合于理多屈意從之得大臣章奏必焚香盥手而讀之
〈臣〉按唐宣宗之焚香盥手讀大臣章疏得古天子齋戒受諫之遺意
宋太祖詔百官每五日内殿起居以次轉對指陳時政得失事闗急切者許不時上章無以觸諱為懼
〈臣〉按此宋太祖之所以求言者也至于太宗亦嘗詔羣臣欲靣奏事者即時引對此宋初言路所以無壅更參之唐貞觀中以諫官隨三品以上入閣議事之制庶幾忠言讜論日有所聞矣其後宋之子孫盖不能遵祖宗舊章臣僚非差遣合上殿者皆不得對亦有朝臣乞上殿敷奏邊事踰月不得報者何其慢也夫差遣上殿轉對之例洵有合于古之諸侯見天子敷奏以言明試以功之意也以方面之臣天子數十百城之寄而臨行不得密邇天顔陳其所以治状得請便宜及他有所建白不疑于輕視人民社稷也耶然則自府道以上受任合當令其上殿轉對也
太宗詔求直言知睦州田錫上疏略曰給事中不得其人左右補遺不得其職以致陛下有朝令夕改捨近謀逺之事又言時久升平天下混一故左取右奉致陛下以功業自多然臨御九年四方雖寧而刑罰未甚措水旱未甚調陛下謂之太平誰敢不謂之太平陛下謂之至理誰敢不謂之至理又言聽用太廣則條制必繁條制既繁則依從者少自今凡有奏陳幸令大臣議而行之毋使埀之空言示之寡信
〈臣〉按田錫之言陛下謂之太平誰敢不謂之太平陛下謂之至理誰敢不謂之至理所謂進言者皆曰已治已安也言之于太宗之時亦猶賈生之于漢文矣
仁宗景祐三年詔戒羣臣越職言事
康定元年除越職言事之禁
〈臣〉按仁宗為宋一代令主屬吕夷簡執政頗専權用事如開封府范仲淹上百官圖指其次第曰如此為序遷如此為不次如此則私又為四論以獻譏切時弊夷簡因訴其越職言事離間君臣遂落職知饒州集賢校理余靖舘閣校勘尹洙歐陽修皆以直仲淹坐貶然則越職言事之禁出于公乎出于私乎抑禁之便于公乎便于私乎夫諫豈有常職必職言而後言則言之路隘矣必職言而後言必至于職言而亦不得言則言之路絶矣仁宗尋以富弼言除其禁不逺之復也其斯以為仁宗也乎
〈臣〉又按仁宗自慶厯以後求直言增諫官大書屢書爛然史冊故其時衆正盈朝一二小人雖偶進而旋斥致治之盛近世亦罕焉故常謂唐太宗之納諫也勤于始而怠于終仁宗之納諫也厚于終以救其始必能終之為難則仁宗其優矣
慶厯三年增置諫官以歐陽脩王素蔡㐮知諫院余靖為右正言襄喜言路開而慮正人難久立乃上疏曰任諫非難聽諫為難聽諫非難用諫為難脩等三人忠誠剛正必能盡言臣恐邪人不利必造為禦之之説其禦之不過有三曰好名好進彰君過爾願陛下察之毋使有好諫之名而無其實脩每入對帝必延問執政咨所宜行既多所張弛小人翕翕不便脩慮善人必不勝數為帝分别言之初范仲淹之貶饒州脩及尹洙余靖皆以直仲淹見逐羣邪目之曰黨人于是朋黨之論起脩乃進朋黨論脩論事切直人視之如讐帝獨奬其敢言顧侍臣曰如歐陽脩者何處得來
孝宗隆興二年詔輔臣晩對便殿詔曰朕每聽朝議政頃刻之際意有未盡自今執政大臣或有奏請宜于申未間入對便殿庶可坐論得盡所聞期躋于治〈臣〉按輔臣經邦論道乃踧踖于階前尺寸之地謀議于頃刻之間固無由盡所懷而舉其職也夫以輔臣之尊尚不得從容展對而况庶官乎孝宗之詔可謂知要矣明孝宗嘗御午門或御平臺或煖閣屢召大臣詳議政事商度可否藹然如家人父子故𢎞治之盛有上下交泰之意若兩孝宗者皆有足法者也
以上設諫官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九
天子之孝
正紀綱
〈臣〉按君臣父子夫婦謂之三綱諸父兄弟族人諸舅師長朋友謂之六紀紀綱者人道之所以立也洪範之言彞倫攸叙是紀綱正也彞倫攸斁是紀綱壞也孝治之主惟此為慎通其義于萬事萬物作為刑威慶賞辨賢否定功罪以統攝整齊之使民畏愛則象以麗于三綱六紀之中是乃所以肅肅悚悚者已然而網之有綱非人不舉絲之有紀非人不理故朱熹曰必人主之心公平正大無偏黨反側之私然後紀綱有所繫而立也夫惟敬親者不敢慢于人斯可謂公平正大無偏黨反側之私矣正紀綱所以廣敬也述正紀綱
書洪範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無有作福作
威玉食
林之竒曰此三者人主之權勢所操以用夫三徳者也此三者人君能自操持則威福在己名分謹嚴故能操縱予奪以用乎三徳其或假乎臣下則權勢下移紀綱紊亂
〈臣〉按辟君也専指天子而言自古彊藩世族竊威福之柄壞法亂紀覆轍相尋曰害曰凶經言明切蔡𫝊以為上言惟辟戒其權不可下移下言無有戒其臣不可上僭臣則以為臣而上僭此孝經所謂為下而亂則刑者也若乃乾剛獨斷柄大阿〈古利劍名〉而馭天下豈么麽所得而闇干者哉其權必先下移而後其臣得而上僭洪範之陳峻為之防以杜漸消萌所以戒其君者為尤至云
禮記曲禮君天下曰天子朝諸侯分職授政任功曰予一人
〈臣〉按君者父天母地是上天之子為天所命子養下民薄海内外罔有不臣亦如天之無所不覆其慶賞刑威亦如天之風雨露雷陽舒隂慘無所偏廢者也天王天子君臨天下稱之内外皆以天自處之義其自稱曰予一人亦非孤寡不榖之謂乾綱獨斷威福自操故曰予一人
王制考禮正刑一徳以尊于天子
鄭康成注曰諸侯相與朝王之時考校禮義正定刑法専一道徳以尊崇天子不言樂者禮中兼之〈臣〉按禮兼樂刑亦兼兵考正于來朝之時乃所以慎勅于歸國之後也徳者后王命冡宰降徳于衆兆民之徳以孝為本者也諸侯來朝之時亦奉此教典教其民矣是一道徳以同風俗之事也禮樂兵刑是天子所施用于人故以考校正定為義徳是衆庶民之所共故言一也要之禮樂兵刑即洪範所謂威福徳雖庶民之所共而正直剛克柔克有司其教化者也威福之柄不可以下移而教化之權不可以旁落此古之帝王用此三者抑揚進退操縱予奪以馭其臣其臣亦得以保其家國者也
緇衣子曰政之不行也教之不成也爵禄不足勸也刑罰不足恥也故上不可以䙝刑而輕爵
〈臣〉按疏此一節明慎賞罰之事言政令所以不行教化所以不成者由爵禄加于小人不足勸人為善刑罰加于無罪不足恥其為惡陳祥道曰爵禄不足勸則輕爵以予人猶無益也故上不可以輕爵刑罰不足恥則䙝刑以加物猶不足禁也故上不可以䙝刑必也賞當功而罰蔽罪斯可謂正紀綱矣
周禮天官冢宰太宰之職以八柄詔王馭羣臣一曰爵以馭其貴二曰禄以馭其富三曰予以馭其幸四曰置以馭其行五曰生以馭其福六曰奪以馭其貧七曰廢以馭其罪八曰誅以馭其過
賈公彦釋曰司士云以徳詔爵有賢乃受爵是馭之以貴也司士云以功詔禄禄所以富臣下故云以馭其富言語偶合于善有以賜予之故云以馭其幸有賢行則置之于位故云以馭其行生猶養也臣有大勲勞者使子孫享養之是福佑之道也故云以馭其福臣有大罪自殺奪其家資故云以馭其貧廢放也臣有大罪若不忍刑殺放之以逺故云以馭其罪臣有過矣非故為之者誅責也則以言語責讓之故云以馭其過
〈臣〉按斧斤之柄人所秉執以起事今此八者王所秉執以率作興事故謂之八柄也析之則有八其實賞罰二者而已自五曰已上皆是善事大善者在前小善者在後自六曰以下皆是惡事故大惡者在前小惡者在後君子之善善長而惡惡短故賞善五而罰惡三内史亦言此八柄之事而變誅言殺者見為惡不止則殺之矣欲使人臣知言語之責讓即有刀鋸之刑在其後不敢不慎也
論語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
〈臣〉按此即春秋之義例也禮樂征伐王者治天下之大法馭天下之大柄自天子出者采薇天保車攻吉日之事春秋以前也自諸侯出者召陵葵丘城濮踐土之事莊僖之世也自大夫出者雞澤溴梁之事襄昭之世也陪臣執國命者南蒯陽虎之事定哀之世也然而事之來也以漸勢之極也以積春秋見微知著則謹始之道備焉易曰履霜堅氷至蓋言慎也王臣私交始于祭伯〈隠公元年〉大夫専兵始于無駭〈二年〉諸侯専征伐始于鄭人伐衞〈二年〉伐國取邑始于牟婁〈四年〉諸侯分黨㑹伐始于宋陳蔡衞伐鄭〈四年〉大夫㑹伐始于翬帥師〈四年〉圍而取之始于長葛〈五年〉列國聘始于齊年〈七年〉王聘始于凡伯〈七年〉參盟始于瓦屋〈八年〉㑹始于防〈九年〉來朝旅見始于滕薛〈十有一年〉侵始于侵宋〈莊公十年〉遷國始于遷宿〈十年〉以諸侯而主天下㑹盟之政始于北杏〈十有三年〉専殺大夫始于曹〈二十有六年〉擅封國始于楚丘〈僖公二年〉王人盟始于翟泉〈二十有九年〉答王聘聘伯國始于公子遂如京師遂如晉〈三十年〉外大夫帥師始于救江〈文公三年〉諸侯在而大夫自為盟始于盟陳袁僑〈襄公三年〉盟主而㑹諸侯之大夫始于邢丘〈八年〉書盜始于鄭尉止〈十年〉諸侯失政始于書大夫盟〈十有六年〉諸侯無㑹同始于臯鼬〈定公四年〉諸侯復特盟始于鹹〈七年〉自鹹之盟而諸侯分散不復合矣何則諸侯可以合諸侯大夫不可合諸侯也大夫而合諸侯此南蒯陽虎之流所以尤而效之也雖然其不正之相乗非一日矣自天子而諸侯自諸侯而大夫自大夫而陪臣此又堂陛之等級也天子先自失其大法大柄而後諸侯得以上僭至于諸侯則雖欲操之而弗失固之而常存而弗可久也其名之不正言之不順無以取服于人者矣故曰使周天子必無廢文武之法無過失之道諸侯雖大國孰敢慢使諸侯必無僭天子其大夫孰敢陵使大夫必無脅其君其陪臣孰敢叛所謂正己而物正者可不慎哉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初命晉大夫魏斯趙籍韓䖍為諸侯
司馬光曰天子之職莫大于禮禮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謂禮紀綱是也何謂分君臣是也何謂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天子視三公三公率諸侯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貴以臨賤賤以承貴上之使下猶心腹之運手足根本之制枝葉下之事上猶手足之衞心腹枝葉之庇本根然後上下相係而國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職莫大于禮也文王序易以乾坤為首孔子繫之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髙以陳貴賤位矣言君臣之位猶天地之不可易也春秋抑諸侯尊王室王人雖微序于諸侯之上以是見聖人于君臣之際未嘗不惓惓也故曰禮莫大于分也夫禮辨貴賤序親疎裁羣物制庶事非名不著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别之然後上下粲然有倫此禮之大維也名器既亡則禮安得獨存哉昔仲叔于奚有功于衞辭邑而請繁纓孔子以為不如多與之邑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則國家從之衞君待孔子而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為名不正則民無所措手足易曰履霜堅氷至書曰一日二日萬㡬謂此類也故曰分莫大于名也嗚呼幽厲失徳周道日衰紀綱散壞下陵上替諸侯専征大夫擅政禮之大體什喪七八矣然文武之祀猶綿綿相屬者蓋以周之子孫守其名分故也今晉大夫暴蔑其君剖分晉國天子既不能討又寵秩之使列于諸侯是區區之名分復不能守而并棄之也先王之禮于斯盡矣或者以為當是之時周室微弱三晉彊盛雖欲勿許其可得乎是大不然夫三晉雖彊茍不顧天下之誅而犯義侵禮則不請于天子而自立矣不請於天子而自立則為悖逆之臣天下茍有桓文之君必奉禮義而征之今請于天子而天子許之是受天子之命而為諸侯也誰得而討之故三晉之列于諸侯非三晉之壞禮乃天子自壞之也
〈臣〉按東遷以後王室既卑矣諸侯彊大夫僭記禮者謹其失之之漸曰某事自某王始某事自某公始某事自某大夫始春秋之作先儒謂孔子之刑書〈臣〉以為即孔子之禮書也榮于華衮嚴于斧鉞一以為禮一以為刑故使夫肆越者斂戢覬望者消沮由夫尊君抑臣之義例大書特書使亂臣賊子知所顧畏而紀綱庶㡬乎一振也獲麟以後更七十八年而後有命晉大夫為諸侯之事可以知當日之為君父者亦稍稍以空名制馭天下而紀綱不至於盡廢矣如之何至威烈而自踰其短垣也司馬光言天子之職莫大于禮此與晏子之對景公惟禮可以己之同意實天下後世之龜鑑也
齊威王召即墨大夫語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毁言日至然吾使人視即墨田野闢人民給官無事東方以寧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助也封之萬家召阿大夫語之曰自子守阿譽言日至吾使人視阿田野不闢人民貧餒昔日趙攻鄄子不救衞取薛陵子不知是子厚幣事吾左右以求譽也是日烹阿大夫及左右嘗譽者於是羣臣聳懼莫敢飾詐務盡其情齊國大治彊于天下〈臣〉按烹阿封即墨之事赫然警動人之耳目于時齊國號稱大治此齊威霸畧也但其作用則蓄之以遲久而發之以振厲且未免于伺察鉤校而後得人之情于帝者之明目達聰王者之蕩平正直為不可同年語耳
獻帝時祕書監侍中荀悦作申鑒五篇奏之其大畧曰為政之術先屏四患乃崇五政偽亂俗私壞法放越軌奢敗制四者不除則政末由行矣是謂四患興農桑以養其生審好惡以正其俗宣文教以章其化立武備以秉其威明賞罰以統其法是謂五政人不畏死不可懼以罪人不樂生不可勸以善故在上者先豐民財以定其志是謂養生善惡要乎功罪毁譽效于準驗聴言責事舉名察實無或詐偽以蕩衆心故俗無姦怪民無淫風是為正俗榮辱者賞罰之精華也故禮教榮辱以加君子化其情也桎梏鞭扑以加小人化其形也若教化之廢推中人而墜于小人之域教化之行引中人而納于君子之塗是謂章化在上者必有武備以戒不虞安居則寄之内政有事則用之軍旅是謂秉威賞罰政之柄也人主不妄賞非愛其財也賞妄行則善不勸矣不妄罰非矜其人也罰妄行則惡不懲矣賞不勸謂之止善罰不懲謂之縱惡在上者能不止下為善不縱下為惡則國法立矣是謂統法四患既蠲五政又立行之以誠守之以固簡而不怠疎而不失垂拱揖讓而海内平矣
〈臣〉按四患五政者實國所興立而建威消萌之至計也使桓靈以前聞悦之言而早用之斯亦曲突〈竈囱〉徙薪〈預防失火〉也已
唐肅宗時平盧節度使王元志薨上遣中使往撫將士且就察軍中所欲立者授以旌節髙麗人李懷玉為裨將殺元志之子推侯希逸為平盧軍使希逸之母懷玉姑也故懷玉立之朝廷因以希逸為節度副使節度使由軍士廢立自此始
司馬光曰夫民生有欲無主則亂是故聖人制禮以治之自天子諸侯至於卿大夫士庶人尊卑有分大小有倫若綱條之相維臂指之相使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肅宗遭唐中衰幸而復國是宜正上下之禮以綱紀四方而偷取一時之安不思永久之患彼命將帥統藩維國之大事乃委一介之使徇行伍之情無問賢不肖惟其所欲與者則授之自是之後積習為常君臣循守以為得策謂之姑息乃至偏禆士卒殺逐主帥亦不治其罪因以其任授之然則爵禄廢置殺生予奪皆不出于上而出于下亂之生也庸有極乎且夫有國家者賞善而誅惡故為善者勸為惡者懲彼為人下而殺逐其上惡孰大焉乃使之擁旄鉞帥長一方是賞之也賞以勸惡惡其何所不至乎書云逺乃猷詩云猷之不逺是用大諫孔子曰人無逺慮必有近憂為天下之政而専事姑息其憂可勝校乎迹其厲階肇于此矣
〈臣〉按藩鎮之禍有唐中葉以後國命以之終始説者以為唐之兵制三變每變而益甚府兵變為長征長征變而彍騎彍騎變而藩鎮兵革不休以有藩鎮也自李懷玉侯希逸之後偏裨末校皆得以擅廢置主將之權而唐之君臣相與姑息而容忍之過于慈母之字驕子其間僅有一有志戡亂之憲宗而卒未能削株掘根盡殱若屬克復神堯之宇致使芽孽隠伏滋蔓難圖自古彊臣叛將之得志未有甚于唐者也使肅宗復國之後欲盡收天下之兵聚于京師而盡釋諸將之兵柄其勢固有所不能而節鉞之命必出自朝廷則易易也試以軍情言之彼李懷玉一人亦未必盡得平盧一軍之心也茍所遣往撫將士者非中使而方畧大臣也必能斬懷玉希逸以徇于平盧且以𫝊示于諸軍能不為之股慄乎設有不然亦不過六師移之檄諸軍使修方伯連帥之職而已不知何憚而不為此乃因而立之倒持太阿秉其末以自劌也夫使為偏裨者人人自以為大將為主帥者慮無不帝制自為如此乎覆奪相尋而不已則非復文告之可以懷柔禮法之可以抑制者矣故二百年之不靖皆肅宗之姑息偷安者釀成之而下替上陵之勢日甚一日而所謂同惡相濟者林立環伺則剪除尤難而籌國者徒區區于惜勞與費彌更因循無怪乎神堯以一旅取天下而後世子孫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也此肅宗不振其紀綱之過也
宋太祖建隆三年以趙普為樞密使
吳廷祚罷以普代之宋主嘗謂普曰天下自唐季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凡易八姓鬭戰不息生民塗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為國家長久計其道何如普對曰此無他方鎮大重君弱臣彊而已今欲治之宜稍奪其權制其錢榖收其精兵則天下自安矣語未畢宋主曰卿勿復言吾已諭矣
朱熹曰趙韓王佐太祖區處天下收藩鎮之權立國家二百年之安豈不是仁者之功
〈臣〉按自唐之威靈不振于河北延及五季三綱五常之義蕩然無復有存焉者矣宋祖之興韓王發慮不待言終宜其爾也原夫古之一同之地不逮今之一縣小者半之有方伯連帥以相率屬也而又有天子之老監于其國方物則貢之天子賢能則獻之天子其田賦才足以供給常事而已雖有不臣之心固未可以今之一縣之錢糧兵馬而抗衡于天下之富彊者也且夫大小相維中外相制則所以綱紀四方者又極整齊嚴肅而未可以憑陵越軼者矣唐之府兵再變而為方鎮説者皆以方鎮比于古之建侯其實相懸殊甚一鎮之地兼古之數十百諸侯予之以富彊之籍矣其取精用物足以威福玉食而無所顧憚以是驅率其屬而樂為之死及有事而㑹諸道之師又非古之方伯連帥也而欲臂指使之不亦難哉向使元和間盡如烏重𦙍横海一州之處置則百餘年間戰鬭息而生民少休雖中主亦足以循法制而守宗祚矣然而唐憲宗之君臣不能而宋太祖之君臣能之者非必否泰剥復之數使然也夫亦中葉之主因循積習而維新之世具舉畢張者歟
孝宗淳熈十五年朱熹投匭進封事凡六事其三振舉紀綱四海之廣兆民之衆人各有意欲行其私而善為治者乃能總攝而整齊之使之各循其理而莫敢不如吾志之所欲者則以先有綱紀以持之于上而後有風俗以驅之于下也何謂綱紀辯賢否以定上下之分核功罪以公賞罰之施也何謂風俗使人皆知善之可慕而必為皆知不善之可羞而必去也然綱紀之所以振則以宰執秉持而不敢失臺諫補察而無所私人主又以其大公至正之心恭己于上而照臨之是以賢者必上不肖者必下有功者必賞有罪者必刑而萬事之統無所闕也綱紀既振則天下之人且將各自矜奮更相勸勉以去惡而從善蓋不待黜陟刑賞一一加于其身而禮義之風亷恥之俗已丕變矣惟至公之道不行于上是以宰執臺諫有不得人黜陟刑賞多出私意而天下之俗遂至于靡然不知名節行檢之可貴而唯阿諛軟熟奔競交結之為務一有端言正色于其間則羣譏衆排必使無所容于斯世而後已茍非斷自聖志洗濯其心而有以警勅之使大小之臣各舉其職以明黜陟以信刑賞則何以振已頽之綱紀而厲已壞之風俗乎至于所謂其本在于正心術以立紀綱者復為陛下畢其説焉夫所謂綱者猶網之有綱也所謂紀者猶絲之有紀也網無綱則不能以自張絲無紀則不能以自理故一家則有一家之綱紀一國則有一國之綱紀若乃鄉總于縣縣總于州州總于諸路諸路總于臺省臺省總于宰相而宰相兼統衆職以與天子相可否而出政令此則天下之綱紀也然而綱紀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術公平正大無偏黨反側之私然後綱紀有所繫而立君心不能以自正必親賢臣逺小人講明義理之歸閉塞私邪之路然後可得而正也
〈臣〉按逸王未嘗無賞罰而興朝獨能為勸懲其章服刑憲未之有改也此固由于擇術之有偏正任人之有賢否而公私之異向背之殊朱熹之所反覆開陳于宋主者也
金世宗嘗謂宰相曰帝王之政固以寛慈為徳然梁武帝専務寛慈以致綱紀大壞朕嘗思之賞罰不濫即是寛政
〈臣〉按寛慈者書所謂好生之徳易所謂體仁足以長人詩之所謂豈弟君子者也天地以之覆載生成帝王以之休息長養故論語曰居上不寛吾何以觀之哉大學𫝊曰慈者所以使衆也然而寛慈是徳紀綱是政爵人于朝刑人于市自是紀綱與衆共之與衆棄之寛慈在其中矣梁武他勿具論祗如納叛賊侯景而寵之以髙爵獨不思天下之惡一也在當時則絶隣好在他日則禍自及非平日姑息細務煦煦然者所得而掩蓋也金世宗之論似矣然而紀綱者是一定不可移易之處非可借火烈水弱之相濟與夫一張一弛之喻所得而進退其間者又不可以不辨也
元世祖命許衡舉自代者衡奏曰用人天子之大柄臣下汎論其賢否則可若授之以位則斷自宸衷不可使臣下有市恩之漸
〈臣〉按進退賢不肖固是大臣之職然不過剖别忠邪使人主不惑于用舍至于予奪廢置雖人主猶曰天之所以命有徳討有罪云爾然以許衡之賢舉能其官夫豈有所不可而云然者私門市恩後將以為口實衡蓋不欲使國有紀綱自我而壞也以上正紀綱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九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
天子之孝
别賢否
〈臣〉按隂陽消長成否泰賢奸消長成治亂欲親賢而逺奸非必古之帝王也然而佞似忠詐似信不察其然則忠被謗信見疑反易謬亂皆失其真中庸曰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人固不易知也堯欽舜恭而後能文思濬哲賢否之在前若薰蕕之臭味淄澠之黒白豈有不能辯者哉公孤卿貳皆所以致其敬誅殛放流適成其不敢慢而已述别賢否
易泰〈卦名〉彖𫝊曰泰小往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陽而外隂内健而外順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
朱熹曰易之隂陽以天地自然之氣論之則不可相
无以君子小人之象言之則聖人之意未嘗不欲天下之盡為君子而无小人也人多言君子小人常相半不可大治急迫之却為害不然如舜湯舉臯陶伊尹不仁者逺自是小人皆不敢為非被君子夾持皆革靣耳
否〈卦名〉彖𫝊曰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則是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内隂而外陽内柔而外剛内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長君子道憂也
〈臣〉按宋李舜臣以為天人有相勝之理治亂有可易之運特在人所以制之者何如耳否之世雖則小人道長君子道憂然所以消小人長君子亦必有道矣泰之初三陽在下君子連類而進之象否之初三隂在下小人連類而進之象其為㧞茅茹以其彚則同所謂反其類也君子難進故聖人勉之以征小人進而為邪故聖人戒之以貞此正休否之大人所以别賢否慎舉錯傾出其否以馴致于泰交志同者也
同人〈卦名〉象𫝊曰天與火同人君子以類族辯物
程頤𫝊曰君子觀于同人之象而以類族辯物若君子小人之黨善惡是非之理物情之離合事理之同異君子能辯明之故處物不失其方也
大有〈卦名〉象𫝊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惡𫝊善順天休命
程頤𫝊曰君子享大有之盛當代天工治養庶類治衆之道在遏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而已惡懲善勸所以順天命而安羣生也
〈臣〉按同人大有二卦皆有辯别賢否之象所以然者天覆無私離火均照然而同人曰天與火是但言其性之同九五君位正應為三四所隔至於先號咷而後笑大師克相遇故止於類而辯大有曰火在天上是為無所不照六五柔中居尊虚己應賢交之以孚濟之以威實能命徳討罪故極於遏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夫以同人之五之剛而繫應止於一人則此言其道之未廣以大有之五之柔而愛人惡人有以極仁者之勇何哉無私故也均照故也
解〈卦名〉九二田獲三狐得黄矢貞吉
程頤𫝊曰田者去害之事孤者邪媚之獸三狐指卦之三隂時之小人也獲謂能變化除去之如田之獲狐也獲之則得中直之道乃貞正而吉也黄中色矢直物黄矢謂中直也羣邪不去君心一入則中直之道無由行矣
六五君子維有解吉有孚于小人
程頤𫝊曰六五居尊位為解之主人君之解也以君子通言之君子所親比者必君子也所解去必小人也故君子維有解則吉也小人去則君子進矣吉孰大焉有孚者世云見驗也可驗之于小人小人之黨去則是君子能有解也小人去則君子自進正道自行天下不足治也
〈臣〉按解難之散也然小人不去則天下之險難無自而平極小人之惡則有如鷙隼之悖逆竊據窮小人之奸則必如媚狐之妖邪隐伏而其黨與則必如拇指之相為附麗質言之則以負乗之小人所以致戎而起禍也于斯時也國有人焉中直守正如九二藏器待時如上六用以解去小人無不獲矣又按邱富國曰小人者難之根然則小人去而天下之蹇難自解矣故本義以為君子有解以小人之退為驗也
夬〈卦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于王庭〈去四凶誅三監聲其罪于公朝〉孚號〈誠信以呼號也〉有厲〈心危厲也〉告自邑〈先自治也〉不利即戎〈不尚威武〉利有攸往
胡炳文曰夫以五陽去一隂亦易易爾而彖為危懼警戒之詞不一葢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于王庭使小人之罪明以至誠呼號其衆使君子之類合不可以小人之衰而遂安肆也有危道焉不可以君子之衆而事威武也有自治之道焉必如是乃利有攸往復利往往為臨〈二陽之卦〉為泰〈三陽之卦〉為夬也夬利往往則為乾也聖人彖復其辭平彖夬其辭危葢隂之勢雖微蔓或可滋窮或為敵君子固無時不戒懼尤不可于小人道衰之時忘戒懼也聖人為君子謀至矣於剥見剥一陽之易於夬見決一隂之難君子難進易退小人難退易進故也為君子者安可以易心處之也哉
〈臣〉按五為大君之位初二三四皆在朝之君子也同心以决去一小人似乎易矣然而初九則戒其壮往九二則戒之惕號九三則戒其見于靣目九四則戒其不能聰聴如此其慎重而不敢輕為者五為决隂之主而切近上六之隂心有所比特以義之不可而去之夫子象𫝊所以復盡其意曰中未光也葢事雖正而有所繫吝則雖今日自夬而乾安知他日不自乾而姤乎此衆君子之於一隂既去之後尚當以君徳清明君身强固為深願也此又夫子小象之微意也
姤〈卦名〉初六繫于金柅貞吉有攸往見凶羸豕孚蹢躅程頤𫝊曰姤隂始生而將長之卦一隂生則長而漸盛隂長則陽消小人道長也制之當於其微而未盛之時柅止車之物金為之堅强之至也止之以金柅而又繫之止之固也固止使不得進則陽剛貞正之道吉也使之進往則漸盛而害于陽是見凶也羸豕孚蹢躅聖人重為之戒言隂雖甚微不可忽也豕隂躁之物故以為况羸弱之豕雖未能强猛其中心在乎蹢躅蹢躅跳躑也隂微而在下可謂羸矣然其中心常在乎消陽也君子小人異道小人雖微弱之時未嘗無害君子之心防于微則無能為矣
九五以杞包𤓰含章有隕自天
李舜臣曰姤所制在一隂爻中豕魚𤓰皆象隂也杞叢生性堅而夀𤓰蓏柔而不正附麗而生易以滋蔓小人之性初六之才也九五包制之有杞包𤓰象陽明之謂章易遇隂中陽皆曰含章
〈臣〉按姤之九五即乾之雲龍風虎之聖人也姤之初九本乾之龍徳而隠之君子也一變而為隂則以確乎不可拔之潜龍而為繫于金柅而防中心躑躅之羸豕此先儒所謂一小人之進局靣頓更事體大異者也為九五者至於包𤓰含章轉姤為復則陽長隂消煥然一萬物作暏之氣象矣有隕自天之義諸儒皆以造化言之獨程𫝊以為天祐生賢佐如高宗感於夢寐文王遇于漁釣要之世有𫝊說吕望其人則為出潜離隠之見龍而躑躅之豕亦將馴擾而無能為矣此其所以能迴造化也
兑〈卦名〉九五孚于剥有厲
程頤𫝊曰九五得尊位而處中正盡說道之善矣而聖人復設有厲之戒葢堯舜之盛未嘗無戒也戒所當戒而已雖聖賢在上天下未嘗無小人然不敢肆其惡也聖人亦説其能勉而革靣也彼小人者未嘗不知聖賢之可悦也如四凶處堯朝隠惡而順命是也聖人非不知其終惡也取其畏罪而强仁耳五若誠信小人之假善為實善而不知其包藏則危道也小人者備之不至則害于善以五在説之時而密比于上六故為之戒雖舜之聖且畏巧言令色說之感人易入而可懼也如此
〈臣〉按説之感人最為可懼以其所以引人説者必侫而似忠詐而似信夫子于上六之引兑而曰未光正以其説人者包藏禍心乃不可測况兑為口舌是巧言之象兑為少女亦令色之象故聖人之畏之也如毒藥猛獸未嘗少假之以狎昵之私也上下五爻皆言兑獨於九五言剥者繫辭曰兑正秋也萬物之所說也兑秋之終則九月為剥矣兑之極未有不至于剥者此又以天道驗之人事易之所以為君子謀也
書立政〈周書篇名〉國則罔有立政用憸人〈憸利佞人〉不訓于徳是罔顯在厥世繼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其惟吉士用勱相我國家
吕祖謙曰人主惟以别白君子小人為職國之興亡常必由之此篇反覆于君子小人之際有㫖哉文武有庶常吉士公復以其惟吉士望王召公之歌詩王多吉士亦至于再穆王命伯冏吉士猶在口也是以周家祖父所𫝊師保所訓子孫所守惟在吉士一代治體可識矣憸人者吉士之反周之家法所嚴惡斥絶者也
〈臣〉按憸人者傾巧辯給之人謂其不順于徳者猶經言以順則逆民無則焉不在于善而皆在於凶徳也故説命爵罔及惡徳先儒訓曰惡徳猶凶徳也人君當用吉士凶徳之人雖有過人之才爵亦不可及吉士而謂之常者天地間止此經常之理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所謂常者猶經言言思可道行思可樂徳義可尊作事可法容止可觀進退可度也所用在此而所舍在彼所以保國乂民者無他道矣成王惟能用周公之所戒故卷阿之詩稱藹藹王多吉士而既醉之詩以為昭明有融永錫爾類則其光顯厥世為何如也
冏命〈周書篇名穆王命其臣名伯冏者為太僕正此其策書〉昔在文武聰明齊聖小大之臣咸懐忠良其侍御僕従㒺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㒺有不欽發號施令㒺有不臧下民祗若萬邦咸休
陳大猷曰出入起居發號施令就太僕職掌而言葢太僕掌正王之服位出入王之大命掌諸侯之復逆復王之答報逆下之敷奏君之起居號令皆與有職焉
惟予一人無良實頼左右前後有位之士匡其不及繩愆糾謬格其非心俾克紹先烈今予命汝作大正正于羣僕侍御之臣懋乃后徳交修不逮
蔡沉𫝊曰大正大僕正也周禮太僕下大夫也羣僕謂祭僕𨽻僕戎僕齊僕之類或曰周禮下大夫不得為正漢孔氏以為太御中大夫葢周禮太御最長下又有羣僕與此謂正于羣僕者合且與君同車最為親近也
慎簡乃僚無以巧言令色便僻側媚其惟吉士僕臣正厥后克正僕臣諛厥后自聖后徳惟臣不徳惟臣爾無眤于憸人充耳目之官迪上以非先王之典非人其吉惟貨其吉若時瘝厥官惟爾大弗克祗厥辟惟予汝辜
吕祖謙曰後世近習更相表裏鮮不以利合捨人才而論貨賄近習之通𡚁也自盤庚總貨寳之戒至此復見之成湯文武之隆未數數以貨防其臣也其商周之衰乎
〈臣〉按左𫝊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跡焉祭公謀父〈周卿士〉作祈招之詩〈祈父周司馬世掌甲兵之職祭公方諫遊故指司馬官而言此逸詩〉以止王心吕祖謙以為穆王望伯冏者深且長此心不繼造父〈趙氏之祖善御〉為御周遊天下道其侈者果出於僕御之間抑不知伯冏猶在職乎否也臣以為冏命或出於祭公謀父之徒因䇿命之辭以箴王闕葢御者與君同車最為親近故又以戒伯冏也
詩大雅卷阿〈篇名卷曲也阿大陵也〉其五章曰有馮有翼有孝有徳以引以翼豈弟君子四方為則
孔潁達疏曰慿者可以委仗翼者可以輔助慿重于翼故先慿後翼孝者徳之本故亦先孝後徳
謝枋得曰求賢不取非常之才而止曰有孝有徳何也曰孝于親者必忠于君取其孝正取其忠也唐虞以上取人以徳無才徳之分臯陶謨九徳皆才也舜舉八元八凱之才皆徳也有徳則才在其中矣〈臣〉按孝徳即所云吉士吉人也陳櫟曰孝者百行之原也既有孝徳其為吉徳莫大焉故反是則謂之凶徳矣知人固不易而知之以其孝徳則未始不易也
瞻卭〈篇名〉其三章曰匪教匪誨時維婦寺
朱熹集𫝊曰其言雖多而非有教誨之益者是惟婦人與奄人耳豈可近哉上文但言婦人之禍末句兼以奄人為言葢二者常相倚而為奸不可不并以為戒也歐陽公常言宦者之禍甚於女寵其言尤為深切有國家者可不戒哉
〈臣〉按歐陽修之言曰女色而已宦者之害非一端也女色之惑使其一悟捽而去之可也宦者之為禍雖欲悔悟而勢有不得去也孔頴達曰奄人防守門閣親近人主常以其少小貫習朝夕給使顧訪無猜憚之心恩狎有可悦之色且其人乆處宫掖頗曉舊章常近牀第探知主意或乃色和貌厚挾術懐奸或乃㨗對敏才飾巧亂實于是邪正並行情貌相越遂能迷㒺視聴因惑人主謂其智足匡時忠能輔國信而使之親而任之國之滅亡多由於此合二説觀之可畏甚矣
大學𫝊十章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聖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實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孫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嫉以惡之人之彦聖而違之俾不通實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臣〉按自古有天下國家者用君子未嘗不興用小人未嘗不亡葢好善惡惡厥有恒性順人之性所以致治拂人之性所以致亂惟仁人能愛惡人則親君子逺小人而天下後世頼其利好人所惡惡人所好則親小人逺君子而禍且及其身引秦誓見君子小人之分也仁人用舍能盡其道者也舉不先退不逺用舍之不盡其道者也拂人之性用舍之失其道者之甚者也𫝊者之意全在决去小人以為登進君子之地也
漢元帝時石顯與中書僕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結為黨友諸附倚者皆得寵位民歌之曰牢耶石耶五鹿客耶印何纍纍綬若若耶顯内自知擅權事柄在掌握恐天子一旦納用左右耳目以間己乃時歸誠取一言以為驗顯嘗使至諸官有所徴發顯先自白恐後漏盡宫門閉請使詔吏開門上許之顯故投夜還稱詔開門後果有上書告顯顓命矯詔開宫門天子聞之笑以其書示顯顯因泣曰陛下過私小臣屬任以事羣下無不嫉妬欲䧟害臣者事類如此非一唯獨明主知之愚臣微賤誠不能以一軀稱快萬衆任天下之怨臣願歸樞機職受後宫掃除之役死無所恨惟陛下哀憐財〈裁同〉擇以此全活小臣天子以為然而憐之數勞勉顯加厚賞賜及賂遺訾一萬萬初顯聞衆人匈匈言已殺前將軍蕭望之恐天下學士訕已以諫大夫貢禹明經著節乃使人致意深自結納因薦禹天子厯位九卿禮事之甚備議者于是或稱顯以為不妬譛望之矣顯之設變詐以自解免取信人主者皆此類也
〈臣〉按石顯之設變詐以自解免取信人主者其術可謂工矣彼趙高之說二世天子之所以貴者稱朕固不聞聲羣臣莫能見其靣居禁中决事茍非天下之至愚未有従而信之者也如顯之請使詔吏開門故投夜還既殺望之更薦貢禹其于譛愬甚矣哉非必闇且暴如二世也非知徳之奥知言之要其不為漢元者鮮矣臣因是歎後世之君子其不若古之聖賢者多而後世之小人其為過於古之奸回者逺矣
桓帝永康元年六月赦天下改元黨人二百餘人皆歸田里書名王府禁錮終身
靈帝建寧二年冬復治鈎黨殺前司𨽻校尉李膺等百餘人
司馬光曰天下有道君子𫝊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不服天下無道君子嚢括不言以避小人之禍而猶或不免黨人生昏亂之世不在其位而欲以口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濁𫝊清撩虺蛇之頭踐虎狼之尾以至身被淫刑士類殱滅不亦悲乎
〈臣〉按朋黨之說起於此彼小人者豈足復道哉夫諸君子葢亦未可深咎也司馬光悲其不能嚢括避禍要亦春秋責備賢者之辭夫至于身雖廢錮而高節令名希之者惟恐不及死徙相望而更以不與為耻豈非天理民彛之不容冺滅而諸君子之自反而縮其浩然之氣充塞天地哉唐自李徳裕宗閔各以其聲援相傾軋而人主患之至謂去河北賊易去朝廷朋黨難宋之黨禁成于熙豐小人之遺孽至于指斥天下之大賢君子以為之魁而立黨人碑于端禮門其南也則又有道學之禁乆而始解臣獨異夫君子之於君子必有針芥〈磁石引針琥珀拾芥〉之投也如之何有洛蜀之不相能君子之于小人判然薰蕕之别也如之何欲調停而與共事此其咎固不在小人而在夫用小人之人矣然自唐宋以來名臣逹士先後或著書立説或奏疏或靣陳要在于反覆開道如李絳之言則曰自古人君所甚惡者莫若人臣為朋黨故小人譛君子必曰朋黨何則朋黨言之則可惡尋之則無跡故也夫君子固與君子合豈可必使之與小人合然後謂之非黨耶裴度之言曰方以類聚物以羣分君子小人志趣同者勢必相合君子為徒謂之同徳小人為徒謂之朋黨外雖相似内實懸殊在聖主辯其所為邪正耳徳裕亦言致理之要在于辯羣臣之邪正夫邪正二者勢不相容正人指邪人為邪邪人亦指正人為邪人主辯之甚難蘇轍之言曰親君子逺小人則主尊國安疎君子任小人則主憂國殆此理之必然且君子小人勢同氷炭同處必争一争之後小人必勝君子必敗何者小人貪利忍耻擊之則難去君子潔身重義汚之則引退也司馬光之言曰君子得位則斥小人小人得勢則排君子此自然之理也然君子進賢退不肖其處心也公其指事也實小人譽其所好毁其所惡其處心也私其指事也誣公且實者謂之正直私且誣者謂之朋黨在人主所以辯之耳是數君子者之用意勤矣不若歐陽修朋黨論之善于立言也修之論曰臣聞朋黨之說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辯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此自然之理也然臣謂小人無朋唯君子則有之其故何哉小人所好者利禄也所貪者財貨也當其同利之時暫相黨引以為朋者偽也及其見利而争先或利盡而交疎則反相賊害雖其兄弟親戚不能相保故臣謂小人無朋其暫為朋者偽也君子則不然所守者道義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節以之修身則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國則同心而共濟終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為人君者恒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善哉論乎
唐太宗時魏徴上疏曰自王道休明十有餘年然而徳化未洽者由待下之情未盡誠信故也今立政致治必委之君子事有得失或訪之小人其待君子也敬而疎遇小人也輕而狎狎則言無不盡疎則情不上通夫中智之人豈無小慧然才非經國慮不及逺雖竭力盡誠猶未免有敗况内懐奸宄其禍豈不深乎夫雖君子不能無小過茍不害於正道斯可畧矣既謂之君子而復疑其不信何異立直木而疑其影之曲乎陛下誠能慎選君子以禮信用之何憂不治
〈臣〉按小人未嘗無才君子不能無過委政治于君子而訪得失于小人豈任賢勿貳之謂乎以太宗之賢而猶以疎君子狎小人為規以貞觀之全盛而猶以危亡之期未可保為懼斯以見徴之盡忠為日中豐蔀〈易豐六二豐其蔀日中見斗蔀障蔽也〉之憂而有唐之子孫亦可以永終知敝有所法戒矣而天寳以後小人宦官叅决機務掌握兵柄蟊賊内訌威福下移始于明皇循于肅代固于徳極于昭國命以之終始昔憲宗葢嘗問宰相明皇之政先理而後亂何也崔羣對曰明皇用姚崇宋璟盧懐慎蘇頲韓休張九齡則理用宇文融李林甫楊國忠則亂故用人得失所係非輕司馬光曰太宗鍳前世之𡚁深抑宦官無得過四品明皇始隳舊章是崇是長晩節令高力士省决章奏乃至進退將相時與之議自太子王公皆畏之宦官自此熾矣易曰履霜堅氷隂始凝也有國家者其惟慎厥始哉
范祖禹曰才有君子之才有小人之才古之所謂才者君子之才也後世之所謂才者小人之才也高陽氏有子八人天下以為才其所以謂才者曰齊聖廣淵明允篤誠高辛氏有子八人天下以為才其所以謂才者曰忠肅㳟懿宣慈惠和周公制禮作樂孔子以為才然則古之所謂才者兼徳行而言也後世之所謂才者辯給以禦人詭詐以用兵僻邪險詖趨利就事是以天下多亂職斯人之用于世也在易師之上六曰開國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小人勿用必亂邦也未濟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王者創業垂統敷求哲人以遺後嗣故能長世也豈以天下未定而可専用小人之才與〈臣〉按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忠肅恭懿宣慈惠和皆徳之目而上古不謂之徳人而謂之才子四凶如鯀恃才悻直而列于不才子之中周公制禮作樂而自謂多才多藝孔子不以太公之鷹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爕伐為才而稱周公之才然則聖賢之微㫖有可得而窺者矣君子之才武定禍亂文致太平者也古者君子之仕也入為卿士出為將率者也古者君子之學也藝則善射御舞則習干戚者也天下而無事則已天下不幸而有事惟君子為能已之而有餘至于小人者庸或有才而不能見利思義見危授命此其不可恃為緩急審矣用人者可不以是為鍳戒乎
以上别賢否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一
天子之孝
制國用
〈臣〉按古之用財所以行禮禮者一定之經制然猶視其年之上下為盈減葢稱財而舉取足以崇恪表迹而止矣豐年物備從其厚非加隆也凶年時詘從其薄非降殺也惟祭祀之禮豐年不奢凶年不儉則所以致敬于神祗祖先者不敢以卑承尊而有所損益也夫自氓庻之賤茍知義理雖有菜色猶將進其甘㫖也王者于父母天地何遽不若是乎自祭祀而外王之服御膳羞工作器用賞賜玩好賓客徃來則皆可稱財而舉豈以盈禮為貴也是故量入為出者敬以約也量出為入者肆以侈也歛而不散厚自封殖者與夫錙銖取之泥沙用之者敢慢于人之甚者也易曰甘節吉〈九五〉又曰
苦節不可貞〈上六〉有中正之道焉以廣敬也述制國用
易節〈卦名〉彖𫝊曰天地節而四時成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
程頤傳曰天地有節故能成四時無節則失序也聖人立制度以為節故能不傷財害民人欲之無窮也茍非節以制度則侈肆至于傷財害民矣
〈臣〉按乾卦文言曰利者義之和也繫辭曰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然則聖人未嘗不言利言理財也其亦主于義而已矣義者裁制之宜宜即當而通者是也故聖人之言利言理財皆言節道也天地之氣序自然之節王者制度法天地自然之節故其不過取不濫用信于四時也一不能節則必至於傷財傷財必至於害民而禍不可勝言矣故天生時而地生財以養民也王者父母天地法其自然之節亦所以養民也此之謂敬天此之謂敬親
禮記曲禮積而能散
鄭康成註曰謂己有蓄積見貧窮則當能散以賙救之
〈臣〉按阜財利用民生之原洪範五福其二曰富故聖人之制國用也不禁人之費而患其不能節不惡人之積而患其不能散也
王制冡宰制國用必于嵗之杪五榖皆入然後制國用鄭康成註曰制國用如今度支經用杪末也
用地大小視年之豐耗
鄭康成註曰小國大國豐凶之年各以嵗之收入制其用多少多不過禮少有所殺
以三十年之通制國用量入以為出
國無九年之蓄曰不足無六年之蓄曰急無三年之蓄曰國非其國也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雖有凶旱水溢民無菜色〈食菜飢色〉然後天子食日舉以樂〈侑食〉
〈臣〉按冢宰制國用是宰相自領度支也嵗杪五榖畢登而四方之豐耗皆可知也鄭註云大國小國豐凶之年者天災流行非必一嵗四方皆耗一嵗四方皆豐孔疏但云地大年豐則制用多地小年耗則制用少其實亦有大國年耗小國年豐之時不得而齊也通三十年為率者每年所入均分為四分一分擬為儲積三分為當年所用二年又留一分三年又留一分是三年總得三分為一年之蓄也三十年之率當有十年之蓄此云當有九年之蓄者三十年之間大畧有閏月十三足為一年孔頴逹言假令一年有四萬斛以一萬斛擬三十年通融積聚為九年之蓄以現在三萬斛制國之來嵗一年之用葢無問豐耗必有現在所入四分之一為積貯而用之多少視此三分為損益諸凡給百官賓客人民及為國家造器物之類雖有一定之禮然亦以現在所入為率多則不過儉有所殺初非拘繋於常法而無所損益也若三十年之通則蓄積足以備水旱可謂禮成樂備之日矣然猶大荒則不舉又可見其與民同患之意古之制國用者如此則宰相安得不身任其事耶若唐時則量出為入也久矣會計當而已矣安用宰相領度支耶
禮器故必舉其定國之數以為禮之大經禮之大倫以地廣狹禮之厚薄與年之上下是故年雖大殺〈色介反〉衆不匡〈與恇同恐也〉懼則上之制禮也節矣
陳澔集説曰定猶成也數賦税所入之數也禮非財不行故必以此數為行禮經常之法也禮之大倫以地之廣狹天子諸侯卿大夫地有廣狹故禮之倫不同地廣者禮備地狹者禮降也禮之厚薄則與年之上下為等大殺謂年凶而賦斂之入大有減殺也衆不匡懼謂無溝壑之憂此其制禮有節財不過用故能如此
〈臣〉按此一節以制禮而言王制以用財而言然其大經大倫設於地財者係於一定而其厚薄之數合於天時者不限於一定也制禮故於其一定者而以不一定者叅之用財故於其不一定者而以一定者為則也則是此經主於言入而王制主於言出此經定國之數地之廣狹是先定之法制其為厚薄亦必先有定式年豐舉厚年凶舉薄不待臨事始議減省衆知國家自有凶年之禮必不取盈故不恐懼也冡宰又於嵗杪視年上下於成例有所考校均節故先儒以為制禮之數用財之節相繼而不離者矣
周禮天官冡宰大宰之職以九式均節財用一曰祭視之式二曰賓客之式三曰䘮荒之式四曰羞服之式五曰工事之式六曰幣帛之式七曰芻秣之式八曰匪頒之式九曰好用之式
賈公彦釋曰以九式均節財用者謂依常多少用財法式也一曰祭祀之式者謂若大祭次祭用大牢小祭用特牲之類二曰賓客之式者謂若上公饔餼九牢飱五牢五積之類三曰䘮荒之式者謂若諸侯諸臣之䘮含禭贈奠賻賵之類王家之䘮所用大非此所供也荒謂凶年榖不熟有所施予也四曰羞服之式者謂王之膳羞衣服所用也五曰工事之式者謂百工所作器用之法六曰幣帛之式者謂若贈勞賓客也七曰芻秣之式者謂牛羊草榖也八曰匪頒之式者謂若分賜羣臣也九曰好用之式者燕好所施予也此九者亦依尊卑緩急為先後之次也
大府〈為王治藏之長〉掌九貢九賦九功之貳以受其貨賄之入頒其貨于受藏之府頒其賄於受用之府
賈公彦釋曰言掌九貢九賦之貳者大宰掌其正此官掌其副以其物入大府故也九功之貳者謂九職之功大宰以九職之成熟歛其税則是九功也亦大宰掌其正物入大府故亦掌其副貳也頒其貨于受藏之府者内府是也頒其賄于受用之府者職内是也
凡頒財以式法授之關市之賦以待〈給也〉王之膳服邦中之賦以待賓客四郊之賦以待稍秣家削之賦以待匪頒邦甸之賦以待工事邦縣之賦以待幣帛邦都之賦以待祭祀山澤之賦以待喪紀幣餘之賦以待賜予〈削同稍所敎反〉
賈公彦釋曰大宰歛得九賦之財給九式之用待來則給之授以舊法式多少
凡邦國之貢以待弔用〈此九貢之財以給凶禮之五事〉凡萬民之貢以充府庫〈此九職之財〉凡式貢之餘財以共玩好之用
鄭康成註曰謂先給九式及弔用足府庫而有餘財乃可供玩好明玩好非治國之用
嵗終則以貨賄之入出會之
賈公彦釋曰貨賄之入者謂九貢九賦九功入來至大府言出者大府以貨賄分置於衆府及給九式之用亦是至嵗終總會計之
司會〈計官之長〉掌邦之六典八法八則之貳以逆邦國都鄙官府之治
賈公彦釋曰司會是鈎考之官逆謂鈎考知得失
以九貢之法致邦國之財用以九賦之法令田野之財用以九功之法令民職之財用以九式之法均節邦之財用掌國之官府郊野縣都之百物財用凡在書〈簿書〉契〈總目〉版〈户籍〉圖〈土地形象田地廣狹〉者之貳以逆羣吏之治而聴其會計以參互考日成以月要考月成以嵗會考嵗成賈公彦釋曰以參互考日成者司會鈎考之官以司書等相參交互考一日之成一日之中計筭文書也以月要考月成者月計曰要亦與諸職參互考一月成事文書也以嵗會考嵗成者嵗計曰會以一嵗之會計考當嵗成事文書也
司書〈主會計之簿書〉掌邦之六典八法八則九職九正〈九貢九賦正税也〉九事〈謂九式變言之者重其職〉邦中之版土地之圖以周知出入百物以叙其財受其幣〈受財幣之簿書〉使入於職幣
賈公彦釋曰司㑹主鉤考司書掌書記故二官所掌其事通焉
三嵗則大計羣吏之治以知民之財器械之數以知田野夫家六畜之數以知山林川澤之數以逆羣吏之徴令
賈公彦釋曰此書知民之財器已下川澤已上恐其羣吏濫徴斂萬民故知此本數乃鉤考其徴令也
職内掌邦之賦入辯其財用之物而執其總以貳官府都鄙之財入之數以逆邦國之財用
賈公彦釋曰掌邦之賦入者謂九職九貢九賦之税入皆掌之辯其財用之物凡所税入者種類不同湏分别之而執其總者總謂税入多少總要簿書言貳者謂職内受取一通副貳文書
及會以逆職嵗與官府財用之出
賈公彦釋曰言會者謂至嵗終會計以逆職嵗者逆謂鉤考也職嵗主出職内主入以已之入財之數鉤考職嵗出財之數
而叙其財以待邦之移用
賈公彦釋曰叙財謂比次職内藏中餘見為簿書以待邦之移用更給他官職内所藏者惟當嵗所用故用不盡者移用之也
職嵗掌邦之賦出以貳官府都鄙之財出賜之數以待會計而考之
鄭康成註曰以貳者亦如職内書其貳令而編存之賈公彦釋曰二官一入一出皆書其貳共相鉤考故職内云以逆邦之賦用此職嵗云以待會計而考之其事通也
凡上之賜予以叙與職幣授之
鄭康成曰叙受賜者尊卑
及會以式法贊逆會
賈公彦釋曰嵗終會計之時則以法式贊助司會鉤考會計之事
職幣〈掌餘財〉掌式法以斂官府都鄙與凡用邦財者之幣鄭康成註曰幣謂給公用之餘凡用邦財者謂軍旅
振掌事者之餘財
賈公彦釋曰振者抍〈音拯〉也檢也以財與之謂之抍知其足剩謂之檢掌事奉王命有所造為故職幣檢掌事者有餘則受取
皆辯其物〈防其或以賤貿貴〉而奠其録〈防其或以多為寡〉以書揭之以詔上之小用賜予
賈公彦釋曰奠其録者謂定其所録簿書色别各入一府以書揭之者謂府各别為一牌書知善惡價數多少
嵗終則會其出凡邦之會事以式法贊之
賈公彦釋曰職幣主出故嵗終與司會會之贊之亦謂贊司會之事也
〈臣〉按易曰天地節而四時成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聖人之當位中正其用財有節猶天地之平分四時也詳攷周官大宰之職愈知夫古之冢宰制國用者異乎後世之以宰相領度支之意焉夫其均節財用猶之天地之平分四時也斯亦爕理陰陽之事也大宰者總其大要者也則有大府為之副貳焉物皆入于大府者也則又有受藏之府受用之府以出納焉司會鉤考之官也司書書記之官也二官通事者也然必與職内職歳二官者參互焉賦入職内主之者也然乃謂受用之府者亦有財物出給職嵗主一嵗之出也而其藏中亦有餘見以待更給他用是言入亦出言出亦入二官又自相鉤考者也職幣之官以受百官餘幣而使人占賣之不致久藏朽蠧是以陳易新而遷化於藏用出入之間者也若是乎藏之用之出之入之其為均節之者葢不専繫於一官之職守而不使胥吏之屬得縁為奸徴斂之官得以溢取也故疏於司書計羣吏之治言恐其濫徵歛萬民故知此本數乃鉤考其徵令真得先王制節謹度之大指矣夫其鉤考第嚴於在官出入之數而初非鉤其在民者也嚴於在官又祇以節夫一己之濫取予亦非督促官吏務為聚斂也後世勾勘之使徵理之司則意全在於剥民奉上不特苦民官吏亦坐累無窮矣其間如邦國之貢以待弔用則以其入之多者待其用之寡者常使之有餘畿内之賦以給九式則以其入之少者待其費之廣者無使之不足又分置於衆府則不見其充積而無侈肆之心别藏於内府則會其羞服而有裁量之意葢古制之善如此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二
天子之孝
制國用
漢靈帝好為私稸收天下之珍貨每郡國貢獻先輸中署名為導行費〈先入此費以為引導然後收受貢獻〉吕強上疏諫曰天下之財莫不生之陰陽歸之陛下豈有公私而尚方斂諸郡之寳中府積天下之繒西園引大農之藏中廐聚太僕之馬而所輸之府輙有導行之財調廣民困費多獻少奸吏因其利百姓受其弊書奏不省
〈臣〉按古之王府内府非私藏也西漢財用有大農少府水衡三所而以少府水衡為私藏則失之始矣王府掌王之金玊玩好兵器凡良貨賄之藏共王之賜遺者乃是式貢之餘財所作非分其正税也内府掌受九貢九賦九功之貨賄良兵良器以待邦之大用是朝覲之頒賜也以其不常厥事不
得繋於一嵗故别藏之耳自漢時府藏有公私之别而乃有多蓄私藏如靈帝者皆濫取於正税之外矣
唐明皇天寳八載引百官觀左藏賜帛有差是時州縣殷富倉庫積粟帛動以萬計楊釗奏請所在變糶為輕貨及徴丁租地税皆變布帛輸京師屢奏帑藏充牣古今罕儔故上帥羣臣觀之賜釗紫衣金魚以賞之上以國用豐衍故視金幣如糞壤賞賜貴寵之家無有限極〈臣〉按漢隋二文唐太宗皆躬履朴儉以富其國而武帝焬帝明皇皆以侈肆耗之故曰用之有節則天下雖貧其富易致也用之無節則天下雖富其貧易致也
舊制天下金帛皆貯於左藏大府四時上其數比部覆其出入及第五琦為度支鹽鐵使時京師多豪將求取無節琦不能制乃奏盡貯於大盈内庫使宦官掌之天子亦以取給為便故久不出由是以天下公賦為人君私藏有司不復得窺其多少校其贏縮殆二十年宦官領其事者三百餘員皆蠶食其中蟠結根據牢不可動楊炎言於徳宗曰財賦者國之大本生民之命輕重安危靡不由之是以前世皆以重臣掌其事猶或耗亂不集今獨使中人出入盈虛大臣皆不得知政之蠧敝莫甚於此請出之以歸有司度宫中嵗用幾何量數奉入不敢有乏如此然後可以為政上即日下詔凡財賦皆歸左藏一用舊式
〈臣〉按楊炎片言之間回徳宗之意使天下財賦皆歸左藏亦得根本之計矣但兩税之法則是量出為入耳徳宗之好利習與性成彼見内庫向之充積與夫取給之便一旦悉歸左藏則大盈幾致於一空别求所以盈之之法則不待懲奉天儲蓄之窘惑於裴延齡之誕妄而未嘗忘向日之大盈必以聚斂為長策矣故追維其咎則第五琦之奏貯内庫乃為禍始罪甚於延齡葢以天下之公賦而為人君之私藏宜其取之愈多而求之愈無厭也善哉陸贄之諌㮄行宫貢獻之物為瓊林大盈庫也曰天子與天同徳以四海為家何必撓廢公方崇聚私貨降至尊而代有司之守辱萬乘以效匹夫之藏又曰陛下誠能近想重圍之殷憂追戒平居之専欲凡在二庫貨賄盡令出賜有功每獲珍蕐先給軍賞如是則亂必靖賊必平徳宗雖聞贄言命去其榜其後贄極論延齡之惡則不悦贄而益厚待延齡其所㴱嗜篤愛者固不可奪也馬端臨曰司馬温公有言天之生財止有此數不在民則在官譬如雨澤夏潦則秋旱善哉言也後世多慾之君聚斂之臣苛征横斂民力不堪而無所從出於是外則擅留常賦以為進奉内則妄指見存以為羡餘直不過上下之間自相欺蔽耳徳宗借軍興用度不足之名而行間架陌錢諸色無藝之征斂乃復不能稍豐涇原軍士之廪餉以致奉天之難至委其厚藏以遺朱泚泚平而府庫尚盈人皆追怨征斂之横而帝方懲奉天儲蓄空窘益務聚蓄此唐之所以不振也
唐憲宗元和二年李吉甫撰元和國計簿上之總計天下方鎮四十八州府二百九十五縣千四百五十三其鳯翔鄜坊邠寧振武涇原銀夏靈鹽河東易定魏博鎮冀范陽滄景淮泗淄青等十五道七十一州不申户口外每嵗賦税倚辦止於浙江東西宣歙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八道四十九州一百四十四萬户比天寳税戸四分減三天下兵仰給縣官者八十三萬餘人比天寳三分増一大率二戸資一兵其水旱所傷非時調發不在此數
〈臣〉按朱熹嘗言財用不足皆起於養兵十分八分是養兵其他用度止在二分之中後世之制國用所以難於古者以是故矣夫古之世葢未嘗有養兵之費也然而用邦財者莫大於軍旅之事以古之軍旅之事當後世之非時之調發而以一嵗財入之數十分之二當古之九式弔用充府庫者是後世之制國用自養兵之外凡皆當以古之十之二為率而尚未能於其二分之中留其四分之一以為三十年之蓄也如元和國計簿所載二户資一兵者其税户之消息有時固不可以執一而論而熹所論天下之財什八養兵計設兵之數多少之不同雖事異勢殊亦無能甚相懸也載按文獻通考言李吉甫為元和國計簿及中書奏疏以天下郡邑户口財賦之入較吏禄兵廪商賈僧道之數大率以二户而資一兵以三農而養七游手夫以國家之置吏以治民通商賈以利民皆古之所有而今之所不可無者設兵以衛民是古之所無而今之所不得已者獨柰何佛老之徒宫室衣服飲食坐耗夫耕織工作之人乎古者重游民之罰而後世從而崇長之籌國計者如之何其不為之所也夫國用之不足大故在於養兵而軍旅之興徃徃兵不可用是所養者無異於游手之僧道也僧道之耗民也驅而之於耕織工作斯已矣而千百年來猶且難行而况于執干戈弓矢之屬乎夫善養兵有道焉使吾之執干戈弓矢之屬不至游手而不可用則一旦有事固無待於益兵而兵之所聚或未能卒觧則軍屯之法雖未足補失業之農之賦入要不至於盡糜帑藏而坐待其匱也
宋太祖開寳元年詔諸道給舟車輦送上供錢帛馬端臨曰上供之名始於唐之中葉宋興既已削州鎮之權命文臣典藩奉法循理而又承平百年版籍一定大權在上既不敢如唐之専擅以自私獻入有程又不至如唐之隳亂而難考則雖按籍而索錙銖皆入朝廷未為不可然且猶存上供之名取酌中之數定為年額而其遺利則付之州縣椿管葢有㴱意一則州郡有宿儲可以支意外不虞之警急二則寛於理財葢陰以恤民承流宣化者幸而遇清介慈惠之人則上供輸送之外時可寛假以施仁不幸而遇貪饕縦侈之軰則郡計優裕之餘亦不致刻剥以肆毒所謂損上益下者也嗚呼仁哉
六年令諸州舊屬公使錢物盡數繫省毋得妄有支費以留州物盡數繫省始於此
陳傅良曰自唐末方鎮厚斂以自利上供殊鮮或私納貨賂即名供奉至是始盡繫省按後唐天成年宣命於繫省麴錢上每貫止二百文充公使同光二年租庸院奏諸道如更妄稱簡置官員即勒令自備請給不得正破繫省財物則繫省之名舊矣然初未嘗立拘轄鉤管之制要不使妄費而已淳化五年十二月初置諸州應在司具元管新收已支見在錢物申省景徳元年復立置簿拘轄累年應在雖有此令不過文具三司使丁謂奏立轉運司比較聞奏省司進呈増虧賞罰之法然承平日久國家益務寛大諸郡錢物往往積留漕臣靳惜吝於起發而省司殊不究知其詳魏羽在咸平則言淳化以來收支數目攢簇不就名為主計而不知錢出納王隨在景徳則言咸平以來未見錢物著落諸州受御指揮多不供申或有申報多是鹵莽以致勘會勾銷了絶不得范雍在天聖則又言自太平興國以來未嘗除破更有椿管倍萬不少天聖至嘉祐四十年間理財之令數下徒有根括驅磨之文設而不用以此見得開國以來訖於至和天下財物皆藏州郡祖宗之㴱仁厚澤於此見矣熙寧五年㸔詳編修中書條例檢正五房公事判司農寺曽布奏伏以四方財物乾没差謬漫不可知三司雖有審覆之名不復省閲但為空文自天聖九年上下因循全無檢㸃縱有大段侵欺亦無由舉發為𡚁滋多遂乞専置司驅磨天下帳籍自専置司繼以㫄通目子而天下無遺利而公使錢始立定額自二百貫至三千貫止州郡所入纔醋息房園祠廟之利謂之収簇守臣窘束後屢有奏陳後又以在州諸色錢類為一體封樁入便以便不盡錢起發初嘉祐茶通商於是以六路茶本錢茶租茶税錢封樁入便若輙有支動即當職黜降不以自首遷官去官赦降原减之限至是遂以七路諸色錢並依通商茶法矣元豐五年又以上供年額外凡𤨏細錢定為無額上供葢自繫省而後有應在司有應在司而後有封樁有封樁而後起發葢至熙豐繫省初無窠名應在司最為冗長此元祐羣臣所以㴱罪王安石之紛更也
〈臣〉按巽巖李氏言唐分天下之賦為三曰上供送使留州宋之上供其名如故而繫省錢乃留州送使錢也觀陳氏馬氏所論知宋之祖宗之制其為之吏與民者皆寛然有餘力焉至於元豐熙寧之間而興利之臣借先王以文其説其計筭析於秋毫四出𠉀望同於壟斷矣自是蔡京王黼又為畫策愈密愈急而天下不勝其病以至於靖康之變葢財之在上在下損此益彼未有别自天降地出者也然而上供之與留州送使同是既取之民者也而存留之與觧發其疎密緩急不啻倍蓰其故具如陳氏馬氏所論著仁人君子固當以宋之祖宗朝之寛大為法而以熙豐以後小人之術為戒矣或曰周官會計鉤考甚嚴而顧使州郡得以乾没可乎曰州郡也異於庫藏之吏庫藏之吏財出財入固不可使乾没也而州郡亦不使之得而妄費豈欲其漫無訾省哉且也古之民天子之所長養其家之器械馬牛皆可以周知其數而後世能若是乎莫若以優裕之意簡易之法休息之政治之而已朝廷寛大則長吏必不至於刻覈長吏不至於日憂負課之黜則小民不至於日受催科之困自然之理也
孝宗乾道三年詔孫大雅奏漢制上計之法朕以為可行于今令侍從臺諫叅考古制進呈先是秀州知州孫大雅置本州拘催上供錢格目表上且言漢制盡郡國詣京師奏事至中興則嵗終遣吏上計于正月旦天子幸徳陽殿臨軒受賀而屬郡計吏皆覲以詔殿最今也不然未嘗有甘泉〈漢宫名〉上計之制而臣始為之葢法漢之大司農郡國之四時上月旦見錢榖簿其逋未畢各具列之意以為書也於是監察御史張敦實劉貢言一縣必有一縣之計一郡必有一郡之計天下必有天下之計天下之計總郡縣而嵗考焉周官所載最為詳密天官冢宰之屬理財居其半掌財用而言嵗終則會者凡十又太府之職嵗終則以貨賄之入出會之小宰之職嵗終則今郡吏致事鄭氏註云若今之上計也漢承秦後蕭何收其圖籍知張蒼善算於是令以列侯居相府領郡國上計者此則漢之初制専命一人以掌天下所上之計也至武帝建元三年詔吏民有明當世之務習先聖之術者縣次續食令與計偕註云計者上計簿使也郡國每嵗詣京師上之至宣帝黄龍元年二月下詔曰方今天下少事而民多貧盗賊又衆其咎安在上計簿具文而已務為欺謾以避其課令御史察計簿疑非實者按之使真偽無相亂是則在宣帝之時郡國所上計簿已不能無𡚁矣光武中興嵗終遣吏上計遂為定制正月旦天子幸徳陽殿臨軒受賀而屬郡計吏皆在列置大司農掌之其逋未畢各具列之今孫大雅所陳者是也然西漢言郡國上計東漢言屬郡計吏則遠方者在東漢未必皆至矣漢之大司農則今之戸部也竊見户部掌天下之財計有上限中限末限之格法有月催旬催五日一催之期會每於嵗終獨以常平收支戸口税租造冊進呈而於州郡諸色窠目尚畧焉是於三代嵗終則會與兩漢上計之法為未備也然而去古愈逺文籍愈煩在西漢已不免文具之𡚁况今日能盡革其𡚁乎在東漢止於屬郡之内况今日川廣之遠能使其如期必至乎臣等愚見莫若嵗終令户部盡取天下州郡一嵗之計已足未足虧多虧少之數並皆造冊正月進呈兼採漢初之制丞相選差一人考覈户部所上計而明州郡之殿最則三代兩漢之制兼該而無不舉之處矣詔户部措置其後户部言諸路州軍嵗起上供諸色窠名錢帛各有條限年額數目本部每年預期行下逐路監司及州軍依限催納其嵗終具常平收支并税租課利㫄通繫取前二年數戸部本年數造冊進呈内不到路分次年附進今來張敦實等奏陳嵗終令戸部盡取天下州郡一嵗之計已足未足虧少虧多之數造冊正月進呈縁諸路州軍地里逺近不同切慮次年正月未能盡實申到若候取會齊足攢造亦恐後時今欲立式遍下諸路州軍各以本州每嵗應於合發上供窠名錢帛粮斛數目置籍照條例鉤考發納嵗終開具造冊湏管次年正月畢詣闕投進降付戸部叅攷將拖欠州軍取㫖黜責施行上曰如此措置甚善從之〈臣〉按此止是合發上供粮帛銀錢而留州者雖繫省而不在鉤考虧欠黜責之例至其所造已足未足虧多虧少止是一郡一州之總計而非逐戸覈其完欠也然而周官之所以詳密者諸侯國内得民税大國貢半次國三之一小國四之一亦是存留者多發觧者少也唐之上供送使留州三項之分則發觧為一項存留者有二項也由周而後由唐以前則其所承授可知如漢之計簿則亦止是上供之目以計吏等之充庭之儀以為朝賀之盛觀而因而殿最之則亦古之不修職貢之罰也今按乾道始行上計之法而措置之不苛急如此馬端臨曰是年宰執進呈戸部収支細數見管只四十二萬而未催之錢乃二百八十餘萬是知乾道仁民之政不盡斂以歸國而財賦之藏於州縣如此
元世祖二十五年置徴理司遣使鉤考諸路錢榖初僧格摘委六部鉤考百司倉庫財榖復以為不専其任遂置徴理司以主之時理算之計行入倉庫司錢榖者無不破産及當代更人皆棄家避之十月僧格又言湖廣錢榖已責償於平章約蘇穆爾他省欺盗必多請以叅知政事實都等十二人理算江淮江西福建四川甘肅安西六省耗失之數給兵以衛其行詔皆從之既而行臺侍御史程文海入朝言天子之職莫大於擇相宰相之職莫大於進賢宰相不以進賢為急而惟以貨殖為心非為上為徳為下為民之意今立尚書省鉤考錢榖以割剥生民為務所委任者率皆貪饕邀利之人江南盗賊竊發良以此也臣竊以為宜清尚書之政損行省之權罷言利之官行恤民之事僧格大怒留京師不遣奏請殺之者六帝皆不允
二十八年罷徵理司
詔下之日百姓相慶而各路鉤考猶未盡罷既而御史言鉤考錢榖自中綂至今餘三十年更阿哈瑪特等當國設法已極而其黨公取賄賂民不能堪不如罷之便詔從之仍命取昔逋負錢穀文牘聚置一室非上命而竊窺者罪之
〈臣〉按葉適論曰財之多少有無非古人為國之患所患者謀慮取舍定計數必治功之間耳非如今日以一財之不足而百慮盡廢奉頭竭足以較錙銖譬慵夫淺人劫劫焉徒知事其口腹而已者也適此論指熙豐以來中興以後財愈多而事愈不足之𡚁可謂切矣夫以量入為出當無見詘之時量出為入終無見盈之理觀夫子之去兵去食而春秋譏説畝田賦丘甲豈不然哉若僧格之事又何異焉元世祖之不罪程文海未幾而罷徵理司真不溺於言利之臣而有仁人之度矣
以上制國用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二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三
天子之孝
厚風俗
〈臣〉按先王省方觀民法象於風行地上觀之九五大觀在上中正以觀天下者而其爻曰觀我生此中庸所謂風之自也經不云乎父母生之續莫大焉此我生之所從來也故夫成孝敬厚人倫斯足以移風俗矣京邑四方之極孤卿六卿之師禮興賢能莫先興孝刑糾不率莫先糾不孝嚴於正已詳於治内貴若宮闈賤若市師被服飲食端其所尚太師陳詩方岳輶軒采風民間以别貞淫以一道德廣敬之終事也述厚風俗
易蠱〈卦名〉象傳曰山下有風蠱君子以振民育德孔頴達疏曰山下有風者風能揺動散布潤澤今山下有風取君子能以恩澤下振於民養育以徳振民象山下
有風育德象山在上也
〈臣〉按吳澄曰蠱之象非美也君子以之則取其美風在内而能振動外物則象之以振動其民山在外而能涵育内氣則象之以涵育其德振者作彼之善新民之事也育者養己之善明德之事也疏義主於育民以德而吳氏以為育己之德者惟己有是德乃足以振起聳動民之觀聽所謂風之自也程子曰風遇山而囘然則在上之山宜以象君子在下之風宜以象民而書君陳曰爾惟風論語曰君子之德風者育之者君子振之者君子此山下有風是謂山之風矣
革〈卦名〉上六君子豹變小人革面象曰君子豹變其文蔚也小人革面順以從君也
程頤傳曰君子從化遷善成文彬蔚章見於外也中人以上莫不變革雖不移之小人則亦不敢肆其惡革易其外以順從君上之教令是革面也至此革道成矣小人勉而假善君子所容也
〈臣〉按此君子小人指風俗已成之後而言也由其豹變文蔚則命為君子由其革面順從則謂之小人何也九五順天應人之時自新新民之極六二正應君臣咸有一德以革天下之弊新天下之事者在五則未占有孚在二則已日乃革早已炳其虎變之文矣乾之二五皆為龍則革之二五皆為虎皆大人之事也此君子小人皆在舊染汙俗之中者其文蔚者文細而相映蔚明不大變要是勉而遷善也已而又有下此者其心終未革也勉從教令而已洪範曰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汝則念之不協于極不罹于咎皇則受之謂之君子之革可也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則錫之福時人斯其惟皇之極謂之小人之革可也然則時固不能無小人也何以為革道之成曰唐虞四方風動而有苗弗率尚在大禹之謨成康三紀風移而殷頑未殄見於畢公之命蓋惟彼下愚甘自外於聖王之化既能革面乃僅免於後夫之凶也哉
洪範無偏無陂〈音祕〉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音盪〉無黨無偏王道平平〈音駢〉無反無側王道正直㑹其有極歸其有極蔡沈傳曰此章蓋詩之體所以使人吟咏而得其性情者也夫歌咏以協其旨反覆以致其思戒之以私而懲創其邪思訓之以極而感發其善性諷詠之間恍然而悟悠然而得忘其傾邪狹小之念達乎公平廣大之理人欲消熄天理流行㑹極歸極有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者其功用深切與周禮太師教以六詩者同一機而尤要者也後世此意不傳皇極之道其不明於天下也宜哉
〈臣〉按有韻之言人易誦習故古之聖人以詩教人使其吟諷之間足以和平其心氣而語言之下有所觀感懲創而放僻邪侈之意不覺其自化也然而䕫之典樂周之司樂皆以教國子而皇極之敷言為凡厥庶民而作故初無艱難之辭深隱之意迴易反覆不過數字使委巷之中阡陌之上婦人䜿子聞之誦之無所苦難久之天機鼓舞短歌微吟自叶音韻轉換一二遂疊篇章蓋敷言之體如是故也其秀民靜女其詩往往可傳故太史陳之以觀風也故曰在上為政教在下為風俗經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樂固虞庠之教凡有韻之言皆可依永和聲而敷言皆四言不為長短句則又其便於誦習者此所以教萬民也〈臣〉故因蔡傳之義而申之如此
君陳簡厥修亦簡其或不修進厥良以率其或不良〈臣〉按宋夏僎曰修者簡别之不使與不修者混不修者亦簡别之不使與修者雜良善者進用之則不良者知所愧慕蓋簡别之使不見異而遷也然徒有其令民弗從也敬典在德是君陳之所已能者成王始勉之曰尹兹東郊敬哉終勉之曰爾克敬典在德敬之一字化民成俗之本咸與維新偕之大道斯其福之厚名之長亦以之矣
詩國風大序〈先儒相承謂子夏所創毛萇衞宏潤色〉曰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至於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故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是以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者謂之雅
〈臣〉按集傳國者諸侯所封之域而風者民俗歌謡之詩也謂之風者以其被上之化以有言而其言又足以感人如物因風之動以有聲而其聲又足以動物也是以諸侯採之以貢天子天子受之而列於樂官於以考其俗尚之美惡而知其政治之得失焉舊説二南為正風所以用之閨門鄉黨邦國而化天下者也十三國為變風則亦領在樂官以時存肄備觀省而垂鑒戒耳今由大序觀之則極其所以動天地格鬼神者先之以夫婦父子君臣之三綱而後及於天下之風俗何則三綱淪則人倫皆斁人倫斁則教化不美非獨不能移風俗而主教化者反為風俗所移矣故正變不同也然而黍離而下風也即正大小雅變大小雅皆風也故序以繫一人之本四方之風互言之但其為一國之事與天下之事則有别耳苕華草黃而後則不復言天下之事也一國之風豈不繫於一人之本哉詩之為用主於移風俗也審矣孔頴達云序言詩能易俗孝經言樂能移風俗者詩是樂之心樂是詩之聲詩樂同其功也
周南召南
小序曰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鵲巢騶虞之德諸侯之風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繫之召公
鄭康成譜曰周召者禹貢雍州岐山之陽地名今屬右扶風美陽縣地形險阻而原田肥美周之先公太王自豳始遷焉而修德建王業商王帝乙之初命其子王季為西伯至紂又命文王典治南國江漢汝旁之諸侯於時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故雍梁荆豫徐揚之人咸被其德而從之文王受命作邑於豐乃分岐邦周召之地為周公旦召公奭之采地施先公之教於己所職之國武王伐紂定天下巡狩述職陳誦諸國之詩以觀民風俗六州者得二公之德教尤純故獨録之屬之太師分而國之其得聖人之化者謂之周南得賢人之化者謂之召南言二公之德教自岐而行於南國也此謂風之正經
〈臣〉按二南之化始於房中而及於家國天下諸侯有奉先之孝大夫有自公之忠兔罝野人其賢可賓閨門女子其儀足法㬥民不作獄訟不興征役不怨雖千百世以下歌弦其詩猶足以感起人心而動末俗况當日乎朱子謂文王意誠心正之功不息而久其薰蒸透澈融液周徧自不能已誠哉是言也人君誠熟復於二南之篇則修齊治平一以貫之矣
邶鄘衞
嚴粲曰關雎鵲巢為三百篇之綱領風之正也反乎此者變也邶鄘衞風也衞禍基於衽席覃及宗社居變風之首二南之變也
鄭康成譜曰邶鄘衞者商紂畿内方千里之地其封域在禹貢冀州太行之東北踰衡漳東及兖州桑土之野周武王伐紂以其京師封紂子武庚為殷後三分其地置三監尹而教之自紂城而北謂之邶南謂之鄘東謂之衞武王既喪三監導武庚叛成王殺武庚復伐三監更於此三國建諸侯以殷餘民封康叔於衞使為之長後世子孫稍并彼二國混而名之七世至頃侯衞國政衰變風始作故作者各有所傷從其國本而異之為邶鄘衞之詩焉
〈臣〉按邶鄘衞乃紂畿内之地漸染於商俗之靡靡者久故有康叔武公之德則變而至正尚不能固遇宣惠之淫則變而之邪尤為甚易也
王
鄭康成譜曰王城者周東都畿内王城方六百里之地其封域在禹貢豫州太華外方之間北得河陽漸冀州之南始武王作邑於鎬京謂之宗周是為西都周公攝政五年成王在豐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既成謂之王城是為東都今河南是也召公既相宅周公往營成周今洛陽是也成王居洛邑遷殷頑民於成周復還歸處西都至於平王以亂故徙居東都王城於是王室之尊與諸侯無異其詩不能復雅故貶之謂之王國之變風
蘇轍曰其風及其境内而不能被天下
鄭
鄭康成譜曰初宣王封母弟友於宗周畿内咸林之地是為鄭桓公今京兆鄭縣是其地也為幽王大司徒以周難之故從史伯之言寄帑與賄於虢鄶其子武公卒取二邑及鄢蔽補丹依疇歴華八邑之地右洛左濟前華後河食溱洧焉今河南新鄭是也武公又作卿士國人宜之鄭之變風又作〈鄭并檜檜風已作故云又〉朱熹集傳曰鄭衞之樂皆為淫聲然鄭聲之淫有甚於衞矣故夫子論為邦獨鄭聲為戒而不及衞蓋舉重而言自有次第也詩可以觀豈不信哉
〈臣〉按鄭武公徙封虢檜之地右雒左泲食溱洧焉土陿而深山居谷汲男女亟聚㑹然則如采蘭水上祓除不祥固其舊俗而以為淫風者如朱子於漢廣詩云江漢之俗其女好遊漢魏已後猶然如大堤之曲可見當其王化盛行之時則溱洧之女子豈必與漢廣之女子殊其貞潔哉惟其兵革不息男女相棄各無匹偶故淫佚之情不能自持至於斯極也夫子論為邦則放鄭聲非以其俗終不可化也世有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之王者則溱洧其先變矣
齊
鄭康成譜曰齊者古少皥之世爽鳩氏之墟周武王伐紂封太師呂望於齊地方百里都營丘成王廣大邦國之境而齊受上公之地其方域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棣其子丁公嗣位於王官後五世哀公政衰荒淫怠慢紀侯譖之於周懿王使烹焉齊之變風始作〈穆陵屬楚境無棣在遼西此乃征伐所至非封域也〉朱熹集傳曰太公既封於齊通工商之業便魚鹽之利民多歸之故為大國
〈臣〉按齊俗工商之業魚鹽之利固不始於管子也故管子變而加厲則甚易及其俗之既極則返而適先王之道甚難也至若還與盧令二詩皆刺其時從禽而無厭國人好之遂成風俗習於田獵謂之賢閑於馳驅謂之好故道民不可不愼也謝枋得曰千萬人之習俗原於一人之好尚千百年之敝化生於一時之放心齊俗好田亦其所由來者漸矣
魏
鄭康成譜曰魏者虞舜夏禹所都之地在禹貢冀州雷首之北析城之西周以封同姓焉其封域南枕河曲北渉汾水昔舜耕於歴山陶於河濱禹菲飲食惡衣服卑宮室此一帝一王儉約之化於時猶存及今魏君嗇且褊急不務廣修德於民教以義方其與秦晉鄰國日見侵削國人憂之當周平桓之世魏之變風始作
孔頴達疏曰魏俗趨利實由地陿使然人君當知不可而以政反之今君乃儉嗇且褊急而無德教至使民俗益復趨利故刺之
〈臣〉按魏本舜禹故都其民儉以能勤是乃聖賢之遺風也然而儉之敝為趨利趨利則至於貪詩中葛屨至十畝之間刺儉伐檀碩䑕刺貪孔頴達以為其事相反非也以故俗之儉而其末失之貪本相因也然而奢之俗難反而儉之俗易救其君茍示之以禮則俗何以不虞夏乎季札聞歌而曰大而婉儉而易行以德輔此則為明主亦此故也褊急乃婉而大之反云然者詩人知刺褊急則為憂時憫俗而不胥與為類故嘆美也亦其樂之音然與
唐
鄭康成譜曰唐者帝堯舊都之地今曰太原晉陽堯始居此後乃遷河東平陽成王封母弟叔虞於堯之故墟曰唐侯南有晉水至子燮改為晉侯其封域在禹貢冀州太行恆山之西太原太岳之野至曾孫成侯南徙居曲沃近平陽焉昔堯之末洪水九年下民其咨萬國不粒於是殺禮以救艱厄其流乃被於今當共和之時成侯曾孫僖侯甚嗇愛物儉不中禮國人閔之唐之變風始作
元劉瑾曰自堯至於周蓋千餘年矣而其風化流傳固結於唐人之心故其民間質實勤儉之習親愛和樂之思警戒之情備見於詩此其俗之所以為厚也〈臣〉按前漢志言河東本唐堯所居有先王遺教君子深思小人儉嗇合十二篇之詩觀之班固之言得之矣蟋蟀一篇固深思之君子為之故楊時以為當是時風雖變而堯之遺風未亡也
秦
鄭康成譜曰秦者隴西谷名於禹貢近雍州鳥䑕之山堯時有伯翳者實臯陶之子佐禹治水水土既平舜命作虞官掌上下鳥獸草木賜姓曰嬴周孝王使其孫非子養馬於汧渭之間封為附庸邑之於秦谷至曾孫秦仲宣王又命作大夫始有車馬禮樂侍御之好國人美之變風始作秦仲之孫襄公平王之初興兵討西戎以救周平王東遷王城乃以岐豐之地賜之始列為諸侯遂橫有西周畿内八百里之地其封域在荆岐終南惇物之野至元孫德公又徙於雍云
張栻曰讀車粼駟鐵之詩則知秦之立國自其始創不過盛其車馬奉養之事競為射獵之為而已蓋不及於用賢制民也則其風流亦習乎是而已
朱熹集傳曰秦人之俗大抵尚氣槩先勇力忘生輕死故其見於詩如此然本其初而論之岐豐之地文王用之以興二南之化如彼其忠且厚也秦人用之未㡬而一變其俗至於如此則已悍然有招八州而朝同列之氣矣何哉雍州土厚水深其民厚重質直無鄭衞驕惰浮靡之習以善導之則易興起而篤於仁義以猛驅之則其彊毅果敢之資亦足以彊兵力農而成富强之業非山東諸國所及也嗚呼後世欲為定都立國之計者誠不可不鑒乎此而凡為國者其導民之路尤不可不審所之也
〈臣〉按一岐豐之民也文武導之以忠厚而卜過其厯秦人導之以武勇而再傳即隕蓋其變風之作以至於并吞混一其習尚者甲兵車馬射獵攻戰而已故婦人女子亦能備言小戎之制也臣嘗疑堯舜禹之遺風尚存於唐魏而文武之遺風有宣王以振之不應至於是時而泯滅殆盡也無衣三章隱然有敵王所愾之思或者比閭族黨相保相愛之民不忘王室乃如是也傳之既久而秦之習俗已成則其弊至於如賈生之所歎息者誠哉導民之路不可不審也
陳
鄭康成譜曰陳者太皥虙戲氏之墟帝舜之後有虞閼父者為周武王陶正武王封其子媯滿於陳都於宛丘之側是曰陳胡公以備三恪妻以元女大姬其封域在禹貢豫州之東其地廣平無名山大澤西望外方東不及孟豬大姬無子好巫覡禱祈鬼神歌舞之樂民俗化而為之五世至幽公當厲王時政衰大夫淫荒所為無度國人傷而刺之陳之變風作矣孔頴達疏曰地理志云周武王封媯滿於陳是為胡公妻以元女大姬婦人尊貴好祭祀用巫覡故其俗好鬼者也
〈臣〉按輔廣曰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逸則淫淫則忘善忘善則惡心生理勢之必然也陳國之地廣平又以大姬之化故其俗遊蕩無度已見於宛丘之詩其逸甚矣故繼以東門之枌男女聚會歌舞棄其所業相與悦慕各有所贈以交情好動其淫欲者亦勢之必然也臣觀唐魏之幽思勤儉由於其地之陿隘豳人之耕饁桑麻由於其地之苦寒此則沃土之民所以好淫瘠土之民所以思義之明驗也大姬武王之元女又有太任太姒邑姜累世之母訓不應其好巫覡鬼神歌舞之樂至於民俗化而為之也陳之變風作於幽公之時自胡公至幽公五世矣株林澤陂為詩變風之終然則陳靈之淫亂為十二國之風之所無而世變於是乎亟其詩於是乎不足録矣陳風以宛丘東門始以株林澤陂終靈之淫亂幽公啟之陳之亡幽公兆之胡乃言大姬之化哉
檜
鄭康成譜曰檜者古高辛氏火正祝融之墟檜國在禹貢豫州外方之北滎波之南居溱洧之間周夷王厲王之時檜公不務政事而好潔衣服大夫去之於是檜之變風始作
〈臣〉按羔裘之詩序檜小而迫君不用道潔其衣服逍遥遊燕而不能自强於政治故作是詩故輔廣以為志於大者宜遺於小溺於小者無暇於大檜君所好如此則不能自强於政治也宜矣無政治何以成風俗此季子所以自檜無譏也然而號為欒欒之棘人而作詩者以庶㡬一見素冠為幸則其薄恩廢禮而衣服之華是安亦化其君之所安也
曹
鄭康成譜曰曹者禹貢兗州陶丘之北地名周武王既定天下封弟叔振鐸於曹今曰濟陰定陶是也其封域在雷夏菏澤之野昔堯遊成陽死而葬焉舜漁於雷澤民俗始化其遺風厚重多君子務稼穡薄衣食以致蓄積夾於魯衞之間又寡於患難末時富而無教乃更驕侈十一世當周惠王時政衰昭公好奢而任小人曹之變風始作
〈臣〉按檜之匪風曹之下泉皆亂極思治之詩居變風之終程頤以為如剝卦諸陽消剝已盡獨上九一爻尚存如碩大之果不見食將有復生之理然則人君誠詳味於此二詩轉亂為治如剝之受以復則聖人繫詩之意也然而治亂循環之運不過君子小人進退之間誠用君子則得輿之慶即國家之福也用小人則剝廬之傷亦國家之凶也正變之故存亡之際其必由之矣
豳
鄭康成譜曰豳者后稷之曾孫公劉自邰而出所徙之地名今屬右扶風栒邑公劉以夏后太康時失其官守竄於此地猶修后稷之業勤恤愛民民咸歸之而國成焉其封域在禹貢雍州岐山之北原隰之野至商之末世太王又避難而入處於岐陽民又歸之皆能守后稷之教不失其德成王之時周公避流言出居東都二年思念公劉太王居豳之職憂念民事至苦之功以比序已志後成王迎之攝政致太平其出入也一德不囘純似乎公劉太王之所為太師大述其志意主於豳公之事故别其詩以為豳國變風焉
〈臣〉按豳風首七月周公所作而太師題之曰豳風者周公居其地見豳民風俗之厚本先公之遺澤因念王業之所由起而比序己志也以大雅篤公劉綿綿瓜瓞之二詩叅之則先公之所以君之宗之或出或入而其民相與忠愛其君之意有不僅安常處順之時躋公堂而稱萬壽者也然而大雅之所陳者主於王業之所以盛而農桑耕織早晚之候衣服飲食供奉之宜在所略焉而七月所云至纖至悉也宜其為風也繫豳風於下泉之後亂極思治剝盡復生必使列國之風俗如豳民之於豳公豳公子則其民可與安常處順如公劉太王之使其民弗忍他去然後可以履危蹈亡然所以致此者自有道也必有農桑耕織以勤其生然後得衣服飲食以厚其養此豳詩之大較也自太王遷岐而豳民從之岐之風俗一豳之風俗也自岐而豐自豐而鎬一豳之風俗也以至化行南國一豳之風俗也故二南至於豳風始之終之終之始之者也豈非其變而克正之理與
禮記王制命太師陳詩以觀民風命市納賈以觀民之所好惡志淫好辟
孔頴達疏曰王巡狩見諸侯畢乃命其方諸侯太師各陳其國風之詩以觀其政令之善惡若政善詩辭亦善政惡則詩辭亦惡命典市之官進納物賈之書以觀民之所有愛好所有嫌惡若民志淫邪則愛好邪辟之物民志所以淫邪由在上教之不正此陳詩納賈所以觀民風俗是欲知君上善惡也
命典禮考時月定日同律禮樂制度衣服正之
陳澔集説曰典禮掌禮之官考時月定日即舜典所云協時月正日也律禮樂制度衣服皆王者所定天下一君不容有異異則非正矣
〈臣〉按詩所以言志風所以從上詩言之哀樂足以見民風之厚薄民風之厚薄足以知上政之得失故命太師陳詩焉然而唐虞五載周十二嵗則所陳之詩不必在即時也物賈則即時之事而志淫好辟則民風所由以壞也然而所以正之者則不得屑屑焉於市師正之也敬授民時先正之以天道也律者萬事之根本也禮樂之僭制度之踰衣服之不衷所以為淫辟也此雖未至於變禮易樂革制度衣服之甚而不可使其稍有參錯也正風俗者正此而已矣同風俗者同此而已矣市賈不期平而平矣國風之和平有不期然而然者矣此所以九州萬里之逺而教化之行均平齊一治其守土之侯而加於百姓刑於四海不待治之而自無不治者也
樂記濟河而西馬散之華山之陽而弗復乘牛散之桃林之野而弗復服車甲衅〈許靳反〉而藏之府庫而弗復用倒載干戈包之以虎皮將帥之士使為諸侯名之曰建櫜然後天下知武王之不復用兵也
散軍而郊射〈郊學之中〉左射貍首右射騶虞而貫革〈甲鎧也〉之射息也裨冕〈音皮天子諸侯六服大裘為上其餘皆裨服裨衣而著冕故云〉搢〈挿也〉笏而虎賁之士説〈音脱〉劔也
〈臣〉按古之用兵者合之而能離聚之而能散固由其制之善而武王大聖人其識見作用更不同也後世以兵取天下及事已之後不知宿兵無事之可虞獷猛之性之難制暴悍之習尚將以成風俗之隱憂而未能一旦決然舉馬牛車甲干戈之類散者散藏者藏也報勞賞功修文偃武亦未能有以保全之勸誘之也故近則目前有不戢之禍遠則累世仍殺伐為事也武王濟河而西散牛馬藏車甲干戈更不再需時日美之以建櫜之名所以立收將帥之兵權禮之以脱劔之服所以立解虎賁之凶器此其聲靈亦足以震讋於天下矣天下之人亦足以知其所尚之在彼不在此矣而其末失猶且諸侯强大夫僭列國兵爭禮射息而貫革之射獨行於時况乎其馬上得之而欲以馬上治之也
坊記子曰夫禮者所以章疑别微以為民坊者也故貴賤有等衣服有别朝廷有位則民有所讓
葉夢得曰章疑異於決疑疑者似同而異章言其顯也決言其成也别微異於明微微者似有而無别言其辨也明言其既著也以其顯疑故貴賤有等以其辨微故衣服有制
〈臣〉按讓者爭之反也爭讓者理亂之大端也文王之民耕者讓畔行者讓路所以成二南之風化洙泗之間齗齗如也夫子以為魯俗之衰矣然而貴賤之等衣服之别朝廷之位非不章且别也民皆有競心焉何哉爵以詔德而貴賤不必以爵列也服以顯庸而衣服不必以功賜也故朝廷之位從而不足以辨分定志也故古之受爵服者雖量其德與庸足以當之而未有不讓者也傳曰范宣子讓其下皆讓未有朝廷之上推賢讓能而民不興讓者也民興讓則風俗歸於厚矣
緇衣子曰下之事上也不從其所令從其所行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矣故上之所好惡不可不愼也是民之表也
陳祥道曰言之化人也淺故不從其所令行之感人也深故從其所行故好惡出於正則彼皆從而正好惡出於非則彼皆從而非猶表端而影端表枉而影枉也故謂民之表
〈臣〉按此節即大學傳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之意可見一人之仁暴為天下風俗之厚薄也然則大學傳文簡此文正可為其義疏
儀禮鄉飲酒禮鄉飲酒之禮主人〈諸侯之鄉大夫〉就先生〈鄉中致仕者〉而謀賓介〈處士賢者〉
〈臣〉按先儒皆言鄉飲酒凡有四一是天子之鄉大夫獻賢能於王一是諸侯之鄉大夫貢賢能於其君一是州長習射一是黨正蜡祭貢獻賢能皆三年一行春秋習射一嵗兩行蜡索一嵗一行也自漢以來斯禮已不能盡復而猶存其梗概亦足以使尚賢尊長之義不盡泯沒夫子所謂我愛其禮豈不然哉
周禮地官司徒鄉老二鄉則公一人鄉大夫每鄉卿一人州長每州中大夫一人黨正每黨下大夫一人族師每族上士一人閭胥每閭中士一人比長五家下士一人遂大夫每遂中大夫一人縣正每縣下大夫一人鄙師每鄙上士一人酇長每酇中士一人里宰每里下士一人鄰長五家則一人
〈臣〉按天子之三公至貴尊而人領二鄉焉鄭註云内與王論道中參六官之事外與六鄉之教其要為民是以屬之鄉焉六遂之官命數皆卑於卿一等鄰長亦治五家而不命之士為之其三孤為三公之副又不使之與六遂之教於此可見教化之行風俗之成自内而外自近及遠六鄉之教三公之教三公之教天子之教而已矣自遠郊以達於畿中則法此教而已矣三代以下畿輔之民五方雜處游閒無事機巧奸利故漢之京兆號為難治奸雄游俠倚有勢者為窟穴莫敢呵問古之鄉老鄉大夫以三公六卿為之亦以其位尊權重其文書禁令非豪家貴族所得而阻撓之者也意深哉
左傳晉侯〈景公儒〉請于王〈周定王〉戊申以黻冕〈命卿之服〉命士㑹將中軍且為太傅〈士㑹帥師滅甲氏及留吁獻俘於王而請之故有是命〉於是晉國之盜逃奔于秦羊舌職〈晉大夫〉曰吾聞之禹稱善人不善人遠此之謂也夫詩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善人在上也善人在上則國無幸民〈賞不僭刑不濫也〉諺曰民之多幸國之不幸也是無善人之謂也〈宣公十有六年臣〉按晉盜奔秦而羊舌職以為國無幸民此王風所謂畏子不敢夫子所謂免而無恥者也經不云乎先王見教之可以化民也是故先之以博愛而民莫遺其親陳之以德義而民興行先之以敬讓而民不爭道之以禮樂而民和睦示之以好惡而民知禁如此者固將使盜其先變而豈曰奔諸鄰境乎士㑹以上將主兵用師不已〈晉既滅潞氏〉窮極黨類志存逐利殘忍不仁故春秋貶而書人則士㑹之去盜也其與㡬何其為政亦必以武健嚴酷為勝其任而愉快者也雖然季孫賞盜而魯之盜不可詰其敗壞風俗在於俄頃之間則夫晉盜奔秦亦轉移風俗之一機也
論語子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
輔廣曰時俗易逐流而徇末聖人欲補過以就中〈臣〉按夫子之言蓋以轉移風俗之權自任也大聖人一人之從違亦足以變革一時之所好尚從先進正所以進於周之盛時文質得中者
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
程頤曰漢自高惠至於文景黎民醇厚㡬致刑措庶乎其近之矣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饒魯曰此仁字是教化浹洽無一人不貫徹與其他仁字不同蓋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須漸民以仁摩民以義節民以禮和民以樂使其化薰蒸透徹融液周徧以至四海之内無一人不歸於善如人一身之間生意貫徹四肢百骸無少痿痺相似故謂之仁且如堯舜之世固是黎民於變比屋可封然苗頑猶未即工亦是堯舜之化未貫徹處必三苗既格然後東漸西被朔南暨聲教訖于四海無處不貫徹方是堯舜致治之仁
〈臣〉按尹焞曰以為勝殘去殺不為惡而已善人之功如是若夫聖人則不待百年其化亦不止此文景之致刑措成康之興禮樂善人王者功化之不同可見勝殘僅乃足以勝之去殺則㡬乎其未可以去也仁則浹於肌膚淪於骨髓無不達之幽隱無不馴之頑梗經所謂通於神明光於四海無所不通者也夫子之告曾子首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於大夫之孝亦三稱先王又曰先王見教之可以化民也又曰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又曰昔者明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一經之中重唏累歎蓋傷時俗之慘刻而思古之王者復作也
孟子曰易其田疇薄其税斂民可使富也食之以時用之以禮財不可勝用也民非水火不生活昏暮叩人之門户求水火無弗與者至足矣聖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
〈臣〉按孟子此章與所謂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者不同蓋以菽粟為富而不以金玉錦繡為富其風俗之淳樸可知使民富無外於易田疇薄税斂二者而用財之節即所以為教也時即曽子之言樹木以時伐焉禽獸以時殺焉者也經言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禮者敬而已矣在庶人之謹身節用則聖人以禮範圍之而不敢過也故自各親其親各子其子以至於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而胥天下皆仁矣不然而倉廩之豐盈適足以資其淫侈衣食之充裕亦漸以生其驕佚則富且不可保而安能與所有而無顧惜乎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四
天子之孝
厚風俗
漢高帝八年春三月令賈人毋得衣錦繡綺縠絺紵𦋺操兵乘騎馬
文帝時賈誼上疏曰庶人屋壁得為帝服倡優下賤得為后飾且帝之身自衣皁綈而富民墻屋被文繡天子之后以縁其領庶人孽妾以縁其履此臣所謂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無飢不可得也飢寒切於民之肌膚欲其亡為奸邪不可得也
武帝時嚴安上書曰今天下人民用財侈靡車馬衣裘宮室皆競修飾調五聲使有節族〈音奏〉雜五色使有文章重五味方丈於前以觀欲天下彼民之情見美則願之是教民以侈也侈而無節則不可贍民離本而徼末矣
末不可徒得故搢紳者不憚為詐帶劔者誇殺人以矯奪而世不知愧是以犯法者衆臣願為民制度以防其淫使貧富不相燿以和其心心志定則盜賊銷刑罰少陰陽和萬物蕃也
〈臣〉按高帝之令蓋亦敦本抑末反樸還淳之意也然而文帝躬自儉約而民俗自侈武帝躬極淫奢而俗侈益甚觀賈誼嚴安之言大抵制度不立之故茍制度不立則禁令雖設而徒為文具歴高惠文景武而其俗如故則西漢之風尚莫之能易矣所可惜者孝文去古未遠不能如賈誼之言及時定制也迨章帝時博士曹襃上疏以為宜定文制著成漢禮章和元年正月帝召襃授以叔孫通漢儀十二篇曰此制散略多不合經今宜依禮條正襃因依準舊典雜以五經讖記之文撰次天子至於庶人冠婚吉凶終始制度凡百五十篇奏之襃先見非於曹諶後見非於張鬴且又衆論不一漢禮亦卒不行夫東漢則去古遠矣襃書又雜以讖記縱使行之其能有合於古乎然則因循茍且使古法廢壞而秦俗沿流者孝文之過也
武帝建元元年詔曰古之立教鄉里以齒朝廷以爵扶世導民莫善於德然則於鄉里先耆艾奉高年古之道也今天下孝子順孫願自竭盡以承其親外迫公事内乏資財是以孝心闕焉朕甚哀之民年九十以上有受鬻法〈給米粟以為糜粥〉為復子若孫〈有子即復子無子即復孫〉令得身帥妻妾遂其供養之事
〈臣〉按禮八十者一子不從政九十者其家不從政武帝此詔深得先王敬老崇孝之意
元朔五年詔曰蓋聞導民以禮風之以樂今禮壞樂崩朕甚憫焉故詳延天下方聞之士〈方道也聞博聞也謂有道博聞之士〉咸薦諸朝其令禮官勸學講議洽聞舉遺興禮以為天下先太常其議予博士弟子〈為博士置弟子〉崇鄉黨之化以厲賢材焉
〈臣〉按三代禮樂絶於秦至漢武稍知復古欲舉遺興禮為天下先大哉王言然徒有其文而未舉其實所藉以講究者不過倪寛趙綰相如延年之屬惜當時齊魯諸儒間有存者在廷獨有一董仲舒而不能用此所以考文之盛迄無可稱而風俗終未之有易也
昭帝元鳳元年賜郡國所選有行義者涿郡韓福等五人帛人五十匹遣歸詔曰朕閔勞以官職之事其務修孝弟以教鄉里
〈臣〉按此亦所以崇鄉黨之化也
宣帝地節四年詔曰導民以孝則天下順今百姓或遭衰絰凶災而吏繇事〈繇讀曰徭事謂役使之〉使不得葬傷孝子之心朕甚憐之自今諸有大父母父母喪者勿繇事使得收斂送終盡其子道
〈臣〉按此亦禮父母之喪三年不從政齊衰大功之喪三月不從政之遺意也然考其時滿三月即徭役如故是以三年之喪而同於古者之齊功尚未能盡復古也
又詔曰父子之親夫婦之道天性也雖有禍患猶䝉死而存之誠愛結於心仁厚之至也豈能違之哉自今子首匿父母〈凡首匿者言為謀首而蔵匿罪人〉妻匿夫孫匿大父母皆勿坐其父母匿子夫匿妻大父母匿孫罪殊死皆上請廷尉以聞
〈臣〉按記云凡聽五刑之訟必原父子之親立君臣之義以權之故律大功以上得相容隱告言祖父者入十惡惟權之以父子之親君臣之義故放免其不首告之罪而重其告言之條也秦俗蔑禮義棄仁恩德色詬誶則視君親如路人薄惡無所不至矣故道民者當一歸之厚也宣帝地節之詔可謂知所重輕矣唐太宗貞觀中詔奴告主者斬之斯又得此意而推之者也過光武之封不義侯〈彭寵之奴〉者遠矣
元帝問給事中匡衡以地震日食之變衡上疏曰陛下躬聖德開太平之路閔愚吏民觸法抵禁比年大赦使百姓得改行自新天下幸甚臣竊見大赦之後姦邪不為衰止今日大赦明日犯法相隨入獄此殆導之未得其務也今天下俗貪財賤義好聲色上侈靡親戚之恩薄婚姻之黨隆茍合徼幸以身設利不改其原雖嵗赦之刑猶難使錯而不用也臣愚以為宜壹曠然大變其俗治天下者審所尚而已教化之流非家至而人説之也賢者在位能者在職朝廷崇禮百僚敬讓道德之行自内及外自近者始然後民知所法遷善日進而不自知也詩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極今長安天子之都親承聖化然而習俗無以異於遠方郡國來者無所法則或見侈靡而放效之此教化之原本風俗之樞機宜先正者也臣聞天人之際精祲有以相盪善惡有以相推事作乎下者象動乎上陰變則靜者動陽蔽則明者晻水旱之災隨類而至陛下祇畏天戒哀閔元元宜省靡麗考制度近忠正遠巧佞以崇至仁匡失俗道德𢎞於京師淑問揚乎疆外然後大化可成禮讓可興也
〈臣〉按堯舜禹所都之地至於周而其憂思儉勤之餘風遺俗猶存若夫彼都人士之雍容與子同仇之慷慨則豐鎬之盛可知也商邑翼翼四方之極殷武之篇頌武丁之撻伐荆楚聲靈赫濯而王都翼翼然整勅為四方之表也元鳥之篇亦言邦畿千里惟民所止則商人雖不恆厥居而未嘗不以道德治其國也秦漢以後視京師為聲利之塲游俠之窟其民往往巧設機變公為攘奪而公卿大夫不復為鄉老鄉大夫以主其政教以為所執者要所及者遠輦轂之下則有所難問且有謂不如是何以為京師者在漢猶知推能吏為京兆尹則齊之以刑而已然而奸人猶有所怵也迨至近世京兆一官為遷轉者之借途則不過公移告示㡬道席不暇煖而去欲其令行禁止鮮矣準古之制三公論道經邦燮理陰陽而下行鄉老之事則匡衡之因日食地震而推論及此其有本也夫
貢禹在位數言得失以為孝文皇帝時貴亷潔賤貪汙賈人贅壻及吏坐贓者皆禁錮不得為吏賞善罰惡不阿親戚罪白者伏其誅疑者以與民亡贖罪之法故令行禁止海内大化天下斷獄四百與刑措無異武帝始臨天下尊賢用士闢地廣境數千里自見功大威行遂從嗜欲用度不足乃行一切之變使犯法者贖罪入榖者補吏是以天下奢侈官亂民貧盜賊並起亡命者衆郡國恐伏其誅則擇便巧書吏習於計簿能欺上官者以為右職姦軌不勝則取勇猛能操切百姓者以苛暴威服下者使居大位故亡義而有財者顯於世欺慢而善書者尊於朝誖逆而勇猛者貴於官故俗皆曰何以孝弟為財多而光榮何以禮義為吏書而仕宦何以謹愼為勇猛而臨官故謂居官而富者為雄傑處姦而得利者為壮士兄勉其弟父勉其子俗之敗壞乃至於是今欲興至治致太平宜除贖罪之法相守選舉不以實及有贓者輒行其誅亡但免官則爭盡力為善貴孝弟賤賈人進真賢舉實亷而天下治矣
〈臣〉按漢孝文之世賈誼猶太息於俗流失世敗壞然文帝未嘗不貴亷潔賤貪汙特其制度未能復古故有識之士鰓鰓憂之武帝有志於興禮易樂矣而俗之薄惡益甚者良以患生於多欲而窮兵費財不得已而為一切之變犯法贖罪入榖補吏吏道愈雜而貪冒成風不可禁止故義利者生民之大防而孝弟亷恥者教化之首務也
章帝時馬廖慮美業難終上疏勸成德政曰昔元帝罷服官成帝御浣衣哀帝去樂府然而侈費不息至於衰亂者百姓從行不從言也夫改政移風必有其本傳曰吳王好劔客百姓多創瘢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長安語曰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廣眉四方且半額城中好大袖四方全疋帛斯言如戲有切事實前下制度未㡬後稍不行雖或吏不奉法良由慢起京師今陛下素簡所安發自聖性誠令斯事一竟則四海誦德教天地神明可通况於行令乎
〈臣〉按章帝長者彷彿西京之太宗其尊賢敬老則尤留意於化民成俗之事而廖之疏以為制度不行慢起京師蓋非惟有難終之慮亦謂倡率之者未至而近自諸王公至貴戚有驕奢踰制者也故曰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正風俗在反其身而已
安帝元初三年初聽大臣行三年喪舊制公卿二千石刺史不得行三年喪司徒劉愷以為非所以師表百姓宣美風俗乃詔聽大臣行三年喪
建光元年復斷大臣行三年喪尚書令祋諷〈姓名祋丁外反一音丁活反〉等奏以為孝文定約禮之制光武皇帝絶吿寜之典貽則萬世誠不可改宜斷大臣行三年喪尚書陳忠上疏曰臣聞之孝經始於愛親終於哀戚上自天子下至庶人其義一也夫父母於子同氣異息一體而分三年乃免於懷抱先聖縁人情而著其節制服二十五月春秋臣有大喪君三年不呼其門閔子雖要絰從事以赴公難退而致位以究私恩周室陵遲禮制不序蓼莪之人作詩自傷曰瓶之罄矣維罍之恥言不得終竟子道者亦上之恥也高祖受命蕭何創制大臣有寜吿之科〈休假之名吉曰吿凶曰寜寜謂處家持喪服〉合於致憂之義建武之初新承大亂凡諸國政多趨簡易大臣既不得吿寜而郡司營祿念私鮮循三年之喪以報顧復之恩者禮義之方實為彫損陛下聽大臣終喪聖功美業靡以尚兹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臣願陛下登高北望以甘陵之思〈謂嫡母耿姬甘陵大貴人〉揆度臣子之心則海内咸得其所時宦官不便之竟寢忠奏
桓帝永興二年復聽刺史二千石行三年喪延熹二年復斷之
〈臣〉按孝文遺令以日易月蓋未嘗以是令於臣下之私憂也而其時臣下遂以為私喪之例者託言於一體視君父也迨其後則營祿固位於人以為便而不復思正矣其實以日易月之不經在臣子當一體從其古者也金革不避之説以施於疆場有事之時則可非平禮也朝廷大臣及刺史二千石則亦何所據而不聽其行三年喪乎帝之遵復古制善矣而尚書令反以宜斷禁蓋其人則亦宦官之流也孝穆帝時顧和有母喪固辭不起謂所親曰古人有衰絰從事者以其才足幹時故也如和者正足以虧孝道壞風俗耳和之言婉而摯矣宋孝宗時起復劉珙為荆襄宣撫使珙固辭不起凡六疏辭之引經據理詞甚切至最後言曰三年通喪先王因人情而節文之三代以來未之有改至於漢儒乃有金革無避之説此固己為先王之罪人矣然尚有可諉者曰魯公伯禽有為為之也今以陛下威靈邊陲幸無犬吠之警臣乃冒金革之名為利祿之實不又為漢儒之罪人乎珙之言迫而切矣至理宗之詔史嵩之起復右丞相兼樞密使也中外莫敢言者於是太學生黃愷伯金九萬孫翼鳳等百四十四人叩閽上書曰臣等切謂君親等天地忠孝無古今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自古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未有不孝而可望其忠也宰我問三年之喪於夫子而曰期可已矣其意欲以期年之近而易三年之喪夫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夫宰予期年之請夫子猶以不仁斥之若聞父母垂亡之病而不之問聞父母已亡之訃而不之奔有人心天理者固如是乎是不特無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且無一日之愛於其父母矣宰予得罪於聖門而若人者則又宰予之罪人也且起復之説聖經所無而權宜變禮衰世始有之我朝大臣若富弼一身備社稷安危進退係天下輕重所謂國家重臣不可一日無者也起復之詔凡五遣使弼以金革變禮不可用於平世卒不從命天下至今稱焉至若鄭居中王黼輩頑忍無恥固持祿位甘心起復絶滅天理卒以釀成靖康之禍往事可覆也且嵩之為計亦奸矣自入相以來固知二親耄矣為有不測旦夕以思無事不為起復張本當其父未死之先以預為必死之地近畿總餉本不乏人而起復未卒哭之馬光祖京口守臣豈無勝任而起復未終喪之許堪故里巷為十七字之謡曰光祖做總領許堪為節制丞相要起復援例十一月徐元𤇍復上疏論史嵩之起復士論紛然乞許其舉執政自代帝曰學校雖是正論但言之太甚元杰對曰正論乃國家元氣今正論猶在學校要當保養一綫之脈臣以是思世風之愈下也漢儒金革變禮之説所以譏切時政之失以愧夫非金革之事而不三年喪者也史嵩之起復則先起復馬光祖許堪以為有例可援然而學校猶得昌言無忌也至明朝李賢張居正之奪情而持正論者遂以得罪矣故曰世風日下也臣前衍父子之道一條内已據經傳釋其大旨此蓋孝治天下之大經大法厚風俗者之至切至要故因漢安之初能復古制而引伸觸類以暢前説之所未及云
魏明帝時尚書琅邪諸葛誕中書郎南陽鄧颺等結為黨友更相題表以散騎常侍夏侯太初等四人為四聰誕輩八人為八達中書監劉放子熙中書令孫資子密吏部尚書衞臻子烈以其父居勢位容之為三豫行司徒事董昭上疏曰凡有天下者莫不貴尚樸忠之士深疾虚偽之人以其毁教亂治敗俗傷化也竊見當今年少不復以學問為本專以交游為業國士不以孝弟淸修為首乃以趨勢游利為先合黨連羣互相襃貶以毁訾為罰戮用黨譽為爵賞附己者則歎之盈言不附者則為作瑕釁至乃往來禁奥交通探問凡此諸事皆法之所不取刑之所不赦也帝善其言詔郎吏學通一經才任牧民博士課試擢其高第者亟用其浮華不務道本者罷退之仍免誕颺等官
晉武帝時傅休奕以魏末士風頽敝上疏曰臣聞先王之御天下教化隆於上淸議行於下近者魏武好法術而天下貴刑名魏文慕通達而天下賤守節其後綱維不攝放誕盈朝遂使天下無復淸議陛下龍興𢎞堯舜之化惟未舉淸遠有禮之臣以敦風節未退虚鄙之士以懲不恪臣是以猶敢有言上嘉納其言使草詔進之然亦不能革也
〈臣〉按風俗之弊也有流有激必皆趨於薄救弊之道則必反於厚而已東漢之淸議流而為操切故魏武之世尚刑名操切之已甚激而為縱弛故魏文之世尚通達若縱弛之不已流而為放誕放誕之不已則肆無行檢四維不張國乃滅亡矣當此之時茍非矜尚名節革薄從忠無能挽其日下之勢也由是言之雖三代之風俗其初盛則必至於厚其季衰則必趨於薄而已司馬光以為三代既亡風化之美未有若東漢者要其化民成俗之具僅形模其什伍至於三代深仁厚澤入人之精神元氣者無一二也所以取之者夫子不得中行而與之則思狂士狂者又不可得則思有所不為之狷者論成人則有取於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論士則有取於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蓋夫子之深識長慮為世道人心計則狷猶可以為訓而狂不可以為訓也何也夫子之時老荘之學漸興矣原壤子桑伯子二人者為夫子故人邑子而放於禮法之外自若也琴張曽晳門墻之高弟而子桑户死琴張臨其喪而歌季武子死曽晳倚其門而歌豈非阮籍之徒所藉口者乎夫子初疾鄉愿後乃更慮狂者故曰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蕩於今之狂也有貶辭而狷無聞焉於論成人論士則重有取焉若曰中庸弗可能也如其狷也亦足以矯世勵俗而為坊表矣東漢之風俗庶㡬其狷也夫承變亂之後俗之放至於肆無行檢四維不張革薄從忠之道必以名節為先矣
劉寔以世多進趣亷遜道闕乃著崇讓論以矯之其略曰古之聖王之化天下所以貴讓者欲以出賢才息爭競也故讓道興賢能之人不求而自出矣至公之舉自立矣百官之副亦豫具矣一官缺擇衆官所讓最多而用之審之道也夫在朝之士相讓於上草廬之人咸皆化之推賢讓能之風從此生矣自推讓之風息爭競之心生詩曰受爵不讓至於己斯亡不讓之人憂亡不暇而望其益國朝不亦難乎竊以為改此俗甚易耳何以知之夫一時在官之人雖雜有凡猥之才其中賢明者亦多矣豈可謂皆不知讓賢為貴耶特以其時皆不讓習以成俗故遂不為耳人臣初除皆通表上聞名之謝章原其本意欲進賢能以謝國恩也唐虞之時衆官初除莫不皆讓也謝章之義蓋取於此書記之者欲以永世作則季世所用不賢不能讓賢虚謝見用之恩而已夫叙用之官得通章表者其讓賢推能乃通其不能有所讓徒費簡紙者皆絶不通人臣初除各思推賢能而讓之矣讓之文付主者掌之三司有缺擇三司所讓最多者而用之此為一公缺三公已豫選之矣四征〈東西南北四將軍〉缺擇四征所讓最多者而用之此為一征缺四征已豫選之矣尚書缺擇尚書所讓最多者而用之此為八尚書〈令僕六曹〉共選一尚書詳於臨缺令主者選八尚書也郡守缺擇衆郡守所讓最多者而用之詳於任主者令選百郡守也當此時也能退身修己者讓之者多矣馳鶩進趣而欲人見讓猶却行而求前也在朝君子典選大官各以讓賢舉能為先務則羣才猥出能否殊别蓋世之功莫大於此
〈臣〉按寔言風俗之弊切矣通謝章使得讓賢不特可以存亷遜抑亦可以得人材如之何其可廢也
庾峻傳是時風俗趨競禮讓陵遲峻上疏略曰夫不革百王之弊徒務救世之政文士競智而務入武夫恃力而爭先官高矣而意未滿功報矣其求不已普天之下先競而後讓舉世之士有進而無退臣愚以為古者大夫七十懸車今自非元功國老三司上才可聽七十致仕則士無懷祿之嫌矣其父母八十可聽終養則孝莫大於事親矣吏歴試無績依古終身不仕則官無秕政矣能小而不能大可降還蒞小則使人以器矣人主進人以禮退人以禮人臣亦量能受爵矣
〈臣〉按此亦所以崇讓也當與謝章之法兼行
劉惔遷丹陽尹為政淸肅時百姓頗有訟官長者諸郡往往有相舉正惔歎曰夫居下犯上此弊道也古之善政司契而已豈不以其敦本正源鎮靜末流乎君雖不君下安可以失禮若此風不革百姓將往而不反遂寢不問
〈臣〉按吿訐之風末世之敝也官吏不賢自有主者若聽小民發舉或旁人首吿雖若可以通下情而實長奸之門陵上之漸不可不謹也然如惔之寢而不問此又不可必也覈其真偽俾無相亂如其誣官長也則罪無所逃不然則官長亦有應得之罰尹宜自劾不舉而仍量坐百姓以犯上之罪庶乎其交得之矣
宋武帝簡素寡欲嚴整有法度被服居處儉於布素遊宴甚稀嬪御至少嘗得後秦高祖從女有盛寵頗以廢事謝晦微諫即時遣出財帛皆在外府内無私藏嶺南嘗獻入筒細布一端八丈帝惡其精麗勞人即付有司彈太守以布還之并制嶺南禁作此布公主出適遣送不過二十萬無錦繡之物内外奉禁莫敢為侈靡順帝時蕭道成以大明以來公私奢侈奏罷御府省二尚方雕飾器玩又奏禁民間華偽雜物凡十七條〈臣〉按宋武帝齊高祖皆以節儉書於史册而子孫驕逸略無祖父之風蓋非惟不足以化民成俗而且無以為貽謀也何哉其所為之事未出於誠而下民有以窺其微矣齊明帝亦雅節儉乘輿有金銀飾者皆剔除之元日上壽有銀酒鎗欲壞之蕭頴胄曰朝廷盛禮莫若三元此一器既是舊物不足為侈後遇曲宴銀器滿席頴胄曰陛下前欲壞酒器恐宜移在此或者齊高之所謂節儉者有類是與不然何其躬化之而俗不長厚也
魏李彪表上封事七條其六曰孝經稱父子之道天性蓋明一體而同氣可共而不可離者也及其有罪不相及者乃君上之厚恩也而無情之人父兄繫獄子弟無慘傷之容子弟即刑父兄無愧恧之色宴安榮位遊從自若車馬仍華衣冠猶飾寜是同體共氣分憂均戚之理也臣愚以為父兄有犯宜令子弟素服肉袒詣闕請罪子弟有坐宜令父兄露板引咎乞解所司若職任必要不宜許者慰勉留之如此足以敦厲凡薄使人知有所恥矣其七曰禮云臣有大喪君三年不呼其門此聖人縁情制禮以終孝子之情也周季陵遲喪禮稍亡是以要絰即戎素冠作刺逮乎虐秦始皆泯矣漢初軍旅屢興未能遵古至宣帝時人當從軍屯者遭大父母父母死未滿三月皆弗徭役其朝臣喪制未有定聞至後漢元初中大臣有重憂始得去官終服暨魏武孫劉之世日尋干戈前世禮制復廢不行晉時鴻臚鄭黙喪親固請終服武帝感其孝誠遂著令以為常聖魏之初撥亂反正未遑建終喪之制今四方無虞百姓安逸誠是孝慈道洽禮教興行之日也然愚臣所懷竊有未盡伏見朝臣於大憂者假滿赴職衣錦乘軒從郊廟之禮鳴玉垂綏同節度之醼傷臣子之道虧天地之經愚謂如有遭父母喪者皆得終服若無其人有曠官者則優旨慰諭起令視事但總理所司出納敷奏而已國之吉慶一皆無預其軍戎之警墨縗從役雖愆於禮事所宜行也
〈臣〉按此二條皆關風俗之大原但丁大憂仍慰諭視事則因當時權制而為言固與奪情無異若難其代則其人必賢者也豈能以方寸憒亂之餘總理所司哉不如令之得終服未可與墨絰從役比例寛假也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散騎常侍賀琛上書陳四事其二以為今天下所以貪殘良由風俗侈靡使之然也今之燕喜相競誇豪積果如丘陵列肴同綺繡露臺之産不周一燕之資而賓主之間裁取滿腹未及下堂已同臭腐又為吏牧民者致貲巨億罷歸之日不支數年率皆盡於燕飲之物歌謡之具所費事等丘山為歡止在俄頃乃更追恨向所取之少習以成俗日見滋甚欲使人守亷白安可得耶誠宜嚴為禁制道以節儉糾奏浮華變其耳目夫不節之嗟亦民所自患正恥不能及羣故勉强而為之茍以純素為先足正彫流之弊矣
〈臣〉按習俗侈靡競相倣傚富者必凌出他人之上以為勝貧者恥不若人而勉强為之此亦惟必至之理論者常欲先純素以正彫靡而古之朝廷則有燕饗食之禮鄉人則有鄉飲酒之禮未嘗無故而羣飲也其牲醴庶羞舉觶奏樂莫不有節未之或踰其祿入之數纔足以供富者不以求勝於人而貧者不以不若人為恥然則奢侈之故惟禮可以已之也在先王之制為禮蓋有委曲深厚之意不止於禁令滋彰而在本之以躬行故雖靡弊之後而耳目易變也徒欲嚴為禁制糾奏浮華必致於上下相䝉而庸俗之見且以為一旦衰耗之徵也故曰正其本萬事理道之以德齊之以禮俗何以不唐虞三代哉
周高祖時蘇綽以六條詔書奏施行之其二敦教化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明其有中和之心仁恕之行異於木石不同禽獸故貴之耳然性無常守隨化而遷化於敦樸者則質直化於澆偽者則浮薄然世道彫喪已數百年大亂滋甚且二十載人不見德惟兵革是聞上無教化惟刑罰是用而中興始爾大難未弭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凡百草創率多權宜致使禮讓弗興風俗未改比年稍登稔徭賦差輕衣食不切則教化可修矣凡諸牧守令長各宜洗心革意上承朝旨下宣教化者貴能扇之以仁風浸之以太和被之以道德示之以樸素使百姓亹亹日遷於善邪偽之心嗜慾之性潛以消化而不知其所以然此之謂化也然後教之以孝弟使人慈愛教之以仁順使人和睦教之以禮義使人敬讓慈愛則不遺其親和睦則無怨於人敬讓則不競於物三者皆備則王道成矣此之謂教也先王所以移風易俗還淳反素垂拱而臨天下以至於太平者莫不由此此之謂要道也
〈臣〉按教化之行固始於朝廷而逮於鄉黨然亦在牧守令長能奉宣德意躬行勸道使人鼔舞於孝弟仁順禮義之途然後淳風太和鼓盪洋溢而亦必在上者寛假轡䇿勿有拘閡不以簿書期㑹不報為大故而以興行與否為黜陟此之謂教此之謂要道也前代牧守令長能敦行孝弟使民遷善者亦不可勝數今略綴數條於左以為司教者之考鏡云薛愼保定初為湖州刺史俗婚娶後父母雖在即與别居愼乃親誘導示以孝慈并遣守令各諭所部有數户蠻别居數年遂還侍養及行得果膳歸奉父母愼以状聞有詔蠲其賦役於是風化大行梁彦光為相州刺史時人情險詖妄起風謡詐訟官人萬端千變彦光欲革其弊乃用秩俸招致山東大儒每鄉立學非聖之業不得教授常以季月召集之親臨䇿試有勤學異等聰令有聞者升堂設饌其餘並坐廊下有好爭訟惰業無成者坐之庭中設以草具及大成當舉行賓貢之禮人皆尅厲風化大改有滏陽人焦通性酗酒事親禮闕為從弟所訟彦光弗之罪將至州學令觀孔子廟中韓伯瑜母杖不痛哀母力衰對母悲泣之像通遂感悟悲愧若無容者彦光訓諭而遣之卒為善士辛公義除岷州刺史土俗畏病若一人有疾即合家避之父子夫妻不相看養孝弟道絶由是病多死公義分遣官人巡檢部内凡有疾病皆以牀轝來安置㕔事暑月疫時病人或數百㕔廊悉滿公義親設一榻坐臥其間終日連夕對之理事所得秩俸盡用市藥迎醫療之於是悉瘥方召其親戚諭之曰死生有命不關相著前汝棄之所以死耳今我聚病者坐臥其間若言相染那得不死病既復瘥汝等勿復信之諸病家子孫慚謝而去後有遇疾者爭就使君其家親屬固留養之始相慈愛此風遂革唐韋景駿為貴鄉令有母子相訟者景駿曰令少不天常自痛爾幸有親而忘孝耶教之不受令之罪也因嗚咽流涕付授孝經使習大義於是母子感悟請自新遂為孝子若此者可謂彬彬能舉其職矣臯陶謨曰載采采古之考績必其事有可得而一一舉者後世於長吏徵發税斂核之盡錙銖而及其課最第添註一條曰某官能興行教化而已其事卒無可得而言者此所謂徒為文具而無惻隱之實者也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四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五
天子之孝
厚風俗
唐太宗貞觀二年令致仕官位在本品之上
〈臣〉按記曰事君難進而易退則位有序易進而難退則亂也自禮讓之誼衰亷恥之道喪嗜利無厭于進不休其能引分求退者有幾哉此鄙夫之所為患得患失而推其心可以無所不至者也此真世道之隠憂風俗之大蠧故臣以為如貞觀之優禮致仕官固愧厲人心之一大機也宋太宗詔致仕官給半俸至仁宗景祐中詔曰致仕官舊給半俸而仕嘗顯者或貧不能自給非所以遇高年養亷恥也自今兩省大卿監正刺史閣門使以上致仕給俸如分司長吏歲時以朕意勞賜之大哉乎養亷恥之一言賢君之用意可謂知要也
〈臣〉又按宋太宗以劉昌言罷問左右曰昌言涕泣否及吕䝉正罷又曰望復位目穿矣錢若水因歎曰上待臣下如此蓋無秉節高邁全進退之道以感動之者耳尋移疾去夫使臣如若水君如貞觀景祐則風俗一歸於厚矣
上之初即位也嘗與羣臣語及教化上曰今承大亂之後恐斯民未易化也魏徴對曰不然久安之民驕佚驕佚則難教經亂之民愁苦愁苦則易化譬猶饑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也上深然之封徳彜非之曰三代以還人漸澆譌故秦任法律漢雜覇道蓋欲化而不能豈能之而不欲耶魏徴書生未識時務若信其虚論必敗國家徴曰五帝三王不易民而化昔黄帝征蚩尤顓頊誅九黎〈蚩尤九黎皆古諸侯〉湯放桀武王伐紂皆能身致太平豈非承大亂之後耶若謂古人淳樸漸至澆譌則至於今日當悉化為鬼魅矣人主安得而治之上卒從徴言元年關中饑米斗直絹一匹二年天下蝗三年大水上勤而撫之民雖東西就食未嘗嗟怨後天下大稔流散者咸歸鄉里米斗不過三四錢終歲斷死刑纔二十九人東至於海南極五嶺皆外户不閉行旅不齎糧取給於道路焉
〈臣〉按史言唐太宗即位之初詘封徳彜用魏徴所以成貞觀之盛如此司馬光有言教化國家之急務也而俗吏慢之風俗天下之大事也而庸君忽之矣夫惟明智君子深識長慮然後知其為益之大而其収功之逺也㫖哉言乎
明皇開元二年以風俗奢靡制乗輿服御金銀器玩宜令有司銷毁以供軍國之用其珠玉錦繡焚於殿前后妃以下皆毋得服珠玉錦繡敕百官所服帶及酒器馬銜鐙三品以上聽飾以玉四品以金五品以銀餘皆禁之婦人從其夫子其舊成錦繡聽染為皂自今天下更毋得采珠玉織錦繡等物違者杖一百工人減一等罷兩京織錦坊
司馬光曰明皇之始欲為治能自刻厲節儉如此晩節猶以奢敗甚哉奢靡之易以溺人也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可不慎哉
〈臣〉按唐明皇之焚珠玉錦繡於殿前也其猶齊明帝之欲壊銀酒鎗乎貴重華麗之物與夫隆禮盛樂蓋亦有所施但不得䙝與僭耳錦文珠玉不鬻於市以禁民之侈舉而焚之近於矯矣不誠無物所以未免不克終與
肅宗上元二年制除五品以上官令舉一人自代〈臣〉按此亦當為不易之例也既勸其臣以明讓又可觀其所舉以知其賢否其是舉之多者亦即可儲為異日之用行一物而衆善備焉者也如曰具文也則餼羊其可去乎後世一官缺而趨之者若騖其得之也不辭而輙就曰例不得讓也夫讓豈有禁哉如禁其讓也其去道之以爭也幾希矣
宋太祖時永寧公主嘗衣貼繡鋪翠襦入宫中帝謂曰汝當以此與我自今勿復為此飾公主笑曰此所用翠羽幾何帝曰不然主家服此宫闈戚里必相效京城翠羽價髙小民逐利展轉販易傷生浸廣實汝之由汝生長富貴當念惜福豈可造此惡業之端主慚謝主因侍坐與皇后同言曰官家作天子日乆豈不能用金裝肩輿乗以出入帝笑曰我以四海為富宫殿悉以金銀為飾力亦可辦但念我為天下守財耳豈可妄用古稱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茍以自奉養為意使天下之人何仰哉當勿復言
〈臣〉按宋祖家法之正前代所未有前代貴主外戚之家奢滛不法京師風俗不足以為四方之則效職斯之由至宋則始終無大横之外戚與失徳之貴主也觀太祖之所以訓永寧公主者可謂能正其始矣漢唐諸儒以陳風東門宛丘之淫佚為大姬好歌舞巫覡所致臣嘗以為不然蓋大姬武王之子文王之孫而太任為太王母太姒為王母邑姜為母豈有好歌舞巫覡之家法哉漢唐儒者蓋亦有習見當時而借陳風以立論乎
太宗時王禹偁上疏言五事四曰沙汰僧尼使疲民無耗夫古者惟有四民兵不在其數蓋古者井田之法農即兵也自秦以來戰士不服農桑是四民之外又生一民故農益困然執干戈衞社稷理不可去漢明之後佛法流入中國度人修寺歴代增加不蠶而衣不耕而食是五之外又益一而為六矣假使天下有萬僧日食米一升歲用絹一匹是至儉也猶月費三千斛歲用萬縑何况五七萬輩哉不曰民蠧得乎臣愚以為國家度人衆矣造寺多矣計其費耗何啻億萬先朝不豫施捨又多佛如有靈豈不䝉福事佛無效斷可知矣願陛下深鑒治本亟行沙汰如以嗣位之初未宜驚駭此軰且可以二十載不度人修寺使自銷鑠亦救𡚁之一端也〈臣〉按古惟四民自井田廢而兵農岐此五民者周秦以來已然宋臣王禹偁以為佛法入中國以後五民之外又益一民似矣而未究其害也臣以非特耗天下之民之財力也而且耗國之民也夫其少壯敦愿者皆國之農也而度之為僧是耗耕桑之民也其聰明俊秀者皆國之士也而度之為僧是耗學校之民也其伎能機巧者皆國之工也而度之為僧是耗利用之民也其計數術智者皆國之商也而度之為僧是耗貿遷之民也其強勇果鋭者皆國之兵也而度之為僧是耗戰鬬之民也且又絶人之世而生齒之數為之不繁驅有用而為無用以有用之人之財力而給無用之人之衣食人之好逸而惡勞也大為之防猶且日甚而况與之以可逸之途乎而或者不知大體謂佛寺者是天下之大養濟院也何其不考於古乎古之孤獨矜寡皆有常餼瘖聾跛躃斷者侏儒各以其器食之也如采詩民間實土司火之類蓋雖窮老廢疾者猶特有所用之也夫然後四民各勤其職業而不敢惰樂事勸功尊君親上此先王化民成俗之道也雖窮老廢疾猶不使之無所事事而坐耗天下之財力而可以使少壯敦愿聰明俊秀伎能機巧計數術智強勇果鋭之民無所事事而以養濟院處之乎又可以無具焉使吾民皆無失所而幸有佛寺者以隂為國家立一養濟院乎况其為無父無君之説又有以陷溺天下之人心者乎然則度僧造寺誠壊風俗之甚者也
神宗時程顥疏曰古者政教始乎鄉里其法起於比閭族黨州鄉酇遂以相聨屬統治故民相安而親睦刑法鮮犯廉恥易格此亦人情之所自然行之則效亦非古今之異者也古者冠婚喪祭車服器用等差分别莫敢踰僭故財用易給而民有恒心今禮制未修奢靡相尚卿大夫之家莫能中禮而商販之類或踰王公禮制不足以檢飭人情名數不足以分别貴賤既無定分則奸詐攘奪人人求厭其欲而後已豈有止息哉此爭亂之道也則先王之法豈得不講而損益之此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
〈臣〉按明道此二條皆厚風俗之本務也但近世非無保甲鄉約集禮㑹典等書其風俗則去古愈逺倘所謂不在多言顧力行何如者乎
孝宗時劉清之上疏曰今日之俗惟知得而忘義詔令一下仕者曰增秩乎士曰開科乎兵曰受賞乎民曰蠲租乎有是則欣然奉否則雖有良法羙意利國而便民人謂之空文視之𦹋如也蓋為君之道有政有教理也義也人心所同謂今世明於理義者為難其人不亦誣乎今日當精擇百官求其明於理義者以為監司為學官為守令為將帥則風俗知義上下一心陛下又與大臣端本清源所以儀型萬邦者不出於他而舉出於理義將以紹復大業斯無難矣
時校書郎羅㸃上封事謂今時姦諛日甚議論凡陋無所可否則曰得體與世浮沉則曰有量衆皆黙己獨言則曰沽名衆皆濁己獨清則曰立異此風不革陛下雖欲大有為於天下未見其可也
〈臣〉按三代之治所以不復者君臣上下相誘致相交接之道皆汨於利而不知有義也利害之計審得失之念重則廉恥喪而風俗衰故此風未可徒革也端本清源必有所自矣善乎羅從彦有言教化者朝廷之先務廉恥者士人之羙節風俗者天下之大事朝廷有教化則士人有廉恥士人有亷恥則天下有風俗或朝廷不務教化而責士人之廉恥士人不尚亷恥而望風俗之淳羙其可得乎
淳熙十五年朱熹應詔封事曰紀綱不振於上是以風俗相弊於下蓋其為患之日乆矣大率習為軟羙之態依阿之言而以不分是非不辨曲直為得計下之事上固不敢少忤其意上之御下亦不敢少咈其情惟其私意之所在則千塗萬轍經營計較必得而後已甚者以金珠為脯醢以契劵為詩文宰相可啗則啗宰相近習可通則通近習惟得之求無復廉恥父詔其子兄勉其弟一用此術而不復知有忠義名節之可貴其俗已成之後則雖賢人君子亦不免於其説一有剛毅正直守道循理之士出乎其間則羣疑衆排指為道學之人而加以矯激之罪上惑聖聽下鼓流俗蓋自朝廷之上以及閭里之間十數年來以此二字禁錮天下之賢人君子復如崇宣〈崇寧宣和〉之間所謂元祐學術者排擯詆辱必使無所容措其身而後已嗚呼此豈治世之事而尚復忍言之哉又其甚者乃敢誦言於衆以為陛下嘗謂人曰天下幸無變故雖有伏節死義之士亦何所用此言一播大為識者之憂而臣有以知其必非陛下之言也夫伏節死義之士當平居無事之時誠若無所用者然古之人君所以必汲汲以求之者蓋以如此之人臨患難而能外死生則其在平世必能輕爵禄臨患難而能盡忠節則其在平世必能不詭隨平日無事之時得而用之則君心正於上風俗羙於下足以逆折奸萌潛消禍本自然不至真有伏節死義之事非謂必知後日當有變故而預蓄此人以擬之也惟其平日自恃安寧便謂此等人材必無所用而專取一種無道理無學識重爵禄輕名義之人以為不務矯激而尊寵之是以紀綱日壊風俗日偷非常之禍伏於㝠㝠之中而一旦發於意之所不及平日所用之人交臂降叛而無一人可同患難然後前日擯棄流落之人始復不幸而著其忠義之節以天寳之亂觀之其將相貴戚近幸之臣皆以頓顙賊庭而起兵討賊卒至於殺身湛族而不悔如廵〈張廵〉逺〈許遠〉杲卿〈顔杲卿〉之流則逺方下邑人主不識面目之人也使明皇早得廵等而用之豈不能消患於未萌廵等早見用於明皇又何至真為伏節死義之舉哉殷鑒不逺在夏后之世此識者所以深憂於或者之言也熹又曰今世士大夫惟以茍且逐日挨去為事挨得過時且過上下相休以勿生事不要十分明理㑹事且恁鶻突才理㑹得分明便做官不得有人少負能聲及少經挫折却悔其太惺惺了一切刓方為圓且恁隨俗茍且自道是年高見識長進當官者上下大小以不見吏民不治事為得策曲直在前只不理㑹庶幾民自不來以此為止訟之道民有寃抑無處伸訴只得忍遏便有訟者半年周歲不見消息不得了决民亦只得休和居官者遂以為無訟之可聽風俗如此可畏可畏
又曰今日人才之壊皆由於詆排道學治道必本於正心修身實見得恁地然後從這裡做出如今士大夫但説據我逐時恁地做也做得事業説道學説正心修身都是閒説話我自不消得用此若是一人乂手並脚便道是矯激是邀名是做崖岸須是如市井的人拖泥帶水方始是通儒實才
〈臣〉按伏節死義在患難而學識操守在平時孔子曰有殺身以成仁無求生以害仁孟子曰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生而取義也此豈非窮理盡性以至於命者乎夫其在平時不能輕爵禄臨患難何由而能外死生在平時凡事皆詭隨臨患難何由而盡忠節刓方為圓自以為老成深識欲望其成仁取義難矣然則平日無事之時欲識伏節死義之人而用之則輕爵禄不詭隨者是也欲使朝廷之士輕爵禄不詭隨則必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之道明於天下也誠使真實道學者皆尊用之排詆道學者皆擯斥之則人求多聞以考當世之事學有緝熙以益知人之明則於賢否之辨審矣故曰君心正於上風俗羙於下
金世宗大定中羣臣相饋獻尚書省奏汾陽節度副使牛信昌生日受饋獻法當奪官金主曰朝廷行事茍不自正何以正天下尚書省樞密院生日節辰受饋獻不少此而不問小官饋獻即加按劾豈正天下之道自今宰執樞密饋獻亦宜罷去
〈臣〉按古者交以道接以禮恭敬幣帛豈有厲禁自倖門日啟亷節大壊禦人之貨積諸私室昏夜之求驕於白晝奚止生日饋獻之區區者乎又徃徃嚴徃來於小官寛請謁於當路如世宗之言真英主也然而禁之抑末矣如使尚書樞宻皆得其人豈復有可干之理如其不然雖日禁之如勿禁也夫大臣法斯小臣亷其必在擇人始矣
以上厚風俗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六
諸侯之孝
愛親
〈臣〉按正義舊問曰〈自舊問曰至反相通也皆邢昺作正義時所引經師與時人問答之辭〉天子以愛敬為孝及庶人以躬耕為孝五者並相通否梁王答曰天子既極愛敬必須五等行之然後乃成庶人雖在躬耕豈不愛敬及不驕不溢已下事耶以此言之五等之孝反相通也然則諸侯以下尊卑雖殊愛敬同致審矣何獨於士章復陳愛敬也蓋士則上達於天子之元子下逮於庶人之野處不䁥其秀者也故梁王曰天子章陳愛敬以辨化士章陳愛敬以辨情〈梁王曰至此亦昺所引之文〉又經聖治章之言親生之膝下以養父母日嚴者無有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人之異也因親教愛因嚴教敬是則聖人天子之事已教成政治而加
百姓刑四海即諸侯以下皆無悖德悖禮者已諫諍文包五等而以慈愛恭敬安親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名發問卒章義備死生而以生事愛敬死事哀感並提愈知夫愛敬之達於上下也故諸侯以下各著愛敬之事於卷始
禮記檀弓晉獻公之䘮秦穆公使人弔公子重耳且曰寡人聞之亡國恒於斯得國恒於斯雖吾子儼然在憂服之中䘮亦不可久也時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圖之公子重耳對客曰君惠弔亡臣重耳身䘮父死不得與於哭泣之哀以為君憂父死之謂何或敢有他志以辱君義稽顙而不拜哭而起起而不私子顯〈使者公子縶字也〉以致命於穆公穆公曰仁夫公子重耳夫稽顙而不拜則未為後也故不成拜哭而起則愛父也起而不私則逺利也
〈臣〉按重耳拒秦之言本受之於舅犯亦其天資仁孝故其哭泣拜跪皆合於義
左傳晉文公卒將殯於曲沃出綘柩有聲如牛卜偃使大夫拜曰君命大事將有西師過軼我擊之必大㨗焉〈僖公三十有二年〉子墨衰絰〈子襄公也〉敗秦師于殽遂墨以葬文公晉于是始墨〈三十有三年〉
〈臣〉按晉襄公以凶服從戎故墨染其衰而加絰後遂以為常俗春秋傳記禮之所由變故曰始且以父死而忘秦施其亦不愛其親之甚矣
立敬歸之娣齊歸之子公子稠〈稠昭公名〉穆叔不欲曰是人也居䘮而不哀在慼而有嘉容是謂不度不度之人鮮不為患比及葬三易衰衰衽如故衰於是昭公十九年矣猶有童心君子是以知其不能終也〈襄公三十一年臣〉按乾侯之辱兆於此矣昭十一年五月齊歸薨大蒐于比蒲傳曰非禮也公於嚴父慈母膝下之愛已薄卒致富貴離其身而社稷之不保宜也
東漢清河孝王慶常以貴人〈慶母宋氏〉葬禮有闕〈被誣自殺葬于樊濯聚〉每竊感恨至四節伏臘輙祭於私室竇氏誅後始令乳母於城北遙祠及竇太后崩慶求上塜致哀帝許之詔大官四時給祭具慶垂涕曰生雖不獲供養終得奉祭祀私願足矣欲求作祠堂恐自同恭懷梁后〈和帝母梁貴人〉之嫌遂不敢言泣向左右以為没齒之恨後病謂舅宋衍曰清河埤〈音婢〉薄願乞骸骨於貴人塜傍下棺而已朝廷大恩猶當應有祠堂庶母子并食魂靈有所依庇死復何恨乃上書太后曰臣國土下濕願乞骸骨從貴人於樊濯及今日口目尚能言視冒昧干請命在呼吸願䝉哀憐遂薨
〈臣〉按清河没不忘親庶幾於終身之慕矣記曰非終父母之身終其身也諡之以孝宜哉
濟北孝王次〈釐王子〉九嵗䘮父至孝建和元年梁太后下詔曰濟北王次以幼年守藩躬履孝道父没慟哀焦毁過禮草廬土席衰杖在身頭不節沐體生瘡腫諒闇以來二十八月自諸國有憂未之聞也朝廷甚嘉焉書不云乎用德彰厥善詩云孝子不匱永錫爾類今増封五千户廣其土宇以慰孝子惻隱之勞
魏曹休年十餘嵗䘮父獨與一客擔䘮假葬携將老母渡江至吳休祖嘗為吳郡太守休于太守舎見壁上祖父畫像下榻拜涕泣同座者皆嘉歎焉䘮母至孝帝〈文帝曹丕〉使侍中奪䘮服使飲酒食肉休受詔而形體益憔悴乞歸譙葬母帝復遣越騎校尉薛喬奉詔節其憂哀吳孫登權長子也魏黄初二年以權為吳王拜登中郎將封萬户侯登辭侯不受是嵗立登為太子權遷都建業徴上大將軍陸遜輔登鎮武昌後弟慮卒權為之降損登晝夜兼行見權悲泣因諫曰慮寢疾不起者此乃命也方今朔土未一四海喁喁而陛下減損大官肴饌過于禮制臣竊憂惶權納其言為之加膳住十餘日欲遣西還深自陳乞以久離定省子道有闕又陳陸遜忠勤無所顧憂權遂㽞焉初登所生庶賤徐夫人少有母養之恩後徐氏以妬廢處吳而步夫人最寵步氏有賜登不敢辭拜受而已徐使至所賜衣服必沐浴服之登將拜太子辭曰本立而道生欲立太子宜先立后權曰卿母安在對曰在吳權黙然立凡三十三年卒諡曰宣太子
〈臣〉按蜀漢為正統所在魏且不得稱帝而吳又受魏封登雖為太子宜在諸侯之列其於愛弟之卒有號泣之正諫焉慈母之廢有隱痛之㣲辭焉亦可謂愛親以德也
晉新野莊王歆母臧太妃薨居䘮過禮以孝聞
齊獻王攸〈文帝子〉景帝無子命攸為嗣及景帝崩攸年十嵗哀動左右奉景獻羊后於别第事后以孝聞居文帝䘮哀毁過禮杖而後起左右以稻米乾飯雜理中丸進之攸泣而不受太后自往勉諭曰若萬一加以他疾將復如何宜逺慮深計不可專守一志常遣人逼進飲食司馬嵇喜又諫曰毁不滅性聖人之教且大王地即親密任惟元輔匹夫猶惜其命以為宗祧况荷天下之大業輔帝室之重任而可盡無極之哀與顔閔争孝也喜躬自進食攸不得已強為之飯喜退攸謂左右曰嵇司馬將令我不忘居䘮之節得存區區之身耳
梁吳平侯景居䘮以毁聞子勵位太子洗馬母憂去職殆不勝䘮毎一思至必徒步之墓或遇風雨仆卧中路坐地號慟起而復前家人不能禁景特所鍾愛使左右節哭景薨于郢鎮或以路逺祕其凶問以疾漸為辭勵乃奔波届於江夏不進水漿者七日廬于墓所親友隔絶㑹叔父曇詔獄勵乃率昆弟羣從詣大理雖門生故吏莫能識之後襲封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王命悲慟嗚咽傍人亦為隕涕
安成康王秀年十三吳太妃亡秀母弟始興王憺時年九嵗與秀並以孝聞居䘮累日不進飲食慈母陳太妃薨水漿不入口六日居䘮過禮武帝優詔勉之秀將之雍州薨於道憺聞䘮自投於地不飲不食者數日傾財産賻送部伍大小皆取足焉天下稱其悌
〈臣〉按二王同母並以䘮致其哀稱孝若憺之克恭厥兄匍匐䘮紀益見其能愛親矣
宜豐侯修性至孝年十一丁所生徐氏艱自荆州反葬中江遇風前後部伍多致沈溺修抱柩長號血淚俱下隨波蕩漾終得無他葬訖因廬墓次先時山中多猛獸至是絶迹野鳥馴狎棲宿簷宇武帝嘉之以頒告宗室南海王大靈年十一遭左夫人憂哭泣毁瘠以孝聞臨義安王大昕年四嵗母陳夫人卒哀毁有若成人晨夕涕泣眼為之傷及武帝崩立昕奉慰簡文嗚咽不自勝左右莫不掩泣
鄱陽王伯山遭所生憂居䘮以孝聞後主往弔之伯山號慟殆絶
魏艾陵伯子華母房氏曽就親人飲食夜還大吐以為中毒母甚憂懼子華遂掬吐盡啖之其母乃安
任城王雲少聰慧年五嵗景帝崩號哭不絶聲太武抱之曰汝何知而有成人之意也大妃蓋氏薨表求解任獻文不許雲悲號慟疾乃許之長子澄居䘮以孝聞母太妃孟氏薨居䘮過毁當世稱之子東阿縣公順拜大常卿以父憂去職哭泣嘔血身自負土時年二十五便有白髪免䘮抽去不復更生世人以為孝思所致後為吏部尚書兼右僕射及上省登階向榻見榻甚故問都令史徐仵起仵起曰此榻曽經先王坐順即哽塞涕泗交流久而不能言遂令換之
〈臣〉按任城父子繼王逮孫東阿重踐省階永世克孝有光史傳矣
彭城王勰生而母潘氏卒其年獻文崩及有所知啟求追服文明太后不許乃毁容憔悴心䘮三年不叅吉慶孝文大竒之
臨淮康王昌好文學居父母䘮哀號孺慕悲感行人臨淮王彧爾朱榮入洛殺害元氏彧撫膺慟哭遂奔梁梁武帝見彧于樂遊園因設宴樂彧聞聲歔欷涕淚交下梁武為之不樂彧表啓常云魏臨淮王及知莊帝踐祚彧以母老請還辭㫖懇切梁武惜其人才又難違其意遣僕射徐勉私勸彧㽞彧曰死猶顧北况於生也梁武乃以禮遣還彧性至孝自經違離不進酒肉憔悴容貎見者傷之
齊趙郡王琛子叡為神武所愛養於宫中令游氏母之年四嵗未嘗識母其母魏華山公主也其從母姨戯謂曰汝是我姨兒何倒親游氏叡因訪問遂失精神神武疑其感疾叡曰兒無患苦但聞有所生欲得暫見神武驚命元夫人至就宫見之叡前拜跪因抱頸大哭神武甚悲傷謂平秦王曰此兒至孝吾子無及者叡讀孝經至資於事父輙流涕歔欷十嵗䘮母神武親詣領軍府為發哀舉聲隕絶水漿不入口神武與武明太后慇懃敦譬方漸順㫖居䘮長齋骨立杖而後起神武令常山王與同卧起日夜喻之并敕左右不許進水雖絶潄午輙不食由是神武食必呼與同案神武崩哭泣嘔血及壯將婚貎有戚容文襄謂曰我為爾娶鄭述祖女何嫌而不樂對曰自痛孤遺方從婚冠彌用感切言未卒嗚咽不自勝文襄為之憫然天統中追贈父琛假黄鉞母元氏追贈趙郡王妃諡曰貞昭有司備禮儀至墓拜受時隆冬盛寒叡跣步號哭面皆破裂嘔血數升及還不堪參謝
清河王岳性至孝母疾衣不解帶哀毁骨立神武憂之每日使人勞勉
周邵惠公顥性至孝居德皇后䘮哀毁過禮德皇帝與衞可環戰墜馬顥與數騎奔救乃免顥遂戰没子什肥導䕶什肥事母以孝聞文帝入闗不能離母遂㽞晉陽導子廣初廣母李氏以憂患而成疾遂歿廣居䘮加篤乃以毁薨世稱母為廣病廣為母死慈孝之道極於一門䕶母閻與皇第四姑及諸戚屬並沒齊皆被幽繫䕶居宰相後每遣使尋求莫知音息後並許還朝且請和好四年皇姑先至齊主以䕶權重乃㽞其母以為後圖仍令人為閻作書與䕶曰吾十九入汝家今已八十矣凡生汝輩三男二女今日目下不睹一人興言及此悲纒肌骨含悲抱戚多厯年祀禽獸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與汝分隔今復何福還望見汝世間所有求皆可得母子異國何處可求假汝貴極王公富過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飄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暫見一日同處寒不得汝衣飢不得汝食汝雖窮榮極盛光耀世間汝何用為於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養事往何論今日以後吾之殘命惟繫于汝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云㝠昧而可欺負楊氏姑今雖炎暑猶能先發闗河阻逺隔絶多年書依常體慮汝致惑是以每存欵質兼亦載吾姓名當識此理勿以為怪䕶性至孝得書悲不自勝左右莫能仰視報書云區字分崩遭遇災禍違離膝下三十五年受形禀氣皆知母子誰同薩保〈䕶字〉如此不孝宿殃積戾上嬰慈母但立身立行不負一物神明有識宜見哀憐而子為公侯母為俘𨽻熱不見母熱寒不見母寒衣不知有無食不知飢飽冺然天地之外無由暫聞晝夜悲號繼之以血分懷寃酷終此一生死若有知冀奉見于泉下耳不謂齊朝解網惠以德音並許哀放初聞此㫖魂爽飛越號天叩地不能自勝伏讀未周五情屠割當鄉里破敗之日薩保年已十嵗隣曲舊事猶自記憶况家門禍難親戚流離奉辭時節先後慈訓刻肌刻骨常纒心府天長䘮亂四海横流太祖乘時齊朝撫運原其事迹非相負背薩保身居重任職當憂責至於嵗時稱慶子孫在庭顧視悲摧心情斷絶胡顔履戴負媿神明齊朝沛然之恩既已沾洽愛敬之至施及旁人草木有心禽魚感澤况在人倫而不銘戴有國有家信義為本伏度來期已應有日一得奉見慈顔永畢生願生死骨肉豈過今恩負山戴岳未足勝荷二國分隔理無書信主上以彼朝不絶母子之恩亦賜許奉答不期今日得通家問伏紙嗚咽言不宣心䝉寄薩保别時所㽞錦袍表年嵗雖久宛然猶識抱此悲泣至於拜見事歸忍死知復何心母至舉朝慶悦大赦天下䕶與母睽隔多年一朝聚集凡所資奉窮極華盛每四時伏臘武帝親率諸親戚行家人禮稱觴上夀榮貴之極振古未聞
〈臣〉按䕶與母閻二國分隔觀其書詞往復至情真欵溢於楮墨迄乎復合舉朝稱慶人主為之肆赦舉觴窮榮極盛可以償前痛矣然䕶專權怙寵不知持盈之道親歿之後身陷大僇而母祀且至於不可問迹其所為不過世人之愛其親非孝子之愛其親也
唐韓王元嘉在潞時年十五聞太妃病涕泣不食居䘮毁甚太宗數慰勉
〈臣〉按元嘉武后垂拱中徙絳州刺史糾合宗室舉兵謀泄后逼令自殺神龍初追復爵土其舉兵義也使其媚武氏以守富貴君子弗貴也夫䘮致其哀大本立矣死義而有後宜也
霍王元軌髙祖崩去官毁瘠甚服除遂菜食布衣終身至忌日輙累晝不進飲食
〈臣〉按魏徴稱元軌經學文雅漢河間東平也至孝行曽閔不能過焉曽閔豈可及乎其言亦少褒矣夫愛可及也敬為難觀其居䘮盡禮久而彌至則元軌亦古人之亞與
武都縣伯暠少孤事母孝居母䘮柴瘠訖除家人未嘗見顔笑
曹成王臯事母太妃鄭以孝聞授衡州刺史為觀察使謾劾貶潮州㑹楊炎起道州為宰相知臯直復用為衡州刺史初御史覆訊臯懼憂其母出則囚服入乃衣冠貎言如平常及為潮以遷入告至是乃言其實
太子𢎞始王代顯慶元年立為皇太子受春秋左氏於率更令郭瑜至楚世子商臣弑其君喟而廢卷曰聖人垂訓何書此耶瑜曰孔子作春秋善惡必書褒善以勸貶惡以懲故商臣之罪雖千載猶不得滅𢎞曰然所不忍聞願讀他書瑜拜曰里名勝母曽子不入殿下睿孝天資黜凶悖之迹不存視聽臣聞安上治民莫善於禮故孔子稱不學禮無以立請改受禮
〈臣〉按𢎞始王代其後又未及君天下故附於諸侯之例若諸王之子未嗣王而卒者亦例書也
宋熙懿王子惟吉太祖崩惟吉裁六嵗晝夜哀號孝章皇后慰諭再三始進饘粥惟吉性至孝孝章皇后撫養備至親為櫛沐咸平初以太祖孝章后畫像服玩器用賜惟吉嵗時奠享哀慕甚至每誦詩至蓼莪篇涕泗交下宗室推其賢孝
周恭肅王元儼事母王德妃孝妃每有疾躬侍藥晨夕盥潔焚香以禱至憂念不食母䘮哀戚過人
鎮恭懿王元偓子允弼丁母憂悲痛不勝䘮固辭起復母葬有日而允弼病篤顧諸子以不得終大事為恨子宗景事母孝居䘮如不能勝居第火災急赴家廟不恤其他火亦不為害
東陽郡王宗悌所生母早卒宗悌不識也問父婢語平生輙掩泣繼得其肖貎繪而奉之如生
昭成太子元僖無子以允成子宗保為孫宗保子仲鞠好學能詩事親居䘮以孝聞
濮安懿王允讓長子宗懿宗懿次子仲汾居父䘮鄰於毁瘠
宗懿子仲佺父歿不食者數日母葬時天大雪步泥中扶翼道路歎惻
宗暉子仲璲父䘮哀痛不能勝纔服除而卒
景王杞從上幸青城及上皇〈徽宗〉出郊杞日侍左右衣不解帶食不食肉上皇製發願文述祈天請命之意以授杞杞頓首泣及北行鬚髪盡白
遼人皇王倍太祖長子太祖訃至即日奔赴山陵倍知皇太后欲立德光〈太宗〉乃謂公卿曰大元帥功德及神人中外攸屬宜主社稷乃與羣臣請於太后而讓位焉後浮海歸唐雖在異域常思其親問安之使不絶
〈臣〉按史臣論曰自古新造之國一傳而太子讓豈易得哉遼之義宗可謂盛矣〈倍追諡讓國皇帝廟號義宗〉束書浮海寄跡他國思親不忘問安不絶其心甚有足諒者焉臣以為泰伯之讓承太王也倍之讓承母后也浮海之舉其諸荆呉之遊乎守節之義皆本於事親之孝也
元世祖嫡子真金少從姚樞竇黙受孝經中統三年封燕王常從幸宜興世祖不豫憂形於色夕不能寐聞母皇后暴得風疾即悲泣衣不及帶而行
〈臣〉按真金後為太子追諡裕宗此其居藩時之孝行故附著之
以上諸侯之愛親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六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七
諸侯之孝
敬親
左傳戰于鞌齊師敗績齊侯使賓媚人賂以紀甗〈魚輦反〉玉磬與地不可則聽客之所為晉人不可曰必以蕭同叔子〈同叔蕭君之字齊侯外祖父子女也難斥言其母故云〉為質對曰蕭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敵則亦晉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于諸侯而曰必質其母以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若以不孝令於諸侯其母乃非徳類也乎〈成公二年〉
〈臣〉按晉人以一勝之威敢于慢人而言必質其母出爾反爾祇自辱其親矣齊人援大義責之其亦何辭之與有
楚子〈恭王名審〉疾告大夫曰不榖不德少主社稷生十年而䘮先君未及習師保之教訓而應受多福是以不德而
亡師于鄢以辱社稷為大夫憂其𢎞多矣若以大夫之靈獲保首領以殁于地唯是春秋窀穸之事〈春秋謂祭祀窀張倫反厚也穸音夕夜也厚夜猶長夜謂葬埋〉所以從先君於禰廟者請為靈若厲〈襄公十有三年〉
〈臣〉按楚子能知其過欲受惡諡以歸先君其辭甚恭雖其將死之善言亦殁而不忘敬其親者矣此所以卒獲諡共也
國語周語宣王欲得國子〈同姓諸姬〉之能訓導諸侯〈為州伯〉者樊穆仲〈即山甫諡〉曰魯侯孝王曰何以知之對曰肅恭明神而敬事耉老賦事行刑必問于遺訓而咨于故實不干所問不犯所咨王曰然則能訓治其民矣
〈臣〉按宣王問何以知魯侯之孝而仲山甫舉肅恭明神云云者亦敬親者不敢慢于人之義也
晉孫談之子周〈晉悼公名〉適周事單襄公立無跛視無還〈音旋轉睛為還〉聽無聳言無逺言敬必及天言忠必及意言信必及身言仁必及人言義必及利〈能利人物然後為義〉言知必及視言勇必及制言教必及辯〈能分辯是非〉言孝必及神言惠必及和言讓必及敵晉國有憂未嘗不戚有慶未嘗不怡〈臣〉按單襄公稱周子其行也文又曰孝文之本也又曰象天能敬蓋其立視聽言之間能慎成端正庶幾于敬其身以敬其親矣其憂戚慶怡急其宗國又可謂不背本也此所以卒有晉而為盟主與
漢梁孝王慈孝每聞太后病口不能食居不安寢常欲㽞長安侍太后太后亦愛之
〈臣〉按竇太后愛少子心欲以梁王為景帝嗣帝亦有千秋萬嵗後傳王之言及膠東王〈武帝〉立為太子怨望失親愛以卒太后哭極哀不食曰帝果殺吾子然則史之稱孝慈諡之云孝王者其果無忝乎夫冀非望而行不義以貽慈母憂則所謂寢食不遑者適所以成其大不敬者矣䘮服子夏傳曰禽獸知有母而不知有父野人曰父母奚别焉都邑之士則知有父矣學士大夫則知有祖矣諸侯則知有太祖矣梁王諸侯也欲干大統是不知有太祖也不知有太祖則不知有祖父矣蓋亦徒知有母而已禽獸知有母者也不敬何以别乎褚少孫〈仕元成間一云宣帝時博士〉援經文非法不言非道不行責景帝以驕子不孝責梁王〈少孫所補梁孝王世家中語〉誠篤論也
東平思王宇事太后内不相得太后上書言之上於是遣大中大夫張子蟜奉璽書敕諭之曰蓋親親之恩莫大於孝尊尊之義莫大於忠故諸侯在位不驕以致孝道制節謹度以翼天子然後富貴不離其身而社稷可保今聞王自修有闕本朝〈東平國朝〉不和流言紛紛謗自内興朕甚慘焉為王懼之詩不云乎無念爾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朕惟王之春秋方剛忽於道德意有所移忠言未納故遣大中大夫子蟜諭王朕意孔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王其深惟熟思之又特以璽書賜王太后曰福善之門莫美于和睦患咎之首莫大於内離今東平王出襁褓之中而託于南面之位加以年齒方剛涉學日寡驁忽臣下不自它〈猶俗語云非外人即下父母子同氣之意也〉於太后以是之間能無失禮義者其惟聖人乎傳曰父子為隱直在其中矣閨門之内母子之間同氣異息骨肉之恩豈可忽哉已遣使者諭王王既悔過服罪太后寛忍以貰之後宜不敢宇慚懼因使者頓首謝死罪願洗心自改
〈臣〉按東平之不得於太后由其恃恩而失禮義既釁咎内生復驁忽臣下始之不敬孰大焉璽書切責援引經文卒能改行自新尊修經術享國三十餘年又可謂能敬之效也
河間惠王良修獻王之行〈獻王名德〉母太后薨服䘮如禮哀帝下詔褒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曰河間王良䘮太后三年為宗室儀表其益封萬户
東海恭王疆帝〈世祖光武〉以王廢不以過去就有禮故優以大封兼食魯郡疆臨之國數上書讓還東海又因太子固辭帝不許深嘉嘆之王恭謙好禮以德自終
沛獻王輔矜嚴有法度好經書善説京氏易孝經論語作五經論時號之曰沛王通論在國謹節終始如一稱為賢王
瑯琊孝王京性恭孝好經學顯宗尤愛幸賞賜恩寵殊異莫與為比
清河孝王慶小心恭孝自以廢黜尤畏事慎法每朝謁陵廟常夜分嚴裝衣冠待明約勅官屬不得與諸王車騎競驅
東海孝王臻及弟蒸鄉侯儉並有篤行母卒皆吐血毁眥〈眥或為瘠〉至服練紅〈既祥之後〉兄弟追念初䘮父幼小哀禮有闕因服重行䘮制順帝美之制詔大將軍三公大鴻臚曰東海王臻克己率禮孝敬自然事親盡愛送終竭哀降儀從士寢苫三年和睦兄弟恤養孤弱至孝純備仁義兼𢎞朕甚嘉焉曩者東平孝王敞兄弟行孝居䘮如禮有増户之封〈敞䘮母至孝因相陳珍上其行狀永寧元年鄧太后増邑五千户〉詩云永世克孝念兹皇祖今増臻封五千户儉五百户光啓土宇以酬厥德
任城孝王博有孝行䘮母服制如禮増封三千户晉髙密文獻王泰性亷静不近聲色雖為宰輔食大國之租服飾肴膳如布衣寒士事親恭謹居䘮哀戚謙虚下物為宗室儀表子孝王畧孝敬慈順小心下士有父風
長沙厲王乂武帝第六子武帝崩乂時年十五孺慕過禮㑹楚王瑋奔䘮諸王皆近路迎之乂獨至陵所號慟以俟瑋
〈臣〉按由近路至陵所此敬慢之分
扶風王駿有孝行母伏太妃隨兄亮在官駿常涕泣思慕若聞有疾輙憂懼不食或時委官定省少好學能著論與荀顗論仁孝先後文有可稱
齊衡陽王鈞年五嵗所生區貴人病便加慘悴左右依常以五色䬳飴之不肻食曰須待姨差年七嵗出繼衡陽元王見髙帝未拜便涕泗横流髙帝執其手曰伯叔父猶父勿怨所以令汝出繼以汝有意堪奉蒸嘗故耳區貴人卒居䘮盡禮服闋當問訊武帝尫羸骨立登車三上不能升乃止典籤具以聞武帝即幸鈞邸見之愴然還謂褚蓁曰昨見衡陽猶竒毁損卿可數相撫説先是貴人以華釵厨子并剪刻錦繡中倒炬鳯皇蓮芰星月之屬賜鈞以為玩弄貴人亡後每嵗時及朔望輙開視再拜哽咽見者皆為之悲
〈臣〉按衡陽居身清率好學屬文手冩五經置之巾箱其風情素韻名流雅重使生漢京之盛當必如間平之保令終與
周齊煬王憲有至性事母以孝聞太妃舊患屢經發動憲衣不解帶扶侍左右憲或東西從役每心驚母必有疾乃馳使參問果如所慮子貴少聰敏始讀孝經便謂人曰讀此一經足為立身之本
唐道孝王元慶事母謹及喪請躬修墳墓
〈臣〉按修墳墓必有工匠徒役之事焉而元慶請親之此亦所謂國非無良農工女而必躬耕親蠶以為粢盛祭服之意也敬也
信安郡王瑋少有志尚事繼母謹撫異母弟祇以孝友稱
襄武縣公涵寶應初方母䘮奪哀持節宣慰所至州縣非公事未嘗言蔬飯水飲席地以瞑使還固請終制代宗見其癯毁許之
〈臣〉按非公不言蔬水席地此非直不奪其哀抑亦不奪其禮矣方于役以勞王事而所至如瞻帷幕而察几筵也可謂敬矣
宋濮安懿王子宗愈以鎮安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司徒嗣封故事嗣王以四時詣祠所宗愈方屬疾或曰不可以暑行曰吾身主祠而不往非禮也强輿以行疾遂亟是年八月薨
宗楚既嗣爵當詣園薦獻㑹疾以弟宗漢代行嘆曰不能奉籩豆饗我先王而浮食厚禄安乎請以爵授弟不許
宗祐從父允初未立嗣咸推其賢詔以宗祐為後泣曰臣不幸幼失怙恃將終身悲慕忍為人後乎敢以死請仁宗憐而從之紹聖四年八月嗣濮王時已病當祀園廟不肻移疾自秋涉冬連往來元符元年又亟往遂薨于祠下
〈臣〉按經言祭則致其敬論語曰吾不與祭如不祭三王之必欲躬親祀事也可不謂敬乎
崇國公不𢙯性篤孝遭父北遷毎思慕涕泣長力學母曹氏止之答曰君父仇未報非敢志富貴也登第時已入仕法當超兩秩請回授其母母封法止令人髙宗嘉其志特封郡夫人
遼晉王額嚕温天祚皇帝長子保大二年耶律薩巴等謀立之不克上知額嚕温得人心不忍加誅命縊殺之或勸之亡額嚕温曰安忍為蕞爾之軀而失臣子之大節遂就死聞者傷之
〈臣〉按史氏以為類申生之恭者是也比于殺之不得者雖有間然其志有足悲者天下豈有無父之國哉未可以從父之令而輙非之也
以上諸侯之敬親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八
諸侯之孝
不驕
易大有〈卦名〉九三公用亨〈如字〉于天子小人弗克
孔頴達正義曰五為王位三既與之同功則威權之盛莫甚於此乃得通乎天子之道小人弗克者小人德劣不能勝其位必致禍害程頤傳曰三居下體之上在下而居人上諸侯人君之象也公侯上承天子天子居天下之尊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在下者何敢專其有故三當大有之時居諸侯之位有其富盛必用亨通乎天子謂以其有為天子之有也乃人臣之常義也
〈臣〉按諸侯以奉上為職凡土地人民非其有也即其處大有之時乘剛徤而與五同功亦非其有也天子讓德于天諸侯歸德于天子德亦非其有也
夫然故雖處威權之極而自能亨通乎天子矣小人徳不勝位其或有功則威權愈盛泰然不知所處而禍患隨之故曰小人害也亨春秋傳作享蓋精白一心竭誠盡慎是内心之通也朝貢不失燕饗極懽是外心之通也皆為三之克順承六五之象故盛極而不至亢也
九四匪其彭无咎
程頤傳曰九四居大有之時已過中矣是大有之盛者也過盛則凶咎所由生也故處之之道匪其彭則得无咎謂能謙損不處其太盛則得无咎也四近君之髙位茍處太盛則致凶咎彭盛多之貎詩載馳云汶水湯湯行人彭彭
象曰匪其彭无咎明辯晳也
程頤傳曰能不處其盛而得无咎者蓋有明辯之智也晳明智也賢智之人明辯物理當其方盛則知咎之將至故能損抑不敢至于滿極也
〈臣〉按九四過中之時席彭彭之盛有而不居其有此固非智者不能彼昧於盛衰之理盈虧之數者真愚者也然而欲求明辯之益須加學問之功仲山甫式古訓而後有明哲保身之美衞武切磋琢磨而始有睿聖之稱夫人固未有不學而可以為智者也
〈臣〉又按正義云匪其彭无咎者匪非也彭旁也謂九三在九四之旁九四若能專心承五非取其旁言不用三也如此乃得无咎蓋易之為書不可為典要在九三為公用亨于天子在九四則三為分權之臣四上近至尊而下比分權之臣咎之叢也能明逆順之理辯上下之分三雖至盛五不可舎一意棄三歸五自得旡咎春秋之時諸侯不奉王命而惟彊國是從是皆棄五歸三者也吳楚七國反而梁扼之不得前唐季諸畔連衡獨田𢎞正舉魏博歸朝庶乎其類于匪其彭者與
謙〈卦名〉九三勞謙君子有終吉
程頥傳曰三陽剛之德而居下體為衆隂所宗履得其位為下之上是上為君所任下為衆所從有功勞而持謙徳者也古之人有當之者周公是也
〈臣〉按諸侯太驕之患往往起于有大功故夫以功名終者鮮矣程子謂惟周公足以當之臣謂三代以後庶幾近之者其郭子儀與屢握大鎮始終一心不矜不伐可謂君子矣
微子之命爾惟踐修厥猷舊有令聞恪慎克孝肅恭神人予嘉乃德曰篤不忘
〈臣〉按詩稱湯之德曰聖敬日躋㣲子之恪慎肅恭其即成湯之心法與可以事親可以事神矣若一念之不敬而惰慢乘之足以危及宗廟而僇其先人其為不孝莫大乎是
文侯之命父義和〈文侯字〉汝克紹乃顯祖〈指唐叔〉汝肇〈始也〉刑〈儀刑〉文武用㑹〈合之使不離〉紹乃辟追孝於前文人〈亦指唐叔臣〉按有國者將以上衞王室下保宗廟惟在法祖而已周自文武相繼典制詳明而選賢尚德以造有邦俾其後子孫世世守之母隕越也故克紹乃顯祖乃諸侯之孝而肇刑文武乃所以克紹顯祖也齊桓公問仲孫湫曰魯可取乎曰不可猶秉周禮秦襄公有存周之功而蒹葮之詩刺不能用周禮卒之魯終為守禮義之國而秦以驕暴亡也有國者可以鑒矣
詩衞風芄蘭〈篇名〉其一章曰芄蘭〈草名〉之支〈枝同〉童子佩觿〈錐也以象骨為之所以解結成人之佩非童子之飾也〉雖則佩觿能不我知容〈容刀〉兮遂〈瑞玉〉兮垂帶〈紳帶〉悸〈行止有節度〉兮
小序刺惠公也驕而無禮大夫刺之
〈臣〉按人君而不知為政以禮則雖其才能洵美且不足觀况其不自謂無知以驕慢人也佩其容刀瑞玉垂其紳帶非不悸悸然行止有節度而無柔潤温良之德以稱之則徒善其威儀而已童子之目正如鄭詩刺忽為狡童傳稱魯昭公有童心大較狀其無知也易之大有戒小人言不臣也芄蘭刺童子言不君也一驕之害也
小雅采菽〈篇名〉其三章曰赤芾在股〈後王為芾服之于股以象大古之蔽膝〉邪幅在下〈幅偪也邪纒于足以自偪束也〉彼交匪紓天子所予
鄭康成箋曰彼與人交接自偪束如此則非有解怠紓緩之心天子以是故賜予之
〈臣〉按此與桑扈之詩言不戢〈斂也〉不難〈慎也〉受福不那〈多也〉彼交匪敖萬福來求者同成周盛時上之賜其下者甚厚下之事其上者愈恭赤芾在股謹拜跪也邪幅在下承趨蹌也皆以狀其斂戢畏慎無有怙寵而驕之意用能上下相保長永福禄若漢文賜吳王几杖愈蓄不臣之心唐之藩鎮一賜旌節即偃蹇而多背畔悲夫後世之諸侯蓋多故矣
大雅抑〈篇名〉其一章曰抑抑威儀維德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庶人之愚亦職維疾哲人之愚亦維斯戾〈臣〉按楚語左史倚相曰昔衞武公年數九十五矣猶箴儆于國曰自卿以下至於師長士茍在朝者無謂我老耄而舎我必恭恪於朝夕以交戒我在輿有旅賁〈掌執戈盾夾車而趨車止持輪〉之規位〈中庭之左右〉宁〈門屏之間〉有官師之典倚几有誦訓〈主誦書之官〉之諫居寢有𥊍〈音薛〉御〈謂近習也〉之箴臨事有瞽史之道〈瞽史知天道〉宴居有師工〈樂官〉之誦史不失書矇不失誦以訓御之於是作懿〈讀為抑〉戒以自儆今按此詩凡十二章首章舉其凡次章言敬慎也三章言顛覆荒湛即賓之初筵之指也四章不泄邇不忘逺也五六章謹出話也七章嚴屋漏也八章申言慎容儀也九章言恭為德基也十章戒滿盈十一章懼荒耄末章言天命之不易將䘮亡無日也一篇之中流連反覆戰懼靡寧真與帝軒之刻輿几禹之勒筍簴湯之銘盤盂武王之為戒書同意千古諸侯之好學者莫武公若然臣謂武公不特足為諸侯師萬世帝王咸所當取法也
烝民〈篇名〉其二章曰仲山甫之德柔嘉維則令儀令色小心翼翼古訓是式威儀是力天子是若〈順也順承天子〉明命使賦〈布也宣布王命〉
〈臣〉按古訓為先王之遺典仲山甫之小心翼翼以其能式古訓也蓋諸侯生而富貴沈溺宴安不知法戒此固禍敗之所從來也誠使好學不倦熟于前世之所以興亡治亂以其善行以其惡戒自不至驕淫失道以取傾覆然臣謂式古訓又在禮下賢人使朝夕獻善敗于古訓益講明習熟不惟享令名善一身而已于以出為王腹心股肱爪牙處天下事必事與古㑹無一不得其當而維屏維翰國家其永賴之矣
江漢〈篇名〉其五章曰釐〈賜也〉爾圭瓚秬鬯一卣告於文人〈文王〉錫山土田于周〈岐周〉受命自召祖〈穆公之祖康公〉命虎拜稽首天子萬年
六章曰虎拜稽首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王休作召公考〈作康公之廟器而勤王策命之詞以考其成〉天子萬夀明明天子令聞〈音問〉不己矢其文德洽此四國
〈臣〉按召穆公有平江漢之功宣王賜之圭瓚秬鬯錫之土田勒策書廟器以昭告其先人功業赫然播之歌詠然公之勉宣王者曰矢其文德洽此四國一不矜伐其武功之盛而惟憂文德之弗昭四國之不易洽也古大臣之不以寵利居成功而心乎為國者如是而亦以見古諸侯之不欲久假兵柄而惟願雍容助致太平也嗚呼盛哉
春秋九月辛卯公及莒人盟于浮來〈隱公八年〉
胡安國傳曰莒小國人㣲者而公與之盟故特言及以譏失禮易曰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隱公可謂謙矣何以失禮譏之曰謙亨君子以裒多益寡稱物平施屈千乘之尊下與小國之大夫盟豈稱物平施之謂乎太卑而可踰非謙德矣
〈臣〉按恭而無禮君子以為辱執玉卑俯賢者之所譏是知平施之難也蓋謙不中禮矯枉過正其失不異于驕矣終魯之世多大夫之禍其亦公之有以啓之與
冬十有二月公孫兹帥師㑹齊人宋人衞人鄭人許人曹人侵陳〈僖公四年〉
胡安國傳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法言或問為政有幾曰思斁昔在周公征于東方四國是王其思矣夫齊桓公欲徑陳陳不果納執轅濤塗其斁矣夫桓公識明而量淺管仲器不足而才有餘方楚人未帖而齊以為憂也致勤于鄭振中夏之威㑹于陽榖惇逺國之信按兵于陘修文告之辭退舎召陵結㑹盟之禮何其念之深慮之謹也楚方受盟志已驕溢陳大夫一謀不協其身見執其國見伐見侵而怒猶未怠也桓德于是乎衰矣魏武方得荆州而張松見忽唐莊宗自矜取汴而髙氏不朝成湯勝夏撫有萬方乃曰兹朕未知獲戾于上下慄慄危懼若將隕于深淵人之度量相越豈不逺哉
九月戊辰諸侯盟于葵丘〈僖公九年〉
公羊傳曰桓之盟不日此何以日危之也何危耳貫澤之㑹桓公有憂中國之心不召而至者江人黄人也葵丘之㑹桓公震而矜之叛者九國震之者何猶曰振振然矜之者何猶曰莫若我也
〈臣〉按齊桓侵陳之後㑹首止以定世子伐鄭以討叛盟𡩋母以斥姦盟洮以謀王室伯業未為衰也即葵丘之㑹拜受賜胙凛凛乎視諸侯禮焉然桓公之時最强者惟楚自盟召陵以後有莫予毒之喜而諸侯之不恤于是乎鄭叛弦亡暨乎葵丘以後楚勢益强伐江滅黄伐徐而桓公方内溺于多寵外與姜氏㑹陽榖㑹卞與國亡而不能救救而不能力視昔日之城邢救許遷衞之勤而不德邈乎其不相及矣故齊桓伯業之衰已萌于召陵至葵丘之㑹固極盛而衰之際也先儒謂葵丘以前猶自朔至望之月葵丘以後猶自望至晦之月甚矣成功之難居也
冬十一月晉侯周卒〈襄公十有五年〉
李廉曰晉悼公其有君子之資乎不獨伯功之美也齊桓厯變履險以數十年之經營而行事未免過舉晉文老于奔走晩而復國然血氣之驕悍未除悼公之齒淺矣乃能忠孝而不迫堅忍而持重有回顧却慮之謀無輕逞輙快之舉其亦稍知以道養心與八年九合則勤于安夏也三分四軍則謹于用民也六卿選德則用人有章也騶御知訓則教士有法也此其所以能得諸侯服鄭而駕楚也使晉以詐力相長未必能服諸侯也悼公先以謙德臨之雍澤之召諸侯曰寡君願與二三兄弟相見以謀不協故十三國相與周旋不令而從無滅譚滅遂執曹執衞之事使晉以盟誓為信未必能得鄭也悼公純以誠心行之鄭子展曰晉君方明必不棄鄭故五㑹之信終于不盟無逃盟乞盟之煩使晉以戰伐為威未為能駕楚也悼公一以容量處之楚子囊曰晉不可敵事之而後可故三駕之烈不交一旅無城濮鄢陵之勞是三者非有君子之資乎
〈臣〉按悼公局量不如桓文而天資近道有過之者使其有志于王道得大賢為輔于行仁義也其庶幾乎惟其不能然故僅以霸然跡其始終蓋以柔道行之者甚類黄老也
〈臣〉又按悼公七年之中九合諸侯三駕而後楚不敢争其功偉矣而終無矜伐之心此固其少厯艱難又承厲公驕侈克敵速之祸敗為戒而亦其能用賢納諫之力多焉觀其好田魏絳即陳周辛甲虞人之箴其既服鄭絳復以安其樂而思其終為規迨至晩年衞人出君師曠復告以司牧之責與官師工瞽規誨箴諫之事君臣上下動色相戒始終不替固宜其不自滿假也
楚子伐徐〈昭公十有二年〉
〈臣〉按方楚圍之未動于惡入預夏盟緝蒲為宫〈在㑹特緝蒲為王殿屋屏蔽以自殊異〉設服離衞〈設君服二人執戈陳于前以自衞離陳也〉其僭逼已甚及代郟敖後益驕始求諸侯于晉而即示之侈既滅陳滅蔡遷許其惡固以逺矣伐徐之役狩于州來將問周鼎求鄭田雄心過于穆王〈周穆王欲肆極其心徧行天下〉銳志窮於厲刃〈子革將諫王曰摩厲以須王出吾刃將斬矣喻欲以詞鋒斬王淫慝〉雖復感悔嗟其晩矣蓋十年之間天稔其惡而甚其毒叔向知之〈言不義而强其斃必速〉司馬侯知之〈言楚之方侈天將厚其毒而降之罰〉子産左師知之〈子産見左師曰吾不患楚矣汰而愎諫不過十年左師曰然〉楚之臣椒舉〈諫王宜示諸侯以禮〉薳啓疆〈王欲辱晉使啓疆諫止〉申無宇〈言楚禍之首正在諸侯無與争〉子革無不知之獨靈王不悟也夫驕盈之積哲者亦愚詩曰昊天孔昭我生靡樂視爾夢夢我心慘慘楚靈之謂夫
左傳天王使召武公内史過賜晉侯命受玉惰過歸告王曰晉侯其無後乎王賜之命而惰于受瑞先自棄也已其何繼之有禮國之幹也敬禮之輿也不敬則禮不不行禮不行則上下昏何以長世〈僖公十有一年臣〉按惰慢邪僻之氣設于身體而中之存焉者寡矣故古之君子視不過襘袺行必協璜瑀所以養其外以齊其内也晉侯之受瑞成子之受脤邾隱之執玉鄭伯之視流行速晉厲之視逺步髙皆以驕而無禮禍亡不旋踵恭為德基信矣
國語晉語文公學讀書於臼季三日曰吾不能行也咫聞則多矣對曰然而多聞以待能者不猶愈乎
文公問於郭偃曰始也吾以國為易今也難對曰君以為易其難也將至矣君以為難其易也將至矣
〈臣〉按文公十九年於外險阻艱難民之情偽既已熟知即位後猶學讀書于臼季若以多聞為未足宜其益知為君之難而謂始者之猶有易心也為國者固不可以不學即不能盡行而愈于肆意妄行者多矣
厲公反自鄢范文子謂其宗祝曰君驕泰而有烈夫以德勝者猶懼失之而况驕泰乎君多私今以勝歸私必昭昭私難必作吾懼及焉
〈臣〉按此范文子以厲公之驕盈而滋懼也多欲之君方其有敵國外患之時未敢以逞也迨天益其疾而使驟勝以驕之則私欲𢎞侈不可復制矣邪謟小人所以長之逢之者自無所不至如長魚蟜之屬是也難至無日矣晉武平吳而躭内寵莊宗滅梁而暱伶官一私之昭也可不痛哉
鄭語桓公問于史伯曰王室多故余懼及焉其何所可以逃死對曰其濟洛河潁之間乎是其子男之國虢鄶為大虢叔恃勢鄶仲恃險是皆有驕侈怠慢之心而加之以貪冒君若以周難之故寄帑與賄焉不敢不許周亂而弊是驕而貪必將背君君若以成周之衆奉辭伐罪無不克矣
〈臣〉按恃勢險而驕尤為不知所恃四岳三塗豈一姓乎即史伯之説欲前莘後河右洛左濟主芣騩〈音浮騩山名主為之神主也〉而食溱洧猶以形勢為言然其大指歸於慎典刑以守之斯則所可恃者故曰在德不在險
魏文侯以卜子夏田子方為師每過段干木之廬必式四方賢士多歸之
〈臣〉按戰國諸侯王皆以下士相傾如擁篲先驅開第康莊者祇以攬天下諸侯賓客而非果能尊顯之也雖不敢以富貴驕士又將以得士驕人若文侯之於子夏也猶庶幾焉
楚元王好書與魯申公穆生白生俱受詩于浮丘伯及王楚以三人為中大夫穆生不嗜酒每置酒常為穆生設醴及孫戊即位常設後乃忘失焉穆生退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設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將鉗我于市遂稱疾卧申公白生强起之曰獨不念先王之德與今王一旦失小禮何足至此穆生曰易稱知幾其神乎幾者動之㣲吉凶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先王之所以禮吾三人者為道存故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與久處豈為區區之禮哉遂謝病去申公白生獨㽞王戊稍淫㬥太傅韋孟作詩諷諫不聽亦去居於鄒戊因坐削地事遂與吳通謀申公白生諫戊戊胥靡之衣之赭衣使杵臼雅舂于市
〈臣〉按敬勝怠必敦詩書近賢士而善日以長怠勝敬必惡聞正言見正人而惡日以長王戊之淫㬥其幾見於忘設醴矣至於諫之不從而胥靡先王之耆夀俊怙惡斯極也其得禍宜矣
薄太后及太子諸大臣皆憚淮南王淮南王歸國益驕恣出入稱警蹕稱制擬于天子袁盎諫曰諸侯太驕必生患上不聽
〈臣〉按淮南厲王志復母仇椎辟陽侯闕下跡其怨怒激乎天性蓋可憫傷由無賢傅相輔以古誼知善敗卒以怙寵不軌廢蜀道死蓋袁盎之言曰上素驕淮南王不為置嚴傅相以故至此王亦自謂吾以驕不聞過故至此自前世諸侯所以禍亡其成轍可覩矣彼昏不知誠有足為厲王悲者甚哉人不可以不學彭城之所以讀其傳而太息也
班固曰昔魯哀公有言寡人生於深宫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未嘗知憂未嘗知懼信哉斯言也雖欲不危亡不可得已是故古人以宴安為鴆毒無德而富貴謂之不幸漢興至于孝平諸侯王以百數率多驕淫失道何則沈溺放恣之中居勢使然也凡人猶繋于習俗而况哀公之倫乎夫惟大雅卓爾不羣河間獻王近之矣〈臣〉按獻王篤學好古從民間得善書必好寫與之㽞其真加金帛賜以招之四方道術之士不逺千里或有先祖舊書多以奉獻王獻王得書與漢朝等而是時淮南王安亦好書招致率多浮辯獻王所得書皆古文先秦舊書周官尚書禮樂記孟子老子之屬皆經傳説記七十子之徒所論其學舉六藝立毛氏詩左氏春秋博士修禮樂被服造次必于儒者夫秦燔書籍學士大夫目不及見古文而能窮探而力致之者固已厪矣獻王生長天家獨能出遺經於煨燼散亂殘脱之中而幾使之完今學者所傳毛氏詩固獻王好之最先也左傳又王立之博士者也周官王得之李氏者也禮記王得之以獻所為一百三十一篇者而二戴從而刪之者也樂記又王所作而雅樂久廢王考而獻之猶得𨽻于太常者也六經之僅存得王表章為多不獨于漢藩輔為卓爾而功于儒者亦偉矣迹王身端行治温仁恭儉蓋得于經籍者深可謂躬行之而效者而非徒以其文已也若淮南之溺於神仙黄白楚王之好伊蒲塞桑門好非其所可好既以致禍亡而江左諸侯王多從容文藝登髙吟咏率有製作邸第客省賓朋尤盛斯所謂務華絶根者亦無足觀矣
後漢書東平王蒼傳論曰孔子稱貧而無謟富而無驕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若東平憲王可謂好禮者也若其辭至戚去母后豈欲茍立名行而忘親遺義哉蓋位疑則隙生累近則䘮大斯蓋明哲之所為歎息嗚呼逺隙以全忠釋累以成孝夫豈憲王之志哉
〈臣〉按東平王蒼好經書能文章值漢中興贊定禮樂多所匡益既懼盛滿懇辭歸藩厯明章兩朝寵錫彌蕃而謙退彌至敬賢下士常若不及真有得於為善之樂者夫位望疑逼而能逺寵全身享有禄位此非獨天資近道蓋得之稽古之力為多斯固非明哲者不能也自漢世諸賢王前有河間後有東平以之竝稱良不誣矣
魏中山恭王衮少好學年十餘嵗能屬文每讀書文學左右常恐以精力為病數諫止之然性所樂不能廢也黄初二年進爵為公宦屬皆賀衮曰夫生深宫之中不知稼穡之艱難多驕逸之失諸賢既慶其休宜輔其闕〈臣〉按黄初時檢切藩國法令峻迫諸侯皆汲汲無歡獨衮好學畏懼詔書屢嘉臨終戒世子汝幼少早為人君知樂不知苦必將以驕奢為失接大臣以禮事兄以敬恤弟以慈慎修乃身奉聖朝以忠貞事太妃以孝敬若衮者豈不善始善終哉賢於陳思逺矣
宋江夏王義恭為都督荆湘等八州諸軍事荆州刺史帝與義恭書戒之曰天下艱難家國事重雖曰守成實亦未易隆替安危在吾曹耳豈可不追尋王業大懼負荷汝性褊急志之所滯其欲必行意所不存從物回改此最敝事宜念裁抑衞青遇士大夫以禮與小人有恩西門安于矯性齊美闗與張飛任偏同弊行已舉事深宜鑒此若事異今日嗣子幼䝉司徒當周公之事汝不可不盡祇順之理爾時天下安危决汝二人耳汝一月日用錢不可過三十萬若能省此益美西楚府舎畧所諳究計當不須改作日求新異訊獄多决當時難可逆慮此實為難至訊日虚懷博盡慎無以喜怒加人能擇善者而從之美自歸已不可專意自决以矜獨斷之明也名器深宜慎惜不可妄以假人眤近爵賜尤應裁量吾於左右雖為少恩如聞外論不以為非也以貴凌物物不服以威加人人不厭此易達事耳聲樂嬉遊不宜令過蒱酒漁獵一切勿為供用奉身皆有節度竒服異器不宜興長又宜數引見佐史相見不數則彼我不親無因得盡人情人情不盡復何由知衆事也
〈臣〉按周之宗盟常入為卿士王朝而出為牧伯當其在朝則佐天子議政廟堂之上董正治官平均萬事如周公召公太公之為師保傅股肱周室夾輔成王者是已其出也則統六師之權分九州之任務巡行勞來萬民宣布朝廷德威征討不庭為職如周公左召公右而後則有畢公君陳又其後則有方叔召虎皆允文允武為憲萬邦炳炳麟麟不朽史册自秦罷侯置守漢初頗因之諸侯王皆就國衣租食税不與朝廷事永平間親藩之令者僅與聞大政然益謙讓天子亦不欲久勞之而自晉世懲漢魏以來孤立之弊始大封宗子各畀重權入則竊執太阿恣弄威福出則握强兵擁大鎮皆愚騃驕㬥不恤國事弄兵喋血而晉隨以亡然自是以後諸王之任相循不改終五季之世預國政典諸州者非同姓莫與也而諸王皆年少闇于大誼不知創業之艱難不知萬民之勞苦躭于逸樂眤于嬖倖謂天下事可專意獨行斷决在己志之所欲雖違必行意所不存即善必棄弗虞于衆弗稽于古以此執政其有濟乎而其受任方岳者則多殖貨財廣作府舎委政籖帥信眤便辟倡優子女不絶于前樗蒱弋獵鬬雞走狗之娛畧無輟曰佐史莫敢進其言大將罕得見其面士卒逍遥怨望時時有清人祈父之憂而猶以為兵强財富莫可誰何也然而强臣跋扈于内叛將豖突于外不聞陳一兵發一矢以恤君父之難而顧以觀望取利或乃自相禽滅以惂于不孝不弟之大惡如有梁之末造豈不痛哉夫識卑而地髙才短而任鉅知樂而不知憂從己而不從衆未有不上下解體而事隨以僨者也文帝之戒義恭可謂盡睹斯弊矣
魏彭城王勰雅好恬素不樂勢利髙祖重其事幹故委以權任雖有遺詔復為世宗所㽞勰每乖情願常悽然歎息敦尚文史物務之暇披覽不輟小心謹慎初無過失雖閒居獨處亦無惰容愛敬儒雅傾心禮待清正儉素門無私謁
〈臣〉按魏宗室藩之賢彭城為冠史稱其孝以為質忠而樹行在安處危之操送往事居之節周旦匪他之㫖霍光異姓之誠事實兼之者洵矣其謙挹之性欲避位者數矣然終不免所居之勢然也夫惴惴小心者猶或失之况如咸陽北海以驕汰濟之者乎
北史南安王楨性忠謹其母疾篤憂毁異常遂有白雉遊其庭前帝聞其致感賜帛千匹以褒美之引見于皇信堂戒之曰公孝行著于私庭令聞彰于邦國既國之懿親終無貧賤之患所宜慎者畧有三事一者恃親驕矜違禮僣度二者傲謾貪奢不恤政事三者飲酒逸遊不擇交友三者不去禍患將生而楨不能遵奉後乃聚斂肆情孝文以楨孝養聞名内外特加原恕
〈臣〉按經以事親事君立身為始中終之序南安身為藩輔而暗于守貴之義蓋其天性肇始而不能勉厥中慎厥終則其孝養亦不足言矣
唐霍王元軌所至閉閣讀書以吏事委長史司馬謙慎未嘗與物忤數引見處士劉元平為布衣交或問王所長於元平答曰無長問者不解元平曰人有短所以見長若王無所不備吾何以稱之
〈臣〉按元軌經學文雅比於間平孝行幾乎曽閔卑躬禮賢練達故實常遣國令督封租令請貿易取贏答曰汝當正吾失乃反誘吾以利耶蓋其識量過人逺矣時虢王元嘉亦好學藏書至萬卷以古文字參定同異閨門孝謹尤為世所稱云
寧王憲尤謹畏未嘗干政而與人交帝益信重常以書賜憲等曰魏文帝詩西山一何髙髙髙殊無極上有兩仙童不飲亦不食賜我一丸藥光耀有五色服之四五日身輕生羽翼朕毎思服藥而求羽翼寧如兄弟天生之羽翼乎陳思王之才足以經國絶其朝謁卒使憂死魏祚未終司馬氏奪之豈神丸效也虞帝至聖舎象傲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今數千載天下歸善焉此朕廢寢忘食所慕歎也頃因餘暇選仙録得神方云餌之必夀今持此藥願與兄弟共之偕至長齡永無極矣
〈臣〉按史稱明皇友悌近古未有列第宫側連榻燕飲勞賜相望嵗盡付史官賜目必數百紙致鶺鴒集麟德殿樹者千盛矣哉尋五王獨隋王隆悌早薨憲與申岐薛俱令終夫豈獨帝友愛亦其有以善居之也然岐坐與善䜟緯者遊薛坐妃弟言休咎幾獲罪憲終始一無間言豈非尤謹畏者與
宋濮王允讓天資渾厚内寛外莊喜怒不見於色知大宗正寺二十年宗子有好學者勉進之以善若不率教則勸戒之至不變始正其罪故皆畏服
〈臣〉按宋世宗室多矣鮮以驕貴敗者濮王之子孫衆多尤皆有令譽好學篤行多以賢孝稱夫亦其教之之力與故夫敬宗收族之法教育選舉之方所宜深講而知大宗正者尤宜妙簡親賢為宗室儀表庶乎好學者知所勸而宗子之材者彬彬輩出矣〈臣〉嘗讀魏了翁宗藩文類序曰古之待同姓為之宗法以統之為廟室以序之為氏族以别之為國邑以處之然而非立師以教之明善以養之則是數者未知其何如也學誦弦于瞽宗詔論説于東序見道德于成均攷中失于王闈無一時而非學也習射于澤助祭于廟燕毛于寢友之以俊士造士行之於公族公路無一事而非學也夫統之以宗則分有别序之以廟室則親有等系之以姓氏則族有别處之以國邑則才有試此莫非教也又必使之朝夕有觀動息有養則其生斯世也不為十六才子周召毛原有不可得矣自周之季惡嫌畏偪自剪其類本根無庇以取孤危者無世無之漢初懲秦晉初創魏唐初鑒隋若知所以亢其宗矣然而僅以利害言非有誠慤之心深長之慮故封疆過制教養無法不驕佚以䘮己則僭踰以覆國乃使生乎帝王之胄者反以斂名逺勢韜光晦明為保身之良圖世所稱賢不過儲思經術寄情詞翰若同姓之卿與國共休戚者反若非己所知嗚呼相承至此亦不思甚矣國朝厚倫之意已非前代所及至裕陵以後又増為教育選舉之法文武之彦彬彬輩出其冠進士擢詞學舉童子者是猶以詞藝稱三百年間内而宰輔侍從外而監司牧守功施社稷德被生靈者代不乏人嗚呼菁莪豐芑之積棠棣鄂華之盛乃至此而况有衍未艾者乎了翁之論如此抑臣又讀明鄭曉同姓諸王傳序明初大啟宗封錯布萬國擇選諸子周匝三垂燕寧遼谷代晉慶秦肅九王皆近塞下城郭富於曹滕兵車雄于魯衞莫不傅以元侯翊以宿將若乃周楚齊潭魯蜀諸王竝列内郡亦皆秉鉞麾旄部兵耀武蓋斟酌周漢而衣食於縣官寧有尾大之憂懲創宋唐而綴旒于六國必無坑沈之禍迨其弊也盤石雖堅髖髀莫解建文數年間雉罹龍躍利害相尋靖難以後矯枉鑒覆益篤因心驕恣復萌稍申裁抑而齊谷不悛二叔不靖自是以後彞臬日嚴一不律奪禄再不律奪兵三奪爵賢傅終老於梁園懿親絶蹤于魏闕今載屬籍者王二等將軍三等中尉三等主君五等若未名未封䟽庶人罪庶人蓋四萬有竒至有共蓬而居分餅而饍四旬而未婚十年而不葬者矣嗟乎驕溢則横困窮則濫一也而不為之所可乎合二臣之言觀之有宋教育之方為庶幾焉明世諸藩富貴者多以驕淫失道亡而貧者至無以自存敬宗之意衰矣臣於親九族條已備言之兹復竊申教之之義以為折驕萌之本云
金豫王永成明昌二年坐率軍民圍獵解職奉表謝罪上賜手詔畧曰經云在上不驕髙而不危是以知節慎者修身之本驕矜者敗德之源朕每自勵今以戒卿永成喜讀書晩年所學益醇每暇日引文士相與切磋接之以禮未嘗有驕色自號樂善居士
〈臣〉按永成初以遊畋獵獲戾詔書稱引經文戒諭懇惻晩年進德服訓不驕倘亦文士切磋之助乎位在藩臣髙危是懼三復經文而不克保者未之有也
元太子珍戩初封燕王世祖七年秋受詔巡撫青海至冬還京間謂諸王札拉呼及從官巴延等曰吾屬適有兹暇宜各悉乃心慎言所守俾吾聞之於是色埒黙曰太祖有訓欲治身先治心欲責人先責己巴延曰皇上有訓欺罔盜竊人之至惡一為欺罔則後雖出善言人終弗信一為盜竊則事雖未覺心常惴惴若捕者將至扎拉呼曰我祖有訓長者梢深者底蓋言貴有終始長必極其杪深必究其底不可中輟也王曰皇上有訓毋持大心大心一持事即隳敗吾觀孔子之語即與聖訓合也
〈臣〉按珍戩奉藩與諸臣軍中各言所志能凛奉君父之訓惟恐失墜可謂孝矣大心者驕之萌也危之階也珍戩所謂孔子之語其即經意乎
以上不驕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八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九
諸侯之孝
不溢
易節〈卦名〉象曰澤上有水節君子以制數度議德行程頤傳曰澤之容水有限過則盈溢是有節故為節也君子觀節之象以制立數度凡物之大小輕重髙下文質皆有數度所以為節也數多寡度法制議德行者存諸中為德發於外為行議謂商度求中節也
六四安節亨
程頤傳曰四順承九五剛中正之道是以中正為節也以隂居隂安於正也當位為有節之象下應于初四坎體水也水上溢為無節就下有節也如四之義非强節之安於節者也故能致亨節以安為善强守而不安則不能常豈能亨也
象曰安節之亨承上道也
李光曰居近君之位能以卑遜承上安于臣節者也〈臣〉按澤之有水滿則不容君子觀于此而知溢之不可也故受之節凡多寡之數隆殺之度莫不從而為之制而欲人之存於中發於外者無不商度計議以求中乎自然之節而德行立矣此所謂當位以節中正以通者也九四為近君之位蓋諸侯之屬勢處疑偪浸浸乎澤上之水矣而能無上溢之虞有就下自然之美與九五甘節之主相得益章夫安往而不亨然安節謂柔順從容一無勉强誰其足以當之意惟伊尹之弗居寵利文王之小心周公之赤舄几几者與桓文凛凜祇奉王章不敢隕越而身自違之者多矣此即久假之而不能安者也諸葛亮云澹泊以明志寧静以致逺又云不别治生以長尺寸使内有餘帛外有贏財以負陛下嗚呼此亦庶幾乎安之者與
書湯誥凡我造邦無從匪彝無即慆〈慢也〉淫各守爾典以承天休
〈臣〉按各守爾典即謹爾侯度也匪彝慆淫正與典常之道相反國家之敗靡不由之湯之慄慄危懼若將隕于深淵者以此故願凡我造邦共戒之也伊訓所言三風十愆即匪彝慆淫之實故曰卿士有一於身家必䘮邦君有一於身國必亡
詩鄘風定之方中〈篇名〉其卒章曰匪直也人秉心塞淵騋牝三千
朱熹集傳曰人操心誠實而淵深則無所為而不成其致此富盛宜矣記曰問國君之富數馬以對今言騋牝之衆如此則生息之蕃可見而衞國之富亦可知矣
〈臣〉按塞則朴實無偽不長浮誇之習淵則謀慮深長不快目前之安立心如此自然收斂振作一時改觀故其涖民也必勤如夙駕桑田是也其居身也必儉如布衣帛冠是也其制度興作必以禮如建城市營宫室合於天時協于王制是也其收集散亡卒致完富豈偶然哉
魏風葛屨〈篇名〉
小序葛屨刺褊也魏地陿隘其民機巧趨利其君儉嗇褊急而無德以將之
汾沮洳〈篇名〉
小序汾沮洳刺儉也其君儉以能勤刺不得禮也
園有桃〈篇名〉
小序園有桃刺時也大夫憂其君國小而迫而儉以嗇不能用其民而無德教日以侵削故作是詩也
唐風蟋蟀〈篇名〉
小序蟋蟀刺晉僖公也儉不中禮故作是詩以閔之欲其及時從禮也詩以刺晉僖公而謂之唐本其風俗憂深思逺儉而用禮乃有堯之遺風焉
陳風宛丘〈篇名〉
小序宛丘刺幽公也淫荒昏亂游蕩無度焉
曹風蜉蝣〈篇名〉
小序蜉蝣刺奢也昭公國小而迫無法以自守好奢而任小人將無所依焉
〈臣〉按唐魏之君感陶唐虞夏之餘思雖復儉不中禮而憂思深逺猶斤斤不敢忘先世節以制度之意亦所謂苦節不可貞者也陳幽之荒樂無度曹昭之奢而廢法則不節之嗟其何咎矣然而魏風始刺儉後俱刺貪至碩䑕而貪斯極唐風始言好樂無荒而山有樞即刺昭公政荒民散甚矣哉儉勤之難終而封靡之易長也故曰禮與其奢也寧儉
禮記郊特牲諸侯之宫縣而祭以白牡擊玉磬朱干設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冕而舞大武乘大路諸侯之僭禮也
鄭康成注曰此皆天子之禮也宫縣四面縣也干盾也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𫝊其背如龜也舞萬舞也白牡大路殷天子禮也〈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音陽〉
孔頴達疏曰諸侯惟合軒縣祭用時王牲擊石磬得舞大武故詩曰方將萬舞但不得朱干設錫冕服而舞
〈臣〉按諸侯之禍莫甚於僭始也諸侯僭天子繼也大夫僭諸侯陪臣僭大夫所謂不奪不厭者也然自成王以天子禮樂康周公僭端見矣夷王下堂而見諸侯王室日以陵遲至東遷而斯極矣齊桓晉文有翼戴天子之功而庭燎之百自桓始也隧之請自文始也終春秋之世諸侯之謹王度者無聞焉而周之不絶如綫矣禮曰君天下為天子朝諸侯分職授政任功曰予一人言大權之不可下移而折亂萌之必自上也昔周之先王待諸侯可謂以禮矣畀之以土田分之以彝器饗之以鐘皷錫予之以衮黼車馬恩澤厚矣上下有等貴賤有章明㣲别嫌尊無二上未賜弓矢不敢征也未賜斧鉞不敢殺也未賜圭瓚不敢不假鬯也五載一巡狩朝天子明堂之上有加地進律之賞有絀地削爵流討之罰其節制嚴矣惟其待之也至厚故諸侯莫不懷其德惟其限之也至嚴故諸侯莫不畏其威上下相安君臣交欣播為詩歌然天子猶不忘戒之也則朂之以令儀令德歎之以不戢不難言寵之不可恃而令之不假易也蓋所以防其覬覦而杜其僭侈者至于如此惟周公懿親有大勲勞以殊禮禮之不以為偪然亦所謂作而不法後嗣何觀者也夫得臣如周公可以過予為臣如周公可以過受而卒交失之况非周公而予取不其兩傷乎夫以禮禁亂猶以坊止水以舊坊為無用必有水敗以舊禮為無用必有亂患禮者君之大柄也欲絶諸侯僭端尤在謹持太阿勿授人柄哉
春秋春公觀魚于棠〈隱公五年〉
胡安國傳曰齊景公問于晏子吾欲觀於轉附朝儛遵海而南放於瑯琊吾何修而可以比於先王觀也對曰天子適諸侯曰巡狩巡所守也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述所職也無非事者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是故諸侯非王事則不出非民事則不出今隱慢棄國政逺事逸遊僖伯之忠言不見納亦已矣又從而為之辭是縱欲而不能自克之以禮也能無鍾巫〈公祭鍾巫之神館于寪氏被弑〉之及乎特書觀魚譏之也張氏曰益戒舜曰儆戒無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樂周公告成王曰毋淫于觀于逸于遊于田又曰無遑曰今日躭樂乃非民攸訓非天攸若蓋兢兢業業非禮勿動然後足以正國而治人一或惟躭樂之從則將以逸豫而滅厥德隱公忽僖伯之匡諫而逺從事于遊觀非所以為君國子民之道春秋特書所以示人君當遵禮循法以隱公為戒也
〈臣〉按經云制節謹度鄭注云費用約儉謂之制節慎行禮法謂之謹度矢魚于棠見公之縱欲不自克以禮故夫遊觀乃敗度之大者也出不以王事不以民事而惟一己之欲是狥不至于流連荒亡不止則豈惟侯度之不恪而傷財害民有不可勝言者此又費用無節之所自來也國雖富可立貧可不戒哉
初獻六羽〈隱公五年〉
左傳九月考仲子之宫將萬焉公問羽數於衆仲對曰天子用八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夫舞所以節八音而行八風故自八以下公從之於是初獻六羽始用六佾也
胡安國傳曰初者事之始魯僭天子之禮樂舊矣是成王過賜而伯禽受之非也用於太廟以祀周公已為非禮其後羣公皆僭用焉仲子以别宫故不敢同羣廟而降用六羽書初獻者明前此用八之僭也諸侯僭於上大夫僭於下故其末流季氏八佾舞于庭而三家者以雍徹上下無復辯矣聖人因事而書所以正天下之大典
〈臣〉按天子諸侯名位不同禮亦異數所以大為之坊以杜僭竊之端也成王念周公勲勞而賜以重祭外祭則郊社是也内祭則大嘗禘是也以天子之禮樂康周公而公之子孫不能善承公之志以辭王之寵命蓋交失之故孔子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書初獻六羽明其舊之失以冀其方來推干羽之僭以例其餘然隱公第以仲子别宫不敢同羣廟故降用六佾而羣廟之八者如故也且夫仲子妾也用六羽猶以妾僭夫人也後成風敬嬴定姒齊歸皆以妾母禮如小君由隱公之啓之也聖人書六羽特以明用八之失而未嘗以用六於仲子之宫為得也終魯之世凡僭禮率皆無改故聖人於魯郊屢書特書焉或以卜或以時或以望或以牲或以牛于變之中又有變焉者悉書其事以戒而書禘者二書雩者二十一皆於失禮之中從其甚者為書其餘不書者蓋不勝書也楊子曰天子立制諸侯庸節節莫差于僭僭莫重于祭夫禮之失也不于厲宣而降而於成康僭之始也不于列國而於周公之子孫夫子所以重惜之也
夏城中丘〈隱公七年〉
胡安國傳曰春秋凡用民必書其所興作不時害義固為罪矣雖時且義亦書見勞民為重事也
汪克寛曰莊二十九年新延廐三十一年築臺于郎三十二年城小榖僖二十年新作南門文七年城郚哀五年城毗六年城邾瑕皆以春此城中丘九年城郎桓五年城祝丘莊三十一年築臺于薛襄七年城費十五年城成郛定十三年築蛇淵囿哀三年城啓陽四年城西郛皆以夏莊元年築王姬館三十一年築臺于秦文十六年毁泉臺成十八年築鹿囿皆以秋是不時也桓十六年城向莊二十九年城諸及防文十二年城諸及鄆宣八年城平陽成四年城鄆九年城中城襄十二年城防十九年城西郛城武城定六年城中城十四年城莒父及霄十五年城漆皆以冬修城得農隙之時定公墮郈費以弱私家僖公㑹齊桓存三亡國以興滅繼絶仲孫蔑㑹晉定城成周以藩王室皆合於義而亦書之
〈臣〉按凡土功之興勞民費財無有紀極是不能制節也諸侯國邑髙卑廣狹皆有王度城築之役必待天子之命詩曰天子命我城彼朔方又曰王命仲山甫城彼東方春秋之城築俱不禀王命且多踰制是不能謹度也卒之民疲弗堪莫與共守其國如春秋之書梁亡者可鑑是不能長守富也然所謂城者毋論内外猶有設險守國之意莒恃其隘而不修城郭君子亦以為譏若夫築臺築囿築館新延廐作南門之類此為害義之大者而亦無論時否矣夫晉築虒祈之宫而石言於魏榆楚成章華之臺而師潰于訾梁其足以逆神人而召怨讟者至於如此而世猶不知戒也輓近世諸侯之制無分土分民之責城築非時之役蓋亦無有而宫室苑囿峻宇雕墻之盛往往相競而未有已功過於使鬼力盡於勞人不念髙明之已瞰不知歌哭之安在此蓋寛饒之致歎於傳舎而姚坦之危言于血山也
鄭伯以璧假許田〈桓公元年〉
胡安國傳曰許田所以易祊也鄭既歸祊矣又加璧者祊薄于許故也魯山東之國與祊為鄰鄭畿内之邦許田近地也以此易彼各利於國而聖人乃以為惡而隱之獨何與曰利者人欲之私放於利必至奪攘而後厭義者天理之公正其義則推之天下國家而可行春秋惡易許田孟子極陳利國之害皆㧞本塞源杜簒弑之漸也湯沐之邑朝宿之地先王所錫先祖所受私相貿易而莫之顧是有無君之心而廢朝覲之禮矣是有無親之心而棄先祖之地矣故聖人以是為國惡而隱之也其不曰以璧易田而謂之假者夫易則已矣言假則有歸道焉又以見許人改過遷善自新之意非止隱國惡而已也其垂訓之義大矣
〈臣〉按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故特賜之許田為朝宿之地宣王以鄭伯母弟懿親故特賜之祊田為湯沐之邑今二國以祊近於魯許鄰于鄭相與假易各便其私是謂天子不復能巡狩矣是謂六年五服一朝之制可廢矣不謹度之大者也又况易之不足而重以璧乎夫天子特異之賜不敵一璧兩國先君之寵亦不敵一璧夫豈以君親易吾璧也則其徇利滅義有不待争奪簒亂而知其極者矣春秋于易田一事書之甚詳隱六年先書鄭人輸平八年三月書歸祊庚寅書入祊至此終之以璧假焉深誅其去仁義懷利相交接也嗟乎夫利誠亂之始也豈不信哉
春正月公狩于郎〈桓公四年〉
胡安國傳曰何以書譏逺也戎祀國之大事狩所以講大事也用民以訓軍旅所以示之武而威天下取物祭宗廟所以示之孝而順天下故中春教振旅遂以蒐中夏教茇舎遂以苗中秋教治兵遂以獮中冬教大閲遂以狩然不時則傷農不地則害田狩之地如鄭有原圃秦有具囿皆常所也違其常所犯害民物而百姓苦之則將聞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疾首蹙頞而相告可不謹乎以非其地而必書是春秋謹於㣲之意也
〈臣〉按書曰文王不敢盤于遊田以庶邦惟正之供蓋文王身為西伯庶邦諸侯之所取法當待之以正正者節度所在不敢者制之謹之而不踰其幅也古者諸侯田狩不過郊皆擇山林蓊密之地為桑麻廬井所不及者如魯狩大野此其常所也今乃違其常所逺至于郎春秋所以深譏之乎黄憲曰諸侯之田凡以靖民也故社以示之禮振旅以示之威驅逆以示之武蒐于春宣陽氣也苗于夏扞嘉萌也獮于秋順休令也狩于冬導隂滯也四時之田獵皆所以廣仁也禮曰諸侯既田則齋明盛服告于宗廟惴惴翼翼若有臨鑒有獲狐者則命之曰制爾以媚有獲虎豹者則命之曰制爾以猛有獲梟者則命之曰制爾以逆使百官皆懼而奉職不懈由此觀之古者諸侯于田狩之際其用意蓋深逺矣如魯桓之非地不亦瞢乎夫魯常築郎囿矣蓋即其地而囿之又有鹿囿有蛇淵囿然其蒐比蒲蒐昌間不聞即囿以蒐田而仍馳騖于稼穡塲圃之地則又何也
冬齊人來歸衞俘〈莊公六年〉
胡安國傳曰俘者二傳以為寶按商書稱伐三㚇俘厥寶玉則俘者正文也寶者釋詞也言齊歸衞寶則知四國皆受朔之賂矣春秋特書此事結正諸侯之罪也夫以弟弑兄臣弑君簒居其位上逆天王之命人理所不容矣彼諸侯者豈其弗察而援之甚力則未有驗其喪心失志迷惑之端也及書齊人歸寶然後知其有欲貨之心而後動于惡也世衰道㣲暴行交作徇于貨寶賄賂公行使君臣父子兄弟終去仁義懷利以相與不至于簒弑奪攘則不厭也春秋書此結諸侯之罪垂戒明矣
〈臣〉按諸侯世國是生而富者也夫豈患貧所謂長守富者欲其約己自奉制用有節不至奢而犯禮而非徇于貨財封殖無厭之謂也利不可盡欲不可長貪以濟奢而禍敗隨之故夫欲富者非守富者也兢兢焉知富之可懼者乃不失富者也魯桓納郜鼎而寵賂章虞以貪璧馬而輔車亡曽衞朔簒位之不問而利其俘乎開黷貨之門啓争奪之禍非惟不義亦不利矣
秋丹桓宫楹〈莊公二十有三年〉
榖梁傳禮天子諸侯黝堊大夫蒼士黈丹楹非禮也
春王三月刻桓宫桷〈莊公二十有四年〉
左傳御孫諫曰臣聞之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先君有共德而君納諸大惡無乃不可乎
榖梁傳禮天子之桷斵之礱之加宻石焉諸侯之桷斵之礱之大夫斵之士斵本刻桷非正也
〈臣〉按丹楹刻桷左傳以為譏侈公榖皆譏僭于節度交失焉且莊公忘父之仇而盛飾其宫以誇示齊女為不孝之甚御孫大惡之諫㣲辭也
八月壬午宋公鮑卒〈成公二年〉
左傳八月宋文公卒始厚葬用蜃炭〈燒蛤為炭以瘞壙〉益車馬〈多埋車馬〉始用殉重器備〈葬器甲兵之備〉椁有四阿棺有翰〈旁飾〉檜〈上飾〉君子謂華元樂舉於是乎不臣君生則縱其惑死又益其侈〈僭用王禮〉
乙亥葬宋文公〈成公三年〉
胡安國傳曰按左氏文公卒始厚葬益車馬重器備君子謂華元樂舉於是乎不臣考于經未有以驗其厚也數其葬之月則信然矣天子七月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踰月以降殺遲速為禮之節不可亂也文公之卒國家安靖外無危難曷為越禮踰時逮乎七月而後克襄事哉故知華元樂舉之棄君于惡而益其侈無疑矣
〈臣〉按之死而致死之不仁之死而致生之不知先王之明器所以斟酌於有知無知之間而為之節仁之至義之盡也宋襄公葬其夫人醯醢百甕曾子曰既曰明器矣而又實之故知以生之道待死者已失神明之意而况窮奢極欲以奉無益之費而僭天子之禮者乎夫厚葬其君親此非有所不忍于死者而特以誇耀淫靡之俗上累先人儉素之德既非所以繼志而卒以啓將來丘隴不可知之禍亦非所以寧其䰟魄也則其不孝之罪又豈獨以其奢而犯禮哉
左傳吳師在陳楚大夫皆懼曰闔廬惟能用其民以敗我于柏舉今聞其嗣又甚焉將若之何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無患吳矣昔闔廬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壇〈平地作室不起壇也〉器不彤鏤宫室不觀〈臺榭〉舟車不飾衣服財用擇不取費〈選取堅厚不尚細靡〉在國天有菑癘親巡孤寡而共其乏困在軍熟食者分〈猶也〉徧而後敢食其所嘗者卒乘與〈音預〉焉勤恤其民而與之勞逸是以民不罷勞死知不曠〈棄也〉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敗我也今聞夫差次〈過再宿曰次〉有臺榭陂池焉宿有妃嬙嬪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從珍異是聚觀樂是務視民如仇而用之日新夫先自敗也已安能敗我〈哀公元年〉
〈臣〉按夫差志復父仇廷立人出入誚讓已三年竟成其志棲越於㑹稽之山可謂孝矣跡其所以禍亡以得志後不思先君之儉德内躭于逸樂外競於㑹盟暴師中原疲民以逞仇讎在邇曽莫之懼以坐為所乘悲夫人君以多難興以無外患亡者衆矣故范文子以惟聖人能内外無患自非聖人外寧必有内憂杜預以為平吳之後方勞聖慮哲哉其言之也
國語晉語悼公與司馬侯升臺而望曰樂夫對曰臨下之樂則樂矣德義之樂則未也公曰何謂德義對曰諸侯之為日在君側以其善行以其惡戒可謂德義矣公曰孰能對曰羊舌肸習于春秋乃召叔向使傅太子彪〈臣〉按悼公升臺之樂以見士民之殷富也若司馬侯之對則以德義為富也人莫不知人則明知己則昏故往往以後人而復笑後人若善其善以為己行惡其惡以為己戒斯可無目睫之譏而物我異處不至於更相笑矣
楚語靈王為章華之臺與伍舉升焉曰臺美夫對曰臣聞國君服寵〈以賢受寵服〉以為美安民以為樂聽德以為聰致逺以為明不聞其以土木之崇髙彤鏤為美而以金石匏竹之昌大囂庶為樂不聞其以觀大視侈淫色以為明而以察清濁為聰也先君莊王為匏居之臺髙不過望國氛大不過容宴豆材不妨守備用不煩官府民不廢時務官不易朝常問誰宴焉則宋公鄭伯問誰相禮則華元駟騑〈騑即鄭子駟〉問誰贊事則陳侯蔡侯許男頓子其大夫侍之先君是以除亂克敵而無惡於諸侯今君為此臺也國民罷焉財用盡焉年榖敗焉百官煩焉舉國㽞〈治也〉之數年乃成願得諸侯與始升焉諸侯皆距無有至者而後使太宰啓彊請于魯侯懼之以蜀之役而僅得以來使富〈富於容貎〉都〈閑也〉那〈美也〉竪〈未冠者也〉贊焉而使長鬛之士相焉臣不知其美也夫美也者上下外内小大逺邇皆無害焉故曰美若于目觀則美縮〈取也〉於財用則匱是聚民利以自封而瘠民也胡美之為
〈臣〉按靈王之所美者土木之崇髙彤鏤也所悦目者觀大視侈悦耳者金石匏竹昌大囂庶也猶可言也至臺成而所與共者富都那竪也長鬛之士也亡人也〈逋逃者〉此尤非人情即以中主處之猶知其一無可樂矣而當時固藉之以為耳目之娛亦獨何哉
孟子曰諸侯之寶三土地人民政事寶珠玉者殃必及身
〈臣〉按經言保社稷和人民左傳曰君人者社稷是主社稷因乎土地者也土地之大小廣狹有定制狡焉思啟封疆且非所以各守爾典而况日見侵削也土地非人民不守人民非政事不治政事所以和其人民者也貝玉具而貨賄彰則隳乃政事矣若韓子之求鄭環秦人之易趙璧懷之者幾於賈禍也且珠玉是寶則侈肆是崇其他物稱是者又將無所不至也及身之殃豈得免哉
漢梁孝王築東苑方三百餘里廣睢陽城七十里大治宫室為複道自宫連屬於平臺三十餘里得賜天子旌旗出從千乘萬騎東西馳獵擬于天子出稱警入言蹕〈臣〉按梁園之盛人多能道之賓客亦多聞人然皆工詞章罕聞正道不能輔王於誼羊勝公孫詭復以竒邪計行其間而王竟以怙寵敗矣故諸侯之於賓客必其賢者孝王日招延四方豪傑如其賢也東苑平臺方諫諍之不暇而侈從遊為樂乎
濟南王康多殖財貨大修宫室奴婢至千四百人廐馬千二百匹私田八百頃奢侈恣欲游觀無節國相何敞上疏諫康曰蓋聞諸侯之義制節謹度然後能保其社稷和其民人大王以骨肉之親享食茅土當施張政令明其典法出入進止宜有期度輿馬臺𨽻應為科品而今奴婢廐馬皆有千餘増無用之口以自蠶食宫婢閉隔失其天性感亂和氣又多起内第觸犯防禁費以鉅萬而功猶未半夫文繁者質荒木勝者人亡皆非所以奉禮承上傳福無窮者也故楚作章華以凶吳興姑蘇而滅景公千駟民無稱焉今數遊諸第晨夜無節又非所以逺防未然臨深履薄之法也願大王修恭儉遵古制省奴婢之口減乘馬之數斥私田之蓄節遊觀之宴以禮起居則敞乃敢安心自保惟大王深慮愚言〈臣〉按何敞之諫即援經文可謂明𭃄其陳奢侈之故亦深中乎當世而為言者與大抵諸侯盈溢之禍有數端焉輿馬一也珠玉二也多蓄奴婢三也廣置姬侍四也庄田五也多起内第六也鷹犬遊獵七也凡所以好殖貨財要皆為此夫古者欲節儉守富今也以奢侈之心求富何其拙於用富也
宋太祖餞衡陽王義季於武帳岡上將行勅諸子且勿食至㑹所設饌日旰不至有饑色上乃謂曰汝曹生長豐佚不見百姓艱難今使汝曹識饑苦知以節儉御物耳
裴子野論曰善乎太祖之訓也夫侈興於有餘儉生於不足欲其隱約莫若貧賤習其儉艱利以任使達其情偽易以躬臨太祖若率此訓也難其志操卑其禮秩教成德立然後授以政事則無怠無荒可以播之于九服矣髙祖思固本支崇樹襁褓後世遵守迭據方岳及乎太始之初升明之季絶咽于衾衽者動數十人國之存亡既不是繫早肆民上非善誨也〈臣〉按太祖于江夏衡陽南郡三王皆有苦言至戒武帳岡之勅諸子善哉乎亦可謂知難者與夫少長豐佚者不知稼穡艱難正使居約習儉苦猶懼不克而可遽列方岳早據民上乎尋髙祖起細㣲既得大寶不忘隱約其詔來世以儉者可謂身先之矣而五王之能率是訓者卒亦罕焉豈非崇樹襁褓者失與義季于五王中名能節儉蓄財省用然以酣酒終雖曰避禍其亦未聞夫衞武之戒矣
梁臨川王宏庫室垂有百間在内堂之後闗籥甚嚴有疑是鎧仗者密以聞武帝於友于甚厚殊不悦宏愛妾江氏寢膳不能暫離上他日送盛饌與江曰當來就汝懽宴惟攜布衣之舊射聲校尉丘陀卿往與宏及江大飲半醉後謂曰我今欲履行汝後房便呼後閣輿徑往屋所宏恐上見其財貨顔色怖懼上意彌信是仗屋屋檢視宏性愛錢百萬一聚黄榜標之千萬一庫懸一紫標如此三十餘帝與陀卿屈指計見錢三億餘萬餘屋貯布絹綿漆蜜紵蠟朱砂黄屑雜貨但見滿庫不知多少帝始知非仗大悦謂曰阿六汝生活大可方更劇飲至夜舉燭而還
〈臣〉按史稱宏數以罪免縱恣不悛奢侈過度修第擬於帝宫後庭數百千人皆極天下之選所幸江無畏服玩侔於齊東昏潘妃寶屧直千萬好食鯖魚頭常日進三百其他珍膳盈溢後房食之不盡棄之道路又宏都下有數千邸出懸錢立劵每以田宅邸店懸上文劵期訖便驅劵主奪其宅都下東土百姓失業非一觀史所稱如此宏之貪淫不道蓋亦罕有而武帝始以洛口百萬之師委之既復崇以台司任以政事知其富溢乃更坦懷則所見者真淺近而無深長之慮矣且生活大可不知縁何得之非其夤縁苞苴刻剥攘奪為怨府為禍門者乎宏及身僅能自免而子正德正則又濟之惡正則徙死正德卒啟侯景之禍以自及宏貪侈之招也時有錢愚論譏宏甚切噫誠愚矣
魏宗室權倖之臣競為豪侈髙陽王雍富貴冠一國宫室園囿侔於禁苑僮僕六千妓女五百出則儀衞塞道路歸則鼔吹連日夜一食直錢數萬李崇富埒于雍而性儉嗇嘗謂人曰髙陽一食敵我千日河間王琛毎欲與雍争富駿馬十餘匹皆以銀為槽𥦗户之上玉鳯啣鈴金龍吐斾嘗㑹諸王宴飲酒器有水晶鍾馬瑙椀赤玉巵制作精巧皆中國所無又陳女樂名馬及諸竒貨復引諸王厯觀府庫金銀繒帛不可勝計顧謂章武王融曰不恨我不見石崇恨石崇不見我融素以富自負歸而惋歎三日京兆王繼聞而省之謂曰卿之貨財計不減於彼何為愧羡乃爾融曰始謂富於我者獨髙陽耳不意復有河間繼曰卿似袁術在淮南不知世間復有劉備耳融乃笑而起
唐滕王元嬰與蔣王憚皆好聚斂上常賜諸王帛各五百段獨不及二王敕曰滕叔蔣兄自能經紀不須賜物給麻兩車以為錢貫二王大慚
〈臣〉按經言不溢守富輓近世諸侯王皆欲聚斂致富此政相反蓋諸侯受命王朝撫有一國不患不富惟其富之足患故欿然不欲少溢取禍若不智者獨患不富以為一富皆無足患聚之不已散之必速徒所以甚其毒而降之禍也夫諸侯用度故有尺幅車服有章宫室髙卑有制媵御有數臣僕有等燕享有節薦羞有品弋獵有時賞賚有宜無珠玉之好無聲樂之奉無狗馬之娛率循是道以奉王章以承先祀長有是富永永無極矣惟其不循是道侈心一萌僭差日起惟憂府庫之不給谿壑之不充于是恣意聚斂貪冒不止追財帛饒溢願欲彌多其入之也校計毫釐之間其靡棄之也豈惜丘山之積而天道禍淫鬼神斯害思曩日之豪侈願委身于匹夫而豈可得哉如髙陽河間之禍斯可為鑒戒必也裁損之方當自上制則髙宗錢緡之賜其諸張武之金與
金密國公璹〈世宗孫〉奉朝請四十年日以講誦吟咏為事時時與士大夫唱酬然不敢明白往來永功〈璹父越王〉薨後稍得出遊與文士趙秉文楊雲翼雷淵元好問李汾王飛伯輩交善初宣宗南遷諸王宗室顛沛奔走璹乃盡載其家法書名畫一帙不遺居汴中家人口多俸入少客至貧不能具酒肴蔬飯共食焚香煮茗盡出藏書談大定明昌〈世宗章宗時〉以來故事終日不聽客去樂而不厭也
〈臣〉按璹之終始可謂貴而能貧者與當時俸入少而能安于淡素是亦制節謹度之義世之嗜利茍得者其初蓋託于俸入少家口多而姑為致富之計其繼也為無厭之求於卒也而并失之君子所貴乎安節也
以上不溢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九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
卿大夫之孝
愛親
左傳公孫敖卒於齊齊人或為孟氏〈公孫敖之家〉謀曰魯爾親也飾棺寘諸堂阜〈魯齊境上〉魯必取之從之卞人〈魯卞邑大夫〉以告惠叔〈敖之次子難也〉猶毁以為請立於朝以待命許之取而殯之齊人送之書曰齊人歸公孫敖之喪為孟氏且國故也〈文公十有五年〉
〈臣〉按公孫敖從莒氏女不復其國故卒於齊其子惠叔請歸殯至期年尚未之許請之不已弗改毁容故曰猶毁至是立朝待命以示慘戚遂使其父得殯於寢可謂有愛親之心焉
國語楚語屈到〈子文〉嗜芰〈蔆也〉有疾召其宗老而屬之曰祭我必以芰及祥宗老將薦芰屈建〈屈到之子〉命去之宗老曰夫子屬之子木〈屈建字〉曰不然夫子承楚國之政其法刑
在民心而藏在王府上之可以比先王下之可以訓後世雖微〈無也〉楚國諸侯莫不譽其祭典有之曰國君有牛享大夫有羊饋士有豚犬之奠庶人有魚炙之薦籩豆脯醢則上下共之〈以多少為差〉不羞〈進也〉珍異不陳庶〈多也〉侈夫子不以其私欲干國之典遂不用
〈臣〉按唐柳宗元非國語曰門内之禮恩掩義父子恩之至也而芰之薦不為愆義屈子以禮之末忍絶其父將死之言吾未敢賢乎爾也茍薦其羊饋而進芰於籩是固不為非禮之言齋也曰思其所嗜屈建曾無思乎且曰違而道吾以為逆也宋蘇軾復著論非柳宗元曰甚矣子厚〈宗元字〉之陋也子木楚卿之賢者也夫豈不知為人子之道事死如事生况於將死丁寧棄而不用人情之所忍乎是必有大不忍於此者而奪其情也夫死生之際聖人嚴之薨於路寢不死於婦人之手至於結纓冠啟手足之末不敢不勉其於死生之變亦重矣父子平日之言可以恩掩義至於死生至嚴之際豈容以私害公乎赫赫楚國若敖氏之賢聞於諸侯身為正卿死不在民而口腹是憂其為陋亦甚矣使子木行之國人誦之太史書之天下後世不知夫子之賢而唯陋是聞子木其忍為此乎故曰是必有大不忍者而奪其情也然禮之所謂思其所樂思其所嗜此言人子追思之道也曾晳嗜羊棗而曾子不忍食父沒而不能讀父之書母沒而不能執母之器皆人子之情自然也豈待父母之命耶今薦芰之事若出於子則可自其父命則為陋耳豈遂可以飲食之故而成父莫大之陋乎曾子寢疾曾元難於易簀曾子曰君子之愛人也以徳細人之愛人也以姑息若栁子之言為然是曾元為孝子而曾子顧禮之末易簀於病革之中為不仁之甚也蓋宗元據祭義思其所樂思其所嗜之言而非屈建蘇軾又據曾子君子愛人以徳細人愛人以姑息之言而非宗元同為愛親之意而軾之論深逺矣
楚平王囚伍奢而召其二子告以免父死奢曰尚至胥不至尚之為人㢘死節慈仁而孝聞召而免父必至不顧其死胥之為人智而好謀勇而矜功知來必死必不來於是王使人召之曰來吾免而父伍尚謂胥曰聞父免而莫奔不孝也父戮莫報無謀也度能任事智也子其行矣我歸死伍尚遂歸胥出奔吳
〈臣〉按奢之二子皆可謂孝子使無胥也尚亦不歸使無尚也而胥亦不奔矣夫孝子之有深愛者茍可以免其父則捐其身勿恤也有其歸之以幾免有其奔之以為報斯兩無憾矣
萬石君石奮為諸侯相長子建次甲次乙次慶以馴行孝謹官至二千石於是景帝曰石君及四子皆二千石人臣尊寵乃舉集其門凡號奮為萬石君萬石君家以孝謹聞乎郡國雖齊魯諸儒質行皆自以為不及也長子建為郎中令建老白首萬石君尚無恙每五日洗沐歸謁親入子舍竊問侍者取親中帬厠牏〈索隠曰中裙近身衣也師古曰厠牏者近身之小衫若今汗衫也牏音投〉自澣洒〈洒音洗〉復與侍者不敢令萬石君知以為常萬石君卒建哭泣哀思扶杖乃能行嵗餘建亦死諸子孫咸孝然建最甚
〈臣〉按石奮子弟俱以馴行孝謹著稱雖由父兄之教亦其天性仁孝有異乎常人也
馮唐以孝著為郎中文帝拜唐為車騎都尉景帝以唐為楚相
嚴延年母從東海來欲從延年臘到洛陽適見報囚母大驚便止都亭不肯入府延年出至都亭謁母母閉閤不見延年免冠頓首閤下良久母乃見之因數責延年幸得備郡守專治千里不聞仁愛教化有以安全愚民顧乗刑罰多刑殺人欲以立威豈為民父母意哉延年服罪重頓首謝因自為母御歸府舍母畢正臘謂延年曰天道神明人不可獨殺我不意當老見壯子被刑戮也行矣去汝東歸埽除墓地耳遂去歸見昆弟宗人復為言之後嵗餘果敗東海莫不賢智其母
〈臣〉按經言愛親者不敢惡於人則雖以天子之尊必無有可以專用刑殺為威者也自天子以至於郡縣吏皆有為民父母之責者也民吾子也由乾父坤母言之民吾同胞也與我同戴一大父母者也屠戮吾民無異屠戮吾子弟也有屠戮子弟而不得罪於父母者乎天道神明人不可獨殺故酷吏未有不反中其身者也陷於刑戮以為父母憂真不孝之大者也屠伯有賢母而長惡不悛唐嚴武驕暴而母憂為官婢故人一舉足而當以父母之心為心也
祭彤早孤以至孝見稱遇天下亂野無烟火而獨在冢側每賊過見其尚幼而有志節皆奇而哀之
魯恭父建武初為武陵太守卒官時恭年十二弟丕七嵗晝夜號踊不絶聲郡中賻贈無所受乃歸服喪禮過成人鄉里奇之
馮異以郡掾監五縣與父城〈縣名〉長苗萌共城守為王莽拒漢異間出行屬縣為漢兵所執時異從兄孝及同郡丁綝吕宴並從光武因共薦異得召見異曰異一夫之用不足為强弱有老母在城中願歸據五城以効功報徳光武曰善
樊宏子鯈謹約有父風事後母至孝及母卒哀思過禮毁病不自支世祖常遣中黄門朝暮送饘粥
鄧隲母新野君寢病兄弟並上書求還侍養太后以閶〈隲弟名〉最少孝行尤著特聽之賜安車駟馬及新野君薨隲等復乞身行服章連上太后許之隲等既還鄉里並居冢次閶至孝骨立有聞當時
隂興永平元年詔書稱其在家仁孝有曾閔之行丁鴻父綝初從世祖征伐鴻獨與弟盛居憐盛幼小而共寒苦及綝卒鴻當襲封〈陵陽侯〉上書讓國於盛不報既𦵏乃挂衰絰於冢廬而逃去鴻初與九江人鮑駿同事桓榮鴻亡封與駿遇於東海陽狂不識駿駿乃止而讓之曰昔伯夷吳札亂世權行故得伸其志耳春秋之義不以家事廢王事今子以兄弟私恩而絶父不滅之基可謂智乎鴻感悟垂涕嘆息乃還就國
〈臣〉按史臣論曰原丁鴻之心主於忠愛其終悟而從義也異夫㣘名者焉蓋鄧彪劉愷之讓其弟其弟遂受之是彪愷身欲美名而陷弟不義也鴻不逺而復謂之忠愛豈溢美哉
郅惲年十二失母居喪過禮及長理韓詩嚴氏春秋後惲授皇太子韓詩侍講殿中及郭皇后廢太子意不自安惲乃説太子曰久處疑位上違孝道下近危殆昔髙宗明君吉甫賢臣及有纎介放逐孝子春秋之義母以子貴太子宜因左右及諸王子引愆退身奉養母氏以明聖教不背所生太子從之帝竟聽許惲遷長沙太守先是長沙有孝子古初遭父喪未𦵏鄰人失火初匍匐柩上以身扞火火為之滅惲甄異之以為首舉
〈臣〉按郅惲之說太子舉古初皆錫類之孝亦謂愛其母而施及於人者也
㢘范父遭喪亂客死於蜀漢范遂流寓西州西州平歸鄉里年十五辭母西迎父喪蜀郡太守張穆丹〈范父〉之故吏乃重資送范范無所受與客步負喪歸葭萌載船觸石破沒范抱棺柩遂俱沉溺衆傷其義鉤求得之療救僅免於死穆聞復馳遣使持前資物追范范又固辭賈逵薦陳國汝郁郁字叔異性仁孝及親沒遂隠處山澤後累遷為魯相
〈臣〉按東觀記曰郁年五嵗母病不能食郁常抱持涕泣亦不食母憐之强為飯宗親共異之因字曰異也
班超為人有志不修細節然内孝謹居家常執勤苦不恥勞辱
劉平弟仲為賊所殺其後賊復忽然而至平扶侍其母奔走逃難仲遺腹女始一嵗平抱仲女而棄其子母欲還取之平不聽曰力不能兩活仲不可以絶類遂去不顧與母俱匿野澤中平朝出求食逢餓賊將烹之平叩頭曰今旦為老母求菜老母待曠為命願得先歸食母畢還就死因涕泣賊見其至誠哀而遣之
江革少喪父獨與母居遭天下亂盜賊並起革負母逃難備經險阻常採拾以為養數遇賊或刼欲將去革輒涕泣求哀言有老母辭氣愿款有足感動人者賊以是不忍犯之或乃指避兵之方遂得俱全革轉客下邳貧窮裸跣行傭以供母便身之物莫不畢給建武末年與母歸鄉里每至嵗時縣當案比革以母老不敢動揺自在轅中輓車不用牛馬由是鄉里稱之曰江巨孝太守常備禮召革以母老不應及母終至性殆滅常寢伏冢廬服竟不忍除郡守遣丞掾釋服元和中天子思革至行制詔齊相曰諫議大夫江革前以病歸今起居何如夫孝百行之冠衆善之始也國家每惟志士未嘗不及革縣以見榖千斛賜巨孝常以八月長吏存問致羊酒以終厥身如有不幸祠以中牢由是巨孝之稱行於天下及卒詔復賜榖千斛
陳紀以至徳稱兄弟孝養閨門雍和後進之士皆推慕其風遭父憂每哀至輒嘔血絶氣雖衰服已除而積毁消瘠殆將滅性豫州刺史嘉其至行表上尚書圖像百城以勵風俗
吳祐父恢為南海太守祐年十二隨從到官恢欲殺青簡以寫經書祐諫曰今大人踰越五嶺逺在海濵其俗誠陋然舊多珍怪上為國家所疑下為權戚所望此書若成則載之兼兩昔馬援以薏苡興謗王陽以衣囊徼名嫌疑之際先賢所慎也恢乃止撫其背曰吳氏世不乏季子〈延陵季子吳氏之先〉矣及喪父居無擔石而不受贍遺〈臣〉按吳祐之愛其父愛之以徳也殺青寫書未至於不義而祐且諫非至愛結心能如是乎
趙咨少孤有孝行州郡舉孝㢘並不就大司農陳狶舉咨至孝有道累遷敦煌太守以病免還躬率子孫耕農為養盜常夜往刼之咨恐母驚懼乃先至門迎盜因請為設食謝曰老母八十疾病須養居貧朝夕無儲乞少置衣糧妻子物餘一無所請盜皆慙嘆跪而辭曰所犯無狀干暴賢者言畢奔出咨以物與之不及由此益知名
朱穆五嵗便有孝稱父母有病輒不飲食差乃復常樂恢父親〈恢父名〉為縣吏得罪於令收將殺之恢年十一常俯伏寺門晝夜號泣令聞而矜即解出親
鄧彪少勵志修孝行父卒讓國於異母弟荆鳳顯宗髙其節下詔許焉
〈臣〉按鄧彪之讓雖不合於禮之正經蓋亦探其父志而為之者猶不失愛親之意也
韓稜四嵗而孤養母弟以孝友稱及壯推先父餘財數百萬與從昆弟鄉里益髙之
虞詡早孤孝養祖母縣舉順孫國相奇之欲以為吏詡辭曰祖母九十非詡不養相乃止
孔融年十三喪父哀悴過毁扶而後起州里歸其孝魏司馬芝少為書生避亂荆州於魯陽山遇賊同行者皆棄老弱走芝獨坐守老母賊至以刃臨芝芝叩頭曰母老惟在諸君賊曰此孝子也殺之不義遂得免害以鹿車推載母居南方十餘年躬耕守節
杜畿少孤繼母苦之以孝聞
河東太守李敏惡公孫度所為乃將家屬入於海敏子追求敏出塞越二十餘年不娶州里徐邈責之曰不孝莫大於無後何可終身不娶乎乃娶妻生子𦙍而遣妻常如居喪之禮不勝憂數年而卒𦙍生不識父母及有識蔬食哀戚亦如三年之喪以祖父不知存亡設主奉之由是知名仕至司徒
韓暨同縣豪右陳茂譖暨父兄幾致大辟暨陽不以為言庸賃積資隂結死士尋擒茂以首祭父墓由是顯名孫禮初喪亂時與母相失同郡馬台求得禮母禮推家財盡以與台台後坐法當死禮私導令踰獄自首既而曰臣無逃亡之義徑詣主簿温恢恢嘉之具白太祖各減死一等
〈臣〉按禮之報台為己厚矣然以母故則報台之厚正念母之勤也
徐庶從蜀先主為曹公所追破獲庶母庶辭先主而指其心曰本欲與將軍共圖王霸之業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亂矣無益於事請從此别遂詣曹公
楊洪忠清款亮憂公如家事繼母至孝
吳司空孟仁本名宗避孫皓字易焉初為監池司馬自能結網手以捕魚作鮓寄母母因以還之曰汝為魚官而以鮓寄我非避嫌也遷吳令時皆不得將母之官每得時物束以寄母常不先食及聞母亡犯禁委官特為減死一等復使為官盖優之也〈楚國先賢傳曰宗母嗜筍冬節將至時筍尚未生宗入竹林哀嘆而筍為之出得以供母皆以為至孝所感致〉
太史慈少好學仕郡奏曹史㑹郡與州有隙慈為州家所疾恐受其禍乃避之遼東北海相孔融聞而奇之數遣人訊其母并致餉遺融屯都昌為賊管亥所圍慈從遼東還母謂慈曰汝與孔北海未嘗相見至汝行後贍恤殷勤過於故舊今為賊所圍汝宜赴之慈留三日單步徑至都昌見融因求兵出斫賊融欲告急於平原相劉備慈請行融曰今賊圍甚密衆人皆言不可卿意雖壯毋乃實難乎慈對曰昔府君傾意於老母老母感遇遣慈赴府君之急今衆人言不可慈亦言不可豈府君愛顧之義老母遣慈之意耶事已急矣願府君無疑融乃然之慈到平原說備備遣精兵三千人隨慈賊聞兵至解圍散走事畢還啟其母母曰我善汝有以報孔北海也
〈臣〉按融愛慈而恤其母之窮慈愛其母而赴融之急盖不敢惡於人之理亦轉相及也
陸績年六嵗於九江見袁術術出橘績懷三枚去拜辭墮地術曰陸郎作賔客而懐橘乎績跪荅曰欲歸遺母術大奇之
陸景〈遜孫抗子〉母張承女諸葛恪外甥恪誅景母坐見黜景少為祖母所養及祖母亡景為之心喪三年
晉李密父早亡母何氏改醮密時年數嵗感戀彌至烝烝之性遂以成疾祖母劉氏躬自撫養密奉事以孝謹聞劉氏有疾則涕泣側息未嘗解衣飲膳湯藥必先嘗後進有暇則講學忘疲少仕蜀為郎泰始初詔徴為太子洗馬密以祖母年髙無人奉養遂不應命乃上疏曰臣以險釁夙遭閔凶生孩六月慈父見背行年四嵗舅奪母志祖母劉愍臣孤弱躬親撫養臣少多疾病九嵗不行零丁孤苦至於成立既無伯叔終鮮兄弟門衰祚薄晚有兒息外無期功彊近之親内無應門五尺之童㷀㷀孑立形影相弔而劉早嬰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湯藥未嘗廢離前太守舉臣察臣孝㢘後刺史舉臣秀才臣以供養無主辭不赴命明詔特下拜臣郎中尋䝉國恩除臣洗馬猥以微賤當侍東宫非臣隕首所能上報臣具表以聞辭不就職詔書切峻責臣逋慢郡縣逼迫催臣上道州司臨門急於星火臣欲奉詔奔馳則劉病日篤茍徇私情則告訴不許臣之進退實為狼狽伏惟聖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猶䝉矜恤况臣所苦尫羸之極劉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臣無祖母何以至今日祖母無臣何以終餘年母孫二人更相為命是以私情區區不敢棄逺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劉今年九十有六是臣盡節於陛下之日長而報劉之日短也烏鳥私情願乞終養伏願陛下矜愍愚誠聽臣微志庶劉僥倖保卒餘年臣生當隕身死當結草帝覽之曰士之有名不虚然哉乃停召
〈臣〉按蜀志密嘗奉使聘吳吳主與羣臣汎論道義謂寧為人弟密曰願為人兄矣為兄供養之日長盖仁人孝子之言而父母俱存者未必知其痛也
羊祜年十二喪父孝思過禮事叔父耽甚謹尋遭母憂長兄發又卒毁慕寢頓十餘年以道素自居
郤詵以對䇿上第拜議郎母憂去職詵母病苦無車及亡不欲車載柩家貧無以市馬乃於所住堂北壁外假𦵏開户朝夕拜哭養雞種蒜竭其方術喪過三年得馬八匹輿柩至冢負土成墳
荀顗性至孝博學洽聞理思周密與扶風王駿論仁孝孰先見稱於世年踰耳順孝養蒸蒸以母憂去職毁幾滅性海内稱之
李熹宣帝辟為太傅屬固辭疾郡縣扶輿上道時熹母疾篤乃竊踰城以出而徒還遂遭母喪論者嘉其志節王沉少孤養於從叔司徒昶事昶如父奉繼母寡嫂以孝義稱
山濤以母老辭職詔曰君雖乃心在於色養然職有上下旦夕不廢醫藥且當割情以隆在公濤心求退表疏數十上久乃見聽加賜床帳茵褥禮秩崇重時莫為比後除太常卿以疾不就㑹遭母喪歸鄉里濤年踰耳順居喪過禮負土成墳手植松柏詔曰山太常雖居諒闇情在難奪方今務殷何得遂其志耶其以濤為吏郎尚書濤辭以喪病章表懇切㑹元后崩遂扶輿還洛逼迫詔命自力就職
〈臣〉按濤以至孝稱而奪情就職蓋亦習俗使然不自知其非禮者也
劉殷七嵗喪父哀毁過禮服喪三年未曾見齒曾祖母王氏盛冬思堇而不言食不飽者一旬矣殷怪而問之王言其故殷時年九嵗乃於澤中慟哭曰殷罪釁深重幼丁艱罰王母在堂無旬月之養殷為人子而所思無獲皇天后土願垂哀愍聲不絶者半日於是忽若有一人云止止聲殷收淚視地便有堇生焉因得斛餘而歸食而不減至時堇生乃盡又嘗夜夢人謂之曰西籬下有粟寤而掘之得粟十五鍾銘曰七年粟百石以賜孝子劉殷自是食之七嵗方盡時人嘉其至性感通妻張氏性亦婉順事王母以孝聞及王氏卒殷夫婦毁瘠幾至滅性柩在殯而西隣失火風勢甚盛殷夫婦叩殯號哭火遂越燒東家後有二白鳩巢其庭樹太傅楊駿輔政備禮聘殷殷以母老固辭優詔許終色養
王延九嵗喪母泣血三年幾至滅性每至忌日則悲啼一旬繼母卜氏遇之無道恒以蒲穰及敗麻頭與延貯衣其姑聞而問之延知而不言事母彌謹卜氏嘗盛冬思生魚勅延求而不獲杖之流血延循汾叩凌而哭忽有一魚長五尺踊出水上延取以進母卜氏食之積日不盡於是心悟撫延如己生延事親色養夏則扇枕蓆冬則以身温被隆冬盛寒體無全衣而親極滋味州郡禮辟貪供養不起父母終後廬於墓側
吳隠之年十嵗丁父憂每號泣行人為之流涕事母孝謹及其執喪哀毁過禮家貧無人鳴鼓每至哭臨之時恒有雙鶴警呌及祥練之夕復有羣鴈俱集時人咸以為孝感所致嘗食醎菹以其味旨掇而棄之與太常韓康伯隣居康伯母每聞隠之哭聲輟飡投筯為之悲泣既而謂康伯曰汝若居銓衡當舉此輩人及康伯為吏部尚書隠之遂階清級
范粲遷武威太守以母老罷官郡既接近寇戎粲以重鎮輒去職朝廷尤之左遷樂涫令遭母憂以至孝稱子喬年二嵗時祖馨臨終撫喬首曰恨不見汝成人因以所用硯與之至五嵗祖母以告喬喬便執硯涕泣父粲陽狂不言喬與二弟並棄學業絶人事侍疾家庭至粲没足不出邑里
傅祇性至孝早知名母憂去職及𦵏母詔給太常五等吉凶導從其後諸卿夫人𦵏給導從自此始也
曹志魏陳思王植之孽子少好學以才行稱夷簡有大度植曰此保家之主也立以為嗣為散騎常侍遭母憂居喪過禮因此病篤
周虓瓊之子領梓潼太守苻堅將楊安寇梓潼虓固守涪城遣騎送母妻從漢水將抵江陵為堅將朱彤邀而獲之虓降於安堅以為尚書郎虓曰䝉國厚恩以至今日但老母見獲失節於此母子獲全秦之惠也雖公侯之貴不以為榮况郎任乎堅乃止虓乃密書於桓冲說賊姦計大元三年潛至漢中堅追得之後又與堅兄子苞謀襲堅事泄堅引虓問其狀虓曰漸離豫讓燕智之微臣猶漆身吞炭不忘忠節况虓世荷晉恩豈敢忘也生為晉臣死為晉鬼復何問乎堅曰今殺之適成其名矣遂撻之徙於太原虓竟以病卒其子興迎致其喪詔曰虓厲志貞亮無愧古烈未及拔身奄隕厥命甄表義節國之典也贈龍驤將軍益州刺史
〈臣〉按虓以母故失節而其後箕踞不遜自投虎口意其時老母已死也圖堅報晉自托於漸離豫讓之儔可哀也已有子迎喪國典甄贈雖未拔身亦克永世故有取焉
刁彛少遭家難王敦誅後彛斬讐人黨以首祭父墓詣廷尉請罪朝廷特宥之
劉惔少清逺有奇標與母任氏寓居京口家貧織芒屫以為養雖蓽門陋巷晏如也
諸葛恢祖誕魏司空為文帝所誅父靚奔吳為大司馬吳平逃竄不出武帝與靚有舊靚姊又為瑯琊王妃常知靚在姊間因就見焉靚逃於厠帝又逼見之謂曰不謂今日復得相見靚流涕曰不能漆身剺面復睹聖顔詔以為侍中固辭不拜歸於鄉里終身不向朝廷而坐〈臣〉按靚之制行固有不可奪之志要其痛深創鉅無日可忘非己甚也
殷仲堪父病積年仲堪衣不解帶躬學醫術究其精妙執藥揮淚遂眇一目居喪哀毁以孝聞仲堪父常患耳聰聞牀下蟻動謂之牛鬭帝素聞之而不知其人從容問仲堪曰患此者為誰仲堪流涕而起曰臣進退惟谷帝有愧焉
仲堪為桓元所殺子簡之載喪下都𦵏於丹徒遂居墓側義旗建私率僮客隨義軍躡桓後卒報父仇
温嶠平北大將軍劉琨妻嶠之從母也琨深禮之請為㕘軍琨誠繫王室謂嶠曰今晉祚雖衰天命未改吾欲立功河朔使卿延譽江南子其行乎對曰嶠雖無管張之才而明公有桓文之志欲建匡合之功豈敢辭命乃以為左長史奉表勸進初嶠欲將命其母崔氏固止之嶠絶裾而去其後母亡嶠阻亂不得歸𦵏苦請北歸詔三司八座議其事皆曰昔伍員志復私讐先假諸侯之力東奔闔閭位為上將然後鞭荆王之尸若嶠以母未𦵏沒在幷土者乃應竭其智謀仰憑皇靈使逆寇氷消反哀墓次豈可稍以乖嫌廢其逺圖哉
〈臣〉按嶠之失不在於許琨以將命而在於不亟反命也使嶠哀祈以屢則絶裾之痛江左諸臣宜無不諒而許之者於時母未亡而琨亦未見害也何為濡遲宿留乎至於阻亂之後老母已死國恥私讐并在一身固應誓殱逆寇以慰聖善者也史臣曰忠臣本乎孝子奉上資乎愛親自家刑國於斯極矣太真〈嶠字〉性履深純譽流邦族始則承顔𠉀色老萊勿之加也既而辭親蹈義申胥何以尚焉竟能宣力王室揚名本朝負荷受遺繼之全節言念主辱祇赴國屯微夫人之誠懇大盜幾移國乎臣竊究嶠於君親之際先儒之論多異者要其忠勤許國亦足顯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母氏若終身以喪禮自處縱未得反哀墓次亦可無恤於人言已
郄愔性至孝居父母憂殆將滅性
鄧攸七嵗喪父尋喪母及祖母居喪九年以孝致稱續咸性孝謹敦重履道貞素好學
徐邈遭父憂邈先患疾因哀毁增篤不踰年而卒年五十四長子豁有父風以孝聞
髙崧父悝少孤事母以孝聞年十三值嵗饑悝菜蔬不饜每致甘肥於母撫弟以友愛稱歴顯位封建昌伯嵩少好學除太常博士父艱去職初悝以納妾致訟被黜崧乃自繫廷尉訟寃遂停喪五年不𦵏表疏數十上帝哀之乃下詔曰悝備位大臣違憲被黜事已久判其子嵩求直無已今特聽傳侯爵由是見稱
顧衆父祕交州刺史衆出後伯父早終事伯母以孝聞祕卒交州人立衆兄夀為刺史尋為州人所害衆往交州迎喪值杜弢之亂崎嶇六年乃還祕曾蒞吳興吳興故舊以衆經離寇難共遺錢二百萬一無所受
陸曄字士光少有雅望從兄機每稱之曰我家世不乏公矣居喪以孝聞同郡顧榮與鄉人書曰士光氣息纔屬慮其性命言之傷心矣
謝尚幼有至性七嵗喪兄哀慟過禮親戚異之十餘嵗遭父憂丹陽尹温嶠弔之尚號咷極哀既而收涕告訴舉止有異常童嶠甚異之時有遭亂與父母乖離議者或以仕進理王事婚姻繼百世於禮非嫌尚議曰典禮之興皆因循情理要當斷之以大義夫無後之罪三千所不過今婚姻將以繼百世崇宗緒此固不可塞也然至於天屬生離之哀父子乖絶之痛痛之深莫深於兹夫以一體之小患猶或忘思慮損聽察况於抱傷心之巨痛懷忉怛之至戚方寸既亂豈能綜理時務哉有心之人決不冒榮茍進冒榮茍進之疇必非所求之旨徒開偷薄之門而長流弊之路或有執志丘園而守心不革者猶當崇其操業以𢎞風尚而况含艱履戚之人勉之以榮貴耶
劉毅初丁憂在家及義旗初興遂墨絰從事軍役漸寧上表乞還京口以終喪禮曰𢎞道為國者理盡於仁孝訴窮歸天者莫甚於喪親但臣在凡庸本無感槩不能隕越固其宜耳往年國難滔天故志竭愚忠靦然茍存去春鑾輿迴軫而狂狡未滅雖姦凶時梟餘燼竄伏威懷寡方文武勞𡚁微情未申顧景悲憤今皇威遐肅海内清蕩臣窮毒艱穢亦已具於聖聽兼羸患滋甚衆疾互動如今寢頓無復人理臣之情也本不甘生語其事也亦可以沒乞賜餘骸終其丘墳庶幾忠孝之道獲宥於聖世不許
〈臣〉按毅以即戎墨絰事寧表乞終制其辭有可矜焉若乃專肆很愎以至於敗終昧於立身之義焉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一
卿大夫之孝
愛親
南史謝𢎞微為文學母憂去職居喪以孝稱服闋蔬食踰時
胡藩少孤居喪以毁聞太守韓伯見之謂藩叔尚書少廣曰卿此姪當以義烈成名
趙倫之幼孤貧事母以孝稱
臧燾為助教頃之去官以父母老家貧與弟熹俱棄人事躬耕自業約已養親者十餘年父母喪亡居喪六年以毁瘠著稱
臧盾有孝性嘗隨父宿直廷尉府母劉氏在宅夜暴亡盾左手中指忽痛不得寢及旦宅信果報凶問其感通如此服未終父卒居喪五年不出廬戸形骸枯瘁家人不識武帝累敕抑譬
王儉生而父僧綽遇害為叔父僧䖍所養數嵗襲爵豫寧縣侯拜受茅土流涕嗚咽選尚陽羨公主帝以儉嫡母武康主同泰初巫蠱事不可以為婦姑欲開冢離𦵏儉密以死請故事不行
〈臣〉按任昉為王儉集序云年六嵗襲封豫寧縣侯拜日家人以公尚幼弗之先告既襲圭組對揚王命因便感咽若不自勝初宋明帝居藩與公母武康公主素不協及即位有詔毁廢舊塋投棄棺柩公以死固請誓不遵奉表啓酸切太宗聞而悲之遂無以奪也與本傳小異
王規八嵗丁所生母憂居喪有至性齊太尉徐孝嗣每見必為流涕稱曰孝童
謝㬭年數嵗所生母郭氏疾㬭晨昏温清勤容戚顔未嘗暫改恐僕役營疾懈倦躬自執勞母為疾畏驚一家尊卑感㬭至性咸納屨行屛氣語如此者十餘年謝幾卿父超宗徙越嶲詔家人不得相隨幾卿年八嵗别父於新亭不勝其慟遂投於江超宗命估客數人入水救之良久湧出得就岸瀝耳目口鼻出水數斗十餘日乃裁能言居父憂哀毁過禮
謝舉弱冠丁父憂幾致毁滅
王志九嵗居所生母憂哀容毁瘠為中表所異
王筠普通元年以母憂去職筠有孝性毁瘠過禮王銓學業不及弟錫而孝行齊焉時人以為銓錫二王可謂玉昆金友母長公主疾銓形貌瘠貶人不復識及居喪哭泣無常因得氣疾錫弟僉八嵗丁父憂容毁過禮累遷始興内史丁所生母憂固辭不拜
袁昻雍州刺史顗之子也初顗敗傳首建業藏於武庫以漆題顗名以為誌至是始還之昻號慟嘔血絶而復甦以淚洗所題漆字皆滅人以為孝感𦵏訖更制服廬於墓次從兄彖常撫視抑譬之以父亡不以理終身不聽音樂丁母憂哀毁過禮服未除而從兄彖卒昻幼孤為彖所養乃制期服丁所生母憂去職以喪還江路風潮暴駭昻乃縛衣著柩誓同沉溺及風止餘船皆沒惟昻船獲全咸謂精誠所致昻子君正年數嵗父疾晝夜不眠專侍左右家人勸令暫臥荅曰官既未差眠亦不安
孔奐時天下喪亂皆不能終三年喪唯奐及吳國張種在冦亂中守法度並以孝聞
蔡廓遭母憂性至孝三年不櫛沐殆不勝喪少子興宗年十嵗喪父哀毁有異凡童子撙丁母憂廬於墓側齊末多難服闋因居墓所
張岱為司徒左西曹掾母年八十籍注未滿岱便去官有司以岱違制將欲糾舉宋孝武曰觀過可以知仁不須案也
張敷生而母亡年數嵗問知之雖童䝉便有感慕之色至十嵗許求母遺物而散施已盡惟得一扇乃緘錄之每至感思輒開笥流涕見從母悲感哽咽父在吳興亡成服凡十餘日始進水漿𦵏畢不進鹽菜遂毁瘠成疾伯父茂度每止譬之輒更感慟絶而復續茂度曰我冀譬汝有益但更甚耳自是不復往未期而卒孝武即位詔旌其孝道追贈侍中改其所居稱孝張里
裴子野生而母魏氏亡為祖母殷氏所養年九嵗殷氏亡泣血哀慟家人異之父寢疾彌年子野禱請備至涕泗霑濡父夜夢見其容且召視如夢俄而疾間以為至孝所感命著孝感傳固辭乃止及居喪每之墓所草為之枯有白兔白鳩馴擾其側梁天監中尚書僕射范雲嘉其至行將表奏之㑹雲卒不果
劉覽字孝智以所生母憂廬於墓常再期不嘗鹽酪食麥粥而已隆冬止著單衣家人慮不勝喪中夜竊置炭於牀下覽因暖得寐及覺知之號慟嘔血梁武帝聞其至性數使省視
劉苞三嵗而孤至六七嵗見諸父常泣其母謂其畏憚怒之苞曰早孤不及見父聞諸父多相似故心中悲耳因而歔欷母亦悲慟初苞父母及兩兄相繼亡歿悉假瘞焉苞年十六始移墓所經營改𦵏不資諸父奉大母朱夫人及所生陳氏並扇席温枕叔父繪常歎服之夏侯詳年十六遭父艱居喪哀毁三年廬於墓側常有三足雀來集其廬戸衆咸異焉子亶嗣居喪盡禮廬於墓側遺財悉推諸弟
楊公則父仲懷為宋豫州刺史殷琰將叛輔國將軍劉勔討琰仲懷力戰死於横塘公則隨父在軍年未弱冠冒陣抱屍號哭氣絶良久勔命還仲懷首公則斂畢徒步負喪歸鄉里由此著名
劉懐慰父乗人死於義嘉事懷慰持喪不食醯醬冬日不用絮衣養孤弟妹事寡叔母皆有恩義子霽十四居父憂有至性每哭輒嘔血母胡氏寢疾霽年已五十衣不解帶者七旬母亡霽廬於墓哀慟過禮常有雙白鶴循翔廬側處士阮孝緒致書抑譬焉霽思慕不己未終喪而卒
韋鼎遭父憂水漿不入口者五日哀毁過禮殆將滅性侯景之亂鼎兄昻戰死京口鼎負屍出寄於中興寺求棺無所得鼎哀憤慟哭忽見江中有物流至鼎所竊異之往視乃新棺也因以充斂元帝聞之以為精誠所感馮道根少孤家貧傭賃以養母行得甘肥未嘗先食必遽還以遺母年十三以孝聞郡召為主簿不就曰吾當使封侯廟食安能為儒吏耶
張𢎞䇿幼以孝聞母嘗有疾五日不食𢎞策亦不食母强為進粥𢎞策乃食母所餘遭母憂三年不食鹽菜幾至滅性兄弟友愛不忍暫離雖各有室常同臥起時人比之姜肱兄弟
馬仙琕父憂毁瘠過禮負土成墳手植松柏
陸襄為揚州從事以父終此官固辭武帝不許聽與府司馬換廨居之襄母常卒患心痛醫方須三升粟漿時冬月日又逼暮求索無所忽有老人詣門貨漿量如方劑始欲酬直亡何失之時以襄孝感所致母憂去職襄已五十毁頓過禮
任昉孝友純至每侍親疾衣不解帶言與淚并湯藥飲食必先經口父喪去官泣血三年杖而後起齊武帝謂昉伯遐曰聞昉哀毁過禮使人憂之宜深相全譬遐使進飲食當時勉勵回即嘔出父遥本性重㯽榔以為嘗餌臨終嘗求之剖百許口不得好者昉亦所嗜好深以為恨遂終身不嘗㯽榔遭繼母憂昉先以毁瘠每一慟絶良久乃甦因廬墓側以終喪禮哭泣之地草為不生昉素强壯腰帶甚充服闋後不可復識
王固清虚寡欲居喪以孝聞及丁所生母憂遂終身蔬食
許懋少孤性至孝居父憂執喪過禮為州黨所稱賀琛家貧常往還諸暨販粟以養母雖自執舟楫閒則習業俄遭母憂廬於墓所服闋猶未還舍生徒復從之琛哀毁積年骨立而已未堪請授諸生營救稍稍習業陸瓊年十一丁父憂毁瘠有至性從祖襄歎曰此兒必荷門基初瓊之侍東宫母隨在官舍及喪還鄉詔加贈後主自制誌銘朝野榮之瓊哀慕過毁以至徳四年卒庾杲之幼有孝行清貧自業
徐陵弟孝克性至孝遭父憂殆不勝喪事所生母陳氏盡就養之道後為國子祭酒孝克每侍宴無所食噉至席散當其前膳羞損減帝密記以問中書舍人管斌斌自是伺之見孝克取珍果納紳帶中斌當時莫識其意後尋訪方知其以遺母斌以啓宣帝嗟嘆良久乃敕自今享宴孝克前饌並遣將還以餉其母時論美之皇太子入學釋奠百司陪列孝克發孝經題後主詔皇太子北面致敬陳亡隨例入長安家道壁立所生母患欲粳米為粥不能常辦母亡後孝克遂常啗麥有遺粳米者孝克對而悲泣終身不復食焉
〈臣〉按陵奉使在北侯景冦京師陵父先在圍城之内陵不奉家信便蔬食布衣若居憂恤其致僕射楊遵彦書云吾奉違温凊仍屬亂離蕭軒靡御王舫誰持瞻望鄉闗何心天地自非生憑廪竹源出空桑行路含情猶共相愍盖亦孝子之情也
吳明徹父樹梁右軍將軍明徹幼孤性至孝年十四感墳塋未修家貧無以取給乃勤耕種天下亢旱苗稼焦枯明徹哀憤每之田中號泣仰天自訴居數日有自田還者云苗已更生明徹疑其紿已及往如言秋而大獲足充𦵏用時有伊氏者善占墓謂其兄曰君𦵏日必有乗白馬逐鹿者經墳此是最小孝子大貴之徵至時果有應明徹即樹之小子也
魯悉達幼以孝聞遭母憂哀毁過禮因遘疾卒諡孝侯虞荔母隨荔入臺卒於臺内尋而城陷情禮不申由是終身蔬食布衣不聽音樂帝以蔬食積久非羸疾所堪乃敕曰卿年事已多氣力稍減方欲仗委良須充壯今給卿魚肉不得固從所執荔終不從
陶季直五嵗喪母哀若成人初母未病令於外染衣卒後家人始贖季直抱之號慟聞者莫不酸感
成景儁父安樂淮陽太守常邕和殺安樂以城内附景儁謀復讐因殺魏宿預城主以地南入邕和為鄱陽内史景儁購人刺殺之重購邕和家人鴆殺其子噍類俱盡武帝義之每為屈法景儁家讐既雪每思報効卒諡忠烈云
謝藺丁父憂晝夜慟號毁瘠骨立母阮氏常自守視譬抑之後為散騎常侍使魏㑹侯景入附境上交兵藺母既慮不得還感氣而卒及藺還入境夜夢不祥旦便投列馳歸及至號慟嘔血氣絶久之水漿不入口每哭眼耳口鼻皆血流經月餘日因夜臨而卒子貞有至性祖母阮氏先苦風眩每發便一二日不能飲食貞時年七嵗祖母不食貞亦不食往往如此十四丁父艱號頓於地絶而復蘇者數矣初貞父藺以憂毁卒家人賔客復憂貞乃共請華嚴寺長爪禪師為貞說法仍譬以母須侍養不宜毁滅乃進饘粥及魏克江陵入長安貞母出家於宣明寺貞在周侍武帝愛弟趙王招讀招聞其獨處必晝夜涕泣私問知母在鄉後數年奏放貞還母憂哀毁羸瘠病篤卒
姚察初梁室淪沒察父僧坦入長安察蔬食布衣不聽音樂至是凶問因聘使到江南時察母韋氏喪制適除後主以察羸瘠慮加毁頓乃密遣中書舍人司馬申就宅發哀仍敕中專加譬抑察累居憂戚齊素日久因加氣疾後主常别召見為之動容陳亡入隋襲封北絳郡公察在陳時聘周因得與父僧坦相見將别之際絶而復甦至是承襲愈更悲戚見者莫不為之歔欷丁後母杜氏喪解職在服制之中有白鳩巢於户上
殷不害性至孝居父憂過禮由是少知名家世儉約居甚貧寠有弟五人皆幼弱不害事老母養小弟勤劇無所不至簡文以不害善事親賜其母蔡氏錦裙𥜗氈席被褥單複畢備魏平江陵失母所在時甚寒雪凍死者填滿溝壑不害行哭尋求聲不暫輟過見死人溝中即投身捧視舉體凍僵水漿不入口者七日始得母屍憑屍而哭每輒氣絶行路皆為流涕即江陵權殯入長安自是蔬食布衣枯槁骨立見者莫不哀之弟不佞居父喪以至孝稱㑹魏尅江陵而母卒道路隔絶久不得奔赴四載之中晝夜號泣居處飲食常為居喪之禮第四兄不齊於江陵迎母喪柩歸𦵏不佞居處之節如始聞問若此者又三年手自負土植松柏每嵗時伏臘必三日不食
司馬暠有至性年十二丁内艱哀慕過禮水漿不入口殆經一句每號慟必至悶絶父每喻之令進粥然猶毁瘠骨立丁父艱哀毁愈甚廬於墓側日進麥粥一升墓在新林連接山阜舊多猛獸暠結廬數載豺狼絶跡常有兩鳩栖宿廬所馴狎異常子延義初隨父入闗丁母憂喪過於禮及暠還都延義乃躬負靈櫬晝伏宵行冒履氷霜手足皸瘃至都遂致攣廢數年乃愈
李慶緒父為人所害慶緒九嵗而孤為兄所養日夜號泣志在復讐投州將陳顯達仍於部伍白日手刃其仇自縛歸罪州將義而釋之梁天監中為東莞太守丁母憂去職廬於墓側每慟嘔血數升
北史穆紹歴位祕書監侍中衛將軍太常卿中書令七兵殿中二尚書遭所生母憂免居喪以孝聞
長孫晟性至孝居憂毁瘠為朝士所稱
王晞幼而孝謹淹雅有器度好學不倦魏永安初第二兄暉聘梁啓晞釋褐除員外散騎侍郎徵署廣平王開府功曹晞願養母竟不受弟晧少立名行為士友所稱遭母憂居喪有至性
崔瞻聘陳行過彭城讀道傍碑未畢而絶倒從者遥見以為中惡此碑乃瞻父㥄徐州時所立故哀感焉㥄弟仲文有文學沙苑之敗仲文持馬尾渡河波中乍沒乍出神武望見曰崔掾也遽遣船赴接及至謂曰卿為君為父不顧萬死可謂家之孝子國之忠臣也
閻元明少而至孝行著鄉閭太和五年除北隨郡太守元明以違離親養興言悲慕母亦慈念泣淚喪明悲號上訴許歸奉養一見其母母目便開刺史吕夀恩列狀上聞詔下州郡表為孝門復其租調兵役令終母年母亡服終心喪積載每忌日悲動傍鄰
〈臣〉按元明之母一見其子瞽目復明所謂誠孝之感無所不通也
楊慶祖元父剛並以至孝知名年二十五郡察孝㢘以侍養不赴母有疾不解襟帶者七旬及居母憂哀毁骨立負土成墳齊文宣表其門閭賜帛及綿粟有差隋文帝屢加褒賞擢授儀同三司為平陽太守
李棠祖伯貴魏宣武時官至魯郡守有孝行居父喪哀戚過禮遂以毁卒宣武嘉之贈渤海相
盧義僖九嵗喪父便有至性少為僕射李冲所歎美卒諡曰孝簡
宇文福子延位員外散騎侍郎以父老詔聽隨侍在瀛洲屬大乗妖黨突入州城延率奴客逆戰身被重創賊縱火燒齋閣福時在内延突火入抱福出外支體灼爛鬢髪盡焦於是勒衆與賊苦戰賊乃散走以此見稱宋隠性至孝專精好學積遷行臺右丞領選尋以母喪歸列人〈地名〉既𦵏被徵乃棄妻子匿於長樂數年而卒隠弟宣宣子謨謨子鸞鸞弟瓊以孝稱母曾病季秋月思𤓰瓊夢想見之求而遂獲時人異之
〈臣〉按宋瓊因夢想而果獲𤓰亦誠孝之所感也
刁柔居母喪以孝聞
辛紹先有至性丁父憂三年口不甘味頭不櫛沐髪遂落盡
賈彞父為苻堅鉅鹿太守坐訕謗繫獄彞年十嵗訟父獲申逺近歎之彞從兄潤潤曽孫禎居喪以孝聞使江左還以母老患病輒在家定省坐免官
韋閬子範範子儁少孤事祖母以孝聞子粲兄弟十三人並有孝行居父喪毁瘠過禮既𦵏廬於墓側負土成墳
陸卬父憂兄弟交相率廬於墓側負土成墳朝廷所嗟尚發詔褒揚改其所居為孝居里服竟當襲不忍嗣侯遭母喪哀慕毁悴殆不勝喪遂至沈篤頓伏牀枕又成風疾第五弟搏遇疾臨終謂其兄弟曰大兄尫病如此性至慈愛搏之死日必不得使大兄知之哭泣聲必不可聞徹致有感動家人至於祖載方始告卬聞而悲痛一慟便絶搏弟彦師父艱去職哀毁殆不勝喪與兄卬廬於墓次鄉人重之皆就墓側存問晦朔之際車馬不絶兄卬當襲父始平侯以彥師昆弟中最幼表讓封焉彥師固辭而止世稱友弟孝義總萃一門
陸俟子麗興安初封平原王麗頻讓不聽乃啓以讓父文成曰朕為天下主豈不能得二王封卿父子也以父俟為東平王麗好學愛士常以講誦為業甚孝遭父憂毁瘠過禮
蕭祇子放居喪以孝聞所居廬室前有二慈烏來集各據一樹為巢自午以前馴庭飲啄午後更不下樹每臨時舒翅悲鳴全似哀泣家人伺之未嘗有闕時以為至孝之感
蕭大圜幼而聰敏年四嵗能誦三都賦及孝經論語七嵗居母喪便有成人性
盧叔仁年十八州辟主簿舉秀才除員外郎以親老乃辭歸就養父母既沒哀毁六年躬營墳隴有終焉之志崔仲哲早喪所生母為祖母宋氏所養六嵗宋亡啼慕不止見者悲之以軍功賜爵安平縣男及父秉於燕被圍泣訴朝廷遂除别將與都督元譚赴援戰歿
李渾以父死王事除給事中後以四方多難求為青州征東司馬與河間邢邵北海王昕俱奉老母攜妻子同赴青齊未幾而爾朱榮入洛衣冠殲盡物論以為知幾天平初丁母憂行喪冢側殆將滅性
裴佗子讓之年十六喪父殆不勝哀其母辛氏泣撫之曰棄我滅性得為孝乎由是自勉
裴俠年十三遭父憂哀毁有若成人將擇𦵏地而行空中有人曰童子何悲𦵏於桑東封公侯俠懼以告其母母曰神也吾聞鬼神福善爾家未嘗有惡當以吉祥告汝耳時俠宅有大桑林因𦵏焉後賜爵清河縣伯以功進爵為侯子祥性忠謹俠之終也以毁卒
李平頻經大憂居喪以孝稱
傅永父母並老飢寒十數載賴其强於人事勠力傭丐得以存立
斛斯徵有至性居父喪朝夕共一溢米
元文遥父晞有孝行父卒廬於墓側而終文遥貴贈特進開府儀同三司中書監諡曰孝
魏蘭根母憂居喪有孝稱父喪廬於墓側負土成墳憂毁殆於滅性次子敬仲敬仲子餉幼孤學涉有時譽居喪以孝聞
裴駿子修早孤居喪以孝聞二弟三妹並在幼弱撫養訓誨甚有義方次弟務早喪修哀傷之感於行路愛育孤姪同於己子及將異居奴婢田宅悉推與之時人以此稱焉修弟宣少孤事母兄以孝友稱
李崇以父賢勲封迴樂縣侯時年尚小拜爵日親族相賀崇獨泣下賢問之對曰無勲於國幼少封侯當報主恩不得終於孝養是以悲耳賢由此大奇之
王誼父艱毁瘁過禮廬於墓側負土成墳
竇熾事親孝奉諸兄以悌聞
柳檜安康人黄衆寶謀反圍檜郡城陷身被十餘創遂為賊所獲檜守節不變遂害之子雄亮時年十四哀毁過禮隂有復讐之志武帝時衆寶率其部歸長安雄亮手斬衆寶於城中請罪闕下帝特原之
柳慶出後第四叔及遭父憂議者不許為服重慶泣曰禮緣人情若於出後之家更有苴斬之服可奪此從彼今四叔薨背己久情事不追豈容奪禮乖違天性時論不能抑遂以苫塊終喪既𦵏乃與諸兄負土成墳慶兄檜為賊黄衆寶所害檜子三人皆幼弱慶撫養甚篤後檜次子雄亮白日手刃衆寶於長安城中晉公䕶聞而大怒執慶諸子姪皆囚之讓慶擅殺人對曰慶聞父母之讐不同天昆弟之讐不同國明公以孝臨天下何責於此乎䕶愈怒慶辭色無屈竟以俱免
若干惠早喪父事母以孝聞周文嘗造射堂新成與諸將宴射惠竊歎曰親老矣何時辦此周文聞之即日徙堂於惠宅
劉亮以母憂去職居喪毁瘠周文歎其至性
蔡祐年十四事母以孝聞
田徳懋少以孝友知名丁父艱哀毁骨立廬於墓側負土成墳帝聞而嘉之遣員外散騎侍郎元志就弔焉復降璽書存問下詔表其閭
韋祐父沒事母以孝聞
泉仚九嵗喪父哀毁類於成人
柳敏九嵗而孤事母以孝聞遭母憂居喪旬日之間鬢髪半白尋起吏部郎中毁瘠過禮杖而後起周文見而歎異之特加禀賜
申徽少與母居盡力孝養
陸政性至孝其母吳人好食魚北土魚少政求之常苦難後宅側忽有泉出而有魚遂得以供膳時人以為孝感所致因謂其泉為孝魚泉
趙和太平中陵江將軍南討度淮聞父喪輒還所司將致之於法和曰㒺極之恩終天莫報若許安厝禮畢而即罪戮死且無恨言訖號慟悲感傍人主司以聞遂宥之
宗懔遭母憂去職哭輒嘔血兩旬之内絶而復蘇者三每旦有羣烏數千集於廬舍𠉀哭而來哭止而去時論以為孝感所致
柳遐有至行初為州主簿其父卒於揚州遐自襄陽奔赴六日而至哀感行路毁瘁不可識後奉喪西歸中流風起舟人相顧失色遐抱棺號慟愬天求哀俄頃風止浪息其母嘗乳間發疽醫云此疾無可救理唯得人吮膿或望微止其痛遐應聲即吮旬日遂瘳咸以為孝感所致
趙煚少孤養母至孝年十四有人盜伐其父墓中樹者煚對之號慟因執送官見魏右僕射周惠達長揖不拜自述孤苦涕淚交集惠達為之隕涕歎息者久之元夀少孤性仁孝九嵗喪父哀毁骨立宗族鄉黨咸異之事母以孝聞
王頒父僧辯平侯景留頒荆州梁元帝為周師所陷頒因入闗聞其父為陳武帝所殺號慟而絶食頃乃蘇哭不絶聲毁瘠骨立至服闋常布衣蔬食藉藁而臥隋開皇初獻取陳之䇿及大舉伐陳頒自請行率兵數百人從韓擒虎先鋒夜濟力戰被傷恐不堪復鬭悲感嗚咽夜中睡夢有人授藥比寤而瘡不痛時人以為孝感及陳滅頒召父在時士卒得千餘人對之涕泣其間壯士或問曰郎君讐恥已雪而悲哀不止者將不為霸先早死不得手刃之耶請發其丘隴斵櫬焚骨亦可申孝心矣頒頓顙陳謝額盡流血荅曰其為墳塋甚大恐一宵發掘不及其屍更至明朝事乃彰露諸人請具鍬鍤於是夜發其陵剖棺見陳武帝鬚皆不落其本皆出自骨中頒遂焚骨取灰投水飲之既而自縛歸罪文帝以頒所為亦孝義之道舍而不問有司錄其戰功頒固辭曰臣緣國威靈得雪怨恥本徇私心非是為國所加官賞終不敢當帝從之
梁彥光少岐嶷有至性其父每謂所親曰此兒有風骨當興吾宗七嵗時父遇篤疾醫曰餌五石可愈時求紫石英不得彥光憂瘁不知所為忽於園中見一物彥光所不識怪而持歸即紫石英也親屬咸異之以為至孝所感累遷小馭下大夫母憂去職毁瘠過禮起令視事帝見其毁甚嗟嘆久之
邢虯為光祿少卿母在鄉遇患請假歸遇秋水暴漲河梁破絶虯得一小船而渡船漏滿不沒時人異之母喪哀毁過禮為時所稱
邢邵除衛將軍國子祭酒以親老還鄉詔所在特給兵力五人幷令嵗一入朝以備顧問丁母憂哀毁過禮李諧子岳官中散大夫性純至居期慘未曾聽婢過前追思二親言則流涕
陽固丁母憂號慕毁疾杖而能起練𧝓之後酒肉不進時固年踰五十而喪過於哀鄉黨親族咸歎服焉〈臣〉按王頒剖陳武帝棺焚骨取灰與伍員鞭平尸意同此皆孝思忿激而成故隋文亦不之罪也至梁彥光得紫石英以愈親疾栁遐奉喪歸卒遇風不覆天實有以助成云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一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二
卿大夫之孝
愛親
唐溫大雅性至孝與弟彦博大有皆知名薛道衡見之歎曰三人者皆卿相才也後封黎國公改葬其祖卜人占其地曰弟則吉不利於君若何大雅曰如子言我含笑入地矣嵗餘卒諡曰孝彦博子振居喪以毁卒髙士㢘子履行居母喪毁甚太宗諭使彊食襲爵許國公
竇抗父榮定為隋洺州總管陳國公母隋文帝姊安成公主也侍父疾束帶五旬不弛居喪哀癯過常母卒數號絶詔宫人節哭
薛萬備有至行居母喪廬墓前太宗詔表異其門仕至左衛將軍
王珪孫燾性至孝為徐州司馬母有疾彌年不廢帶視
絮湯劑數從髙醫遊遂窮其術因以所學作書號外臺祕要討繹精明世寶焉
薛收隋内史侍郎道衡子也以父不得死于隋不肯仕房元齡言之秦王後從平劉黑闥封汾隂縣男子元超九嵗襲爵髙宗即位轉中書舍人𢎞文館學士省中有盤石道衡為侍郎時常據以草制元超每見輒泫然流涕
陳叔達陳宣帝子少封義陽王武徳初封江國公嘗賜食得葡萄不舉帝問之對曰臣母病渇求不能致願歸奉之帝流涕曰卿有母遺乎因賜之又賚物百段貞觀初居母喪又有疾太宗憂之遣使禁卻弔者
褚無量母喪廬墓左鹿犯所植松柏無量號訴曰山林不乏忍犯吾塋樹耶自是羣鹿馴擾不復掁觸無量為終身不御其肉
劉延祐子知柔居親喪廬墓側詔築闕表之
虞世南出繼叔陳中書侍郎寄之後父荔卒世南毁不勝喪文帝遣使至其家䕶視寄陷於陳寶應世南雖服除衣布飯蔬寄還乃釋布啖肉宇文化及弑煬(「旦」改為「𠀇」)帝間殺其兄世基而世南抱持號訴請代不能得自是哀毁骨立
李百藥名臣子才行世顯為天下推重侍父母喪還鄉徒跣數千里服雖除容貌癯瘠者累年貶桂州遇盜將加以刃子安期跪泣請代盜哀釋之
阿史那忠居父喪哀慕過人
王方翼祖裕尚同安大長公主方翼早孤哀毁如成人時號孝童母李為主所斥居鳳泉墅方翼尚幼雜庸保執苦不棄日墾田植樹治林垠塈完墻屋燎松丸墨為富家主薨還京師居母喪哀瘠甚帝遣侍醫療視崔從少孤貧與兄能偕隠太原山中母喪兄弟廬墓手藝松柏喪闋不應辟命
陳集原父為欽州刺史有疾集原即不食及亡嘔血數升即塋作廬盡以田貲讓兄弟里人髙之武后時歴右豹韜衞大將軍
李日知神龍初為給事中母老病調侍數日鬚髪輒白母未及封而卒方葬吏乃齎贈制日知殞絶于道左右為泣莫能視巡察使路敬潛欲表其孝使求狀辭不報劉禕之父子翼在隋為著作郎貞觀初召之以母老詔許終養江南道巡察使李襲譽嘉其孝表所居為孝慈里
李乾祐母卒廬墓側負土成墳帝遣使就弔表異其閭韓思復祖倫封長山縣男思復少孤年十嵗母為語父亡狀感咽幾絶故倫特愛之嘗曰此兒必大吾宗後襲祖封轉汴州司戸親喪去官鬻薪自給官至太子賔客卒諡曰文天子親題其碑曰有唐忠孝韓長山之墓髙季輔居母喪以孝聞兄元道仕隋為汲縣令縣人反城應賊殺元道季輔率其黨與縣人戰禽之斬首以祭賊衆畏服
劉徳威閨門友睦為人寛平生平所得俸祿以分宗親無留藏子審禮少喪母為祖母元所養隋末亂道不通審禮尚少自鄉里負祖母渡江轉側避地及天下平西入長安元每疾病必親煮藥嘗而進元曰兒孝通幽顯吾一顧念疾輒間貞觀中歴左驍衛郎將父喪免比葬徒跣血流行路咨歎服除當襲爵讓其弟不聽見父執必感泗滂沱事繼母尤謹與弟延景為聞友得祿多資之而妻子執寒苦宴如也羣從皆同居合二百口内外無間言後與吐畨戰敗被執特詔其子易從省之既至而審禮卒易從晝夜哭不止吐畨哀其志乃還父尸徒跣萬里扶䕶以歸見者流涕
張士衡九嵗居母喪哀慕過禮博士劉軌思見之為泣下奇其操謂其父文慶曰古不親教子吾為君成就之乃授以詩禮
路敬淳父逸遇隋季大亂闔門死于盜逸遁免流離辛苦自傷家多難閉口不食行者哀其窮强飲食之更負以行乃得脫敬淳少志學足不履門居親喪倚廬不出者三年服除號慟入門形容癯毁妻不之識
張九齡居父喪哀毁庭中木連理母喪毁不勝哀有紫芝産坐側白鳩白鵲巢家樹子極居父喪有節行畢構居親喪毁棘甚已除猶屛處丘園始構喪繼母而二妹襁褓身鞠養至成人妹為構服三年弟栩留司東都聞疾馳歸哀毁如大喪雖變服未嘗笑天下稱其友悌
李朝隠授岐州刺史母喪解召為揚州大督府長史固辭見聽時年已衰而篤于孝自致毁瘠士人以為難李光弼終父喪不入妻室事繼母至孝
郭子儀居喪以禮疾甚或勸茹葱薤終不屬口
來瑱拾遺張鎬薦瑱能斷大事有禦侮才擢潁川太守充招討使㑹母喪免以孝聞
路隋父泌從渾瑊㑹盟平凉為吐畨所執死焉時隋方嬰孺以恩授八品官逮長日夜號泣坐必西嚮不食肉母告以貌類泌者終身不引鏡元和中吐畨款塞隋五上疏請修好冀得泌還詔可遣禮部郎中徐復報聘而泌以喪至帝愍惻贈絳州刺史官為治喪
楊炎祖哲以孝稱父播退居求志棄官歸養炎父喪廬墓側號慕不廢聲有紫芝白雀之祥詔表其閭炎三世孝行聞至門樹六闕古所未有
吕向生父岌客逺方不還少喪母失墓所在將𦵏巫者求得之不知父存亡招魂合諸墓後有傳父猶在者訪索累年不獲他日自朝還道見一老人物色問之果父也下馬抱父足號慟行人為流涕帝聞咨歎官岌朝散大夫賜錦綵給内教坊樂工娛其心卒贈東平太守杜讓能喪母以孝聞
王維資性孝友母喪毁幾不生表輞川第為寺終𦵏其西
鄭潛曜母代國長公主主寢疾潛曜侍左右造次不去累三月不靧面刺血為書請諸神丐以身代火書而神許二字獨不化翼日主愈戒左右無敢言
趙憬志行峻極母喪免官有芝生壤樹
獨孤及子郁郁子庠喪父始十嵗有至性聞呼父官及弔客來輒號痛幾絶仕至尚書丞
李遜弟建母憐其孝每字之曰㹻子勸吾食吾輒飽進藥吾意其瘳
奚陟少篤志通羣書諫大夫崔河圖持節使吐畨表陟自副以親老辭不拜居親喪毁瘠過禮
崔衍繼母李不慈父倫自吐畨歸李敝衣以見問故曰衍不吾給倫怒召衍將袒而鞭之衍涕泣無所陳倫弟殷趨白衍所禀舉送夫人尚何云倫悟由是譖無所入父卒事李益謹
韓皋父喪徳宗遣使弔問俾論譔滉〈皋父名〉行事號泣承命立草數千言以進帝嘉之皋貌類父既孤不復視鑑髙霞寓其先五代不異居孝聞里閭徳宗採訪使洪經綸言之詔表闕于門
韋處厚事繼母以孝聞親歿廬墓終喪
韋倫居家以孝慈稱
郭承嘏居母喪以孝聞
第五琦子峰婦鄭皆以孝著表闕于門
段秀實六嵗母疾母不勺飲秀實亦不食至七日病間乃肯食時號孝童
李晟幼孤奉母孝有子十五人憲與愬于諸子最號仁孝
栁晟年十二居父喪為身孝
張孝忠性寛裕事親孝
權徳輿七嵗居父喪哭踊如成人
伊慎喪母將合𦵏而不知父墓晝夜哭夢若有導者既發之舊志可按也乃得𦵏
馮宿父子華廬親墓有靈芝白兔號孝馮家宿弟定居喪號毁甚故數移疾
李紳六嵗而孤哀等成人𦵏母有烏銜芝墜輤車周墀少孤事母孝
賈直言父道冲以藝待詔代宗時坐事賜鴆將死直言紿其父曰當謝四方神祇使者少怠輒取鴆代飲迷而踣明日毒潰足而出久乃蘇帝憐之減父死俱流嶺南直言由是躄
殷踐猷以叔父喪哀慟嘔血而卒少子寅病且死以母蕭老不忍訣及斂其子亮斷指剪髪置棺中自誓事祖母如寅在其後侍蕭疾不脫衣者數年有白燕巢其楣後終給事中杭州刺史
丁公著三嵗喪母甫七嵗見隣媪抱子哀感不肯食稍長父勉勅就學授集賢校書郎不滿秩輒去侍養于家父喪負土作冢貌力癯惙見者憂其死孝觀察使薛苹表上至行詔刺史弔問賜粟帛旌闕其閭
崔元亮父喪客髙郵臥苫終制地下濕因得痺病不樂進取
髙郢父伯祥為好畤尉安祿山陷京師將殺之郢尚幼解衣請代賊義而幷貸之
李藩居父喪家本饒財姻屬來弔有持去者未嘗問杜兼從弟羔有至性父死河北母更兵亂不知所之羔憂號終日及兼為澤潞判官鞠獄有媪辯對不凡乃羔母因得奉養而不知父墓區處晝夜號慟它日舍佛祠觀柱間有文字乃其父臨死記墓所在羔奔往亦有耆老識其壠因是乃得𦵏
牛徽父蔚避地于梁道病徽與子扶籃輿歴閣路盜撃其首血流面持輿不息盜迫之徽拜曰人皆有父今親老而疾幸無駭驚盜感乃止及前途又逢盜輒相語曰此孝子也共舉輿舍之家進帛褁創以饘飲奉蔚留信宿去抵梁徽趨蜀謁行在丐歸侍親疾㑹拜諫議大夫固辭見宰相杜讓能曰上遷幸當從親有疾當侍而徽兄在朝廷身乞還營醫藥時兄循已位給事中許之竇羣母卒齧一指置棺中廬墓次
路巖父羣字正夫性至純潔親沒終身不食肉
孔述睿少與兄充符弟克讓篤孝已孤偕隠嵩山羅珦子讓父喪幾毁滅服除布衣糲飯不應辟署十餘年
符令奇為盧龍軍禆將㑹幽州亂挈子璘奔昭義節度薛嵩嵩卒田承嗣盜其地田悅拒命馬燧敗之洹水令奇密語璘吾觀田氏覆亡無時汝能委質朝廷為唐忠臣吾亦名揚後世矣璘俯泣不能對與父嚙臂别乃以衆降燧悅怒引令奇切讓令奇曰爾忘義背主旦夕死吾教子以順殺身庸何悔臨刑色不變燧署璘為軍副詔拜特進封義陽郡王既聞父見害號絶泣血璘母匿里中獨免及悦死詔迎於魏賜宴别殿
楊收七嵗而孤處喪若成人
五代王仁鎬周世宗時拜安國軍節度制曰眷惟襄國實卿故鄉仁鎬省其父祖之基周視松檟涕泗嗚咽謁所親曰仲由以為不如負米之樂信矣時人美之張昭性至孝長興中丁内艱明宗聞其居喪哀毁賜以錢幣開寶中封陳國公
李濤慷慨有大志以經綸為己任居家以孝友聞宋邊光範性至孝母病疽光範常吮之
石熙載事繼母牛氏以孝聞弟熙導牛氏前夫子隨母歸石氏以熙載故奏補殿直從弟熙古幼弟熙正皆登進士第熙載撫之如一
李穆性至孝母常臥疾每動止轉側皆親自扶掖乃稱母意後穆坐秦王事屬吏其子惟簡紿祖母以穆奉詔鞠獄臺中及責授為省郎還家亦不以白母每隔日陽為入直即訪親友或游僧寺免歸暨於牽復母終弗之知及居喪思慕以至滅性
錢若水事繼母以孝聞
陳恕事母孝母亡哀慕過甚不食葷茹遂至羸瘠顔衎晉祖時官河陽節度副使得家問父在青州有風痺疾衎不奏棄官去侍疾不復有仕宦意嵗餘父疾不能起衎親自掬矢未嘗少倦後丁父憂哀毁甚俄召為駕部郎中鹽鐵判官以母老懇辭開運末召拜御史中丞復抗表求侍養改戸部侍郎又堅乞罷免詔書褒許即與其母東歸
〈臣〉按古之人臣往往以養親之故至于棄官不待奏請當時不以為罪而常加襃擢教孝即所以勸忠無異道也
髙防父從慶戍天井闗與梁軍戰死防年十六䕶柩以歸事母孝好學
張藏英後唐末舉族為賊孫居道所害藏英年十七僅以身免後逢居道于幽州市引佩刀刺之不死為吏所執節帥趙徳鈞壯之釋不問以補牙職藏英後因居道避地闗南乃求為闗南都巡檢使至則微服攜鐵檛匿居道舍側伺其出撃之仆于地齧其耳噉之遂禽歸設父母位陳酒肴縛居道于前號泣鞭之臠其肉經三日刳其心以祭即詣官首服官為上請而釋之燕薊間目為報讐張孝子
慎知禮太平興國中知興元府母年八十餘居宛丘懇乞歸養退處十年縉紳稱其孝
楊礪建隆中舉進士甲科父喪絶水漿數日服除以祿不足養母閒居無仕進意鄉舊移書敦諭礪乃赴官解褐鳳州團練推官嵗餘又以母疾棄官
宋湜早孤與兄泌勵志篤學事母以孝聞
孫奭性方重事親篤孝父亡䑛其面以代頮
任中正事親孝母入謁禁中與陳彭年王曾張知白妻同見真宗命中正母為班首恩賜坐
周起父意知衞州坐事削官起年十三詣京師訟父寃父乃得復故官
髙若訥因母病遂兼通醫書雖國醫皆屈伏
范廷召父鐸為里中惡少年所害廷召年十八手刃父讐剖取其心以祭父墓
郭逵為環慶兵馬都監遭母憂不得解官凡三請乃許慶帥杜杞贐以錢四十萬謝弗受
〈臣〉按逵不以金革廢禮可謂賢矣其弗受贐也不愛官豈愛錢乎
王鬷七嵗喪父哀毁過人
李諮幼有至性父文捷出其母諮日夜號泣食飲不入口父憐之而還其母遂以孝聞舉進士真宗顧左右曰是能安其親者擢第三人
張觀拜左丞丁父憂哀毁過人既練而卒觀性至孝初為祕書郎其父居業方為州從事因上書願以官授父真宗嘉之以居業為京官及觀貴居業由恩至太府卿常過洛嘉其山川風物曰吾得老于此足矣觀于是買田宅營林榭以適其意早起奉藥膳然後出視事未嘗一日廢也
趙師民幼喪父哀感不畜婢妾年四十四始婚
楊察幼孤母頗知書常自教之敏于屬文
查道母常病思鱖羮方冬苦寒市之不獲道泣禱于河鑿氷取之得鱖尺許以饋母疾尋愈後數年母卒絶意名宦
彭乗進士及第嘗與同年生登相國寺閣皆瞻顧鄉闗有從宦之樂乗獨西坐悵然曰親老矣安敢舍晨昏之奉而圖一身之榮乎翼日奏乞侍養乗父卒既𦵏有甘露降于墓柏以為孝感
司馬池舉進士當試殿庭而報母亡友匿其書池心動夜不能寐曰吾母素多疾家豈無有異乎行至宫城門徘徊不能入因語其友止以母疾告遂號慟而歸王鼎事繼母孝教育孤姪甚至
姚仲孫早孤事母孝後權三司使出知蔡州因母憂喪一目卒
李虚己父寅為衢州司理㕘軍母老棄官歸虚己後知遂州以南郊恩封羣臣母妻虚己請罷其妻封以授祖母詔悉封之世以為榮虚己遷屯田員外郎以便親請通判洪州時寅己謝歸春秋髙寅母尚無恙虚己雙轝迎侍
陳琰丁父憂哀毁墳木連理
郭稹幼孤母邊更嫁王氏既而母亡稹解官服喪知禮院宋郊言稹服喪為過禮詔下有司博議用馮元等奏聽解官申心喪
〈臣〉按喪出母非禮也然可以愧世之不執親喪者馮元之議折衷而歸厚亦可以救世夫世俗之薄也不宜喪而喪不猶愈于宜喪而不喪者乎
賈黯知襄州迎父之官父有故人在部中遣直㕔卒致問黯輒笞卒父恚一夕歸鄉里他日疾且亟黯内懐不自安請徙郡及解官就養不報乃棄官去黯母陳歸宗繼母史在堂後迎陳歸二母不相善黯能安以事之〈臣〉按致問故人非于州事有撓也黯之笞卒失愉婉之道矣且親即有過豈可直情徑行如是哉棄官而歸亦不逺之復也
王濟父恕開寶中知秀州盜起城陷為所殺將并害濟濟伏柩號慟謂賊曰吾父已死吾安用生為但恨力不能殺汝以報父讐耳賊義之捨去濟攜父骨匿山谷間既而官軍大集濟脫身謁其帥陳討賊之計
晁宗慤性敦厚事父母孝
張師徳孝謹有家法不交權貴
喬維岳為淮南轉運使常按部至泗州司獄法掾誤斷囚至死維岳詰之掾俯伏且泣曰有母年八十餘今獲罪則母不能活矣維岳憫之因謂曰他日朝制按問第云轉運使令處兹罪卒如其言獲免維岳坐贖金百二十斤
〈臣〉按此亦錫類之孝也有合于經不敢惡于人之義矣為法受罰觀過可以知仁
周審玉知鳳翔府代還奉朝請俄丁内艱既而謂親友曰僕齒髪遲暮而未能辭祿仕者良以慰母心爾今可行其志矣乃拜章請老
李肅之内行修飭母喪廬墓三年不入城郭季弟承之生而孤鞠育誨道至于成人隨相繼為侍從
張知白九嵗其父終邢州殯于佛寺及契丹寇河北寺宇多頽廢殯不可辯知白既登第徒行訪之得佛寺殿基恍然識其處既發其衣衾皆可驗衆歎其誠孝張逸以謝泌薦引對真宗問欲何官逸對曰母老在家願得近鄉一幕職官歸奉甘旨足矣
王隨為京西轉運使陛辭且言曰臣父母家洛中乃在所部歸奉湯藥聖主之澤也真宗因賜詩寵行以羊酒束帛令過家為夀
祁暐天禧中母卒𦵏於州城之南暐既解官就墳側構小室號泣守䕶蔬食經六冬墮足二指有白烏白兔馴擾墳側州人異之以狀聞有詔旌美賜粟帛
張士遜生七日喪母其姑育養之既長事姑孝謹姑亡為行服徒跣扶柩以𦵏
杜誼事父母至孝父剛嚴誼獨失愛惴惴不自容伺顔色而後進繼喪父母號慟晝夜不絶勺水不入口者累日卜𦵏徒跣負土為墳往來十餘里日渡塘澗泥水沒骭雖大雨雪未嘗少止手足皸裂血流以漆塗之每覆一畚必三繞墳號而後去既𦵏遂苃舍墓傍負土終喪人往視之輒遣去日一飯不葷雖虎狼交于墓側誼泰然無所畏
朱夀昌以父㢲蔭歴官知廣徳軍母劉氏㢲妾也㢲守京兆劉氏方娠而出夀昌生數嵗始歸父家母子不相聞五十年行四方求之不置飲食罕御酒肉言輒流涕熙寧初與家人辭訣棄官入秦曰不見母吾不反矣遂得之于同州劉時年七十餘矣嫁党氏有數子悉迎以歸京兆錢明逸以其事聞詔還就官由是以孝聞天下自王安石蘇頌蘇軾以下士大夫爭為詩美之夀昌以養母故求通判河中府數嵗母卒夀昌居喪幾喪明既𦵏有白烏集墓上撫同母弟妹益篤
韓宗師在神宗朝數賜對常弗忍去親側辭官不拜世以孝與之
包拯知建昌縣以父母皆老辭不就得監和州稅父母又不欲行即解官歸養後數年親繼亡拯廬墓終喪猶徘徊不忍去
錢勰以主簿召對將任以清要官王安石使弟安禮來見許用為御史勰謝曰家貧母老不能為萬里行張昇累官度支員外郎換涇原秦鳳安撫都監未幾以母老求歸故官得知絳州改京西轉運使知鄧州又以母辭或指為避事范仲淹言于朝曰張昇豈避事者乃許歸養
趙槩郊祀當任子進階爵乞回其恩封母郡太君宰相謂曰君即為學士擬封不久矣槩曰母年八十二願及今拜君賜以為榮乃許之後遂為例
胡宿居母喪三年不至私室
曾鞏性至孝友父亡奉繼母益至撫四弟九妹于委廢單弱之中宦學婚嫁一出其力
黄庭堅性篤孝母病彌年晝夜視顔色衣不解帶及亡廬墓下哀毁得疾幾殆
彭思永居母喪窶甚鄉人餽之無所受子衞亦孝謹以父老棄官居十餘年族里稱之
張魁母病輒割股肉和藥以進母遂愈其後母卒廬於墓自負土植松柏
蔣偕父病常刲股以療父愈詰之曰此豈孝耶曰情之所感實不自知也
張昭逺父凝殿前都虞侯寧州防禦使契丹入寇凝陷圍中昭逺年十八挺身掖出之
章楶應舉入京聞父對獄于魏棄不就試馳往直其寃張景憲母卒一夕鬚髪盡白世以此稱之
孫瑜奭子始奭之亡朝廷錄其子孫時瑜之子為諸孫長瑜曰吾忍因父喪而官吾子乎以兄之孤上之張掞幼篤孝父藴病割股肉以療
李載性篤孝侍母病不解帶至病亟不能食載亦不食母知之强食
沈起監真州轉般倉聞父病委官歸侍有司劾其擅去終喪薦書應格當選用帝謂輔臣曰觀過知仁今由父疾而致罪何以厚風教而勸天下之為人子者乃特遷之
范祖禹幼孤叔鎮撫育如己子祖禹自以既孤每嵗時親賓慶集慘怛若無所容
王巖叟鄉與省試廷對皆第一調欒城簿涇州推官甫兩月聞弟喪棄官歸養
孔武仲喪二親毁瘠特甚右肱為不舉
姚兕父寶戰死定川兕幼失父事母孝凡圖畫器用皆刻仇讐未報字
張根性至孝父病蠱戒鹽根為食淡母嗜河豚及蟹母終根不復食母方病每至雞鳴則少蘇後不忍聞雞聲任諒九嵗而孤舅欲奪母志諒挽衣泣曰豈有為人子不能養其親者乎母為感動而止諒力學自奮年十四即冠鄉書登髙第
岳飛為宣撫副使置司襄陽居母憂降制起復飛扶櫬還廬山連表乞終喪不許累詔趣起乃就軍飛至孝母初留河北遣人求訪迎歸母有痼疾藥餌必親母卒水漿不入口者三日
楊政父忠崇寧初夏人舉國大入戰歿政甫七嵗哀號如成人其母奇之曰孝于親者必忠于君此兒其大吾門乎
翟汝文登進士第以親老不調者十年
洪遵父皓留沙漠母亡遵孺慕攀號既𦵏兄弟即僧舎肄詞業夜枕不解衣
鄧肅居父喪哀毁踰禮芝産其廬
李植以母老願便養除知桂陽軍丁母憂歸𦵏哀毁廬墓有白鷺朱草之祥劉鎮遺之書曰忠臣孝子元直兼之矣
蕭振調婺州兵曹任滿歸告其親曰家世業農幸有田可以奉甘旨振不願仕後拜監察御史以親老乞補外上不許面奏曰臣事親之日短事陛下之日長指心自誓曰今日之事父母乃他日之事陛下也
洪擬初自海州還居鎮江趙萬兵叛擬挾母出避賊至欲兵之擬曰死無所避願無驚老母賊舍之他賊又至臨以刃擬指其母曰吾母也幸勿怖之賊又舍去曾幾事親孝母死蔬食十五年
陳俊卿幼莊重不妄言笑父死執喪如成人
龔茂良居父母喪哀號擗踊鄰不忍聞
劉珙居家孝喪繼母卓氏年已逾五十盡哀致毁内外緦功之戚必素服以終月數
汪應辰為吏部郎官遷右司母老乞外丞相苦留之曰方進用未應爾應辰曰親老矣不可緩
王十朋事親孝終喪不處内
顔師魯孝友天至初為畨禺簿喪父以歸扶柩航海水程數千里甫三日登于岸而𩗗風大作人以為孝感李椿父升進士靖康之難升翼其父以背受刃與長子俱卒椿年尚幼藁殯佛寺深竁而詳識之奉繼母南走艱苦備嘗竭力以養
彭龜年七嵗而孤事母盡孝
王信初為建康府學教授扶其父喪歸草履徒行雖疾風甚雨弗避也由是得寒濕疾及卒遺訓其子以忠孝公㢘
栁約天性至孝母病甚泣禱於天願損夀以益親夀母尋愈約竟先母兩月卒
髙定子為郪縣主簿吳曦畔乞解官養母曦誅攝府事宇文公紹以忠孝兩全薦之調中江縣丞父就養得疾定子衣不解帶者六旬居喪哀毁骨立
髙斯得父稼死事于沔斯得日夜西嚮號泣㑹其僮至自沔知稼戰歿處與斯得潛行至其地遂得稼遺體奉以歸見者感泣服除而哀傷不已無心仕進
趙希錧少扶父喪歸道遇寇左右駭散希錧撫棺慟哭不懾寇義而去
趙必愿未弱冠丁大母憂哀毁骨立丁父憂居喪盡禮馬廷鸞世貧力學既冠里人聘為童子師遇有酒食饌則念母藜藿不給為之食不下咽
危禎性至孝父疾願損己算益親年疾尋愈
程公許少知孝敬大母侯疾公許不交睫數月疾革嘗其痰沬既卒哀毁踰制
吳淵五嵗喪母哭泣哀慕如成人
趙葵知滁州母疾謁告省侍不得刲骨雜藥以寄之母卒葵求解官不許不得已復視事淳祐三年𦵏其母乞追服終制不允葵上疏曰臣時于草土被命起家勉從權制先國家之急而後親喪也今釋位去官已追服居廬乞從彛制又不許再上疏曰臣昔者奉詔討逆適丁家難然哀疚之中命以驅馳之事移孝為忠所不敢辭是臣嘗先國家之急而効臣子之義親恩未報寢踰一紀食稻衣錦俯仰増愧且臣業已追衰麻之制伸苫塊之哀負土成墳倚廬待盡喪事有進而無退固不應數月而除也及命提舉洞霄宫不拜
〈臣〉按葵在滁以李全故不得去官持服平全之後便應終制而遲之一紀未可為純孝然兩疏誠懇猶賢乎已錄之以愧當時之若史嵩之其人者
别之傑為河北安撫副使言親八十乞祠歸養庶幾君親之義兩全從之
包恢侍其父疾滌濯掃除之役不命僮僕
趙景緯丁母憂以祿不逮養服闋不調景緯天性孝友雅志冲溢無意仕進故其立朝之日不久云
徐霖丁外艱哀毁號絶水漿不入口七日
吳遵路母喪廬墓蔬食終制
劉清之母不逮養每展閱手澤涕泗交頤
遼耶律安巴父特哩以黨附東丹王〈即人皇王倍〉死安搏自幼若成人居父喪哀毁過禮見者傷之事母至孝以父死非罪未𦵏不豫宴樂
蕭陽阿父卒自五畨部親挽喪車至奚王嶺人稱其孝蕭樂音奴三嵗居父母喪毁瘠過甚
郭企忠幼孤事母孝謹年十三居母喪哀毁如成人耶律安禮幼孤事母以孝聞遼季間關避難未嘗一日怠溫清天眷初從元帥于山西母喪不克歸𦵏主帥憐之賻禮甚厚安禮冒大暑挽柩行千餘里哀毁骨立行路嗟歎
馬百祿幼志學事繼母以孝聞
任熊祥事母以孝聞母歿時熊祥年已七十不食三日人皆稱之
完顔素蘭居父喪不飲酒廬墓三年時論以為難元布呼宻素貧躬自㸑汲妻織絍以養母後因使還則母已卒號慟嘔血幾不起
郝經金末河南亂民匿窖中亂兵以火熏灼之死經母許亦死經以蜜和寒葅汁決母齒飲之即蘇時經九嵗時人異之金亡徙順天晝則負薪米為養暮則讀書烏克遜澤至大元年為福建㢘訪使以母年踰八十求歸養長沙嵗餘母喪澤以哀毁卒
雷膺生七嵗而孤金末母侯氏挈膺北歸渾源艱險備嘗織絍以為業課膺篤志于學事母以孝聞
髙源幼力學事母孝僉江南浙西道提刑按察司事劾常州路達嚕噶齊馬恕奪民田及他不法事恕懼走賂權臣阿哈瑪特以他事誣源既繋獄一日忽釋之莫知所由先是源所居隣里多阿哈瑪特姻戚素知源事母至孝至是聞源坐非辜悉詣阿哈瑪特曰源孝子也非但我知之天必知之况媒孽之罪非實若妄殺源悖天不祥阿哈瑪特感悟得不死
張起巖性孝友少處窮約下帷教授躬致米百里外以養父母撫弟如石教之宦學無不備至舉親族弗克𦵏者二十餘喪且買田以給其祭
哈喇巴哈幼侍母鄂屯氏居益都嘗歎曰幼而不學有不墮吾宗者乎父時以斷事官建牙保定合刺普華往白其志父奇之俾習畏兀書及經史記誦精敏出于天性李壇畔其母攜季子圖烈巴哈避地登萊間音問隔絶號泣徹晝夜繼從從叔父薩竒蘓平賊山東卒奉其母以歸
孫抑〈郎中〉闗保之變挈父母妻子避兵平陽之柏村有亂兵至村剽掠拔白刃嚇抑母求財不得舉刃欲斫之抑亟以身蔽母請代受斫母乃得釋而抑父被虜去不知所之或語之曰汝父被驅而東矣然東軍得所掠民皆殺之汝慎無往就死也抑曰吾可畏死而棄其父乎遂往出入死地屢瀕危殆卒得父以歸
以上卿大夫之愛親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二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三
卿大夫之孝
敬親
左傳魏顆敗秦師於輔氏〈晉地〉獲杜回秦之力人也初魏武子有嬖妾無子武子疾命顆曰必嫁是疾病則曰必以為殉及卒顆嫁之曰疾病則亂吾從其治也及輔氏之役顆見老人結草以亢杜回杜回躓而顛故獲之夜夢之曰余而所嫁婦人之父也爾用先君治命余以是報〈宣十五年〉
〈臣〉按從治命不從亂命明其父不以亂終也亦敬親之一節故杜預云傳舉此以示教
季氏〈武子〉以公鉏為馬正〈公鉏武子之長子愛悼子而立之故以為馬正〉愠而不出閔子馬曰〈魯大夫〉子無然禍福無門惟人所召為人子者患不孝不患無所〈無位〉敬共父命何常之有若能孝敬富倍季氏可也姦回不軌禍倍下民可也公鉏然之敬
共朝夕恪居官次季孫喜使飲己酒而以具往盡舍旃故公鉏氏富又出為公左宰〈襄公二十有三年〉
〈臣〉按公鉏見廢而愠然因爭友之言而不失敬共在閔子馬亦可稱錫類也
鄭人伐陳宵突陳城〈乗夜穿突其城〉遂入之陳侯〈哀公名弱〉扶其太子偃師奔墓遇賈獲〈陳大夫〉載其母妻下之而授公車公曰舍而母〈謂賈獲置汝之母於車〉辭曰不祥與其妻扶其母以奔墓亦免〈襄公二十有五年〉
〈臣〉按獲之授公車能資敬以事君也雖事急矣猶不欲男女無别能資敬以事母也卒之君母兩全蓋神所相勞者矣
鄭簡公卒將為葬除〈除葬道也〉及游氏〈子大叔族〉之廟將毁焉子大叔使其徒執用〈毁廟具〉以立而無庸毁曰子産過汝而問何故不毁乃曰不忍廟也諾將毁矣既如是子産乃使避之〈昭公十有二年〉
〈臣〉按宗廟致敬雖以國故毁亦孝子之所隠痛也子太叔之敬蓋以智術而獲全者矣
漢王陵漢王之還撃項籍乃以兵屬漢項羽取陵母置軍中陵使至則東鄉坐陵母欲以招陵陵母既送使者泣曰願為老妾語陵善事漢王漢王長者毋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劍而死陵卒從漢王安天下
〈臣〉按陵母之死乃所以教其子以不貳且知廢興所在也陵之佐漢卒定天下乃所以揚其母之名且其戇直不阿不背約王諸吕惟能敬親者能敬身矣
萬石君徙居陵里内史慶醉歸入外門不下車萬石君聞之不食慶恐肉袒謝請罪不許舉宗及兄建肉袒萬石君讓曰内史貴人入閭里里中長老皆走匿而内史坐車中自如固當迺謝罷慶慶及諸子入里門趨至家建為郎中令奏事下建讀之驚恐曰書馬者與尾而五〈作馬字下曲者而五建時上書誤作四〉今迺四不足一獲譴死矣其為謹慎雖他皆如是慶為太僕御出上問車中幾馬慶以䇿數馬畢舉手曰六馬慶於兄弟最為簡易矣然猶如此金日磾母教誨兩子甚有法度上聞而嘉之病死詔圖畫於甘泉宫署曰休屠王閼氏日磾每見畫常拜鄉之涕泣然後乃去
杜延年五鳳中徵入為御史大夫延年居父官府不敢當舊位坐卧皆易其處
韋元成以列侯侍祀孝惠廟當晨入廟天雨淖不駕駟馬車而騎至廟下有司劾奏等輩數人皆削爵為闗内侯元成自傷貶黜父爵歎曰吾何面目以奉祭祀作詩自劾責永光中代于定國為丞相貶黜十年之間遂繼父相位封侯故國榮當世焉元成復作詩自著復玷缺之艱難因以戒示子孫
于定國子永年且三十乃折節修行以父任為侍中中郎將長水校尉定國死居喪如禮孝行聞由是以列侯為散騎光祿勲至御史大夫
王商少為太子中庶子以肅敬敦厚稱父薨商推財以分異母諸弟自無所受居喪哀戚於是大臣薦商行可以勵羣臣義足以厚風俗宜備左右
潁川太守陵陽嚴詡本以孝行為官謂掾史為師友有過輒閉閣自責終不大言
〈臣〉按此亦敬親者不敢慢於人之義也
瑯琊王陽為益州刺史行部至卭郲九折阪嘆曰吾奉先人遺體奈何數乗此險後以病去及王尊為刺史至其阪問吏曰此非王陽所畏道耶吏對曰是尊叱其馭曰驅之王陽為孝子王尊為忠臣
〈臣〉按奉先人遺體不敢毁傷固孝子全歸之義而宣力公家不避艱險亦立身之大節而非虧辱之謂也各審出處之宜以求心之所安而已尊後為東郡守以身當河衝蓋始終有資事之敬也
郭丹七嵗而孤小心孝順後母哀憐之
〈臣〉按丹在朝㢘直公正蓋能充其小心孝順以敬爾位者
馮衍子豹年十二母為父所出後母惡之嘗因豹夜寐欲行毒害豹逃走得免敬事愈謹而母疾之益深時人稱其孝
鮑永事後母至孝妻常於母前叱狗而永即去之鄭興西歸隗囂囂虚心禮請而恥為之屈及囂遣子恂入侍興因恂求歸𦵏父母囂不聽而徙興舍益其禮秩興見囂曰興聞事親之道生事之以禮死𦵏之以禮祭之以禮奉以周旋弗敢失墜今為父母未𦵏請乞骸骨若以增秩徙舍中更停留是以親為餌無禮甚矣將軍焉用之囂曰囂將不足留耶興曰業為父母請不可以己願留妻子獨歸𦵏將軍又何猜焉囂曰幸甚促為辦裝遂與妻子俱東
張霸字伯饒年數嵗而知孝讓雖出入飲食自然合禮鄉人號為張曾子七嵗通春秋復欲進餘經父母曰汝小未能也霸曰我饒為之故字曰饒焉
張禹父歆終於汲令禹性節儉父卒汲吏人賻送前後數百萬悉無所受又以田宅推與伯父
〈臣〉按禹不受賻送所以成其父之㢘推田宅與伯父所以成其父之恭皆敬親之事也
伏湛父理為當世名儒以詩授成帝為髙密太傅别自名學湛性孝友少傳父業教授數百人
胡廣年已八十而心力克壯繼母在堂朝夕瞻省傍無几杖言不稱老及母卒居喪盡哀率禮無愆
崔寔少沈靜好典籍父卒隠居墓側服竟三公並辟皆不就桓帝初公卿郡國舉至孝獨行之士寔以郡舉徵詣公車病不對策除為郎司空黄瓊薦寔拜遼東太守行道母劉氏病卒上疏求歸𦵏行喪〈時斷二千石以上行三年喪故寔上疏〉母有母儀淑徳博覽書傳初寔在五原常訓以臨民之政寔之善績母有其助焉
〈臣〉按居則共母之訓喪則求盡於禮皆所以致其敬也
荀爽至孝拜郎中對䇿陳便宜臣聞之師曰漢為火徳火生於木木盛於火故其徳為孝其象在周易之離夫在地為火在天為日在天者用其精在地者用其形夏則火旺其精在天温煖之氣養生百木是其孝也冬時則廢其形在地酷烈之氣焚燒山林是其不孝也故漢制使天下誦孝經選吏舉孝㢘夫親喪自盡孝之終也今之公卿及二千石三年之喪不得即去殆非所以増崇孝道而克稱火徳者也往者孝文勞謙行過乎儉故有遺詔以日易月此當時之宜不可以之貫萬世古人之制雖有損益而諒闇之禮未嘗改移以示天下莫遺其親今公卿羣僚皆政教所瞻而父母之喪不得奔赴傳曰喪祭之禮闕則人臣之恩薄焉背死忘生者衆矣曾子曰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昔翟方進自以備宰相而不敢踰制至遭母憂三十六日而除夫失禮之源自上而始古者大喪三年不呼其門所以崇國厚俗篤化之道也天下通喪可如舊禮
〈臣〉按當日著令斷公卿二千石行三年喪有違於經所謂不敢慢於人矣荀爽對䇿復古之禮其亦敬積於中而情見於辭者乎
范滂建寧二年大誅黨人詔下急捕滂等滂聞之即自詣獄其母就與之訣滂白母曰仲博〈滂弟〉孝敬足以供養滂從龍舒君〈滂父〉歸黄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忍之恩勿增感戚母曰汝今得與李〈膺〉杜〈密〉齊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復求夀考可兼得乎滂受教再拜而辭顧謂其子曰吾欲使汝為惡則惡不可為使汝為善則我不為惡行路聞之莫不流涕
〈臣〉按記曰將為善思貽父母令名必果將為不善思貽父母羞辱必不果滂之貽父母令名宜其果歟可謂敬矣所謂子伏其死而母歡其義者也
李充家貧兄弟六人同食遞衣妻竊謂充曰今貧居如此難以久安妾有私財願思分異充偽酬之曰如欲别居當醖酒治具請呼鄉里内外共議其事婦從充置酒讌客充於坐中前跪白母曰此婦人無狀而教充離間母兄罪合遣斥便呵叱其婦逐令出門婦銜涕而去坐中驚肅充後遭母喪行服墓次有人盜其墓樹者充手自殺之
〈臣〉按充之去婦果於義也人盜墓樹而殺之殺盜耳非睚眦之謂也無愧於敬矣
趙苞遷遼西太守遣使迎母及妻子垂當到郡值鮮卑萬餘人入冦鈔苞母及妻遂為所刼質載以撃郡苞率騎二萬與賊對陣賊出母以示苞苞悲號謂母曰為子無狀欲以微祿奉養朝夕不圖為母作禍昔為母子今為王臣義不得顧私恩毁忠節唯當萬死無以塞辠母遥謂曰威豪〈苞字〉人各有命何得相顧以虧忠義昔王陵母對漢使伏劍以固其志爾其勉之苞即時進戰賊悉摧破其母妻皆為所害苞殮母歸𦵏訖謂鄉人曰食祿而避難非忠也殺母以全義非孝也如是有何面目立於天下遂嘔血而死
〈臣〉按王陵尚可為母而去漢趙苞必不可以為母而從賊也母以忠義教其子子以死報其母記曰涖官不敬非孝也戰陣無勇非孝也苞豈不得為敬其親哉
蔡邕性篤孝母常滯病三年邕自非寒暑節變未嘗解襟帶不寢寐者七旬母卒廬於冢側動靜以禮有兔馴擾其室傍又木生連理逺近奇之多往觀焉與叔父從弟同居三世不分財鄉黨髙其義
魏司馬朗九嵗人有道其父字者朗曰慢人親者不敬其親者也客謝之
黄朗父為本縣卒朗感其如此抗志遊學仕至二千石始朗為君長自以父故常忌不呼鈴下伍伯而呼其姓字至於忿怒亦終不言
臧霸父戒為縣獄掾據法不聽太守欲所私殺太守大怒令收戒詣府時送者百餘人霸年十八將客數十人徑於費西山中要奪之送者莫敢動因與父俱亡命東海由是以勇壯聞
〈臣〉按孫盛曰資父事君忠孝一道霸少有孝烈之稱是以魏武一面委任非直壯武見知於倉卒之間也〈臣〉觀霸以弱年要奪其父以脫於厄誠哉其孝烈也乃其仁者之勇魏武於是知其能資敬矣
吳顧悌以孝弟亷正聞於鄉黨悌父向歴四縣令年老致仕每得父書嘗灑掃整衣服更設几筵舒書其上拜跪讀之每句應諾畢復再拜若父有疾耗之問至則臨書垂涕聲語哽咽父以夀終悌飲漿不入口五日權為作布衣一襲皆摩絮著之强令悌釋服悌雖公議自割猶以不見父喪〈時禁不得解官持喪故也〉嘗畫壁作棺柩象設神座於下每對之哭泣服未闋而卒
陳武子修修弟表武庶子也兄修亡後表母不肯事修母表謂其母曰兄不幸早亡表統家事當奉嫡母母若能為表屈情承順嫡母者是至願也若母不能當出别居耳表於大義公正如此由是二母感悟雍穆
〈臣〉按敬嫡母所以敬其父大義公正感悟其母亦所以敬其母也
駱統父俊為袁術所害統母改適為華歆小妻統時八嵗遂與親客歸㑹稽其母送之拜辭上車面而不顧其母涕泣於後御者曰夫人猶在也統曰不欲增母思故不顧耳事嫡母甚謹
〈臣〉按母去則絶於父統以義抑情亦所以敬其父也
全琮父柔桂陽太守柔常使琮齎米數千斛到吳有所市易琮至皆散用空船而還柔大怒琮頓首曰愚以所市非急而士大夫方有倒懸之患故便振賉不及啟報柔更以奇之
〈臣〉按徐衆評曰禮子事父無私財又不敢私施所以避尊上也棄命專財而以邀名未盡父子之禮裴松之則以為琮輒散父財誠非子道然士類懸命憂在旦夕權其輕重以先人急斯亦馮煖市義汲黯振救之類謂全邀名或負其心〈臣〉以此事與范氏父子麥舟之事相類若麥舟之事是則散米誠未可非也且以士類倒懸不思振恤乃以數千斛市易不急之物是非君子之心也琮以君子之道事其父可謂敬矣易曰有子考无咎厲終吉琮之謂歟
晉王祥性至孝早喪親繼母朱氏不慈數譖之由是失愛於父每使掃除牛下祥愈恭謹父母有疾衣不觧帶湯藥必親嘗母常欲生魚時天寒水凍祥觧衣將剖氷求之氷忽自解雙鯉躍出持之而歸母又思黄雀炙復有黄雀數十飛入其幕復以供母鄉里驚以為孝感所致焉有丹柰結實母命守之每風雨祥輒抱樹而泣其篤孝純至如此母終居喪瘠毁杖而後起
王覽母朱遇祥無道覽年數嵗見祥被楚撻輒涕泣抱持至於成童每諫其母少止凶虐屢以非禮使祥覽輒與祥俱又虐使祥妻覽妻亦趨而共之朱患之乃止祥喪父之後漸有時譽朱深疾之密使酖祥覽知之徑起取酒祥疑其有毒爭而不與朱遽奪反之自後朱賜祥覽輒先嘗朱懼覽致斃遂止覽孝友恪恭名亞於祥〈臣〉按史稱祥曰恭謹覽曰恪恭皆言其敬也蓋祥之不得於親幾於欲陷之以井廩而祥之純篤亦齊栗祗事之意矣覽之克恭厥兄冀其母之感悟不使其母成殺子之惡敬孰大焉
何曾性至孝閨門整肅初司𨽻校尉傅休奕著論稱曾及荀顗曰以文王之道事其親者其潁昌何侯乎其荀侯乎古稱曾閔今曰荀何内盡其心以事其親外崇禮讓以示天下孝子百世之宗仁人天下之命有能行孝之道君子之儀表也又曰潁昌侯之事其親其盡孝子之道乎事盡其敬亡盡其哀予於潁昌侯見之矣又曰見其親之黨如見其親六十而孺慕予於潁昌侯見之矣
〈臣〉按傅司𨽻稱曾孝行盡敬崇禮見親黨如見親則其䇿諡曰孝洵非虚美然以侈汰無度卑附賈充為正直所非則豈能充敬親者不敢慢於人之義者乎
王戎遷光祿勲吏部尚書以母憂去職性至孝不拘禮制飲酒食肉或觀奕棋而容貌毁悴杖然後起裴頠往弔之謂人曰若使一慟能傷人濬冲不免滅性之譏也時和嶠亦居父喪以禮法自持量米而食哀毁不踰於戎帝謂劉毅曰和嶠毁頓過禮使人憂之毅曰嶠雖寢苫食粥乃生孝耳至於王戎所謂死孝陛下當先憂之戎先有吐疾居喪増甚帝遣醫療之并賜藥物又斷賔客
〈臣〉按戎之廢禮觀奕酒肉自若為後世濫觴作俑雖其號慟毁瘁出於至哀未免於愛而不敬矣不若嶠之以禮法自持為可訓也
潘岳性輕躁趨世利諂事賈謐其母數誚之曰爾當知足而乾沒不已乎而岳終不能改初被收岳詣市與母别曰負阿母
〈臣〉按岳閒居賦序稱太夫人在堂有羸老之疾不能違膝下色養屑屑從斗筲之役而乃望塵拜謐構廢儲宫〈愍懐太子〉欲長筵獻夀輕軒逺覽何其言行之相乖耶臨命悲懷有負阿母可為不敬其身者戒也
閻纘父卒繼母不慈纘恭事彌謹而母疾之愈甚乃誣纘盜父時金寶訟於有司遂被清議十餘年纘無怨色孝謹不怠母後意解更移中正乃得復品
〈臣〉按纘之於繼母亦可謂祇載而底豫者也史臣云恭事彌謹孝謹不怠蓋親至不慈而子無不順受但有幾微怨色即為慢矣故敬為難也
周處齊萬年反朝臣惡處彊直皆曰處吳之名將子也忠烈果毅乃使𨽻夏侯駿西征伏波將軍孫秀知其將死謂之曰卿有老母可以此辭也處曰忠孝之道安得兩全既辭親事君父母安得而子之乎今日是我死所也既而梁王肜為征西大將軍都督闗中諸軍事處知彤不平必當陷已自以人臣盡節不宜辭憚乃悲慨即路志不生還時賊衆七萬而駿逼處以五千兵撃之處曰兵無後繼必至覆敗雖在亡身為國取恥肜復命處進討將戰處軍人未食肜促令速進而絶其後繼處知必敗賦詩曰去去世事已策馬觀西戎藜藿甘粱黍期之克令終言畢而戰自旦及暮斬首萬計弦盡矢絶左右勸退處按劍曰此是吾効節授命之日何退之為且古者良將受命凶門以出蓋有進無退也今諸君負信勢必不振我為大臣以身殉國不亦可乎遂力戰而歿詔曰處母年老加以逺人〈處家在吳〉朕每愍念給其醫藥酒米賜以終年及元帝為晉王將加處策諡太常賀循議曰處履任清方才量髙出歴守四郡安人立政入司百僚貞節不撓在戎致身見危授命皆忠賢之茂實烈士之逺節按法執徳不回曰孝遂以諡焉
〈臣〉按經言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記言事君不忠戰陳無勇非孝也聖人立訓固為當致身授命之際而以親老為解者嚴其防矣執徳不回乃守身之敬旨哉循之議諡亦應經義也
陶侃早孤貧為縣吏鄱陽孝㢘范逵嘗過侃時倉卒無以待賔其母乃截髪得雙髲以易酒肴樂飲極歡雖僕從亦過所望及逵去侃追送百餘里逵曰卿欲仕耶侃曰欲之困於無津耳逵過廬江太守䕫稱美之䕫察侃為孝㢘後以軍功封東鄉侯為江夏太守加鷹揚將軍侃備威儀迎母官舍鄉里榮之侃每飲酒有定限嘗歡有餘而限已竭佐吏殷浩等勸更少進侃悽懷良久曰年少曾有酒失亡親見約故不敢踰
〈臣〉按侃居貧勵節慈淑相成既貴能勤不忘戒約無愧於敬也
嵇紹魏中散大夫康之子也十嵗而孤事母孝謹以父得罪靖居私室山濤啟武帝起家祕書丞
應詹幼孤為祖母所養年十餘嵗祖母又終居喪毁頓杖而起遂以孝聞年稚弱乃請族人共居委以資産情若至親世以此異焉
〈臣〉按詹以稚弱之年而知敬宗之道異於都邑之士也
卞壼遭繼母憂既塟起復舊職累辭不就中使敦迫壼牋自陳曰壼天性狷狹不能和俗門户遇禍迸竄易名得存視息私志有素加嬰極難家産屢空養道多闕存無歡娯終不備禮拊心永恨五内抽割私情艱苦實無情顔昧冒榮進奈何哀苦之日不見愍恕帝以其辭苦不奪其志庾亮將徵蘇峻言於朝曰峻狼子野心終必為亂峻果稱兵六軍敗績壼發背創猶未合力疾而戰遂死之二子眕盱見父沒相隨赴賊同時見害峻平尚書郎𢎞納議曰夫事親莫大於孝事君莫尚於忠唯孝也故能盡敬竭誠唯忠也故能見危授命此在三之大節臣子之極行按壼委質三朝盡規翼亮遭世險難存亡以之賊峻造逆勠力致討身當矢⿰再對賊鋒父子并命可謂破家為國守死勤事昔許男疾終猶䝉二等之贈况壼伏節死難者乎於是改贈壼侍中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諡曰忠貞祠以太牢贈世子眕散騎常侍盱奉車都尉眕母裴氏撫二子尸哭曰父為忠臣汝為孝子夫何恨乎徵士翟湯聞之歎曰父死於君子死於父忠孝之道萃於一門
〈臣〉按壼不肯奪志於哀孤之日亦可謂執徳不回者矣資以事君豈敢愛死眕盱殉父永世克孝其見危授命乃所以盡敬竭誠也
劉超咸和初遭母憂去官衰服不離身朝夕號泣朔望輒步至墓所哀感路人及蘇峻謀逆超為右衛將軍親侍成帝雖幽厄之中猶啓授孝經論語密謀奉帝出事泄峻使任讓將兵入收超害之峻平追贈衛將軍諡曰忠
〈臣〉按超當幽厄之中授經不輟可謂造次顛沛必於是者也
范汪父稚早喪汪少孤貧六嵗過江依外家新野庾氏荆州王澄見而奇之曰興范族者必是子也年十三喪母居喪盡禮親隣哀之及長好學外氏家貧無以資給汪乃廬於園中布衣蔬食燃薪寫書寫畢誦讀亦遍遂博學多通善談名理
孔愉年十三而孤養祖母以孝聞拜御史中丞遷侍中太常及蘇峻反愉朝服守宗廟初愉為司徒長史以平南將軍温嶠母亡遭亂不𦵏乃不過其品至是峻平而嶠有重功愉往石頭詣嶠嶠執愉手而流涕曰天下喪亂忠孝道廢能持古人之節嵗寒不凋者惟君一人耳胡威父質以忠清著稱威早厲志尚質之為荆州也威自京都定省家貧無車馬僮僕自驅驢單行每至客舍躬放驢取樵炊㸑食畢復隨侣進道既至見父停廐中十餘日告歸父賜絹一匹為裝威曰大人清髙不審於何得此絹質曰是吾俸祿之餘以為汝糧耳威受之辭歸質帳下都督先威未發請假還家陰資裝於百餘里要威為伴每事佐助行數百里威疑而誘問之既知乃取所賜絹與都督謝而遣之後因他信以白質質杖都督一百除吏名其父子清慎如此威遷徐州刺史入朝武帝語及平生因嘆其父清謂威曰卿孰與父清對曰臣不如也帝曰卿父以何為勝耶對曰臣父清恐人知臣恐人不知是臣不及逺也
〈臣〉按居官清慎乃孝子之盡敬而不敢慢於人也威於父賜且審所自來不茍受都督之佐助償之以絹而於别信白質其思密理周一斷於義峻節乃過厥父而自遜弗如孝子有善歸親之義也
顧和遷尚書僕射以母老固辭詔書勑諭特聽暮出朝還尋朝議端右之副不宜處外更拜銀青光祿大夫領國子祭酒頃之母憂去職居喪以孝聞既練衛將軍褚裒上疏薦和起為尚書令遣散騎郎諭旨和每見逼促輒號咷慟絶謂所親曰古人或有釋其憂服以祇王命蓋以才足幹時故不得不體國殉義吾在常日猶不如人况今中心荒亂將何以補於萬分祇足以示輕忘孝道貽素冠之譏〈詩序素冠刺不能三年也〉耳表疏十餘上遂不起服闋然後視職
王述少孤事母以孝聞守約安貧不求聞達性沈靜每坐客馳辯異端競起而述處之恬如也
南史王𢎞父珣頗好積聚財物布在人間及薨𢎞悉燔券書一不收責其餘舊業悉委諸弟時内外多難在喪者皆不得終其哀惟𢎞徴召一無所就𢎞既人望所宗造次必存禮法凡動止施為及書翰儀禮後人皆依倣之謂為王太保家法雖歴藩輔而不營財利薨亡之後家無餘業
〈臣〉按王𢎞以清約幹蠱以禮法傳家皆敬親之事也
臧嚴幼有孝性居父憂以毁聞孤貧勤學行止書卷不離手性孤介未嘗造請
王猛五嵗而父清遇害以父遇酷終文帝之世不聽音樂蔬食布衣以喪禮自處
張稷幼有孝性所生母劉無寵遘疾時稷年十一侍養衣不解帶每劇則累夜不寢及終毁瘠過人杖而後起見年輩幼童輒哽咽泣淚州里謂之純孝長兄瑋善彈箏稷以劉氏先執此伎聞瑋為清調便悲感頓絶遂終身不聽之父永及嫡母丘相繼殂六年廬於墓側所生母先假葬瑯琊黄山建武中改申葬禮賻助委積於時雖不拒絶事畢隨以還之自幼及長數十年中常設劉氏神座出告反面如事生焉
〈臣〉按愛敬有先後而非判絶於愛之中誠慤斷制必然果然久而不懈者而敬存焉如已上三人者是也
褚彦回少有清譽遭所生喪毁頓不可復識期年不盥櫛惟淚泣處乃見其本質焉詔斷哭禁弔客嫡母吳郡公主薨毁瘠骨立
〈臣〉按彦回若能充此愛親之心於家國之際為袁粲也奚難乃逢迎興運謗議沸騰豈貽父母令名之謂乎其亦未知資敬之義已
王訓年十三父𰖍亡憂毁家人莫識嘗賦詩云旦奭匡世功蕭曹佐甿俗追祖儉之志也
〈臣〉按儉詩云稷契主虞夏伊吕翼商周訓欲追其志故辭意並似之
王秀之父卒廬於墓側後為晉平太守期年求還或問其故答曰此郡沃壤珍阜日至人所昧者財財生則禍逐賢者不昧財亦不逐禍吾山資已足豈可久留以妨賢路乃上表請代時人以為王晉平恐富求歸
〈臣〉按昧財逐禍必貽父母羞辱晉平果於一去知敬身矣
到溉居喪盡禮所處廬間方四尺毁瘠過人服闋猶蔬食布衣者累載
劉善明魏克青州善明母在焉移置代郡善明布衣蔬食哀戚如持喪明帝每見為之嘆息轉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善明以母在魏不願西行泣涕固請見許朝廷多哀善明心事善明質素不好聲色所居茅齋斧木而已牀榻几案不加剗削少立節行常云在家當孝為吏當㢘子孫楷栻足矣及累為郡頗黷財賄崔祖思怪而問之答曰管子云鮑子知我因流涕曰方寸亂矣豈暇為㢘所得金錢皆以贖母及母至清節方峻所歴之職㢘簡不煩俸祿散之親友
〈臣〉按此所謂觀過知仁者也惜乎當日者朝廷既哀其心亦何難捐金錢以贖其母致令計窮出此夫唯清節峻於母至之日斯補過之道以敬終者也
庾域為懷寧太守罷任還家妻子猶事井臼而域所衣大布餘俸專充供養母好鶴唳在位營求孜孜不怠一旦雙鶴來下論者以為孝感所致子子輿五嵗讀孝經手不釋卷或曰此書文句不多何用自苦答曰孝徳之本何謂不多父在梁州遇疾子輿奔侍醫藥言淚恒并尋丁母憂哀至泣血父戒以滅性乃禁其哭父出守巴西子輿以蜀路險難啓求侍從以孝養獲許父遷寧蜀子輿亦相隨父於路感心疾每至必呌子輿亦悶絶及父卒哀慟將絶者再奉喪還鄉秋水猶壯巴東有淫預石髙出二十許丈及秋至則纔如見焉次有瞿塘大灘行旅忌之部伍至此石猶不見子輿撫心長呌其夜五更水忽退減安流南下及度水復舊行人為之語曰淫預如幞本不通瞿塘水退為庾公初發蜀有雙鳩巢舟中及至又棲廬側每聞哭泣之聲必飛翔檐宇悲鳴激切因立精舎居墓所以終喪手足枯攣待人而起仍布衣蔬食志守墳墓雖以嫡長襲爵國秩盡推諸弟王僧孺年五嵗便機警初讀孝經問授者曰此書何所述曰論忠孝二事僧孺曰若爾願常讀之又有餽其父冬李先以一與之僧孺不受曰大人未見不容先嘗家貧傭書以養母寫畢諷誦亦了後官尚書左丞俄兼御史中丞僧孺幼貧其母鬻紗布以自業攜僧孺至市道遇中丞鹵簿驅迫墜溝中及是拜日引騶清道悲感不自勝
范岫幼而好學早孤事母以孝聞丁母憂居喪過禮朝廷頻起並不拜朝廷亮其欵得終喪制岫恭敬儼恪進止以禮自親喪後蔬食布衣以終身
傅縡丁母憂在兵亂中居喪盡禮哀毁骨立士友以此稱之
何佟之有至性父母亡後常設一屋晦朔拜伏流涕如此者二十餘年當世服其孝行
鄭紹叔少孤貧事母及祖母以孝聞奉兄恭謹及居顯要糧賜所得及四方遺餉悉歸之兄室母憂去職紹叔有至性帝常使人節其哭
謝藺三嵗時父未食乳媪欲令先飯藺終不進舅阮孝緒聞之嘆曰此兒在家則曾子之流事君則藺生之匹因名曰藺
韋叡事繼祖母以孝聞居朝廷恂恂未嘗忤視武帝甚敬禮之性慈愛撫孤兄子過於己子歴官所得祿賜皆散之親故家無餘財武帝方銳意釋氏天下從風而化叡自以信受素薄位居大臣不欲與衆俯仰所行畧如他日
〈臣〉按叡立身執徳不肯風靡釋氏居大臣之位而不詭隨於人主其敬孰大焉
北史崔宏苻堅徴太子舍人辭以母疾不就及帝〈道武〉幸鄴還次恒嶺帝親登山頂撫慰新人適遇宏扶老母過嶺賜以牛米宏深被信任勢傾朝廷儉約自居不營産業家徒四壁出無車乗朝晡步上母年七十養無重膳帝聞益重之厚加饋賜時人或譏其過約而宏居之愈甚
蔡景歴少俊爽有孝行子徵字希祥七嵗丁母憂居喪如成人禮繼母劉氏性悍忌視之不以道供侍益謹初無怨徵本名覽景歴以其有王祥之性更名字焉〈臣〉按經言驕亂爭三者不除雖日用三牲之養猶為不孝宏始終以儉約居身扶侍老母雖養無重膳不失為敬矣
張衮子度少有學尚度子白澤年十一遭母憂以孝聞衮弟恂恂子紀紀弟代代所歴著稱有父遺風代子萇年為汝南太守郡人劉宗之兄弟分析家貧惟一牛故致相競萇年曰脫有二牛必不爭乃以牛一頭賜之於是境中各戒約咸敦敬讓卒於郡子琛少有孝行陳思讓晉天福中連丁内外艱時武臣罕有執喪禮者思讓不俟詔去郡奔喪聞者嘉之
〈臣〉按張氏家風克孝汝南又以長者之道成敬讓之俗斯為不敢慢人之實事矣宜其嗣子又孝也
長孫澄魏文帝與周文及羣臣宴從容曰孝經一卷人行之本諸君宜各引孝經之要言澄應聲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座中有人次云匡救其惡既出西閣周文深歎澄之合機而譴其次答者
于仲文少聰敏髫齓就學躭習不倦父寔異之曰此兒必興吾宗九嵗嘗於雲陽宫見周文帝問曰聞兒好讀書書有何事對曰資父事君忠孝而已周文甚嗟嘆之沈重弱嵗而孤居喪合禮及長專心儒學遂博羣書樊深事繼母甚謹魏永安中隨軍征討以功累遷中散大夫嘗讀書見吾丘子遂歸侍養孝武西遷樊王二姓舉義為所誅深父保周叔父觀周並被害深因避難墜崖傷足絶食再宿於後遇得一簞餅欲食之然念繼母老病或免鹵掠乃弗食夜中匍匐尋覓母得見因以饋母還復遁去改易姓名遊學於汾晉間周文平河東贈保周南郢州刺史觀周儀同三司深歸葬其父負土成墳撰孝經喪服問疑各一卷
于翼遭父憂去職居喪過禮為時輩所稱性恭儉與物無競常以滿盈自戒故能以功名終
宋世景少自修立事親以孝聞與弟道璵下帷讀誦博覽羣言尤精經義世景友于之性過絶於人及道璵死哭之酸感行路嵗餘母喪遂不勝而卒
〈臣〉按世景少自修立尤精經義知敬身矣然以責賢者則不勝哀而卒於禮似有間然
陸卬父憂去職居喪盡禮哀毁骨立詔以本官起文襄時鎮鄴嘉其至行親詣門以慰勉之卬母魏上庸公主甚有志操卬昆季六人並主所出主教訓諸子皆以義方雖創巨痛深出於天性然動依禮度亦母氏之訓焉宼讚子元寶元寶弟臻年十二遭父憂居喪以孝稱子祖訓祖禮兄弟並孝友敦睦白首同居父母亡雖久猶於平生所處堂宇備設幃帳几杖以時節開堂列拜垂涕陳薦若宗廟焉吉凶之事必先啓告逺出行反亦如之祖禮弟儁儁子奉奉弟顒少好學最知名居喪哀毁崔暹自出身從官常日晏乃歸侵曉則與兄弟跪問母之起居暮則嘗食視寢然後至外齋對親賔論事薛聰方正有理識雖在闇室終日矜莊見者莫不懔然加敬遭父憂廬於墓側哭泣之聲酸感行路友于篤睦而家教甚嚴諸弟雖婚宦恒不免杖罰對之肅如也崔士謙性至孝與弟說特相友愛雖復年位並髙資産皆無私焉居家嚴肅子曠及說子𢎞度並奉其遺訓云崔挺幼孤居喪盡禮少敦學五代同居後頻年饑家世分析與弟振推讓田宅舊資惟守墓田而已家徒壁立兄弟怡然手不釋卷歴官三十餘年家資不益食不重味室無綺羅閨門之内雍雍如也欲諸子恭敬㢘讓因以孝為字及葬親故多有贈賵諸子推挺素志一無所受子孝芬被誅子勉被收之際逃免天平初遣勉送勲貴妻子赴定州因得還屬母李氏喪亡勉哀號過性遇病卒勉弟猷既遭家難遂間行入闗及謁魏孝武哀動左右帝為之改容目送曰忠孝之道萃此一門孝芬弟孝偉子昂七嵗而孤事母以孝聞孝芬兄弟孝義慈厚弟孝演孝振先亡孝芬等哭泣哀慟絶肉蔬食容顔毁瘠見者傷之孝偉等奉孝芬盡恭順之禮坐食進退孝芬不命則不敢也雞鳴而起且温顔色一錢尺帛不入私房吉凶有須聚對分給諸婦亦相親愛有無共之始挺兄弟同居振既亡後孝芬等承奉叔母李氏若事所生旦夕温清出入啓覲家事巨細一以諮决每兄弟出行有獲財物尺寸以上皆入李之庫四時分齎李氏自裁之如此二十餘嵗撫從弟如同氣焉
李元忠居喪以孝聞襲爵平棘子在母喪哭泣哀動旁人而飲酒騎射不廢曰禮豈為我初元忠以母多患專心醫藥遂善方技
〈臣〉按廢禮之始在晉王戎阮籍諸人然其悴毁增疾杖而後起則豈勝控縱決拾者乎氷寒於水青出於藍又可慨也
胡叟少孤每言及父母則淚下若孺子號春秋當祭之前則先求旨酒美膳將其所知廣甯常明陽馮翊田文宗上谷侯法儁提壺執俎至郭外空靜處設座奠拜盡孝思之敬時燉煌氾潛家善釀酒每節送一壺與叟著作佐郎博陵許赤武河東裴定宗謂潛曰再三之惠以為過厚子惠於叟何其恒也潛曰我恒給祭者以其恒於孝思也
宋繇五嵗喪母事伯母張氏以孝聞八嵗而張氏卒居喪過禮喟然謂妹夫張彦曰門戸傾覆負荷在繇不銜膽自厲何以繼承先業遂隨彦至酒泉追師就學閉室讀書晝夜不倦博通經史
王慧龍自以遭難流離常懐憂悴生一男一女遂絶房室布衣蔬食不參吉事舉動必以禮太子少傅游雅言於朝曰慧龍古之遺孝也子寶興少孤事母至孝薛端有志操遭父憂居喪合禮勵精篤學不交人事端從子濬少孤養母以孝聞幼好學有志行周天和中襲爵虞城侯隋開皇中歴尚書虞部考功郎帝聞濬事母孝以其母老賜輿服几杖四時珍味當世榮之後其母疾病濬貌甚憂悴親故弗之識暨丁母艱詔鴻臚監䕶喪事歸𦵏夏陽時隆冬極寒濬衰絰徒跣冒犯霜雪自京及鄉五百餘里足凍墮指創血流離朝野為之傷痛州里賵助一無所受尋起令視事上見其毁瘠過甚為之改容顧羣臣曰吾見薛濬哀毁不覺悲感傷懷嗟異久之濬竟不勝喪且卒其弟謨時為王府兵曹參軍事在揚州濬遺書於謨曰吾以不造幼丁艱酷窮遊約處屢絶簞瓢晚生早孤不聞詩禮賴奉先人貽厥之訓獲禀母氏聖善之規負笈裹糧不憚艱逺砥行礪心因而彌篤自釋耒登朝於兹二十三年矣雖官非聞達而祿喜逮親庶保期頤得終色養何圖精誠無感禍酷薦臻兄弟俱被奪情苫廬靡申哀訴是以叩心泣血霣氣摧魂者也既而創鉅釁深不勝荼毒啓手啓足幸得全歸使夫死者有知得見先人於地下矣但念爾伶俜孤宦逺在邊服顧此悢悢如何可言冀汝面訣忍死待汝汝既不來便成今古緬然永别為恨何言書成而絶韓麒麟父亡在喪有禮長子興宗興宗子子熙初子熙父以爵讓弟顯宗不受子熙承父懷卒亦不襲及顯宗卒子熙别䝉賜爵乃以先爵讓弟仲穆母亡居喪有禮楊愔幼喪母曾詣舅源子恭子恭與之飲問讀何書曰誦詩子恭曰誦至渭陽未耶愔便號泣感噎子恭亦對之歔欷遂為之罷酒後遭罹家難常以喪禮自居所食惟鹽米而已哀毁骨立神武愍之常相開慰頃之表請假職還葬一門之内贈太師太傅丞相大將軍者二人太尉錄尚書及尚書令者三人僕射尚書者五人刺史太守者二十餘人追榮之盛古今未之有也及喪柩進發吉凶儀衞亘二十餘里㑹葬者將萬人是日隆冬風雪嚴厚愔跣步號哭見者無不哀之後為聘梁使主至碻磝州内有愔家舊佛寺精廬禮拜見太傅容像悲感慟哭嘔血數升遂發病不成行輿疾還鄴
〈臣〉按愔遭罹家難常以喪禮自居及窀穸追榮跣號風雪精廬拜像感慟輿疾可謂恒敬
楊异九嵗丁父憂哀毁過禮殆將滅性及免喪之後絶慶弔閉户讀書數年之間博涉書記
〈臣〉按絶迹人事尚友古人立身之道在是將所謂貽父母令名者也可不謂之敬乎
張彞居喪過禮送𦵏自平城達家千里步從不乗車馬顔貌瘦瘠當世稱之孫宴之幼孤有至性為母鄭氏教訓動依典禮
崔光年十七隨父徙代家貧好學書耕夜誦傭書以養父母子勵有父風侍父疾衣不解帶及薨孝明每加存慰
雷紹九嵗而孤有膂力善騎射年十八給事鎮府嘗使洛陽見京都禮義之美還謂同僚曰徒知邊備尚武以圖富貴不謂文學身之寶也生世不學其猶穴處何所見焉遂逃歸辭母求師經年通孝經論語嘗讀至人行莫大於孝乃投卷嘆曰吾違離侍養非人子之道即還鄉里躬畊奉養遭母憂哀毁骨立由是知名
段韶教訓子弟閨門雍肅事後母以孝聞齊代勲貴家罕有及者
王紘年十三見揚州刺史太原郭元貞撫其背曰讀何書曰誦孝經曰孝經云何曰在上不驕為下不亂元貞曰吾豈驕乎紘曰君子防未萌亦願留意元貞稱美〈臣〉按王紘誦不驕不亂為元貞未萌之防善體不敢慢人之訓者也
趙隱字彦深少孤貧事母甚孝母傅氏雅有操識彦深三嵗傅便孀居家人欲以改適自誓以死彦深五嵗傅謂之曰家貧兒小何以能濟彦深泣而言曰若天哀矜兒大當仰報傅感其意對之流涕及彦深拜太常卿還不脫朝服先入見其母跪陳幼小孤露䝉訓得至於此母子相泣久之然後改服
尉遲迥父俟兠尚周昌樂大長公主迥性至孝色養不怠身雖在外所得四時甘脆必先薦奉然後敢嘗大長公主年髙多病迥往在京師每退朝參𠉀起居憂悴形於容色大長公主每為之和顔進食以寧迥心周文知其至性徴迥入朝以慰其母意
〈臣〉按迥後盡節宇文可謂以事母之愛而成其事君之敬也
韋師少沉謹有至性初就學始讀孝經捨書而歎曰名教之極其在兹乎少丁父母憂居喪盡禮州里稱其有孝行
席固居家孝友莅官頗有聲績子雅性方正少以孝聞王士良少孤事繼母梁氏以孝聞及卒居喪合禮文宣尋起令視事士良屢表陳誠再三不許方應命文宣見其毁瘠乃許之
令狐熙以母憂去職殆不勝哀其父戒之曰大孝在於安親義不絶嗣吾今見存汝又隻立何得過爾毁頓貽吾憂也熙自是稍加饘粥復丁父憂非杖不起人有聞其哭聲莫不為之下泣
李徳林年十六遭父艱自駕靈輿反𦵏故里時嚴冬單縗跣足州里人物由是敬慕之居貧轗軻母氏多疾方留心典籍無復宦情其母後病稍愈逼令仕進丁母艱以至孝聞朝廷嘉之裁百日奪情起復固辭不起〈臣〉按徳林後因庭議忤意隋文因數之朕方以孝理天下故立五教以𢎞之公言孝由天性何須設教然則孔子不當說孝經也蓋徳林雖有至性而闇於經所云教所由生之義斯言幾於非聖致使爭競之徒更相譖毁斯言遂為罪案有虧孝敬惜哉竟以貶卒
樂運年十五而江陵滅隨例遷長安其親屬等多被籍沒運積年為人傭保皆贖免之事母及寡嫂甚謹由是以孝聞梁故都官郎瑯琊王澄美之次其行事為孝義傳武帝崩宣帝嗣位葬訖詔天下公除帝及六宫便議即吉運上疏曰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先王制禮安可誣之禮天子七月而𦵏以𠉀天下畢至今𦵏期既促事訖便除文軌之内奔赴未盡隣境逺聞使猶未至若以喪服受弔不可既吉更凶如以元冠對使未知此出何禮進退無據愚臣竊所未安書奏帝不納
張偉學通諸經鄉里受業者常數百人常依附經典教以孝弟門人感其仁化事之如父性清雅非法不言〈臣〉按此敬親者不敢慢於人之義門人感化事之如父亦經所謂敬人而人悦者也
乞伏保父居爵寧國侯詔令賜宫人河南宗氏亡後賜以宫人申氏嵗餘居卒中撫養伏保性嚴肅捶罵切至而伏保奉事孝謹初無恨色每請祿賜在外公私尺丈所用無不白知出為鎮將申年踰八十手製馬輿親自扶接申欣然隨之申亡伏保解官奉喪還洛
房彦謙早孤不識父為母兄鞠養出後叔父子貞事所繼有踰本生子貞哀之撫養甚厚後丁繼母憂勺飲不入口者五日事伯父豹盡心竭力每四時珍果弗敢先嘗遇期功之戚必蔬食終禮宗從取則焉
房景伯祖元慶為沈文秀所害父愛親〈景伯父名〉以父非命疏服終身景伯生於桑乾少喪父家貧傭書自給養母甚謹及母亡景伯居喪不食鹽菜因此遂為水病積年不愈卒
房景伯母崔氏景伯為清河太守貝丘人列子不孝吏欲案之景伯為之悲傷入白其母母曰小人未見禮教但呼其母來吾與之同居其子置汝左右令其見汝事吾或應自改遂召其母崔氏處之於榻與之共食景伯為之温清其子侍立堂下未及旬日悔過求還崔氏曰此雖顔慚未知心愧且可置之凡經二十餘日其子叩頭流血其母涕泣乞還然後聽之終以孝聞
〈臣〉按此非獨其母之賢也景伯敬母而施及其民經之所謂不敢慢於人者也
鄭善果母崔氏善果以父死王事數嵗襲爵開封縣公尋為魯郡太守母性賢明有節操博涉書史通曉政事每善果出聽事母輒坐胡牀於障後察之聞其剖斷合禮則大悅若行事不允或妄嗔怒母乃還堂䝉袂而泣終日不食善果伏於牀前不敢起母方起謂之曰汝自童子襲茅土汝今位至方岳豈汝身致之耶不思此事而妄加嗔怒心緣驕樂墮於公政内則墜爾家風或失亡官爵外則虧天下法以致罪戾吾死日何面目見汝先人於地下乎母恒自紡績每夜分而寢善果曰兒封侯開國位三品秩俸幸足母何自勤如此荅曰吁汝年已長吾謂汝知天下理今聞此言公事何由濟乎今秩俸乃天子報汝先人殉命也當散贍六姻為先君之惠妻子奈何獨擅其利以為貴乎又絲枲紡績婦人之務上自王后下及大夫士妻各有所製若墮業者是為驕逸吾雖不知禮其可自敗名乎
〈臣〉按崔氏之教子前之所為似雋不疑之母後之所為似公父文伯之母蓋以母之賢而成其子之敬者也史稱其母卒後善果為大理卿漸驕恣公清平允遂不如疇昔焉此經之所以立身為終也
王頍少好游俠年二十為兄頒所責怒於是感激始讀孝經論語晝夜不倦遂徧通五經開皇五年於國子講授㑹帝親臨釋奠國子祭酒元善講孝經頍相與論難詞義鋒起善往往見屈
唐皇甫無逸父誕隋并州總管府司馬漢王諒反逼之不從見殺無逸在長安聞變即號慟人問故對曰吾父生平重節義必無茍免者頃訃至果然時五等廢煬(「旦」改為「𠀇」)帝嘉誕忠特封無逸平輿侯而贈柱國𢎞義郡公
〈臣〉按無逸入唐仕至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母在長安疾篤太宗命馳驛召還承問憂悴不能食道病卒初諡曰孝王珪駁曰無逸入蜀不能與母俱留卒京師子道未足稱不可謂孝乃更諡良考無逸被人誣告以母故隂交世充其入蜀所至輒閉閣不通賔客其過自畏慎留母京師蓋有以也乃若信其父之必無壞節茍免亦可謂知敬其親矣珪之駁諡蓋未當云
李大亮族孫迥秀母少賤妻常詈媵婢母聞不樂迥秀即出其妻或問之答曰娶婦要欲事姑茍違顔色何可留武后嘗遣内人𠉀其母或迎致宫中後所居堂産芝草犬乳鄰猫中宗以為孝感旌大門閭
岑文本父之象仕隋為邯鄲令坐為人訟不得申文本年十四詣司隸理寃辨對哀暢無所詘衆屬目命作蓮花賦文成合臺嗟賞遂得直文本貴常自以興孤生居處卑室無茵褥帷帟事母以孝稱撫弟姪篤恩義生平故人雖羇賤必鈞禮帝每稱其忠謹始為中書令有憂色母問之荅曰非勲非舊責重位髙所以憂也或勸其營産業文本嘆曰吾漢南一布衣徒步入闗所望不過祕書郎縣令耳今無汗馬勞以文墨位宰相奉稍已重尚何殖産業耶故口未嘗言家事既任職久賚賜豐饒皆令弟文昭主之文昭任校書郎多交輕薄帝不悅文本曰臣少孤母所鍾念弟也不欲離左右今若離左右母必憂無此弟是無老母也泣下嗚咽帝愍其意召文昭勅之卒無過
蘇世長父振周宕州刺史建威縣侯世長十餘嵗上書周武帝帝异其幼問讀何書對治孝經論語帝曰何言可道荅曰為國者不敢侮于鰥寡為政以徳帝曰善使卒學虎門館父死王事有詔襲爵世長號踊不自勝帝奭然改容
韋思謙八嵗喪母以孝聞子承慶性謹畏事繼母篤孝弟嗣立與承慶異母少友悌母遇承慶嚴每笞輒解衣求代母不聽即遣奴自捶母感寤為均愛
楊元琰居父喪七日不食張柬之執政故引為右羽林將軍與李多祚等定計斬二張封𢎞農郡公敬暉等為武三思所搆元琰知禍未已乃詭計請祝髪事浮屠悉還官封中宗不許暉聞尚戲之元琰曰功成不退懼亡我不空言暉感之然已不及計暉等死獨元琰全又上官封願追寵其親
〈臣〉按元琰自全之策幾於虧體辱親可謂敬乎要其欲退之誠賢於敬暉之不早覺悟至於隕身逺矣
趙𢎞智早喪母事父篤孝父事兄𢎞安俸祿歸之不敢私𢎞安卒哀慟過期奉嫂謹甚撫兄子慈均所生永徽初講孝經百福殿諸儒更詰辯隨問酬悉髙宗喜曰試為我陳經之要以輔不逮對曰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天下願以此獻帝悅𢎞安曾孫矜客死柳州官為殮𦵏後十七年子來章始壯自襄陽往求其喪不得野喪再閱旬卜人秦誗為筮曰金食其墨而火以貴其墓直丑在道之右南有貴神冡土是守宜遇西人深目而髯乃得其實明日有老人過其所問之得矜墓直社北遂歸𦵏𢎞安墓次時人哀來章孝皆為出涕云〈臣〉按孟子言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於王前是齊人莫如我敬王也𢎞智講孝經而獨陳諫爭之義可謂資父同敬矣永錫爾類以有來章故附見云
崔元瑋居父喪盡禮廬有燕更巢共乳母盧有賢操常戒元瑋曰吾聞姨兄辛元馭云子姓仕宦有言其貧窶不自存此善也若貲貨盈衍惡也吾嘗以為確論比見親表仕者務多財以奉親而親不究所從來必出於廪祿則善如其不然何異盜乎若今為吏不能忠清無以戴天履地宜識吾意故元瑋所守以清白名母亡哀毁甘露降庭樹後以誅二張功拜博陵郡王元瑋三世不異居家人怡怡如也貧寓郊墅羣從皆自逺㑹食無它㸑族人孤貧者撫養教勵後雖秉權而子弟仕進不使踰常資當時稱重子璩璩子渙十歳居父喪毁辟加人張說中宗立召為兵部員外郎累遷工部兵部二侍郎以母喪免既期詔起為黄門侍郎固請終制祈陳哀到時禮俗衰薄士以奪服為榮而說獨以禮終天下髙之說嘗自為其父碑帝為書其額曰嗚呼積善之墓韋安石二子陟斌俱秀敏異常童安石晚有子愛之陟開元中居喪以父不得志歿乃與斌杜門不出八年親友更往敦曉乃彊出家法修整勅子允就學夜分視之見其勤旦日問安色必怡稍怠則立堂下不與語雖家童數十然應門賔客必允主之
穆寧家居嚴事寡嫂恭甚嘗譔家令訓諸子人一通又戒曰君子之事親養志為大吾志直道而已茍枉其道三牲五鼎非吾養也
顔真卿少孤母殷躬加訓導既長博學工辭章事親孝柳公綽幼孝友性質嚴重起居皆有禮法屬文典正居喪毁慕三年不澡沐事後母薛謹甚雖姻屬不知非薛所生
李光進有至性居母喪三年不歸寢弟光顔先娶而母委以家事及光進娶母已亡弟婦籍貲貯納管鑰於姒光進命反之曰婦逮事姑且嘗命主家事不可改因相持泣乃如初
田神功事母孝始嘗倨驕自如見李光弼待官屬鈞禮乃折節謙損大厯八年自力入朝卒
裴守真早孤母喪哀毁癯盡養寡姊謹甚士推其禮法子子餘事繼母以孝聞卒諡曰孝中書令張說嘆曰可無愧矣曾孫行立母亡泣血幾毁
蕭俛母韋賢明治家嚴俛雖宰相侍左右如褐衣時居喪哀毁
〈臣〉按俛建議銷兵為世所譏然其性簡潔以聲利為汙疾邪太甚孤特一槩其於祿位輕去固辭蓋亦古之狷者之流也
李景讓母鄭治家嚴身訓勒諸子雖老猶加箠勅已起欣欣如初景讓家行修治閨門惟謹始為左丞蔣紳坐宴所酌酒語客曰有孝於家忠於國者飲此客肅然景讓起卒爵紳曰無宜於公
韓滉宰相子性節儉衣裘茵衽十年一易甚暑不執扇居處陋薄取庇風雨門當列㦸以父時第門不忍壞乃不請堂先無挾廡弟洄稍增補之滉見即撤去曰先君容焉吾等奉之常恐失墜若摧圯繕之則已安敢改作以傷儉徳
楊綰少孤家素貧事母謹甚性沈靜獨處一室左圖右史塵凝滿席澹如也
髙霞寓其先五代不異居孝聞里閭徳宗採訪使洪經綸言之詔表闕於門
田𢎞正圖魏博相衞貝澶之地籍其人以獻不敢署僚屬而待王官服玩僭侈者即日徹毁之承嗣時正寢華顯𢎞正避不敢居更就採訪使堂皇聽事幽恒鄆蔡大懼遣客鐫說鉤染𢎞正皆拒遣之憲宗美其誠詔檢校工部尚書充魏博節度使𢎞正幼孤事兄融甚謹軍中嘗分曹習射𢎞正注矢聮中融退抶怒之故當季安猜⿳𣅽大氺 -- 𣊻時能自全及為軍中推迫融不悅曰爾竟不能自晦取禍之道也朝廷知其友愛詔拜相州刺史賜金紫不欲其相逺也𢎞正子布𢎞正遇害魏博節度使李愬病不能軍公卿議以魏人素徳𢎞正以布之賢而世其官可以成功穆宗遽召布解縗拜檢校工部尚書魏博節度使乗傳以行布號泣固辭不聽乃出伎樂與妻子賔客訣曰吾不還矣未至魏三十里跣行被髪號哭而入居堊室屏節旄凡將士老者兄事之祿奉月百萬一不入私門又發家錢十餘萬緡頒士卒以牙將史憲誠出麾下可任乃委以精銳而憲誠蓄異志因以揺亂㑹有詔分布軍合李光顔救深州兵怒不肯東衆遂潰皆歸憲誠布以中軍還魏諸將譁欲行河朔舊事布度衆且亂嘆曰功無成矣即為書謝帝曰臣觀衆意終且負國臣無功不敢忘死授其從事李石訖乃入至几筵引刀刺心曰上以謝君父下以示三軍言訖而絶贈尚書右僕射諡曰孝
〈臣〉按𢎞正之忠貞資敬之義天性然也史稱其聚書萬卷終日與賔客講論亦學以成之矣𢎞正通春秋左氏尊奬王室應經義焉其子布功雖無成以身殉國誠哉可以上謝君父永世克敬也夫
劉元佐貴母尚在賢婦人也常月織絁一端示不忘本數教勅元佐盡臣節見縣令走廷中白事退戒曰長吏恐懼卑甚吾思而父吏於縣亦當爾而據案當之可乎元佐感悟故待下益加禮
韋綬子溫入為監察御史以臺制嚴苛不可以省養不拜換著作郎既謝輒辭歸侍親疾調適湯劑彌二十年衣不弛帶既居喪毁瘠不支初綬在禁廷積憂畏病廢故誡溫不得任近職至是固辭翰林學士帝怒曰寧綬治命耶禮部侍郎崔蠡曰溫用亂命益所以為孝帝意釋溫既疾召親屬賦綬詩在室愧屋漏因泣下曰今知沒身不負斯戒矣卒諡曰孝温少合所善蕭祐少貧寠隠居以孝養聞司農卿李實薦之以處士拜左拾遺累遷諫議大夫終桂州觀察使
〈臣〉按韋温辭禁近之職守屋漏之誡皆守身之敬也
崔彦昭雖宰相退朝侍母膳與家人齒順色柔聲在左右無違士人多其孝
劉迺喪父以孝聞帝狩奉天迺臥疾私第聞車駕如梁州自投於床搏膺呼天不食卒
〈臣〉按君辱臣死亦資敬之意也
歸崇敬治禮家學遭父喪孝聞鄉里子登事繼母篤孝王質五世祖通為隋大儒質少孤客夀春力耕以養母講學不勌諸生從業者甚衆
李素立孫至逺至逺子畬事母謹累世同居長幼有禮畬妻物故時母病恐悲傷約家人無以哭聞母所朝夕省侍無憂色
宋吳廷祚謹厚寡言性至孝居母喪絶水漿累日好學聚書萬餘卷治家嚴肅
曹彬子燦性沈毅以䕃補供奉官常從彬征討得與計議彬以為類巳特鍾愛焉燦起貴胄以孝謹稱善撫士卒兼著威愛雖輕財不逮其父而仁敬和厚亦有父風〈臣〉按世胄髙位師武尚威皆易起慢心燦之象賢在於敬謹其天資沈毅必能祗載者矣
劉温叟事繼母以孝聞雖盛暑非冠帶不敢見五代以來言執禮惟温叟焉
竇儀禹鈞子學問優博弟儼侃偁僖皆相繼登科馮道與禹鈞有舊嘗贈詩有靈椿一株老丹桂五枝芳之句當時號為竇氏五龍
畢士安少好學事繼母祝氏以孝聞祝氏曰學必求良師友乃與如宋又如鄭得楊璞韓丕劉錫為友士安後之乾州以母老願降任就養改監泗州稻田務
陳堯叟母馮氏性嚴堯叟事親孝謹怡聲侍側不敢以貴自處景徳中堯叟掌樞機弟堯佐直史館堯咨知制誥與父省華同在北省比賔客至堯叟兄弟侍立省華側客不自安多引去
吕䝉正父龜圖多内寵與妻劉氏不睦并䝉正出之頗淪躓窘乏劉誓不復嫁及䝉正登仕迎二親同堂異室奉養備至
李宗諤大中祥符中侍宴玉宸殿上謂曰聞卿至孝宗族頗多長幼雍睦朕嗣守二聖基業亦如卿之保守門户也宗諤内行淳至事繼母符氏以孝聞二兄早世奉嫂字孤恩禮兼盡與弟宗諒友愛尤至覃恩所及必先羣從及歿而已
趙君錫性至孝母亡事父良規不違左右夜則寢於傍凡衾裯厚薄衣服寒溫藥石精粗飲食旨否櫛髪剪爪整冠結帶為内則所載者無不親之及登進士第以親故不願仕良規每出必扶掖上下及雜立僕御中常從謁文彦博異其容止問而知之歸語諸子令視以為法宋綬母知書每躬自訓教綬以故博通經史百家文章為一時所尚性孝謹清介言動有常
馮元執親喪自括髪至祥練皆按禮變服不為世俗齋薦遇祭日與門生對坐誦說孝經而已初七嵗方讀易母夜夢異人以紺蓮華與元吞之且曰善讀此後必貴顯元且老率三日一誦易
李寅事親孝治家有法閨門内肅如也子虚已虚舟又以孝友清慎世其家
范仲淹二嵗而孤母更適長山朱氏從其姓名說少有志操既長知其世家乃感泣去之應天府依戚同文學晝夜不息冬月憊甚以水沃面食不給至以糜粥繼之人不能堪仲淹不苦也舉進士為廣徳軍司理參軍迎其母歸養仲淹性至孝以母在時方貧其後雖貴非賔客不重肉妻子衣食僅能自充而好施予置義莊里中以贍族人
張思徳孝謹有家法不交權貴
范純仁遺表其畧曰蓋嘗先天下而憂期不負聖人之志此先臣所以教子而微臣資以事君
劉瑾沆子沆亡得褒贈知制誥張環草詞語涉譏貶瑾泣涕不能食闔門衰絰邀宰相自言朝廷為改書命黜環為州瑾亦坐衰絰入公門罷職沒喪不就官丐守墳墓王素為請以伸孝子之志
司馬光孝友忠信恭儉正直居處有法動作有禮初登第除奉禮郎時父池在杭求簽蘇州判官以便親許之丁内外艱執喪累年毁瘠如禮每往夏縣展墓必過其兄旦旦年將八十奉之如嚴父保之如嬰兒自少至老語未嘗妄自言吾無過人者但平生所為未嘗有不可對人言者耳光子康事母至孝丁母憂勺水不入口三日毁幾滅性光薨治喪皆用禮經家法不為世俗事得遺恩悉以與族人
王嗣宗睦宗族撫諸姪如己子著遺戒以訓子孫勿得析居又令以孝經置壙中
富弼性至孝以母憂去位故事執政遭喪皆起復帝虚位五起之弼謂此金革變禮不可施於平世卒不從命文彦博丁母憂英宗即位起復成徳節度使三上表乞終喪許之
蘇軾生十年母程氏親授以書程氏讀東漢范滂傳慨然太息軾請曰軾若為滂母許之否乎程氏曰汝能為滂吾顧不能為滂母耶
〈臣〉按滂母以齊名李杜勉其子而軾母又以能為滂勉其子滂當立身之終軾當事親之始考軾生平氣節瀕死不悔真敬共母訓也
吕大防與兄大忠弟大臨同居相切磋論道考禮冠昏喪祭一本於古闗中言禮學者推吕氏
劉安世初除諫官未拜命入白母曰朝廷不以安世不肖使在言路儻居其官須明目張膽以身任責脫有觸忤禍譴立至主上方以孝治天下若以老母辭當可免母曰不然吾聞諫官為天子諍臣汝父生平欲為之而弗得汝幸居此地當捐身以報國恩正使得罪流放無問逺近吾當從汝所之於是受命在職累年正色立朝扶持公道其面折廷爭或帝盛怒則執簡却立伺怒稍解復前抗辭旁侍者逺觀蓄縮悚汗目之曰殿上虎家居未嘗有惰容久坐身不傾倚作字不草書不好聲色貨利其忠孝正直皆則象司馬光
鄒浩初除諫官恐貽親憂欲固辭母張氏曰兒能報國無愧於公論吾顧何憂及浩兩謫嶺表母不易初志浩將諫立劉后密告其友王回回曰事寧有大於此者乎子雖有親然移孝為忠亦太夫人素志也
傅察使金知不免謂官屬曰我死必矣我父母素愛我聞之必大戚若萬一脫幸記吾言告吾親使知我死國少紓其亡窮之悲也衆皆泣
張浚四嵗而孤行直視端無誑言識者知為大器事母以孝稱紹興十六年彗星出西方浚將極論時事恐貽母憂母訝其瘠問故浚以實對母誦其父對策之語曰臣寧言而死於斧鉞不能忍不言以負陛下浚意乃決李光童穉不戲弄父髙稱曰吾兒雲間鶴其興吾門乎親喪哀毁如成人有致賻者悉辭之及葬禮皆中節楊存中天資忠孝父祖及母皆死難存中既顯請於朝賜諡立廟又以家廟祭器為請遂許祭五世前所無也祖母劉流落蜀隴存中日夜禱祠訪問間數千里卒迎以歸
羅㸃天性孝友無矯激崖異之行而端介有守義利之辨皎如
〈臣〉按矯激崖異慢之階也端介有守敬之輿也義利之辨即敬慢之分矣
黄度為監察御史光宗以疾不過重華宫度切諫極陳父子相親之義不聽乞罷去又言以孝事君則忠臣父年垂八十菽水不親動經嵗月事親如此何以為事君之忠蓋託己為喻冀因有以感悟上心
仇愈性至孝母歿時方崎嶇轉徙居喪盡禮
〈臣〉按愈當崎嶇轉徙之時必誠必信可謂孝於親矣觀其夀春三戰全活淮西力說張浚趣京不附秦檜和議蓋忠孝兩全矣
洪咨䕫為金部員外郎㑹詔求直言慨然曰吾可以盡言悟主矣其父見其疏曰吾得喫茄子飯汝無憂張忠恕寶慶初詔求直言上封事陳八事朝紳傳誦始魏了翁嘗勸忠恕以無隤家聲及是歎曰忠獻為有後矣了翁嘗許忠恕奉公體國似浚撥繁剸劇似其父杓斂華就實則有志義理之學有聞乎栻之教矣
唐璘為監察御史臺史且至璘皇駭趨避不敢詣闕母曰人言此官好汝何得憂乎璘曰此官須為朝廷爭是非一拂上意或忤權貴恐重為大人累何得不憂母曰而第盡言吾有而兄在勿憂璘拜謝璘立臺僅百日世謂再見唐介母教之助為多後擢太常卿尋丁内艱居喪哀毁不食久之疾革卒
胡頴兄顯以材武入官有戰功頴復從兄學弓馬母不許曰汝家儒業不可復爾也遂感勵苦學
陳塤知温州喪父毁瘠考古禮制時祭儀制祭器行之尹焞少師事程頤嘗應舉發䇿有誅元祐諸臣議焞不對而出頤曰子有母在焞歸告其母陳母曰吾知汝以善養不知汝以祿養頤聞之曰賢哉母也於是終身不就舉
劉珙為湖北安撫使以繼母憂去起復同知樞密院事荆襄安撫使珙六上奏懇辭引經據禮詞甚切最後言曰三年通喪三代未之有改漢儒乃有金革無避之說己為先王罪人今邊陲幸無犬吠之警臣乃欲冒金革之名以私利祿之實不為漢儒之罪人乎
金安節至孝居喪有禮與兄相友愛田業悉推與之又以恩奏其孤子
朱熹就傅授以孝經一閲題其上曰不若是非人也隆興五年丁内艱六年工部侍郎胡銓以詩人薦以未終喪辭七年既免喪復召以祿不及養辭
〈臣〉按朱熹一閱孝經便知敬身之義謂其生平學問存誠主敬躬行實踐皆由此擴充可也經曰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庶無愧焉世之功名爵祿為顯揚者烏得謂之盡敬矣
黄灝性行端飭以孝友稱
唐重知京兆府金將婁宿渡河重度勢不可支以書别其父克臣曰忠孝不兩全義不茍生以辱吾父克臣報之曰汝能以身殉國含笑入地矣
陳文龍被執元欲降之文龍指其腹曰此皆節義文章也可相逼耶彊之卒不屈乃械繫至杭州不食死其母繫福州尼寺中病甚無醫藥左右視之泣下母曰吾與吾兒同死又何恨哉亦死衆歎曰有斯母宜有是兒遼馬奇興宗時以散職入見上問卿奉佛乎曰臣每旦誦太祖太宗及先臣遺訓未暇奉佛帝悅
〈臣〉按此敬親之大者也能如是自不至於辱身以遺羞可以事親即可以事君矣
金錫哩守愚性至孝父沒時年十五營𦵏如禮治家有法鄉人稱之
元舒穆嚕七嵗喪父號泣不食者數日十三居母喪如成人嘗為擊鞠戲馬踣歎曰生無兄弟而數乗此險設有不測奈何由是終身不復為之
完顔察噶章年二十餘為北兵所掠大帥甚愛之置帳下時察噶章母留豊州從兄安平都尉錫哩事之甚謹察噶章在北嵗餘託以省母乞還大帥以卒監之至豊乃與錫哩刼殺監卒奪馬奉其母南奔既而失馬母老不能行載以鹿角車兄弟共挽南渡河察噶章天資髙明雅好文史太原王渥授以孝經小學論語春秋左氏傳畧通其義軍中無事則窻下作牛毛細字如寒苦之士其視世味漠然
元布達雅母張嘗從容訓之曰人有三成人知畏懼成人知羞恥成人知艱難成人否則禽獸而已别的因受教唯謹
〈臣〉按此三言者其可以終身乎謂之成人則全而生之全而歸之守身之敬也
㢘希憲丁母憂率親族行古喪禮勺飲不入口者三日慟則嘔血不能起寢臥草土廬於墓傍宰執以憂制未定欲極力起之相與詣廬聞號痛聲不忍言未幾有詔奪情起復希憲雖不敢違旨然出則素服從事入必衰絰及喪父亦如之
貝降父歡托卒時生甫數月母徐氏鞠育教誨甚至曰吾惟一子已童丱矣不可使不知學遂遣從師大名比貝降貴歴官有聲譽喜曰有子如是吾死可瞑目矣貝降居喪盡禮未及起復卒
虞集三嵗即知讀書父汲挈家趨嶺外干戈中無書冊可攜集母楊氏口授論語孟子左氏傳歐蘇文聞輒成誦比還長河就外傅始得刻本則已盡讀諸經通其大義矣楊氏父仲世以春秋名家而族弟參知政事棟明於性理之學楊氏在室即盡通其說故集與弟槃皆受業家庭
㢘惠山哈雅希憲從子幼孤言及父輒泣下獨養母而家日不給垢衣糲食不以為恥母喪哀毁踰禮負喪渡江而風濤作舟人以神龍忌屍為言即仰天大呼曰吾將祔母先人神奈何阨我也風遂止年弱冠大臣欲俾入宿衞辭曰吾大父事世祖以通經號㢘孟子今方設科取士願讀書以科第進
董俊早喪父事母以孝聞嵗時廟祭非疾病跪拜必盡禮子雖孩乳亦使之序拜曰祀以孝先也禮宜如此子文炳年十六而孤率諸幼弟〈文蔚文用文直文忠〉事母李夫人夫人有賢行治家嚴篤於教子文炳自幼儼如成人文蔚事母至孝文炳以家務悉委之凡祭祀賔客之事無不盡心
文直兄文炳及季弟文忠去事世祖次文用亦在朝俱有仰於家而食者百餘口文直勤儉始終不替内則養生送死之合禮外則中表賔問之中度奉上接下一敬一愛藹乎其睦也
文忠入侍世祖潛邸王鶚嘗言詩因問文忠能之乎文忠曰吾少讀書惟知入則孝於親出則忠於君而已詩非所學也
士選文炳次子以忠義自許尤號㢘介治家甚嚴而孝弟尤篤時言世家有禮法者必歸之董氏
〈臣〉按董氏可謂濟美矣雖其名位不同牽連而書以見其家法之相承云
徐世隆弱冠登金正大四年進士第辟為縣令其父戒世隆曰汝年少學未至毋急仕進更當讀書多識往事以益智識俟三十入官未晚也世隆遂辭官益篤於學李徳輝生五嵗父卒號慟如成人天性孝弟操履清慎既就外傅嗜讀書束於貧無以自資乃輟業年十六監酒豐州祿食充足甘旨有餘則市筆札錄書夜誦不休已乃厭糟麴歎曰志士安顧此耶事不足以匡君福民徳不足以悅親善身天地之間人夀幾何惡可無聞同腐草木也乃求先生長者講學以卒其業
楊恭懿奉元人力學彊記雖從親逃亂未嘗廢業年十七西還家貧服勞為養晦則就學書無不讀父殁水漿不入口者五日居喪盡禮
姚天福初拜御史時其母戒之曰古稱公爾忘私委質為臣當罄所衷以塞所職勿以未亡人為䘏俾吾追蹤陵母死之日猶生之年也天福亦請於憲府曰監察責當言路有犯無隱茍獲譴乞不為親累或以聞帝〈世祖〉歎曰巴爾斯〈天福賜名謂不畏彊禦猶虎也〉母子雖生今世其義烈之言當於古人中求之
耶律希亮性至孝困厄遐方家貲散亡已盡僅藏祖考畫像四時就穹廬陳列致奠盡誠盡敬朔漠之人咸相聚來觀歎曰中土之禮也
拜珠安圖孫五嵗而孤太夫人教養之稍長宏逺端亮有祖風英宗嘗謂曰朕委卿以大任者以乃祖穆呼哩從太祖開拓土宇安圖相世祖克成善治也卿念祖宗令聞豈有不盡心者乎拜珠再拜曰臣有所畏者三畏辱祖宗畏天下事大識見有所未盡畏年少不克負荷無以上報聖恩
拜珠母克哷氏年二十二寡居守節拜珠初為太常禮儀院使年方二十吏就第請署字適在後圃閱羣戲出稍後母厲聲呵之曰官事不治若爾所為豈大人事耶拜珠深自克責一日入内侍宴英宗素知其不飲是日彊以數巵既歸母戒之曰天子試汝量故彊汝飲汝當日益戒懼無酣於酒又嘗代祀睿宗原廟歸侍左右母問之曰真定官府待汝若何對曰所待甚重母曰彼以天子威靈汝先世勲徳故爾汝何有焉拜珠之賢母之教也
揭傒斯父來成宋鄉貢進士傒斯幼貧讀書尤刻苦晝夜不少懈父子自為師友事親菽水粗具而必得其歡心暨有祿入衣食稍踰於前輒愀然曰吾親未嘗享是也故平生清儉至老不渝
孔思晦家貧躬耕為養大徳中遊京師祭酒耶律有尚欲薦之以母老辭而歸母臥疾躬進藥餌衣不解帶居喪勺水不入口者五日後襲封衍聖公賜三品印思晦以宗祀責重恒懼弗勝每遇祭祀必敬必慎五季時孔末之後方盛欲以偽滅真害宣聖子孫幾盡至是其裔復欲冒稱宣聖後思晦以為不早辨則真偽久益不可明彼與我不共戴天乃列於族與共拜殿庭可乎遂㑹族人稽典故斥之既又刻宗譜於石而孔氏族裔益明矣
同恕母張夫人卒事異母如事所生父喪哀毁致目疾時祀齋肅詳至嘗曰養生有不備事猶可復追逺者有不誠是誣神也可逭罪乎
李黼父守中性卞急遇諸子極嚴每一飲酒輒半月怒不解黼百計承順求寧親心終不可得跪而自訟往往達旦無幾微懈怠之意
巴延布哈徳濟之援信州也〈至正十八年陳友諒寇信州巴延布哈徳濟為江東㢘訪副使自衢來援〉嘗南望泣下曰我為天子司憲視彼城之危急忍坐視乎吾知上報天子下拯生民餘皆無可恤所念者太夫人耳即日入拜其母鮮于氏曰兒今不得事母矣母曰爾為忠臣吾即死復何憾巴延布哈徳濟命子額森布哈奉其母間道入福建以江東㢘訪司印送行御史臺遂力守孤城而死
以上卿大夫之敬親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三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四
卿大夫之孝
法服
易繫辭黄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諸乾坤謝枋得曰乾天在上衣象衣上闔而圜有陽竒象坤地在下裳象裳下兩股有隂偶象上衣下裳不可顛倒使人知尊卑上下不可亂則民志定天下治矣〈臣〉按此法服之所始也始於黄帝備於堯舜法乾坤以定尊卑以各有等次為重故鄭法服註云不敢僭上偪下
書臯陶謨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
孔安國傳曰五服天子諸侯卿大夫士之服也尊卑采章各異所以命有徳
〈臣〉按此即易所謂垂衣裳取諸乾坤者也故命曰天命五服日一也月二也星辰三也山四也龍五
也華蟲六也畫於衣法天陽宗彛七也藻八也火九也粉米十也黼十一也黻十二也繡於裳法地隂云五服五章者自日月以下十二章為天子之服自山而下九章為公侯之服自華蟲而下七章為伯之服自藻而下五章為子男之服自粉米以下三章為卿大夫之服至周制則以日月星辰畫於旌旗天子冕服惟九章象陽之極數又登龍於山登火於宗彛謂龍為衮宗彛為毳故衮冕之衣五章裳四章鷩冕之衣三章裳四章毳冕之衣三章裳二章絺之衣一章裳二章所謂衣裳數象竒偶者也制雖少變而致謹於尊卑等差者則同上得兼下故天子諸侯下至黼黻大夫粉米兼服火藻下不得僭上故士不得服粉米大夫不得服黼黻大較上必其有徳者而後命下必其徳宜也而後受命先王之法服非徒以其位宜云爾故徳自三而盡於九服章亦自三以訖於九約畧相凖也
詩召南羔羊〈篇名〉其一章曰羔羊之皮素絲五紽〈織絲為紃施之縫中連屬兩皮因以為飾〉退食自公委蛇委蛇
〈臣〉按此大夫燕居之服也南國大夫化文王之政在位皆節儉正直徳如羔羊故詩人即其服以美之若鄭風之羔裘思古也晉風之羔裘刺時也徳不及召南之大夫逺矣故君子恥服其服而無其容
𨚍風柏舟〈篇名〉其三章曰威儀棣棣〈富而閑習也〉不可選也〈臣〉按左氏傳曰服以旌禮禮以行事事有其物物有其容故慎威儀斯所以稱其服也申鍳曰衣裳焉而不愛其容止外矣柏舟之詩仁人以自明其徳而狀其威儀棣棣然之富至於不可數斯誠徳盛之容也
曹風候人〈篇名〉其一章曰彼其之子三百赤芾
毛萇傳曰芾韠也一命緼芾黝珩再命赤芾黝珩三命赤芾葱珩大夫以上赤芾乗軒
孔頴逹正義曰芾服祭祀所用也形制同于韠但尊祭服别言之則祭服謂之芾他服謂之韠也韍之言蔽也緼赤黄之間色珩珮玉之珩黑謂之黝青謂之葱
〈臣〉按芾韠異稱則芾為祭服芾黻通稱則赤芾通為卿大夫之命服先王之法服其取義也逺而辨分也嚴輕予之而輙膺之者皆非也曹國之乗軒三百何以異於後世續貂之誚乎後晉文入曹責其獻狀然則人臣無功狀可稽而于于焉濫承珩韍之寵要皆為非法之服也
小雅都人士〈篇名〉
小序曰周人刺衣服無常也古者長民衣服不貳從容有常以齊其民則民徳歸壹傷今不復見古人也孔頴達正義曰都人士詩者周人所作刺其時人所著之服無常也以古者在上長率其民所衣之服不變貳雖從容休燕之處其容貌亦有常不但公朝朝夕而已身自行此以齊正其人則下民皆為一徳謂其徳如一與上齊同亦衣服不貳從容有常也
其一章曰彼都人士狐裘黃黄其容不改出言有章行歸於周萬民所望〈依古注行讀去聲〉
鄭康成箋曰古明王時都人之有士行者冬則衣狐裘黄黃然取温裕而已其動作容貌既有常吐口言語又有法度文章疾今奢淫不自責以過差都人之士所行要歸於忠信其餘萬民寡識者咸瞻望而法效之又疾今不然
〈臣〉按先王衣服之制凡短長髙下方圓平直之間莫不纎悉備具使人人被體而固其肌膚筋骸一其耳目心志以為存風俗而定人心莫近於此也讀都人士之詩可見當時長民者秉公勅法衣裳襘結之間皆可觀而傚如尹姞諸大家女子亦莊莊乎有士君子之行焉則其風俗之齊一於下可知也後世士大夫往往以奢淫倡如所謂一狐裘三十年者邈不可得而厭故喜新不衷程度杼軸則𪫟他人之我先體製則哂往者之猶拙貳而不常莫此之甚小民安所法乎宜乎民徳之不壹而民俗之不歸於厚也
禮記曲禮夫為人子者三賜不及車馬故州閭鄉黨稱其孝也兄弟親戚稱其慈也僚友稱其弟也執友稱其仁也交逰稱其信也
〈臣〉按周禮九儀壹命受職再命受服三命受位受位即受車馬卿大夫士之子於父在之時不敢以成尊比踰於父故以不受為孝也然則人臣膺車服之榮益當克念厥孝迨其存不敢與之竝也既其没不敢遺之辱也庶幾乎其能承君之賜者矣
王制制三公一命卷若有加則賜也不過九命
陳澔集説曰命數止於九天子之三公八命著鷩冕若加一命則為上公與王者之後同而著衮冕故云一命衮若為三公而有加衮者是出於特恩之賜非例當然
〈臣〉按周禮司服公之服自衮冕而下如王之服侯伯之服自鷩冕而下如公之服子男之服自毳冕而下如侯伯之服此云天子之三公八命著鷩冕者按典命云王之三公八命其卿六命其大夫四命及其出封皆加一等則三公非出封者祇八命也八命六命四命其數皆偶為隂爵出封皆為陽爵以在王下為臣不可為陽爵也故云有加衮者則是特恩之賜而非例當然也然上公之衮雖其章數同於王而其旒數止於九且有降龍無升龍則亦自有等殺而豈有上偪之嫌哉
玉藻衣正色裳間色非列采不入公門振絺綌不入公門表裘不入公門襲裘不入公門
孔頴達正義皇氏云正謂青赤黄白黑五方正色也不正謂五方間色也緑紅碧紫駵黄是也青是東方正緑是東方間東方木木色青木尅土土黄並以所尅為間故緑色青黄也赤是南方正紅是南方間南為火火赤尅金金白故紅色赤白也白是西方正碧是西方間西為金金白尅木木青故碧色青白也黑是北方正紫是北方間北為水水黑尅火火赤故紫色赤黑也黄是中央正駵黄是中央間中央為土土黄尅水水黑故駵黄色黄黑也
〈臣〉按正色之有間蓋五色相間而成文然皆取為正所尅有尊卑之義緑衣黄裳詩人所以刺也不入公門皆主於敬經云夫禮者敬而已矣
君子狐青裘豹褎元綃衣以裼之
鄭康成注曰君子大夫士綃綺屬染之以元與狐青裘相宜狐青裘蓋元衣之裘
麛裘青豻褎絞衣以裼之
鄭康成注曰絞蒼黄之色也孔子曰素衣麛裘
狐裘黄衣以裼之
鄭康成注曰黄衣大蜡時臘先祖之服孔子曰黄衣狐裘
〈臣〉按錦衣狐白裘天子諸侯得同服其天子卿大夫及諸侯卿大夫在天子之朝亦狐白裘惟士不衣狐白耳是狐白亦不獨君服也狐青裘為元衣之裘皇氏云元衣謂元端也熊氏云六冕皆有裘此云元謂六冕及爵弁也則天子諸侯皆然而云大夫士者君用純狐青大夫士雜以豹褎是狐青亦不獨大夫士服也素衣麛裘君以視朔緇衣羔裘君以視朝卿大夫皆然惟狐裘黄衣則不用諸侯之錦衣耳先王之制豈為是無别哉良以當時崇尚簡樸初不羅鳥獸之㲝毨以示竒異故天子祭天則用大裘不過黑羔以教質也誓省則用良裘不過羔與狐白雜為黼也季秋則頒賜羣臣功裘不過此狐青麛裘之屬且君亦共之以示御此人功㣲麤之裘為天下先也作而不法後世何觀裘尤服之美者先王謹之以為奢儉之際也故服服曰法服言可為世世法也
裘之裼也見美也
鄭康成注曰君子於事以見美為敬
弔則襲不盡飾也
鄭康成注曰喪非所以見美
君在則裼盡飾也
孔頴達正義曰盡其文飾之道以敬於君也
服之襲也充美也
孔頴達正義曰此謂君之不在臣所加上服掩襲裼衣以君不在敬心殺故也
是故尸襲
鄭康成注曰尸尊
執玉龜襲
陳澔集說曰執玉之禮有裼時有襲時執龜為享禮庭實則裼以卜則襲此特主襲而言耳非謂執玉龜無裼之禮也
無事則裼弗敢充也
孔頴達正義曰行禮已致龜玉之後則裼不敢充襲其美也亦謂在君之前故裼也
〈臣〉按敬一也有以裼衣為敬者有以襲衣為敬者裼主文襲主質曲禮執玉有藉者則裼無藉者則襲亦欲其文質相稱也正義曰凡敬有二體一則父也二則君也父是天性至極以質為敬故臣於君所則裼斯舉其要矣
天子素帶朱裏終辟〈辟音皮縁也終辟竟此帶盡縁之也〉
而素帶終辟
陳澔集説曰而下缺諸侯字諸侯亦素帶終辟而不朱裏
大夫素帶辟垂
陳澔集説曰大夫之素帶則惟縁其兩耳及垂下之紳腰後不縁
士練〈繒也〉帶率〈音律謂緶緝也〉下辟
陳澔集説曰士以練為帶單用之而緶緝其兩邉故謂之率腰及兩耳皆不縁惟縁其紳故云下辟
居士〈道藝處士〉錦帶弟子縞帶
孔頴達正義曰用錦為帶尚文也弟子用生縞為帶尚質也
并紐約用組三寸長齊於帶紳長制士三尺有司二尺有五寸子游曰參分帶下紳居二焉紳韠結三齊孔頴達正義曰并並也謂天子下至弟子其所紐約之物並用組為之
方慤曰紐則帶之交結也合并其紐用組以約則帶始束而不可解矣三寸其廣也長齊於帶者組之垂適與紳齊也紳之長制士三尺者自腰而下為稱也士如此亦舉卑以見尊也有司欲便於趨走故特去五寸引子游之言言人長八尺自腰而下四尺五寸分為三分而紳居二故長三尺也韠蔽膝也結即組也紳韠結三者皆長三尺故曰三齊
大夫大帶四寸雜帶君朱緑大夫元華士緇辟二寸再繚四寸
陳澔集説曰四寸廣之度也雜帶謂以雜色為辟縁也朱緑者上以朱下以緑元華者外以元内以華華黄色也士帶之辟則内外皆緇大夫以上帶皆廣四寸士練帶唯廣二寸而𠕂繞腰一迎則亦是四寸矣
凡帶有率無箴功
孔頴達正義曰有率謂但繂襵之而已無别裨飾之箴功故云無箴功
〈臣〉按此皆言帶之制古者衣有襘帶有結視不得過結襘之間而下於帶則近於憂故帶亦所以道容貌也先王為之定其等寓其義或以素或以練或終辟或辟垂或下辟其飾或朱緑或元華陳祥道以為素得於自然練成於人功終辟則所積者備垂辟下辟則所積者少朱者正陽之色緑者少陽之雜元與緇者隂之體華者文之成天子體陽而兼乎下故朱裏而裨以朱緑大夫體隂而有文故飾以元華士則體隂而已故飾以緇者是也無箴功集説謂箴線細宻不見用箴之功若此則近於淫巧不如疏説謂無别裨飾之箴功為近古陳祥道亦云
韠君朱大夫素士爵韋圜殺直天子直諸侯前後方大夫前方後挫角士前後正韠下廣二尺上廣一尺長三尺其頸五寸肩革帶博二寸
孔頴達正義曰韠象裳色天子諸侯元端服朱裳大夫素裳上士元裳中士黄裳下士雜裳此言元端服之韠若皮弁服則皆素韠也圜殺直三者之形制也天子之韠直謂四角無圜無殺也下為前上為後公侯上下各去五寸所去之處以物補飾之使方變於天子也大夫則圜其上角變於君也正即直與方之義士賤不嫌與君同也頸之廣五寸在中故謂之頸肩兩角也肩與革帶皆廣二寸
〈臣〉按此言韠之制殊諸侯大夫於天子明嫌也同士於君非偪也禮有順而討也有摲而播也者此也下廣三尺以象地上廣一尺以象天長三尺以象三才頸五寸以象五行肩革帶博二寸以象隂陽禮有放而文也者此也其制之謹嚴如此宜乎徳稱者則有斯皇之歌而否則有曹風三百之刺也
深衣〈篇名〉古者深衣蓋有制度以應規矩繩權衡短毋見膚長毋被土續衽鈎邉要縫半下
孔頴達正義曰稱深衣者以餘服則上衣下裳不相連此深衣衣裳相連被體深邃故謂之深衣
楊氏曰所謂續衽者指在旁兩幅言之謂屬連裳旁兩幅不殊裳之前後也合縫者為續衽覆縫為鈎邉要縫七尺二寸是比下齊之一丈四尺四寸為半之也
制十有二幅以應十有二月袂圜以應規曲袷如矩以應方負繩及踝以應直下齊如權衡以應平
陳祥道曰十二月者天數也袂圜以應規而圜者天之體曲袷如矩以應方而方者地之象負繩及踝以應直下齊如權衡以應平而直與平者人之道
故規者行舉手以為容負繩抱方者以直其政方其義也故易曰坤六二之動直以方也下齊如權衡者以安志而平心也五法已施故聖人服之故規矩取其無私繩取其直權衡取其平故先王貴之故可以為文可以為武可以擯相可以治軍旅完且弗費善衣之次也〈臣〉按深衣在虞為燕服有虞氏深衣而養老是也在周為夕與喪服諸侯夕深衣祭牢肉通服焉大夫士朝元端夕深衣將軍文子除喪受弔練冠深衣是也庶人吉服亦惟深衣蓋燕私簡便之服非朝祭皆可服之故曰善衣之次而制度之詳至於參三才而施五法使人雖當燕居之時不啻如臨在廟在朝而惰慢邪僻之氣不設於身體矣先王衣服之制纖細周宻皆有禆於身心故君子以不知其名為㒺而大學之教亦必有雜服之學也〈臣〉又按朱熹論深衣制度云去古益逺其冠服制度僅存而可見者獨有此耳然逺方士子亦所罕見往往人自為制詭異不經近於服妖甚可歎也因審定古深衣之制其詳具家禮及宋史志中
儒行〈篇名〉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夫子之服其儒服與孔子對曰丘少居魯衣逢掖之衣長居宋冠章甫之冠丘聞之也君子之學也博其服也鄉丘不知儒服
〈臣〉按衣服之制貴賤有等不可易也儒者豈得有異服哉末世上下僭亂無别儒者獨守法度有異於衆遂謂之儒服而不知君子亦惟其宜與稱而已焉居魯衣魯居宋冠宋曷嘗峩峩焉于于焉以自别異為哉魯論君子不以紺緅飾一章詳記夫子之服合考之與周禮皆合而特當僭亂無章之時夫子一一考衷復識古法亦其學也博之一徵歟
左傳鄭子華之弟子臧出奔宋好聚鷸冠鄭伯聞而惡之使盜誘之八月盜殺之於陳宋之間君子曰服之不衷身之灾也詩曰彼其之子不稱其服子臧之服不稱也夫〈僖公二十四年〉
〈臣〉按𠉀人之詩以赤芾本為法服但非彼其之子所宜稱故刺之如子臧之聚鷸冠豈特不稱哉亦蹈於異服之誅矣
鄭駟秦富而侈嬖大夫也而常陳卿之車服於其庭鄭人惡而殺之子思曰詩曰不解於位民之攸塈不守其位而能乆者鮮矣商頌曰不僭不濫不敢怠皇命以多福〈哀公五年〉
〈臣〉按服為衷之旗駟秦以大夫而陳命卿之車服至無等也大不敬也夫以約失之者鮮不守其位則不約不約亡無日矣
宋淳熙中朱熹定祭祀冠婚之服時頒行之
〈臣〉按厯代法服具詳各志大都斟酌損益垂為一代盡善適中之制君相之事也遵一王之法不敢生今而反古臣子之分也自漢以後收拾先王之遺文於殘闕之餘其服章名數固未能一一皆合古制而士大夫亦往往投棄規矩不能禀遵如儒生為短衣之制侍中效鵔鸃之冠岑牟單䘨自辱斯極斜簮散幘風流已甚衷諸古則不經徵諸時則非法至於骸骨而申黄冠之乞髠緇而為道林之侣則惑世驚愚尤有不可勝言者矣又况侈心一開僭端愈熾上無弋綈之素下無羔羊之節而徒欲崇節儉謹制度不清其源而制其流豈可得哉上下千餘年間禮制日變禮意愈失自宋司馬光朱熹諸大儒益講明古者衣服之制度而南渡後祭祀冠婚之服得熹論定而古禮復明云
朱熹閒居未明而起深衣幅巾方履拜於家廟以及先聖退坐書室几案必正書籍器用必整其飲食也羮食行列有定位匕箸舉措有定所倦而休也瞑目端坐休而起也整步徐行中夜而寝既寝而寤則擁衾坐或至達旦威儀容止之則自少至老祁寒盛暑造次顛沛未嘗有須臾之離也
〈臣〉按魯論一書於聖人之一言一動無不熟審而詳記之而先儒以為非真知而善言徳行者不能記蓋親炙聖人之光華而日與周旋上下故能言之親切有味而學之亦跬步而勿敢失也蓋夫子嘗與門人立拱而尚右二三子亦皆尚右子曰予則有姊之喪故也二三子乃尚左一左一右之頃惟聖人之師二三子之嗜學如此而至於聖人既没又欲得有若之似者而師之而曾子以為不可則雖其所見於聖人者有深淺之不同而其一言一動必欲起聖人以為依歸若飲食裘葛凖繩規矩之不可須臾離者意豈有異也自聖人既没千有餘年所為親炙之者其人既已在千載之上猶幸而有其書之所記可以窺尋聖人之聲光顧其書若存若亡能尊之者蓋鮮而行之者尤已鮮矣有宋諸大儒身體力行心存目想一言一動必師聖人千載之上語其難則百倍於弟子之得親炙之者語其所至則與曾子蓋未知孰先孰後而餘固未足以云也夫聖人諸賢惟顔子好學然不幸短命而随事精察篤實踐履者惟曾子卒唯一貫者亦惟曾子也明道之静坐伊川之誠敬横渠之學恭而安十五年不成朱子之造次顛沛未嘗少違威儀容止之則之數子者固已深自得之於聖道之大而其随事精察篤實踐履惟恐有一失足一惰容之頃夫道固在是而豈必於高者逺者也詩曰各敬爾儀天命不又記曰服其服則文以君子之容〈臣〉是以三復於斯焉
熹嘗訓子起居坐立務要端莊不可傾倚恐至昏怠出入步趨務要凝重不可剽輕以害徳性
〈臣〉按古者教子弟自能言能食即有教以至灑掃應對之類皆有所習蓋少成若天性凡所以陶養變化其氣質者不可不豫也自後為弟子之法廢手不習禮器目不覩禮容而長而成人欲其檢束收斂端莊凝重是責中人以下之材以自然合禮必不可得也熹又嘗謂工夫自小失了要補填實難只得教人且把敬為主夫主敬之功徹上徹下誠可以該小學而至於有成人之道亦不可以復退而為弟子然而無可補填必多所闕漏其用力為益難矣所謂時過然後學則勤苦而難成也誠莫若修明小學之教於曲禮内則少儀諸書務為講明以俾其誦習雖其去古已逺禮容禮器多有不可復見於當今者而因其文以求其義行其可行者於日用出入之間則自其少小之時固已無惰慢傾側之容而入大學後心存於誠敬無難矣夫古者小學之教雖不耑於誦讀然力行而必學文固以誦讀為非可緩者朱子嘗謂曲禮衣毋撥足毋蹶將上堂聲必揚將入户視必下等叶韻處皆是古人初教小兒語而管氏書弟子職一篇或四言五言六言皆韻語句短而音諧朱子取以入小學蓋以其誦讀之易而便於童而習之也夫服以旌禮故必習威儀而習威儀必自小學始臣是以終及之
以上法服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五
卿大夫之孝
法言
易乾文言曰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
〈臣〉按人之不誠尤易於言語見之不但修飾言辭出於偽為即言其所當言者而見之事有一毫之不稱即為不誠而無可居之業矣九三終日乾乾夕惕若一言之發必歸諸實程頤所謂體當自家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之實事則雖先王之法言有不敢輕出諸口者而敢有非法之言乎
繫辭鳴鶴在隂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縻同〉之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况其邇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况其邇者乎〈臣〉按居其室為在隂之象出其言為鳴鶴之象千里之外應之為其子和之象應固和也和其善者
𫝊之四方為風動之具垂諸簡䇿而昭如日星和其不善者悖而出亦悖而入矣可不慎乎
將叛者其辭慙中心疑者其辭枝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誣善之人其辭游失其守者其辭屈
蔡淵曰漸三所繫將叛者之辭也睽上所繫中心疑者之辭也臨二所繫吉人之辭也睽三所繫躁人之辭也中孚三所繫誣善之人之辭也節上所繫失其守者之辭也
〈臣〉按類萬物之情者莫備於易玩卦爻之辭而人情之見乎詞者大槩盡之矣然辭有六而躁叛疑誣失居其五吉一而已言之凶悔吝何其多也孟子詖淫邪遁一章詖類枝淫類游邪類慙遁類屈然則知言之道無他知易而已矣立言之道亦無他學易而已矣
書吕刑敬忌㒺有擇言在身
〈臣〉按此雖主典獄而言然大較敬忌之至大公至正純乎天徳自然身無可擇之言若使徳未至於是而惟其言之輙發鮮有不召尤禍者則固不若擇而後言之為無口過也
詩大雅板其二章曰辭之輯〈和也〉矣民之洽〈合也〉矣辭之懌〈悦也〉矣民之莫〈定也〉矣
朱子集傳曰辭輯而懌則言必以先王之道矣所以民無不合無不定也
〈臣〉按古昔盛時君歌臣𢋫昌言交拜其所謀謨一堂之上者播之天下而民皆悦從𫝊之後世而皆可為體要所謂言出而世為天下法者也自周之衰小人盈朝君子踈棄為謀不臧正論不聞緝緝幡幡者讒言也喋喋利口聴其言若可用用之輙敗事者巧言也匪先民是程匪大猷是經祇爭於卑末淺近刀筆筐篋之際而一不知國體者邇言也朝廷之上噂㳫已極四海之勢羮沸已成詩人深知其不可救藥而猶有屬望之心焉曰辭之輯矣民之洽矣辭之懌矣民之莫矣大較勸其言必稱先王之道庶不咈乎天理之正深快乎人心之公而民之渙者可洽亂者可定也然則任卿大夫之責者誠當三復乎此而無使出話一有不然以貽禍於國家其可矣
抑〈篇名〉其五章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其六章曰無易由言無曰茍矣莫捫朕舌〈捫持也無人為我執持其舌者〉言不可逝〈放也〉矣
孔頴逹正義曰政教一失誰能反覆謂已往者不可更反論語所謂駟不及舌是也孝經重述法言亦此類也
〈臣〉按武公之致謹於言者如此其知禍之門耶其深有憂患耶孔子入周后稷之廟有金人焉三緘其口而銘其背孔子既讀其文也而謂弟子曰此言實而中情而性三復白圭與銘意絶類然武公耄年聞道實有得於戒慎恐懼之㫖而非徒欲執雌内藏為近於老氏之學也
禮記曲禮君命大夫與士肄在官言官在府言府在庫言庫在朝言朝
〈臣〉按鄭國僑有言政如農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終朝夕而行之行無越思如農之有畔其過鮮矣蓋古之君子居其位則職思其憂先事而謀之不俟吾君之臨朝而問而不知所對也臨事而復揆度審處之又不以習之已熟謀之素定而卒然輕發貽不可追之悔也夫然將兢兢業業日夜勤於其職之不暇而暇言其他乎古之君子志効一官而不願遷即老於其官而猶不自為能良以此也自後世人臣受若職怠若事無不可處之官無不能勝之任一身而遍厯諸曹一歳而遷轉數秩假令上農而欲藝十夫之田其亦不至化為汙莱不止矣臣又以知古者大夫與士肄蓋必言其逺者大者夫自公卿之任以至於監當筦庫之職士君子治之莫不有體處之莫不有道若徒理文書行條例而已則委之一吏而足亦何必大夫與士屑屑焉肄之哉
在朝言禮問禮對以禮
〈臣〉按此所以尊朝廷而重禮也即何獨在朝君子何有一非禮之言乎
〈臣〉又按集説朝廷之上凡所當言皆禮也則在朝正是當言之地而特無出位即無越禮非有取乎慎重寡言也孔子居鄉黨恂恂如不能言而在朝廷則便便言唯謹可以為萬世法矣
儀禮士相見禮與君言言使臣與大夫言言事君與老者言言使弟子與㓜者言言孝弟于父兄與衆言言忠信慈祥與居官者言言忠信
〈臣〉按鄭註此博陳燕見言語之儀大較士君子與人言問貴賤長㓜各言其所當盡者務納之於善而不使陷於不義南蒯筮遇坤之比以為大吉子服恵伯告以忠信之事則可不然必敗而蜀嚴君平與人子言依於孝與人弟言依於順與人臣言依於忠各因勢道之以善從吾言者已過半矣蓋皆可為知禮者也
左傳鄭伯享趙孟于垂隴子展伯有子西子産子太叔二子石〈印段公孫段〉從趙孟曰七子從君以寵武也請皆賦以卒君貺武亦以觀七子之志子展賦草蟲趙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當之伯有賦鶉之賁賁趙孟曰牀第之言不踰閾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聞也子西賦黍苗之四章趙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産賦隰桑趙孟曰武請受其卒章子太叔賦野有蔓草趙孟曰吾子之恵也印段賦蟋蟀趙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孫段賦桑扈趙孟曰匪交匪敖福將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辭福禄得乎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將為戮矣詩以言志志誣其上〈伯有所賦詩鄭伯無其實〉而公怨之〈以譏刺故〉以為賔榮其能乆乎幸而後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謂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謂矣文子曰其餘皆數世之主也子展其後亡者也在上不忘降〈草蟲詩我心則降〉印氏其次也樂而不荒樂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後亡不亦可乎〈襄公二十七年〉
〈臣〉按言以足志文以足言當燕饗之禮成而賦詩相寵不特合歡而綴淫亦可因言而觀其志之何如春秋賢士大夫博學好古善辭令風流吐納一本於先王之教於此可以想見常怪自是以後其風遂不可復作士大夫羣居或酣宴終日言不及義即席酬贈皆自為倡和而三百篇之㫖遂罕有反覆而諷咏之者竊謂士君子相見誠宜復宏此風可以見志可以慎辭可以道古蓋法言之一也
論語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
朱子集註曰雅常也執守也詩以理性情書以道政事禮以謹節文皆切於日用之實故常言之
〈臣〉按詩書禮皆先王之法言也古人之詩吟咏性情造端感物大都在人倫之際邇之事父逺之事君乃其大者所遭雖有不同要以温柔敦厚者將其愛敬於尊親如趙孟欲鄭之七子賦詩以觀其志〈見前〉則古卿大夫不達於詩者少矣况聖人乎書雖下逮魯秦而典謨誓誥唐虞三代之政事不肅而成不嚴而治者存焉執政與從政者所宜早夜誦説以措施於民者也禮自家庭之間肅肅悚悚拜伏擎跪大而至於宗廟郊社配天配帝皆有節文所當講習者也先王之教春秋禮樂冬夏詩書此言詩書執禮者詩即樂章行禮亦必用樂也他如易象春秋或掌於太卜或藏於史官有不得而雅言者矣後世之詩淫於風雲月露拘於對偶聲律適以啟人邪僻之志其於謀國秉均則以陳説唐虞三代為泥古以卑之無甚髙論為通今而吉凶之事則野於禮而無稽滛於俗而莫反所謂邦之司直者其必有以正之哉
子不語怪力亂神
謝氏曰聖人語常而不語怪語徳而不語力語治而不語亂語人而不語神
〈臣〉按不語怪而後世如鄒衍五徳之事後漢讖緯之書俱為聖人之所必斥矣不語力亂則凡孫吳之術縱横權譎之言在所必誅矣不語神則凡神仙不死因果報應虚無幻妄之談尤不得以惑世誣民矣自言曰言答述曰語夫子不惟不自言之而已即人有問者而亦不語及之此可見聖人為世道人心計思之逺而憂之深也春秋之書紀灾異紀戰争紀簒亂獨非語乎臣謂此正不語之指也春秋於非常事必書此可見怪力亂之必不可以或有也於易論鬼神亦不語之指也夫子知後世必有假鬼神之説以惑世誣民者矣故於易一論其理以曉世人之惑然終非其得已也故答子路之問則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終不欲語世人之所不知者以愚世人也夫鬼神之説最易以溺人左邱明賢者也而其書輒言鬼神不置且涉於怪矣而况後之學者乎
畏聖人之言
〈臣〉按聖人之言逺而三才萬物之理近而切於人倫日用之間廣大悉備昌黎韓愈所謂道莫大於仁義教莫正乎禮樂刑政施之於天下萬物得其宜措之於其躬體安而氣平者是也君子得志則行其言斟酌損益以成一代之治不得志則言其言刪定修明以俟之將来雖以孔子之聖不敢自居於作者誠畏之也悲夫三代而後不知而作者何其妄耶是皆侮聖言者也
孟子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
〈臣〉按春秋之時先王之澤向衰而未至於滅裂然夫子已憂其漸矣故刪詩書繫易正禮樂作春秋以一後世之耳目心志而尤恐其入於異端也尤慮後世之必有述也反復而斥言之抑亦似先覺者至戰國時而其禍烈矣㣲孟氏則邪説横議誠若洪水之横流而民其魚也夫人邪正之辨在義利而已矣儀衍利也申商利也白圭李悝利也其禍仁義猶顯老氏言清靜言無欲亦利也故一變而為楊之為我墨子之摩頂放踵亦利也之二氏者其禍仁義尤㣲而不可破矣孟子七篇之中其綱領在分别義利史遷作𫝊獨叙其見梁恵王語而歎以為利誠亂之始也遷亦知言哉
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
朱子集註曰告子謂於言有所不達則當舎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於心於心有所不安則當力制其心而不必更求其助於氣
何謂知言曰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生於其心⿱宀𠮷 -- 𡧱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聖人復起必從吾言矣
朱子集註曰人之有言皆本於心其心明乎正理而無蔽然後其言平正通達而無病茍為不然則必有是四者之病矣即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又知其害於政事之决然而不可易者如此非心通乎道而無疑於天下之理其孰能之彼告子者不得於言而不肯求之心至為義外之説則自不免於四者之病其何以知天下之言而無所疑哉
朱熹或問曰張子吕氏四辭之别如何曰詖而不安則必為淫辭以張其説淫而過實則必有邪辭以離於道邪必有窮則必為遁辭以自解免凡曰異端無不具此故程子以為楊墨兼有而張子亦以釋氏為盜
〈臣〉按告子知守其心而不知性故其論性第以其能知覺運動者而言直欲混善惡而外仁義既乃自知其説之窮猶内仁而外義此其不得於言不得於心之根正以其平日無集義之功而其不動心之速亦即所謂直提頓悟而無階級漸次之可言者此所以陷於異端而孟子不得不為之辨也後世西江之學全類此然彼亦固知義之不可以為外而益精其説矣謂義固在内讀書求義理正是義外又謂義只發於我之先見者便是如飲水飲湯之類若待外面商量如此便不是義乃是義襲此又仍以佛氏不得擬議不落思惟者為義其内義尤足以禍義也孟子之所謂集者正以其萬物皆備於我無一非内者故其養氣一以知言為先必求心通乎道而無疑於天下之理因四辭之失以窮其心因四辭之根於心以推之政事言雖在外而得之於心則皆内也若不讀書不求義理以為内則視天下之物無一非外者而義仍在外矣彼固諱其為告子而終不出乎告子也然則告子者固異學之首禍歟
孟子曰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于王前故齊人莫如我敬王也
〈臣〉按堯舜之道見於二典三謨乃先王法言之最大者非是不敢陳猶言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也他日見滕世子而道性善言必稱堯舜又言事君無義進退無禮言則非先王之道者猶沓沓也孟子由私淑子思以接孔曽之𫝊故其言之真切如此由其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若此經本注所云非禮法之言則虧孝道故不敢也經曰資父事君而敬同蓋以非法不言為敬大於擎跽曲拳之迹也
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横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
朱子曰楊朱乃老子弟子其學專於為己墨子尚檢惡樂所以説邑號朝歌墨子囘車想得是箇澹泊枯槁底人其事父母也可想見
吾為此懼閑先聖之道距楊墨放淫辭邪説者不得作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復起不易吾言矣
程子曰楊墨之害甚於申韓佛老之害甚於楊墨蓋楊氏為我疑於義墨氏兼愛疑於仁申韓則淺陋易見故孟子止闢楊墨為其惑世之甚佛氏之言道理又非楊墨之比所以其害尤甚
〈臣〉按先儒胡氏以為楊朱即莊周所謂楊子居者與老耼同時墨翟又在楊朱之前宗師大禹而宴嬰學之者然則兩家之説已行於春秋時而特至戰國時而益熾聖王不作而横議生歐陽修所謂乗間而入者也楊學於老故莊周之書皆稱之佛氏之初如不愛其身以濟衆生之説固近於墨然朱子以為此説最淺非其深處蓋其學亦仍是楊氏所以其徒後皆竊莊老之説以附之而其説益以精矣彌近理而大亂真雖其害甚於楊墨而實楊墨之學有以驅天下而為之倡也孟子七篇之中反覆闢告子闢楊墨而佛氏晩入中國卒兼其説以禍天下人心之難正如此可勝歎哉
〈臣〉又按自老子有道徳經而後諸子家大概宗之法家則有商韓慎到之屬名家則有尹文子鄧析之屬旁出而為縱横家則鬼谷子書授之儀秦所為翕張闔闢之幾者皆老氏之指也孟子之薄管仲闢名法也斥妾婦闢縱横也雖絶之猶未數數然而獨於楊墨反覆力辨欲盡根株痛㫁者蓋楊氏親有聞於老氏道徳之指列莊皆學其學則其説之煽惑於無窮者固已可見而墨子七十一篇以貴儉兼愛尊賢右鬼非命上同為説稱堯稱禹稱周公一依經據禮若非法不言者故其後有相里氏之墨相芬氏之墨鄧陵氏之墨胡非子之墨而韓愈亦以為與孔子相為用茍非孟子力闢其為二本為無父孰知其似是而非為人道之禍也晁氏又云墨翟戰國時人而晏子春秋則柳氏以為墨子之徒為之非晏子為墨也與胡氏説異兩存之
逃墨必歸於楊逃楊必歸於儒歸斯受之而已矣朱子集註曰墨氏務外而不情楊氏太簡而近實故其反正之漸大畧如此
〈臣〉按此見好辯本非聖賢之心而與之辯正所以厚望其歸也然逃者真知其説之非而逃之惟恐不速斯固可受也若理屈詞窮而輾轉竊附君子甚惡乎其相亂也如佛氏齋戒之學一變而為義學則似歸楊再變而為禪學則似歸儒豈惟入吾儒竟能招吾儒以歸之政如善用兵者險變百出能以屢遁取勝甚可畏也然則如之何孟子言之矣曰知其所窮者是也
君子之言也不下帶而道存焉
〈臣〉按聖人之言明白顯易如粟米麻絲之不可暫離而愚夫婦皆可得而知之蓋道勝則其言質也索隠行怪之徒侈其譸張䧺誕之説茫乎不知其畔其實乃皆儒者之所知而不欲言者而彼獨文之如此道不勝則其言枝也孟子善言之論為天下後世之立言者慮至深切矣
公孫鞅好刑名之學既至秦因嬖臣景監以求見孝公説以富國强兵之術公大悦與議國事卒定變法之令顔師古曰劉向别録云申子學好刑名刑名者循名以責實其尊君卑臣崇上抑下合於六經説者曰刑刑家名名家即太史公所論六家之二也此説非劉原父曰刑名即并學兩家術耳
申不害學黄老刑名以干韓昭侯昭侯用為相内修政敎外應諸侯十五年終申子之身國富兵强
韓非善刑名法術之學見韓之削弱數以書干韓王王不能用於是韓非疾治國不務求人任賢反舉浮淫之蠧而加之功實之上寛則寵名譽之人急則用介胄之士所飬非所用所用非所養悲㢘直不容於邪枉之臣觀往者得失之變作孤憤五蠧内外儲説難五十六篇十餘萬言
〈臣〉按刑名家本於黄老蓋老氏之學全類黄帝漢藝文志黄帝君臣十篇注云與老子相似而太公兵法引黄帝語如日中不彗是為失時操刀不割失利之期此政老氏之指朱子曰老子之學最忍閒時似虚無卑弱發出更支吾不得故世之用兵筭數刑名多本於老氏觀此則自漢以前亦好言黄老而不言老莊誠有以也老子之學一衍而為莊周則其説較佚宕而與老子收斂者異矣故黄老合而為刑名為清静猶足以理其國老莊合而為清談為佛之義學禪學以流禍於無窮此誠異學源流之辨不可不審也
陸生時時前稱説詩書帝罵之曰乃公居馬上得之安事詩書陸生曰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且湯武逆取而以順守之文武並用長久之術也昔者吳王夫差智伯秦始皇皆以極武而亡鄉使秦已并天下行仁義法先聖陛下安得而有之帝有慙色曰試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成敗之國陸生乃粗述存亡之徵凡著十二篇每奏一篇帝未嘗不稱善左右呼萬歳號其書為新語
〈臣〉按詩書之文乃自唐虞以来至秦魯之際所以為治之本與其具莫不畢載得之則前世所以盛失之則後世所以衰聖人定之為經以治萬世者也秦惟無道燔棄詩書滅絶仁義不旋踵而禍亡鄉使高帝鍳秦之失力行先王之道表章六經其時去古未逺詩書之文尚有能稱説之者豈待數世之後其書始稍稍出而漢治之盛不其復古哉惜乎帝不悦學不喜儒而陸賈猶能於其前説詩書不奪其所守新語之成雖帝亦為稱善可謂能正學以言而非曲學以阿世者矣
董仲舒曰春秋大一統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無以持一統法制數變下不知所守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絶其道勿使並進邪僻之説滅息然後統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
〈臣〉按漢初承六國之敝諸子百家殊方異趣亂聖人之宗後六藝乃稍稍出雖不盡為完書而收拾殘缺各自為家逓相祖述而先王之教以復明不可謂非諸經師之功也仲舒之學精於春秋公羊先時公羊五𫝊而至胡母子都始著之竹帛至仲舒以公羊顯榖梁自孫卿申公至蔡千秋江翁亦五𫝊至漢宣帝好之遂盛行於世左氏初出張蒼家賈誼為訓詁授趙人貫公後劉歆好之欲立之學移書太常與諸儒争然賴其言至建武中卒立也易自商瞿子木受之孔子五𫝊至齊田何何三傳而分為施孟梁邱之學又有東郡京房自云受易梁國焦延夀别為京氏學又有東莱費氏之學凡三家之學田氏始最盛而後則費氏大興鄭康成王弼之註所起也尚書伏生作傳四十一篇授同郡張生張生授歐陽生因有歐陽之學張又授夏侯都尉後因有大小夏侯之學至武帝時孔氏古文尚書出則安國以與伏𫝊相校合成五十八篇蓋尚書之𫝊始藉伏生而後有安國也申公受詩浮邱伯為魯詩轅固生𫝊詩為齊詩韓嬰亦𫝊詩是為韓詩而趙人毛萇善詩自云子夏所𫝊作詁訓𫝊後九江謝曼卿又為之𫝊東海衛敬仲受學曼卿為之序則後之言詩者咸主毛也高堂生𫝊士禮十七篇為儀禮李氏得周官獻之河間獻王為周禮獻王又得仲尼弟子及後學者所記一百三十一篇劉向校經籍因第而叙之而又得五種合二百十四篇戴徳刪其煩重為大戴記戴勝又刪之為小戴記今大學中庸二書㣲戴氏幾逸也獨言樂則漢初僅有制氏孝文時有竇公後河間獻王與諸儒作樂記而劉向校書别得樂記互異其道益㣲則以樂主音律為節又為鄭衛所亂自無遺法而非諸儒之失也夫以秦燔書籍而漢興自髙帝至文景皆未能表章絶業諸儒區區抱其遺經講論不衰其弟子咸守其師説有開闡而無背叛自是名家者愈多而其源流咸可考而知如小宗大宗之不可亂也由今思之秦漢之際一斯文絶續之㑹也藉使諸賢扶㣲繼絶之志一有未力則先王之言塗地無餘後雖有馬融賈逵二鄭何休服䖍王弼之徒亦孰從而為之箋釋訓詁而有宋諸大儒亦奚以集衆説之長而考其歸哉故嘗論經學之相際有三焉田何焦贛費直伏生孔安國轅固申韓毛萇仲舒賈誼向歆高堂生后蒼大小戴之屬一際也馬鄭之徒以至唐之孔賈一際也終以二程張子之討論折衷而朱子為集其大成焉則為際之大者而直與六經相接矣夫表章六經始自漢武而昌言於朝獨一仲舒仲舒學以春秋顯而其立言醇粹蓋深有得於六藝者宜伊川稱其度越諸子也
劉陶著書數十萬言又作七曜論匡老子反韓非復孟軻
〈臣〉按聖賢之言主於輔世立教非無為而作也匡老反韓復孟以視夫發墨守起膏肓鍼痼疾者其於輔世立教蓋有本末之異矣惜乎其書之不𫝊也
張昭𫝊權〈孫權〉嘗問衛尉嚴畯寧念小時所闇書不畯因誦孝經仲尼居昭曰嚴畯鄙生臣請為陛下誦之乃誦君子之事上咸以昭為知所誦
〈臣〉按畯嘗著孝經𫝊𫝊於世其誦仲尼居亦非茍然者當謂一經之大㫖備於首章耳如昭所誦以對君問則為知要云
晉傅休奕少時避難河内專心誦學後雖顯貴而著述不廢撰論經國九流及三史故事評斷得失各為區例名為傅子為内外中篇凡有四部六録合百四十首數十萬言初作内篇成子咸以示司空王沈沈與休奕書曰省足下所著書言富理濟經綸政體存重儒教足以塞楊墨之流遁齊孫孟於往代每開卷未嘗不歎息也咸字長虞好屬文論雖綺麗不足而言成規鍳潁川庾純嘗歎曰長虞之文近乎詩人之作矣
〈臣〉按傅咸作七經詩今所存者孝經論語毛詩周易周官左傳六詩耳詩各分二章惟周易止存一章其孝經詩一章曰立身行道始於事親上下無怨不惡於人〈一作不敢惡人〉孝無終始不離其身三者備矣以臨其民二章曰以孝事君不離令名進思盡忠義則不争匡救其惡灾害不生孝弟之至通於神明其有功於孔曾也大矣休奕之數十萬言歸於崇正道而塞異端宜其有令子為繼述也
束晳補亡詩序曰晳與同業疇人肄修鄉飲之禮然所詠之詩或有義無辭音樂取節闕而不備於是遥想既往存思在昔補著其文以綴舊制南陔云循彼南陔言采其蘭眷戀庭闈心不遑安彼居之子罔或㳺盤馨爾夕膳潔爾晨飡循彼南陔厥草油油彼居之子色思其柔眷戀庭闈心不遑留馨爾夕膳潔爾晨羞有獺有獺在河之涘凌波赴汨噬魴捕鯉嗷嗷林烏受哺於子養隆敬薄惟禽之似朂增爾䖍以介丕祉白華云白華朱蕚被於幽薄粲粲門子如磨如錯終晨三省匪惰其恪白華絳趺在陵之陬蒨蒨士子湼而不渝竭誠盡敬亹亹㤀劬白華元足在邱之曲堂堂處子無營無欲鮮侔晨葩莫之㸃〈玷同〉辱
夏侯湛作周詩叙曰周詩者南陔白華華黍由庚崇邱由儀六篇有其義而亡其辭湛續其亡故云周詩也詩曰旣殷斯䖍仰説洪恩夕定晨省奉朝侍昏宵中告退鷄鳴在門孳孳恭誨夙夜是敦
〈臣〉按晳詩六篇皆具今特取南陔白華者詩小序南陔孝子相戒以養白華孝子之潔白故止録此二篇詳湛叙亦當有六篇今所存一篇當是南陔之辭也故録之按世説湛作周詩成示潘岳岳曰此非徒温雅乃别見孝弟之性岳因此遂作家風詩岳之乾没不止隕身辱親其言豈敢荒寧一日三省者與所行相剌謬故弗録也又補亡續亡皆以翼經不愧法言而家風祖徳自劾戒子孫之類及家訓家誠所述止一身一家弗録可也故夏侯湛有昆弟誥亦弗録
齊獻王攸為太子太傅嘗獻箴於太子曰伊昔上皇建國立君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創業恢道以安人承祀祚延統重故爰立太子尊以宏道固以貳己儲徳既立邦有所恃夫親仁者功成邇佞者國傾故保相之材必擇賢明昔在成周旦奭作傅外以明徳自輔内以親親立固徳以義濟親則自然嬴廢公族其崩如山劉建子弟漢祚永傳楚以無極作亂宋以伊戾興難張禹佞給卒危强漢輔弼不忠禍及乃躬匪徒乃躬乃喪乃邦無曰父子不間昔有江充無曰至親匪貳或容潘崇諛言亂真譖潤離親驪姬之讒晉侯疑申固親以道勿固以恩修身以敬勿託以尊自損者有餘自益者彌昏庶事不可以不恤大本不可以不敦見亡戒危覩安思存冢子司義敢告在閽
〈臣〉按攸獻箴援引史𫝊理闗孝慈其言痛心刺骨聞者足戒他如張華女史之類亦以箴時政之失獨存此箴以見所係尤重有父之尊有君之親者所當三復攸身為儲傅又合於百官官箴王闕之義誠遵法之言也
何晏與夏侯元荀粲及山陽王弼之徒競為清談祖尚虚無謂六經為聖人糟粕由是天下士大夫爭慕效之遂成風俗不可復制焉
〈臣〉按宴等祖述老莊立論以為天地萬物皆以無為本無也者開物成務無往而不存者也隂陽恃以化生賢者恃以成徳故無之為用無爵而貴矣其説之放曠如此由是士大夫效之皆以浮誕為美廢弛職業以亡其國范𡩋以為其罪浮於桀紂者良然也時裴頠著崇有論以釋其𡚁惜乎其意為己勤矣而未及舉聖人之道以告之也夫彼糟粕六經則表章六經彼幽沈仁義則講明仁義斯有無之説皆舉矣如僅以有言也則固未有以勝夫無之説也
〈臣〉又按佛自漢明時入中國其教猶未盛自魏晉間學士大夫侈談莊老而佛書日益出其言亦皆莊老也大抵皆其時文士助之撰集自立講師孰為阿難孰為迦葉各相問難筆之於書及達摩東来又掃而為禪學然朱子以為其始也亦出於晉宋清談議論之餘習而稍務反求静養以黙證之而已夫敺老莊而歸佛空講義而為禪皆清談使然嗚呼誰生厲階至今為梗宴等之罪可勝誅哉
王導以江夏李充為丞相掾充以時俗崇尚浮虚乃著學箴以為老子云絶仁棄義民復孝慈豈仁義之道絶然後孝慈乃生哉蓋患乎懐仁義者寡利仁義者衆將寄責於聖人而遣累乎陳迹也凡人見形者衆及道者鮮逐迹愈篤離本愈逺故作學箴以袪其蔽曰名之攸彰道之攸廢乃損所隆乃崇所替非仁無以長物非義無以齊恥仁義固不可逺去其害仁義者而已
〈臣〉按正始能言之流波蕩一時惟羊祜最先惡之以為敗俗傷化渡江以後其風未息則陶侃尤深嫉之謂非先王之法言無益實用二公功業卓卓良由所見者篤不回於時也充以一掾慨然有箴時之言倘所謂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耶然味充之言猶右老子也
延篤傳時人或疑仁孝前後之證篤乃論之曰觀夫仁孝之辨紛然異端互引典文代取事據可謂篤論矣夫人二致同源總率百行非復銖兩輕重必定前後之數也如欲分其大較體而明之則孝在事親仁施品物施物則功濟於時事親則徳歸於己夫仁人之有孝猶四體之有心腹枝葉之有根本也聖人知之故曰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然體大難備物性好偏故所施不同事少兩兼者也仁以枝葉扶踈為大孝以心體本根為先仁孝同質而生純體之則互以為稱〈或仁或孝隨其所稱〉若偏而體之則各有其目〈以仁紀徳以孝稱賢各自為目不能總兼其美也臣〉按此亦論語孝弟為仁之本之義疏也前乎濂洛闗閩者尚逺而篤著論於聖賢之㣲言大義多所發明而又引經文以啟有子之言可以知其尊信之至矣
北史侍御史李諤以當時屬文體尚輕薄上書曰魏之三祖崇尚文辭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蟲之小藝下之從上遂成風俗江右齊梁其𡚁彌甚競一韻之竒爭一字之巧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惟是風雲之狀舉世以此相高朝廷據兹擢士禄利之路既開愛尚之情愈篤於是閭里童昏貴遊總丱未窺六甲先誦五言至如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説不復闗心何嘗入耳以傲誕為清虚以縁情為勲績指儒素為古拙周詞賦為君子故文章日繁其政日亂良由棄大聖之規模搆無用以為用也
〈臣〉按言之無文行之不逺有韻之文固文之著者韓愈言易竒而法詩正而葩易詩皆有韻者也詞賦蓋亦風雅之遺然其感物造端托喻連類以道其忠君爱親之情故為不悖於先王之法言也及齊梁諸人為之祇以供獻䛕導淫之具而建安黄初之體且為聴之恐卧之古音矣况於上焉者乎然則别裁偽體軌於典則亦卿大夫之責矣
唐韓愈原道篇曰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已無待於外之謂徳其文詩書易春秋其法禮樂刑政其民士農工賈其位君臣父子師友賔主昆弟夫婦其服麻絲其居宫室其食粟米果蔬魚肉其為道易明而其為教易行也是故以之為己則順而祥以之為人則愛而公以之為心則和而平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得其當是故生則得其情死則盡其常郊焉而天神假廟焉而人鬼饗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謂道也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堯以是𫝊之舜舜以是𫝊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𫝊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𫝊之孔子孔子𫝊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𫝊焉荀與揚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由周公而上上而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為臣故其説長然則如之何而可也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鰥寡孤獨廢疾者有養也其亦庶乎其可也
〈臣〉按釋氏自達磨東来一花五葉隻履西歸其神怪既足以衒流俗而其宗㫖以淨智妙圓體自空寂為言一掃從前義理而務反求黙證之功其後𫝊之既久聰明才智之士更出己意益求前人之所不及者以隂佐之於是其説重深極妙而非復如佛之始来者不過清虚縁業之論神通變現之術而已故嘗論之以為禪學之所以盛者非禪者能然而皆儒者之為之也傅奕言於太宗曰佛入中國孅兒幻夫摸象莊老以文飾之蓋唐人取經至京使僧人翻譯必使文士潤色如心經後註元奘譯于志寧許敬宗薛元超李義府等潤色潤色者羣集寺中某為佛某為阿難設為問答一改再改取莊列之言更加幻杳而止然其所攘者莊老也猶未敢顯然以周孔之言佐之也而沈溺既久恣無忌憚至有宋而益不可制矣如蘇轍註老子後序曰中庸云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此佛法也六祖謂不思善不思惡則喜怒哀樂之未發也蓋中者佛性之異名和者六度萬行之總目其説一出軾極贊之以為竒特而一時程門高弟如吕大臨之論未發游酢之論歸仁楊時之從僧常總問性善謝良佐之言知覺皆不能篤於其師説以入於禪僧杲黠者也窺吾儒之意已動而易入也則語楊之門人張九成曰左右既得把柄入手開導之際當改頭換面隨宜説法使殊塗同歸則世出世間兩不恨矣杲之學惟主無事省縁静坐體究每用儒家言語説向士大夫故其語張如此自此凡張氏所論著皆陽儒而隂釋視蘇氏之顯然以儒佛為同者其機尤工而隠矣至陸九淵闢釋氏以為自私自利而其學以收拾精神自作主宰窮究磨煉一朝自省亦禪學也其弟子如詹阜民下樓之覺徐仲誠鏡中之見楊慈湖雙明閣上扇訟之證夜中黑幕脱去之悟一禪機也蓋南渡以前士大夫之好佛也顯不諱其為佛南渡以後士大夫之好佛也譎諱其為佛而隂主之主之既久而亦終不可掩也故西江之學禪機最深離合出入之間使人不覺而其徒則顯然逗露矣嗚呼為釋氏之徒者恐其説之壞常欲附於吾儒至於呵佛罵祖以巧䕶其説而儒之入於釋者亦恐其説之壞至於改頭換面以自亂其宗幸而有大賢出排之甚力然而如傅奕韓愈闢之於儒佛判然之日其勢已艱有宋諸大儒闢之於儒佛混一日其艱不更甚而其勢不更急哉然而周惇頤言誠程頤言敬張載言禮朱熹言涵養致知力行皆直掲聖學之統宗刋落異端之紕繆如河海之有源委也如日月之麗於天而螢爝之光息也千有餘年之間聖人之𫝊得以復明雖於釋氏不能人其人火其書而其人不至於入吾儒其書不至於入吾書矣有明之初師無異教家無異説曹端薛瑄胡居仁以理學顯皆循循誦法先王之言服膺程朱之説陳獻章江門之學一倡而禪學興矣自程敏政道一編出而儒釋又混矣至王守仁起而其説乃大盛其指一陸氏也然終賴程朱之説具在可因是以得先王之教故一時後先起而闢之者有章懋羅欽順吕原魏校崔銑顧憲成馮從吾高攀龍諸君子而王氏之學訖不能相勝云
韋處厚穆宗立為翰林侍講學士處厚以帝冲怠不向學即與路隋合易書詩春秋禮孝經論語掇其粹要題為六經法言二十篇上之冀助省覽帝稱善
〈臣〉按法言之稱見於經而揚䧺用法以應當世之問故名其書法言韋路二子掇六經之粹要以進御覽亦曰法言其為不悖於先聖一揆也
薛放穆宗為太子拜侍讀及即位參贊機命帝嘗問朕嘗欲學經與史何先放曰六經者聖人之言孔子所發明天人之極也史記道成敗得失亦足以鑒然謬於是非非六經比帝曰吾聞學者白首不能一經安得其要乎對曰論語六經之菁華也孝經人倫之本也漢時論語首立於學宫光武令虎賁士皆習孝經明皇為注訓蓋人知孝慈則氣感和樂也帝曰聖人以孝為至徳要道信然
〈臣〉按放知史非經比使人主先經後史學問為有根柢矣論語六經之菁華亦程朱以前僅有之説也人知孝慈氣感和樂故乃仰前規於漢室稽祖訓於石臺聖教王章闡揚斯極法莫大焉
宋真宗時天書封禪事將起帝幸祕閣驟問杜鎬曰古所謂河出圖洛出書果何事耶鎬老儒不測其㫖漫應之曰此聖人以神道設教爾帝由此意决
〈臣〉按真宗恥於澶淵之盟而惑王欽若之説欲託符瑞以誇示天下河圖洛書神道設教欽若方言之而鎬言乃與之合其亦有所受之矣嗣後陳堯叟陳彭年丁謂之徒益以經義附和而天下爭言符瑞矣史稱鎬不測上㫖而漫應云爾者恐未必然〈臣〉竊有感於張禹之畏王根也而曰灾變之意深逺難見聖人罕言命不語怪性與天道自子貢之屬不得聞漢成由此不疑王氏周天元〈周主贇〉之將立五后也博士何妥曰帝嚳四妃虞舜二妃先代之數何常之有天元大悦此二人者皆引經義以成其佞與欽若鎬皆可謂之侮聖人之言孝經所謂非聖者無法正此等也善乎槐里令朱雲之上書斥言禹孔子所謂鄙夫不可與事君茍患失之無所不至者也小宗伯辛彦之之對天元曰皇后與天子敵體不宜有五與夫待制孫奭之言曰以臣愚所聞天何言哉豈有書也庶幾於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者乎
朱熹近思録序曰淳熙乙未之夏東莱吕伯恭来自東陽過予寒泉精舍留止旬日相與讀周子程子張子之書歎其廣大閎博若無津涯而懼夫初學者不知所入也因共掇取其闗於大體而切於日用者以為此編總六百二十二條分十四卷蓋凡學者所以求端用力處己治人之要與夫辨異端觀聖賢之大畧皆麤見其梗槩以為窮鄉晩進有志於學而無明師良友以先後之者誠得此而玩心焉亦足以得其門而入矣如此然後求諸四君子之全書沈潛反覆優柔厭飫以致其博而反諸約焉則其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庶乎其有以盡得之若憚煩勞安簡便以為取足於此而可則非今日所以纂集此書之意也
〈臣〉按周程張子之書其開闡聖言大醇而無小疵者也而熹復掇其要者為近思録欲學者由此以求諸四君子之全書而東莱吕祖謙復序其意謂自卑升髙自近及逺庶幾不失纂集之指若乃躐等陵節流於空虚無所據依則豈所謂近思者耶蓋由熹之意將使學者言行滿天下而無擇言過行由祖謙之意惟恐學者之入於非法非道其義交相發也
朱熹名臣言行録序曰予讀近代文集及記事之書觀其所載國朝名臣言行之迹多有補於世教者然以其散出而無統也既莫究其始終表裏之全而又汨於虚浮怪誕之説予常病之於是掇取其要聚為此書以便記覽尚恨書籍不備多所遺闕嗣有所得當續書之〈臣〉按名臣言行録前後集共載九十有六人始於趙普終於陳師道所録格言懿行蓋詳而要矣跡熹之用心深欲補裨世敎以救虚浮怪誕之失蓋與近思録一書相表裏云
熹提㸃江西刑獄公事入奏有要之於路以為正心誠意之學上所厭聞戒勿以為言熹曰吾平生所學惟此四字豈可隠黙以欺吾君乎
〈臣〉按熹在孝光寧三朝疏凡數十上切劘時政不忌諱屈撓而其㫖要在於格君心不徒人適政間也平生所學惟正心誠意即孟子所謂非堯舜之道不陳也熹嘗謂聖賢道統之𫝊散在方冊聖經之㫖不明而道統之𫝊始晦於是竭其精力以硏窮聖賢之經訓蓋自漢之馬鄭唐之賈孔之徒各以其師説解經而未粹然一歸於正周惇頤始為太極圖通書以言易程頤於易詩書春秋有𫝊有説至熹則尤詳易有本義有啟䝉書有説有書古經及序詩集𫝊有詩序辨説禮有經𫝊通解集𫝊集註有大學中庸章句或問論語孟子集註集義指要中庸輯畧孝經刋誤蓋先王之法言自此大顯而後世其永賴之矣
馮椅曰左傳云仲尼曰古語有之曰克己復禮仁也蓋古有此語惟顔子可以從事於此又曰出門如賔承事如祭仁之則也亦古有此語惟仲弓可以語之
〈臣〉按聖人之言仁罕矣獨其告顔子仲弓者約而盡先儒以為此二章乾坤之義備焉而要皆古語非别有所指授也聖人一話一言必則古昔稱先王而於其言之粹者尤不啻己言之而心得之而即以為敎如此也夫六經皆夫子之所手定而其出於夫子之作者蓋亦僅矣於易繫以十翼要亦解經而不可以為作春秋一筆一削則皆魯史之舊文也論語一書聖人之言甚詳特門弟子之所記而亦非聖人之作也天下萬世仰夫子之言炳炳麟麟光於日星永於金石而夫子亦惟明先王之道言先王之言而已終身以述者自處也經曰非法言不言謂夫子之自道可也抑臣感於此而又有以知夫先王之教之深也曾鞏有言曰至治之一教化既成道徳一而風俗同言理者雖異人殊世未嘗不同其指理當故無二也是以詩書之文自唐虞以来至秦魯之際相去千餘載作者非一人其文數萬而其所發明更相表裏如一人之説由今思之即何獨詩書哉克己復禮出門如賔承事如祭不知何人之語而其所發明即唐虞以来神聖之授受豈復過此哉蓋自後世異端之學最憚言理此不獨言理而直示之禮初無有直提本心虚靈知覺之可以為仁也異學常惺惺法亦似敬以直内此云出門承事云賔祭仍然敬義夹持内外交養初無有無寸之尺無星之秤之可以為敬也斯二語者言簡理至而已逸其人蓋亦非獨其人之能為是語而先王之時學者無異教異説雖其所得淺深之不同而其指趣則一而已矣古詩自三百篇而外逸者猶皆可𫝊而民謡輿誦嘗有至理與聖賢之言相發明况學者之言乎〈臣〉是以益知先王之教之深而必無有不言其言者也道徳衰而辭説繁其在春秋之世乎其諸索隠行怪之徒始之與
〈臣〉又按讀論語一書不特可以識聖人之言又可以見門弟子之記聖言者簡重而有體也先儒以為出於曾子有子子夏之徒所記蓋皆得於聖人之深者其序次聖言謹嚴爾雅絶有體要今其書煌煌乎與六經相為表裏發明矣孟氏之書亦非其自著其徒萬章公孫丑相與記其所言耳今七篇者是也臣竊異夫後之學者之僅知記其師之説而不知所以𫝊世而行逺也夫言以足志文以足言言之無文行之不逺文固言語自然之節必不可以已也所謂辭達而已者亦謂其辭則然而非方言里語亦可以為辭也自夫子没千有餘年得程朱而道益大顯其言無不可以羽翼聖經發皇幽渺而獨其弟子無有能整齊比屬使有文章倫理便於誦讀而尋繹者也此固尊信其師之深親承其謦欬不敢有一毫增損恐不得其真而獨不知其不可以𫝊世而行逺也夫程朱之書其所自著雖其小小題叙亦皆有法度不獨書疏劄子而已𫝊世行逺亦足與六經表裏發明而獨其平日之言記自弟子者方言里語隨得輒録此誠未成之書而不無有待於後者也抑尤有不可者弟子之尊其師説曰語録佛氏之書亦曰語録夫左氏有國語夫子論語有齊魯兩家亦有家語語録之稱雖於義無害然而釋氏之書始亦諱其不文而嘗取莊老之書以文之矣後枝分𣲖别其説益繁而不能文焉又其問答所參即事指喝本屬不經故直録其語不加剪截獨怪儒者服聖教言聖言而其書一如釋氏之書無為也自諸儒語録盛行與佛書交雜其言之無文同其書之義例同要為以儒而入於釋之漸不可不慎也昔揚雄作太元擬經法言擬論語王通著文中子亦擬經學者非之今程朱之説非雄通比也學者誠不能及曾子有子子夏而豈必出萬章公孫丑下哉整齊比屬以次於六經語孟之後而凡諸儒之言之足以羽翼發明者率倣此義例以成書而姑置其語録之名若此者所以𫝊世而行逺也〈臣〉是以備論之以上法言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五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六
卿大夫之孝
徳行
易坤六二直方大不習旡不利〈本爻直方大指心徳言程傳及本義皆從坤道上說来乃推原爻義〉
朱子本義曰柔順正固坤之直也賦形有定坤之方也徳合无疆坤之大也六二柔順而中正又得坤道之純者故其徳内直外方而又盛大不待學習而無不利
直其正也方其義也君子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徳不孤直方大不習无不利則不疑其所行也程子傳曰直言其正也方言其義也君子主敬以直其内守義以方其外敬立而内直義形而外方義形於外非在外也敬義既立其徳盛矣不期大而大矣徳不孤也旡所用而不周无所施而不利孰為疑乎
朱子曰敬而无義則事必錯義而无敬則无本何以為義皆是孤也須是敬義立方不孤施之事君則忠於君事親則悅於親交朋友則信於朋友皆不待習而無一之不利也
〈臣〉按直方大形容坤道之自然故不習而無所不利也在聖人則從容中道亦不習而無所不利也文言則以學言之敬義夾持上達天徳則雖聖人不越乎此無異道也孟子言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生理本直善養者全其本然之直而已持其志敬以直内也而直養之功在集義集義之要在知言義以方外也故程子引以證文言也不疑其所行正經所謂身無擇行行滿天下無怨惡者蓋此兩言者千古制行之極也善乎隆山李舜臣之言曰乾九三言誠坤六二言敬誠敬者乾坤之别也先儒誠敬之學起於此乾九二言仁坤六二言義仁義者隂陽之辯也先儒論仁義之用取諸此夫先王之徳行固盡於乾坤二卦矣
師九二在師中吉无咎王三錫命
程子傳曰師卦惟九二一陽為衆隂所歸五居君位是其正應二乃師之主専制其事者也居下而専制其事惟在師則可自古命将閫外之事得専制之在師専制而得中道故吉而无咎既處之盡其善則能成功而安天下故錫寵命至於三也人臣之道於事無所敢専惟閫外之事則専制之雖制之在已然因師之力而能致者皆君所與而職當為也世儒有論魯祀周公以天子禮樂以為周公能為人臣不能為之功則可用人臣不得用之禮樂是不知人臣之道也夫居周公之位則為周公之事由其位而能為者皆所當為也周公乃盡其職耳子道亦然唯孟子為知此義故曰事親若曽子者可也未嘗以曽子之孝為有餘也葢曽子之身所能為者皆所當為也〈臣〉按人臣事君効一官各有其官之所當為辦一職當知其職之所難稱而至於在師則其責尤重而其任尤鉅矣國之安危於是乎在民之休戚於是焉繫勝負呼吸之間理亂反掌之際故凡事無所敢専惟閫外之事得専制之非以便其私也予之以非常之任正責之以非常之功而至於功之既成雖其為振古所無亦皆其所當為周公之大勲勞非有餘忠大舜之䕫䕫齋慄非有餘孝也夫王者之用兵以毒天下者安天下故王弼注云行師得吉莫善懷邦而程子亦曰凡師之道威和並至則吉盖行師不俟决機制勝為吉而吉於綏懷衆民使莫不咸服即初六所為師出以律者九二剛勝之将由是道為得中故無愧乎其錫命之三也後世握兵權専制閫外者生殺自恣草菅民命以為誰何而至用兵機宜難頃刻待者輙蓄縮不事事動取上㫖以自弛其負或趣之使前仍畏避不應勇於殘民怯於赴敵為其所不為而失其所當為此之謂反其中道雖臧亦凶而况必無致勝之理哉
小畜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
程子傳曰四于畜時處近君之位畜君者也若内有孚誠則五志信之從其畜也卦獨一隂畜衆陽者也諸陽之志繫于四四惟盡其孚誠以應之則可以感之矣故其傷害逺其危懼免也如此則可以旡咎〈臣〉按徵招角招之詩曰畜君何尤而孟子以為畜君者好君也畜君固所以愛其君然自下畜上以隂畜陽本不能無傷害憂懼曰血曰惕甚危之也惟其畜君之心出於極誠無偽以四之有孚感五之有孚君臣合志乃血去而惕出矣子路問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夫人臣之行亦惟其誠而已矣犯顔諫諍本非得已而或者以市名也以要譽也又或隂有所為如谷永之黨於私門而専攻上失豈得謂之畜君哉抑有孚之血去惕出固其恒理然觀於宻雲不雨自我西郊四雖有孚猶宻雲之不能成雨幾幾乎與血惕鄰而無以畜止其君也文王之羑里周公之居東其去血惕也幾何哉然兩聖人者忠誠之極足貫天人文卒免於難而公亦有風雷之應向之不雨者終亦既雨既處矣故曰惟其誠而已矣
泰初九拔茅茹以其彚征吉
程子傳曰君子之進必與其朋類相牽援如茅之根然抜其一則牽連而起矣茹根之相牽連者故以為象彚類也賢者以其類進同志以行其道是以吉也〈臣〉按人臣之行既以自靖為職而尤莫急於進賢盖國家之事非一人所能勝任庶司百職必盡得賢才乃可合而成治故君子必與其朋類相牽援如茅茹之相連而起也書曰同寅協恭和衷哉唐虞之臣相與謀議於朝曰都曰俞昌言交拜廓然大公無猜疑之端無間隔之情而每命一官必各舉其所知真有茅茹之象故能成師師濟濟之盛也若足已自専以國家之事為一室之私不復廣詢賢才與之協心共治則異已者日疎迎已者日進所謂與小人為朋而泰轉為否矣易之一書於人臣之進賢退不肖葢反覆致意焉同人之初九曰同人于門无咎六二曰同人于宗吝門公也宗私也君子小人之别也頥之六四曰顛頥吉四以大臣而待養於初九在下之賢似顛而吉也大過之九三曰㨂撓凶剛甚而無輔也解之九四曰解而拇朋至斯孚解去小人而君子朋来也上六公用射隼于髙墉之上疾惡如隼也益之六二曰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永貞吉好善而来告者衆也鼎之九四曰鼎折足覆公餗四所與非其人如㨂撓也夫國家之善敗分於此而人臣邪正公私之辯亦决於此故此可以觀卿大夫之徳行也
九二包荒用馮河不遐遺朋亡得尚于中行
程子傳曰包荒用馮河不遐遺朋亡四者處泰之道也人情安肆則政舒緩而法度廢弛庶事無節治之之道必有包含荒穢之量則其施為寛裕詳宻𡚁革事理而人安之故在包荒也泰寧之世人情習於乆安安於守常惰於因循憚於更變非有馮河之勇不能有為於斯時也馮河謂其剛果足以濟深越險也泰寧之時人心狃於泰則茍安逸而已惡能深思逺慮及於遐逺之事哉治夫泰者當周及庶事雖遐逺不可遺若事之微隠賢才之在僻陋皆遐逺者也時㤗則固遺之矣夫時之既泰則人習於安其情肆而失節将約而正之非絶去其朋與之私則不能也故云朋亡治泰之道有此四者則能合於九二之徳故曰得尚于中行
〈臣〉按此治泰之道也泰之時宜若可以無患矣而必有是四者之患又况時非泰寧則其可患不更甚而治之不更難乎然而泰之不終於泰以至於亂者固皆泰之時啟之也泰之時輕變舊章不知大體科條煩碎而督責促急之亂成矣泰之時文恬武嬉上下偷安而積弱不振之亂成矣㤗之時欲速見小不能深思乆長而壅蔽之亂成矣泰之時政歸私門朋比為欺則尤召亂之階而其患禍有不可勝言者矣夫泰之時不謹此四者則泰必否若否之時克深思悔悟雖用力倍艱而亦必泰治亂豈有常期哉抑臣謂之四者臣道也君亦有之有容徳乃大人君之包荒也威克厥愛允濟人君之馮河也不泄邇不忘逺人君之不遐遺也防其邪物訖其嗜欲人君之朋亡也
大有九二大車以載有攸往无咎
程子傳曰九以陽剛居二為六五之君所倚任剛健則才勝居柔則謙順得中則无過其才如此所以能勝大有之任如大車之材强壯能勝載重物也可以任重行逺故有攸往而无咎也
〈臣〉按人臣為君所倚任即當以身任天下之重合羣策收羣力所謂謙順也急病而讓夷當事不避難所謂剛健也如此則能勝大有之任如大車强壯之才可負重行逺矣詩曰載輸爾載将伯助予周之末也皇父卿士之屬皆輸載者而又窘之以隂雨焉詩人故傷之也
豫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程子傳曰四大臣之位六五之君順從之以陽剛而任上之事豫之所由也故云由豫大有得言得大行其志以致天下之豫也勿疑朋盍簪四當天下之任危疑之地也獨當上之倚任而下無同徳之助所以疑也惟當盡其至誠勿有疑慮則朋類自當盍聚簪聚也簪之名簪取聚髪也
〈臣〉按人臣當天下之任危疑之地同徳之助常患其鮮惟其竭誠盡慎而无有一毫為己之私則即異已者亦當悅服而况朋類乎隨之九四曰有孚在道以明何咎益之六三曰有孚中行告公用圭萃之六二升之九二皆曰孚乃利用禴皆言誠也孟子曰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
頥上九由頥厲吉利涉大川
程子傳曰上九以剛陽之徳居師傅之任六五之君柔順而從于已賴已之養是當天下之任天下由之以養也以人臣而當是任必常懷危厲則吉也如伊尹周公何嘗不憂勤兢畏故得終吉身當天下大任宜竭其才力濟天下之艱危成天下之治安故曰利涉大川
〈臣〉按豫九四曰由豫四下于五已有可疑之迹今由頥在上以剛陽之徳居師傅之任豈得不更懷危厲古之大臣如伊尹周公亦唯此憂勤兢畏之心可告白於列祖先王而君亦終賴以濟故可疑者卒勿疑危厲者終得吉也頥之六五不利涉大川而上九利涉大川轉危為安圖易於艱惟此竭誠盡慎之臣而已矣易葢三復於臣道之惟一誠與
蹇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
程子傳曰二以中正之徳居艮體止于中正者也與五相應是中正之人為中正之君所信任故謂之王臣雖上下同徳而五方在大蹇之中致力於蹇難之時其蹇難至甚故為蹇于蹇也二雖中正以隂柔之才豈易勝其任所以蹇于蹇也雖使不勝志義可嘉故稱其忠藎不為己也
朱子本義曰不言吉凶者占者但當鞠躬盡力而已至於成敗利鈍則非所論也
〈臣〉按治平之日從容奉職宜若無過一當蹇難而克盡王臣之分者者鮮矣詩曰天之方蹶無然泄泄處蹇而仍泄泄然是不蹇于蹇者也二處于蹇而又蹇以求濟之是為蹇于蹇此豈復計較成敗利鈍而為之哉故曰匪躬之故也夫人臣之不能事其君皆以躬之故而已矣平時不克憂盛危明以至蹇難以其躬也至蹇難而觀望畏避不克盡力致命亦以其躬也宫室之美妻妾之奉皆為躬也失其本心行道乞人之不若亦為躬也故曰事君能致其身能致其身斯不辱其身不羞其親可為孝矣
渙六四渙其羣元吉渙有丘匪夷所思
〈臣〉按渙其羣程子以為天下渙散而能使之羣聚朱子引蘇洵云羣者聖人之所欲渙以混一天下者也葢當人心渙散之時各相朋黨不能混一惟六四能渙小人之私羣成天下之公道此所以元吉也王弼注亦云能散羣之險以光其道大抵天下渙散成於人心之各自為羣六四能渙之使合為一則為一大羣矣程傳亦互相發也渙有丘傳謂丘聚之大也方渙散而能致其大聚其用至妙非平常之見所能思本義亦同之王注亦云處于卑順不可自専而為散之任猶有丘墟匪夷之慮雖為元吉所思不可忘也傳及本義言其功用之妙能消土崩瓦解之變于指顧之間注言其操心之危仍懷險阻艱難之慮于既平之後其義亦互相發也
未濟九二曳其輪貞吉
孔頴達疏曰九二居未濟之時處險難之内體剛中之質以應於五五體隂柔委任于二令其濟難者也經綸屯蹇任重憂深故曰曳其輪言其勞也靖難在正然後得吉故曰曳其輪貞吉也
程子傳曰未濟者君道艱難之時也方艱難之時所賴者才臣耳尤當盡恭順之道故戒曳其輪則得正而吉也倒曳其輪殺其勢緩其進戒用剛之過也唐之郭子儀李晟當艱危未濟之時能極其恭順所以為得正而能保其終吉也
〈臣〉按未濟之時經綸出險勞苦甚矣曳其輪勢逆而力倍也疏意然也然古之大臣必罔以寵利居成功功大而心愈小然則疏所言猶才臣𫝊所言則純臣也記有之下之事上也雖有庇民之大徳不敢有君民之心仁之厚也是故君子恭儉以求役仁信讓以求役禮不自尚其事不自尊其身儉於位而寡於欲讓於賢卑已而尊人小心而畏義求以事君得之自是不得自是以聽天命此之謂也
九四貞吉悔亡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賞于大國
〈臣〉按戒謹恐懼固君子畢生之學而尤臣道之極軌也故曰為人臣止於敬若艱危未濟之時尤不可以不戒故曰臨事而懼好謀而成雨無正小旻板蕩諸詩所痛皆不克震之禍也九居四本不正而有悔勉而貞則悔亡不貞者可勉而貞也貞者即震動悚懼之謂也伐鬼方三年有賞者言用力之甚成功之難不乆則無以濟不極其勤動堅忍亦無以乆也唐之討蔡州平澤潞撓之者衆矣裴度李徳裕堅持而身任之而未濟者終濟矣其得於伐鬼方之義夫
繋辭子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不見利不勸不威不懲小懲而大誠此小人之福也易曰屨校滅趾无咎此之謂也
馮椅曰不以不仁為恥故見利而後勸于為仁不以不義為恥故畏威而後懲于不義
朱震曰小人不恥不仁故不畏不義䧟于死亡辱及其先恥孰大焉
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無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也故惡積而不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易曰何校㓕耳凶
楊萬里曰夫子釋噬嗑初上之辭謂懲惡在初改過在小
〈臣〉按小惡者大罪之積也㓕趾者㓕耳之漸也善乎董仲舒之言曰積善在身猶長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積惡在身猶火銷膏而人不見也夫徳行之敗豈在大哉
書盤庚中兹予有亂政同位具乃貝玉乃祖乃父丕乃告我高后曰作丕刑于朕孫廸髙后丕乃崇降弗祥蔡沈傳曰亂治也具多取而兼有之言若我治政之臣所與共天位者不以民生為念而務富貝玉者其祖父上告我成湯作丕刑于其子孫啟成湯丕乃崇降弗祥而不赦也王氏曰盤庚時商俗衰士大夫棄義即利故盤庚以具貝玉為戒自成周以上莫不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故其俗皆嚴鬼神以經考之商俗為甚故盤庚特稱先后與臣民之祖父崇降罪疾為告
盤庚下朕不肩好貨敢恭生生鞠人謀人之保居叙欽蔡沈傳曰肩任敢勇也鞠養也我不任好賄之人惟勇于敬民以其生生為念使鞠人謀人之保居者吾則叙而用之欽而禮之也
〈臣〉按人臣之制行莫先于嚴義利之辯敦厲亷隅愛惜名節而後可與亂政可與同位俗流失世敗壞往往起於士大夫好貨之心而上過信而肩之彼其心惟知具乃貝玉豈知有國家夫子所謂鄙夫無所不至者也崇降弗祥王氏以為商俗嚴鬼神故云夫黷貨無厭弗恭生生禍中於國而亦必凶于而家乃祖乃父豈其能與享之崇降弗祥固其宜也盤庚云然者欲儆悟其貪愚而以其親生膝下最初之良心感切之也豈以其俗尚鬼之謂哉
說命上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俾率先王廸我髙后以康兆民
蔡沈傳曰說既作相總百官則卿士而下皆其僚屬髙宗欲傅說暨其僚屬同心正救使循先王之道蹈成湯之迹以安天下之民
〈臣〉按相無所不統而無所専主乃僚之事即其事功即其功其何猜焉而異其心乎秦誓言人之有技媢嫉以惡之人之彦聖而違之俾不通實不能容此其故亦在不公不誠而已矣不公則惟恐功不自己出不誠則㒺有愛于國家於是乎閒隔之形成而殆哉之禍亟矣
說命下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堯舜其心愧恥若撻于市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佑我烈祖格于皇天爾尚明保予罔俾阿衡専美有商〈臣〉按孟子曰恥之於人大矣人之知恥者亦各隨其識量之廣狹而見焉聖人之恥何恥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聖人之恥何恥也聖人之所恥者其君不為堯舜也四海之大一夫之不得其所也堯舜其君難矣雖以湯武之聖猶未堯舜若也而天下之民無一夫之不得其所又堯舜之所難也則聖人之恥無時已也終其身而已矣若四郊多壘卿大夫之辱也地廣大荒而不治士之辱也此亦賢者之恥也若不義之萬鍾墦間之富貴則鄉黨自好者不為而謂賢者為之乎此所謂無恥之恥矣
微子自靖人自獻于先王
蔡沈傳曰靖安也各安其義之所當盡以自達其志于先王使無愧於神明而已
〈臣〉按聖人之行不同也死生去就各惟其心之所安而已矣心之所安即仁故夫子稱三仁焉先儒以為三仁之志各有所在微子自謀存宗祀以獻於先王比干自謀死諫以獻於先王箕子自謀佯狂俟紂改過以獻於先王後世以子孫為重古人以義理為重後世智慮淺狹故見死為髙節古人智慮廣大故以死為常事或去或死或生初無髙下義之所在三人各安之矣〈臣〉謂古人以義理為重故不必以死為髙後世死生為重則或去或生自是達節之所為而死為守節也比干之死非其不通於權而後世則當以比干之死為經也他日夫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孟子曰生人之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茍得也死人之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故非如箕子之内難而能正志不可言狂非如微子之存宗祀不可言遯
洛誥予旦以多子越御事篤前人成烈答其師作周孚先
蔡沈傳曰周公言我以衆卿大夫及治事之臣篤厚文武成功以答天下之衆也孚信也作周孚先者人臣信以事上以信而倡後人也
〈臣〉按易言孚乃利用禴葢人臣之道惟以實心為實事則所往無不濟也中孚之六四馬匹亡无咎是欲絶其下之黨以獨致孚于君即所謂渙其羣者也洛誥以多子越御事篤前人成烈是欲帥其下之屬以合致孚於君即所謂渙有丘者也夫身為宰輔而弗克以誠信之道先多子多子效之亦無以先御事則上下相欺慢而君之勢孤矣公之勲誠可以格皇天告前人而猶願與諸臣共勉焉先之也先之者以保我子孫黎民之心無窮之計慮也
君奭今在予小子旦若游大川予往暨汝奭其濟〈臣〉按書序召公為保周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召公不悅周公作君奭而司馬遷唐孔氏葛氏皆因其說先儒已有深斥其陋者矣天下之事誠非一人可勝也而疑丞輔弼之地其責甚重也艱難之運其安危繋屬尤不細也幸而得一才者賢者與之共事已相須不啻左右手尤幸而得一聖人焉而已又賢也真千古願望難冀之一遇相與涉險濟難若涉大川者之同舟而得津涯而顧有所不平於其心者乎今夫權位相軋謀議相左呼吸利害交相避政出於他人而懼其病己事不出於己而忌其成功此後世専擅壅蔽媢嫉者之所為少知愛國者猶竊痛之曽召公大賢而以是芥蔕者乎商之賢聖之君六七作中間更不靖而復興者屢矣實賴其臣不獨保衡伊陟臣扈巫咸巫賢甘盤傅說而已也百姓王人罔不秉徳明恤在内者之皆賢也小臣屏侯甸咸奔走則在外者之皆賢也故一人有事於四方如龜筮之孚如臂指之使必無有相疑忌扞格於其間者也文王克修和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閎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顛有若南宫适之數臣者奔走禦侮疏附後先於朝無不盡之情無相避之私無互猜之形而武王亦曰予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徳又曰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召公尤亂臣中之賢而親者而脫有所疑忌於周公是三千之衆之不若也而可信乎且何獨周公無可疑哉人之願効忠者亦何疏戚也鮑叔牙薦管仲夫豈髙傒疎而管仲親哉臼季薦冀缺缺之賢豈必勝狐趙舊臣哉夫世有叔牙臼季之臣即願得才賢與共國家而疏逺微賤仇讐有罪之人亦樂與同事無嫌而况賢於二臣逺甚者乎甚哉序說之妄也
周官凡我有官君子欽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㓕私民其允懷
〈臣〉按六卿分職率屬其官備矣邦治邦教邦禮邦政邦禁邦土其法詳矣然有治人無治法不得其人官雖備而皆曠瘝也科條雖精宻而皆文具也不欽不慎不公則良法美意皆為鬻私之階而叢奸之門矣令日行而日反也屬以此欺其長長亦以慢其上上下交相遁而民坐受其𡚁矣㓕私者千古之臣箴也不公無以制私不欽不慎必不能公欽也慎也敬也敬吾君者敬吾親也
冏命非人其吉惟貨其吉若時瘝厥官惟爾大弗克祗厥辟惟予汝辜
蔡沈傳曰戒其以貨賄任羣僕也言不於其人之善而惟以貨賄為善則是曠厥官汝大不能敬其君而我亦汝罪矣
〈臣〉按自盤庚以具乃貝玉戒在位而穆王復以此戒伯冏其商周之衰乎成湯文武之際其臣何至數數以貨煩上之戒令哉穆王吕刑言庶威奪貨言惟貨惟来言無或私家于獄之兩辭真能探下之情矣葢可以觀世變也
詩魏風伐檀〈篇名〉
小序刺貪也在位貪鄙無功而食禄君子不得進仕爾
其一章曰坎坎伐檀兮窴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漣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㕓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懸貆〈貉類〉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臣〉按此詩序以為刺貪朱子以為専美君子之不素餐然有思於君子之不素餐所以甚素餐之愧也不稼不穡而取禾三百之多不狩不獵而爾庭有懸貆此政訢謂佌佌彼有屋䔩䔩方有穀者獨非貪乎一美一刺義固相發也
小雅四牡〈篇名〉其首章曰王事靡鹽我心傷悲
〈臣〉按鄭箋云無私恩非孝子無公義非忠臣夫奉君命而出而以私恩為重亦非所以為孝也王事之謂何而以将父将母之心易其傷悲乎将父将母之心人子之至情亦天下之公義也猶不敢以易我王事而况情之不本於将父将母者而可以亂我心曲乎一使也而必求王事之堅固此心何心也可以諗吾君可以諗吾父母其為将也孰大焉又不可謂勤王事之日非養父母之日也靡盬說文云煑海為鹽煑池為盬盬苦易敗故𫝊以不堅固訓之
出車〈篇名〉其四章曰豈不懷歸畏此簡書
〈臣〉按此還率在途而追叙其未歸之情也簡書策命臨遣之辭王事多難以閫外付與而策命臨遣之茍隕越於下将為天子憂而寧無畏乎三軍之命懸於帥二章云憂心悄悄僕夫况瘁大帥悄悄之憂而僕夫亦感而憔悴則其紀律之嚴衆志之一可知矣宜一月三㨗而收赫赫之威也若河上乎翶翔者安得有况瘁之容哉
六月〈篇名〉其末章曰侯誰在矣張仲孝友
〈臣〉按六月之卒章賢吉甫之友而以孝友之張仲終焉㫖哉詩言人臣任天下之重兼文武之寄所與不可不慎也孝友之張仲無求於吉甫者也仲也孝必不與不孝者友仲也友必不與不友者友仲也可與吉甫友又必凡為吉甫之諸友皆可與仲也友者也吉甫誠賢矣哉豈不足以兼文武而憲萬邦哉
雨無正〈篇名〉其二章曰正大夫離居莫知我勩〈勞也〉三事大夫莫肯夙夜邦君諸侯莫肯朝夕
〈臣〉按雨無正朱子以為飢饉之後羣臣離散其不去者作詩以責去者夫其去者雖憂讒畏禍至於䑕思泣血有難言之疾痛然而正大夫三事邦君諸侯皆大臣有均休戚之誼豈若是恝哉詩人深責望之一曰莫肯再曰莫肯若以為于君乎何尤者忠愛之道也繼之曰凡百君子各敬爾身諸君子之去以保身也而詩人以為不敬其身誠反復於敬身之㫖則忠孝之理合而去就之義精矣
小明〈篇名〉其四章曰靖共爾位正直是與神之聽之式榖以女
〈臣〉按小明詩人不以己之在外載離寒暑為勞而勉其共人〈僚友之處者〉之安處於内者以義靖共自獻之誼也好正直無棄爾輔也神之聽之暗室屋漏之心也古人臣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既自以政事愈蹙不敢懷歸又望其僚友之處者焉誠以共人而克盡厥職與衆君子同心戮力於朝無内憂必無外患也共人而怠棄厥職惡直醜正則雖勞臣鞅掌於外将如之何哉故曰念彼共人睠睠懷顧憂國之心廹切無已與北山之詩徒怨嗟於燕燕居息者異矣
大雅桑柔〈篇名〉其十三章曰大風有隧貪人敗類
〈臣〉按周語厲王說榮夷公芮良夫曰王室其将卑乎夫榮公好専利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或専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得取焉胡可専也此詩序云芮伯刺厲王而春秋傳曰芮良夫之詩故朱熹以為貪人指榮公也
烝民〈篇名〉其四章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
〈臣〉按國之興也必有勤動恪恭之臣後先戮力出險濟難宣王之世尹吉甫方叔仲山甫召虎南仲之屬是也及其敗也必有泄泄㳫㳫之臣雖踰絶險曾是不意者幽王之世尹氏皇父棸子蹶楀之屬是也故勤怠之分興亡之卜筮也懈亦有二天降慆徳强禦掊克使國家之事靡爛瓦解不能起者此罔有念於一人而懈者也凡百君子莫肯用訊此心乎一人而亦懈者也夫不克念乎一人者復何責焉嗟爾君子以不得其職而有懈心亦非誼也人臣事君祗有進退之義無勤怠之分仲山甫夙夜匪懈者也猶曰明哲以保其身盖可進未始不可退也如其不然一日立乎其朝一日事乎其事鞠躬盡瘁死而後己臣之分也
禮記曲禮修身踐言謂之善行行修言道禮之質也〈臣〉按言每有餘行每不足夫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又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又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中庸曰言顧行行顧言皆修身踐言之謂也言踐則言不徒言皆其行也故曰善行行不修即所言皆先王之法言不可為道言合於行方可為合於道故曰言道行修言道忠信人也可以學禮矣故曰禮之質
大夫七十而致事
〈臣〉按古者四十而仕為士以事人治官府之小事也五十而服官政謂為大夫以長人與聞邦國之大事者也七十而傳謂𫝊家事於子也七十則老矣天子方将禮之為國老養之於東膠記之於惇史其於鄉則為鄉大夫為州長為黨正與六鄉之教而無職事而又可貪勢固位不知早退乎夫四十而仕不欲以不學未成之材而輕於求進也七十而致事不欲以患得患失之心而不果於求退也難進易退之節如此
檀弓曽子曰晏子可謂知禮也已恭敬之有焉有若曰晏子一狐裘三十年遣車一乗及墓而反
陳澔集說曰狐裘三十年而不易是儉於已也遣車一乗儉其親也禮⿱穴之 -- 窆後有拜賓送賔等禮晏子窆訖即還儉於賔也此三者皆以其儉而失禮也
曽子曰國無道君子恥盈禮焉國奢則示之以儉國儉則示之以禮
陳澔集說曰曽子主權有子主經
〈臣〉按奢而犯禮真風俗之蠧也奢則志願無極卿大夫羔羊素絲之節衰而亷恥之道䘮矣以管敬仲之賢能讓卿禮於髙國而有鏤簋朱紘山節藻梲之濫知儉之難也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晏子之遣車一乗⿱穴之 -- 窆訖即返祀其先人豚肩不揜豆誠為少過矣盖近於墨也若一狐裘三十年則何傷哉且晏子之儉其親也獨不猶愈於以非禮之養養其親者乎記曰父母既沒必求仁者之粟以祀之此之謂禮終則烏知夫不儉其親者之皆為仁者之粟乎其或不出於伯夷而出於盜跖也親而賢必吐棄之矣夫子曰禮與其奢也寧儉葢将以救世君子固不可以不恥盈而與之浮湛也
少儀不疑在躬
陳澔集說曰口無擇言身無擇行是不疑在躬也〈臣〉按不疑非不使人疑也要在自信而已意之欺與否人所不知而已獨知之自無可信誰其信之吾誰欺欺天乎曽子所為日日於内省中庸所以凛凛於潛伏也若仰不愧而俯不怍即使讒謗交積其何傷焉而况誠信所孚有必應之理乎經曰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夫固要其終而已矣
為人臣下者有諌而無訕有亡而無疾頌而無讇諫而無驕怠則張而相之廢則掃而更之謂之社稷之役〈臣〉按諫非人臣之得已也諫而聼已不如其無可諫也有何驕諫而不聽至再至三可也有何訕必不聽退可也又何疾子曰事君逺而諫則讇也近而不諫則尸利也訕者疾者驕者皆讇與尸利之徒也曰事君欲諫不欲陳訕者疾者驕者皆顯然陳君之失而罔有愛於君者也頌不忘規古之誼也一於讇則劇秦美新之屬耳怠未至於廢也張而相之事事有明作之氣矣若廢則已敗壞也必痛懲前轍一掃而更之方可挽回既墜之緒也若怠而莫或起之廢而仍泄泄然一無調絃更鼓之意又豈怠廢而已哉社稷而皆若臣也其何頼焉
雜記君子有三患未之聞患弗得聞也既聞之患弗得學也既學之患弗能行也君子有五恥居其位無其言君子恥之有其言無其行君子恥之既得之而又失之君子恥之地有餘而民不足君子恥之衆寡均而倍焉君子恥之
方慤曰孔子嘗謂鄙夫事君其未得之患不得之既得之患失之此乃言既得之又失之葢鄙夫之心在於固其位君子之心在乎稱其位勢不足以固其位而失之者鄙夫所患也徳不足以稱其位而失之者君子所恥也此所以為異
〈臣〉按三患言學五恥言政然有三患必無五恥矣君子多聞質而守之則弗聞之患亡矣多志質而親之則弗學之患亡矣精知畧而行之則弗能行之患亡矣如此乎言有物而行有則也又安有居其位而言行交譏以至於不稱而有地荒績隳之恥哉得失之義方慤釋之最精君子唯不欲茍得故亦不欲茍失得其位必稱其位萬一不能則必辭必退若後世之策免賜罷勒停則徒失之者矣是可恥也衆寡均而倍焉君子恥之自反而已矣亦無有嫉人之私也非欲葢人而出其上也
坊記子云君子辭貴不辭賤辭富不辭貧則亂益亡故君子與其使食浮於人也寧使人浮於食
子云觴酒豆肉讓而受惡民猶犯齒衽席之上讓而坐下民猶犯貴朝廷之位讓而就賤民猶犯君
陳澔集說方氏曰禮六十以上籩豆有加故酒肉以犯齒言三命不齒席於尊東故衽席以犯貴言族人不得戚君位故朝廷以犯君言
〈臣〉按古之君子輕富貴而安貧賤以髙位為懼而不以為榮故推賢進能唯國家之事是亟而不必其自於已一辭一讓俱本公誠辭非為名讓非私人也後世亦有以不受爵禄為髙者或矯厲之意多焉與君子少異矣迨其末也即名亦非所恤未得患得援上陵下風俗日薄去不奪不厭無幾矣斯亦卿大夫之恥也
子云君子不盡利以遺民詩曰彼有遺秉此有不斂穧伊寡婦之利故君子仕則不稼田則不漁食時不力珍大夫不坐羊士不坐犬
〈臣〉按利非君子之所忍言也利而欲盡則尤不待君子而知其不可也欲盡則必専専則難必及之榮公之所以敗厲王也董仲舒對策極言吏多姦邪民多盜賊以古凖今繆盭陵夷即其原在於居君子之位而為庶人之行其言曰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齒者去其角𫝊其翼者兩其足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禄者不食於力不勤於末是亦受大不得取小與天同意者也夫已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乎此民之所以囂囂苦不足也身寵而載髙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乗富貴之資力以與民争利於下民安能如之哉是故衆其奴婢多其牛羊廣其田宅博其産業富其積委務此而亡已以廹蹵民民日削月朘𥨊以大窮富者奢侈羡溢貧者急窮愁苦而上不救則民不樂生民不樂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此刑罰之所以蕃而奸邪不可勝者也故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與民争業天子之所宜法以為制大夫之所當循以為行也故公儀子相魯之其家見織帛怒而出其妻食於舍而茹葵曰我巳食禄奪園夫紅女利乎古之賢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是故下髙其行而從其教民化其亷而不貪鄙及至周室之衰其卿大夫緩於誼而亟於利亡推攘之風而有争田之訟故詩人疾而刺之曰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爾好誼則民向仁而俗美爾好利則民好邪而俗敗由是觀之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視效逺方之所四面而内望也近者視而放之逺則望而效之豈可以居賢人之位而為庶人之行哉而賈誼亦言今世以奢靡相競而上亡制度棄禮義捐亷恥日甚可謂月異而歲不同矣逐利不耳慮非顧行也葢漢承秦敝風俗流失敗壞卿大夫因恬不知恠雖以文景之仁儉而下猶不能化也嗚呼居君子之位者當知所以自處哉
表記子曰事君不下達不尚辭非其人弗自
陳澔集說曰下達謂趨乎汚下如曰吾君不能如曰長君之惡逢君之惡皆是也伊尹使其君為堯舜之君孟子非堯舜之道不陳則謂之上達也尚辭利口㨗給也自所由以進者也
〈臣〉按不下達僅不長逢君之惡如戰國之大夫猶易也恥其君不為堯舜斯不下達矣不尚辭亦非必喋喋利口也有死於其言斯不尚辭矣非其人不自非其託身於近習嬖倖為不正之甚也因不失其親必如蘧瑗貞子之屬斯非其人弗自矣
子曰邇臣守和宰正百官大臣慮四方
〈臣〉按守和之難也尹躬暨湯咸有一徳邇臣之和君也同寅協恭和𠂻哉邇臣之和臣也守者乃維持調䕶可否相濟上下一心之謂邇臣地處近君若内不以君為心外不能調衆人之心以為心則上下不交而否之形成矣正百官者大臣法小臣亷也慮四方者圖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也皆非守和者不能也
子曰事君慎始而敬終子曰事君可貴可賤可富可貧可生可殺而不可使為亂
〈臣〉按可貴而亦可賤可富而亦可貧可生而亦可死即謹終之道也可貴而不可賤可富而不可貧可生而必不可以死即可使為亂者也
射義卿大夫以采蘋為節
陳澔集說曰采蘋之詩言大夫之妻能循在家母教之法度乃可承先祖共祭祀猶卿大夫已命能循其未仕所學先王之法可以與國政矣
〈臣〉按中庸曰國有道不變塞焉謂不變未達之所守卿大夫已仕能循其未仕所學先王之法則功成而徳行立矣此臣之鵠也射以繹之故歌采蘋以節之然樂循法一於敬而已矣濟澤之阿行潦之蘋菜季蘭尸之敬也
聘義故所貴於勇敢者貴其能以立義也所貴於立義者貴其有行也所貴於有行者貴其行禮也故所貴於勇敢者貴其敢行禮義也故勇敢强有力者天下無事則用之於禮義天下有事則用之於戰勝用之於戰勝則無敵用之於禮義則順治外無敵内順治此之謂盛徳
〈臣〉按周志有之勇則害上不登於明堂故禮義之勇乃真勇也天下無事則用之於禮義固也天下有事則用之於戰勝亦禮義也不然則争鬭而已矣故説禮樂而敦詩書者允文允武無所不宜也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六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七
卿大夫之孝
徳行
春秋祭叔來聘〈莊公二十有三年〉
胡安國傳曰榖梁子曰其不言使天子之内臣也不正其私交故不與使也祭伯来朝而不言朝祭叔来聘而不言使尹氏王子虎劉卷来訃而不書其爵秩皆所以正人臣之義也人君而明此不容下比之臣人臣而明此不為私交之計黨錮之禍息矣〈臣〉按人臣比肩事君義無私交同徳一心則合羣
䇿羣力以為用無嫉妬之私也獻可替否則特力獨行而不為異無阿比之私也祭叔来聘非必遂如後世之結援强藩以自固者春秋謹微特奪其使以示戒魯論于和同羣黨周比之間明君子小人之分其此意夫
春王正月辛亥仲孫速會莒人盟于向〈襄公二十年〉髙氏曰速代父為卿未練而從政無復三年之喪也〈臣〉按三年問曰將由夫患邪滛之人與則朝死而夕忘之然而從之則是曽鳥獸之不若也夫焉能相與羣居而不亂乎將由夫修飾之君子與則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若駟之過隙然而遂之則是無窮也故先王為之立中制節壹使足以成文理則釋之矣速未練而從政是年之秋又帥師伐邾甫期而從金革亡避之變禮剏鉅痛甚之謂何而若是恝哉晏桓子卒晏嬰麤衰斬苴〈麻之有子者〉絰帶杖〈竹杖〉菅屨〈草屨〉食鬻居倚廬寢苫枕草其老曰非大夫之禮也曰唯卿為大夫杜預以為晏子惡直己以斥時失故孫辭答家老盖春秋之世禮教寖衰喪服之制多以不講矣
左傳季文子卒大夫入歛公在位宰它家器為葬備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無藏金玉無重器備君子是以知季文子之忠于公室也相三君矣而無私積可不謂忠乎〈襄公五年〉
〈臣〉按以成季之勤勞而文子克紹其勲盡忠公家一無私積經之所謂能守其宗廟者也若後之子孫至富于周公而旋有陪臣之禍幾覆厥世所謂罪莫大于不孝者矣
宋人或得玉獻諸子罕子罕弗受獻玉者曰以示玉人玉人以為寳也故敢獻之子罕曰吾以不貪為寳爾以玉為寳若以與我皆喪寳也不若人有其寳〈襄公十五年〉
〈臣〉按不貪之寳奚啻美玉賢者之視寳玉猶其視瓦礫碔砆也豈以其至重易其所至輕哉昔子産取喻于象齒晏子為度于幅尺黒肱保世于薄祭女寛寓諷于厭飽叔向致賀于能貧其知所寳哉知所寳哉
昭子〈叔孫婼〉至自晉大夫皆見髙彊見而退昭子語諸大夫曰為人子不可不慎也哉昔慶封亡子尾多受邑而稍致諸君君以為忠而甚寵之將死疾于公宫輦而歸君親推之其子不能任是以在此忠為令徳其子弗能任罪猶及之難不慎也喪夫人之力棄徳曠宗以及其身不亦害乎〈昭公十年〉
〈臣〉按故國必有世臣當其得姓受氏必有大勲勞于國家書于太常勒于鍾鼎而為之君者亦願其子孫世世守之益篤前人之光毋隕隊厥問故經言卿大夫之孝以能守宗廟為賢也然世禄之家鮮克由禮藉先世之寵謂可長保每驕奢淫泆自取覆亡齊之髙國晉之三郤范中行氏可鑒也夫生長富貴不敬不戒則雖社稷之子孫常在畎畝而况有家者乎昭子曰為人子不可不慎也知慎則知難知難則不至棄徳曠宗以及其身矣
國語晉語武公伐翼殺哀侯止欒共子曰茍無死吾以子見天子令子為上卿制晉國之政辭曰成聞之民生于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師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長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故壹事之惟其所在則致死焉報生以死報賜以力人之道也臣敢以私利廢人之道君何以訓矣且君知臣之從也未知其待于曲沃也從君而貳君焉用之遂鬭而死
〈臣〉按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水椒聊二詩晉之歸于沃也夫人知之矣沃强翼微一共子誠無何而卒死其君自靖自獻之道然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水椒聊詩序皆刺昭公而嚴粲以為晉之君子聞桓叔之命而不告人乃所以深告昭公言桓叔之强則憂昭公之弱言在此而意在彼者尤似得詩人忠厚之㫖且共子之志也明成祖靖難兵起與曲沃事頗類方〈方孝孺〉鐵〈鐵鉉〉諸臣視死如歸其從君去者變姓名匿傭保奉事不懈可謂有共子之忠有唐風之厚矣
公問元帥于趙衰對曰郤縠可行年五十矣守學彌惇夫先王之法志徳義之府也夫徳義生民之本也能惇篤者不忘百姓也請使郤縠公從之公使趙衰為卿辭曰欒枝貞慎先軫有謀胥臣多聞皆可以為輔臣弗若也
〈臣〉按徳義之府在先王之法志故人不可以不學也行年五十守學彌惇可以為上卿而任國安危矣貞慎有謀多聞亦非學不能也以霍光之篤厚謹慎不能早歸政于宣帝即位之初冦凖剛方有大節不能不惑于天書之詐妄二臣天資之髙其行已多合于先王之徳行而終不能無誤者不學之故也而或者疑于臯陶稷契之時何書可讀之一言以為何必讀書之證是謂墳典丘索不足以語于書而之數聖人者倚相之不若也衰也知守學彌篤之為賢且三讓卿而所讓皆社稷之衛能下已能知人不學而能之乎
范文子莫退于朝武子曰何莫也對曰有秦客廋辭〈廋隠也隠伏詭譎之言〉于朝大夫莫之能對也吾知三焉武子怒曰大夫非不能也讓父兄也爾童子何知而三掩人于朝吾不在晉國亡無日矣擊之以杖折委笄
〈臣〉按鞌之役師還范文子後入武子曰無為吾望爾也乎對曰師有功國人喜以迎之先入必屬耳目焉是代帥受名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夫後入而喜掩人而怒可見不能讓而靦然居人上者同于行險徼倖必非親心所安即使其親未必如武子之皆賢而在人子非所以安親心也已
韓獻子老使公族穆子受事于朝辭曰厲公之亂無忌備公族不能死臣聞之曰無功庸者不敢居髙位今無忌知不能匡君使至于難仁不能救勇不能死敢辱君朝以忝韓宗固辭不立
〈臣〉按無忌之辭可謂無功庸而居髙位者勸也不敢辱君朝以忝其宗斯資事父以事君者矣此與傳所載異傳曰公族穆子有廢疾將立之辭曰詩曰豈不夙夜謂行多露又曰弗躬弗親庶民弗信無忌不才讓其可乎請立起也與田蘇游而曰好仁觀無忌之讓起可謂孝友而稱起之與賢人游又可見取友之足以輔仁而獲乎上信乎友順乎親無二道矣
楚語鬬且廷見令尹子常子常與之語問蓄貨聚馬歸以語其弟曰楚其亡乎不然令尹其不免乎吾見令尹令尹問蓄聚積實如餓豺狼焉殆必亡者也昔鬬子文三舎令尹無一日之積恤民之故也成王聞子文之朝不及夕也于是乎每朝設脯一束糗一筐以羞子文至于今令尹秩之成王每出子文之禄必逃王止而後復人謂子文曰人生求富而子逃之何也對曰夫從政者以庇民也民多曠者而我取富焉是勤民以自封也死無日矣我逃死非逃富也今子常先大夫之後也而相楚君無令名于四方民之羸餧日日已甚四境盈壘道殣相望盜賊司目民無所放是之不恤而蓄聚不厭其速怨于民多矣積貨滋多蓄怨滋厚不亡何待〈司讀作伺臣〉按子常之蓄聚積實如餓豺狼即寧獨子常一子常倡之而在廷之臣費無極鄢將師之屬皆子常也四境之内自大吏以及牧民之長必多子常也若是則如蘇軾所謂百萬虎狼散在民間者而楚之國其有不殆乎夫自古勤民以自封者多罹喪亡盖不可勝數幸而及身自免身則速朽其與幾何此雍門之所以不終彈而孟甞之涕泣不自持者也况怨毒所極子孫必多不令以覆其祀則誠餒而矣又不如小人之腹屬厭而已者之得計多也
論語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
〈臣〉按臨之以莊是敬之見于容貌者所謂儼若思者也而敬親則其本與慈謂慈于衆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也舉善教不能興賢能一以孝為首也三者一于敬而已矣敬則一于敬親而已矣
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
〈臣〉按孝經一書皆言政也通於神明光於四海其惟此矣若必外孝言政直不知政本也夫子託詞以對或人者其亦作經之㫖與
子入太廟每事問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太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
張栻曰禮以敬為主宗廟之事嚴矣其大體固無不知也至于有司之事則容亦有所不知者焉知與不知皆從而問敬其事也
〈臣〉按經言禮者敬而已矣敬其事故不知而問雖知亦必更審焉盖其事之大體聖人固無不知若夫習其數而舉其物雖聖人有不能盡者矣每事必問是以敬心處之禮之本也因每事之問以至事無不知可以周旋而無失禮之文也夫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他日夫子曰我戰則克祭則受福盖得其道矣戰克之道何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是也受福之道何也入太廟每事問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是也皆禮也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
〈臣〉按夫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正此章之義疏也吝者其器小也為驕之本根驕則必奢必僭乃吝之枝葉程子謂驕氣盈吝氣歉真徳秀謂吝者氣不足也惟其無浩然之氣鄙陋局促容受不得諺所謂器小易盈也仲之不足者非才也氣也平日無格致誠正之功以養其氣故功甫成而心已動氣不足以舉之如器之不能容必盈溢四出不可收拾矣曽子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𢎞毅者吝之反也不驕之本也然朱子謂子路之車裘與共是治一吝字顔子無伐無施是治一驕字者盖子路先治本根如攻腹心之疾而顔子則大段無病直欲表裏内外皆完養平粹而已
〈臣〉又按如說苑所稱管氏築三歸之臺盖與蕭相國買田宅自汙同意此正氣不足也夫已不能以居成功必自傷以求免聖賢無此詭曲之行也伊尹周公何甞必得于君而所以處之者規模局量固已廓如矣孟子所謂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者是也
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
子謂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
子曰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節藻梲何如其知也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無喜色三已之無愠色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崔子弑齊君陳文子有馬十乗棄而違之至于他邦則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之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
子曰𡩋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臣〉按論語此七章皆聖人與其弟子評論當時之賢大夫聖人之論人如衡然一毫輕重之不爽有大體無可稱而可節取之者如孔文子之文是也有世所共好而必察焉者如臧文仲之知季文子之三思是也有深嘉亟予而稱之亦不過其實者子産平仲令尹子文陳文子𡩋武子是也夫孔文子之為人夫子甞不答其甲兵之問矣又甞譏臧文仲不仁者三不知者三矣此固無足深論若子産𡩋俞固皆忠之屬也平仲之澣衣濯冠季文子之相三君無私積亦可語于清也而其仁則概乎未之或知者也子産之卒也夫子為出涕曰古之遺愛𡩋俞之愚至歎為不可及然而刑書兵甲終不可語于王道叔武之死不能弼君之違于二子有深惜矣遑論其餘哉若夫子文無宇〈陳文子〉又不可同日而論也子文之忠多可稱文子既不討賊而又旋反於齊避他國之猶崔子者而就本國之崔子何也夫子盖亦就其潔身去位之初事而論之耳然而世教之衰也君臣朋友之大閑多不可問强學好問之風亦邈不可得夫子所以于諸賢多有取焉而譏文仲行父〈季文子〉亦㣲而婉善善欲長之義也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將入門䇿其馬曰非敢後也馬不進也
〈臣〉按一孟之反也莊子稱之則以其有聞於老氏懦弱謙下之風而悦之也此固足以愧後世之争功不已如鍾鄧之於蜀二王〈王渾王濬〉之於呉賀若弼韓擒虎之於陳者矣而夫子稱之則以其能去驕矜之心為可以進於道盖借之反立訓欲學者操此無欲上人之心使私欲日浄天理日明如憲之克伐怨欲不行如顔子之無伐善施勞有若無實若虚又進而至於周公之孫碩膚禹之不矜伐則為徳行之極致而又非之反之所可及矣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
〈臣〉按聖人之于巧言令色痛絶之者屢矣譏其鮮仁以為可恥盖深慮世之溺於鮀朝輩而遂以成風也曽子曰脅肩諂笑病於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觀其色赧赧然則為鮀朝輩良亦苦矣二子之言與聖人同其惡也
曽子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
朱子曰託孤寄命有才者能之臨大節而不可奪非有徳者不能也
〈臣〉按才節二者自不可偏廢有節無才雖可自靖自獻而終不能無憾於託寄也然才是有猷有為節是有守才亦必從其所守培養擴充方為才美若僅僅用其才勝者即其才終不能無病也三代以下可以託孤寄命者無若諸葛武侯然其自處惟謹慎二字所以可任大事霍子孟不但奪于妻顯以昭帝之美質不能盡輔之以誼其専斷朝政亦常有闕敗未可謂全乎其託寄者也有明神廟之初江陵為相輔少主致富強然由其大節不立故相業亦未光其調䕶神宗恃一馮保是傅姆之養也為政専尚武健嚴酷是申商之學也有美才而無素養學問不醇根本不固終未可謂之全才也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
季康子患盜問於孔子孔子對曰茍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風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風必⿲亻丨匽 -- 偃
〈臣〉按季康子三問而夫子答之三一言蔽之政者正而已矣若何而正則無欲是也欲者盜源也不至於用殺不止矣已實長盜而多殺無罪何其不善自反也夫欲正百官以正萬民誠在帥之者如何而已
子謂衛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茍合矣少有曰茍完矣富有曰茍美矣
〈臣〉按以居室為逆旅死生為俄頃一切遣放者曠達之敝也聖賢之教則不然卿大夫之家以守宗廟承祭祀為孝則居室自有居室之道不諱言有也亦不必辭富也茍焉而止者斯真不茍者也以之承先則祖父享之以之逮下則子孫保之矣
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說也說之不以道不說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難事而易說也說之雖不以道說也及其使人也求備焉
〈臣〉按政者正也夫子屢言之矣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又曰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說之不以道不說蓋正己而已矣正則公平明恕於其物也如凖之於輕重規矩之於方圓繩墨之於曲直惟其當然而已矣無私之至也然則難說者易事之本歟
憲問恥子曰邦有道穀恥也邦無道穀恥也
〈臣〉按邦無道獨善而已矣穀之恥欲免無難也若邦有道穀者此是㢘謹止能稱其禄者其與貪冒無厭者固已逺矣而不能有為則負有道之朝者甚多也此恥正無窮盡人不能解免也推而極之苟不至於堯舜其君堯舜其民猶然穀而已矣則其恥何時而已哉古人之恥若是而已後世止以不能廉讓為恥是世道日衰而君子之自待已薄也
子路問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學亦可以為成人矣
〈臣〉按成人猶言全人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是為全人極其至非聖人之踐形惟肖固不足以語於此也四子之長俱有偏倚駁雜者夫子蓋即其近者論之耳文之以禮樂則未正者亦歸於正矣文者磨礲長養如玉之琢治而益瑩然如花葉之浸灌而日蔚然故夫學不足以變化其氣質者皆不能文者也由之行行如終為少文卞莊子養母戰而三北母死齊伐魯莊子三獲甲首以獻曰此塞三北遂赴齊師死則不過一勇者而已惜乎其能孝而未知所以孝也古之君子禮樂不須臾去身固將以自文其氣質也
蘧伯玉使人於孔子孔子與之坐而問焉曰夫子何為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臣〉按人終日皆過也知過者鮮矣知之而不能自克仍展轉相循於過而無窮也所為自欺也子曰已矣乎吾未見能見其過而内自訟者也自訟則能克之矣然聖賢俱不言無過而言寡過經云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則要其究竟而夫子之語子張則寡尤寡悔而已矣學問愈深則辯過愈精剗除愈熟則悔過愈勇日日求寡也日日未能也此自用力之實際而非謙挹也夫子於學易願假數年可以無大過伯玉年五十而知非年六十而化衛武年九十五矣而猶作抑戒聖賢心事若一此不自欺之實學也
子曰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
家語困誓篇衛蘧伯玉賢而靈公不用彌子瑕不肖反任之史魚驟諫而不從病將卒命其子曰吾在衛朝不能進蘧伯玉退彌子瑕是吾生不能正君死無以正禮我死汝置尸牖下於我畢矣其子從之靈公弔焉怪而問之其子以父言告公公愕然失容曰是寡人之過也於是命之殯於客位進蘧伯玉而用之退彌子瑕而逺之孔子聞之曰古之諫者死而已矣未有若史魚死而尸諫忠感其君者也可不謂直乎
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懐之〈臣〉按人之生也直史魚死不忘君君臣之義也人之所以生者此而已矣亦全歸之孝也用舎行藏夫子語顔淵而外未有所可也而獨稱伯玉亦其寡過之學然歟
子曰鄉原徳之賊也
朱子曰鄉原者使人皆稱之而不知其有無窮之禍如五代馮道者此真鄉原也
〈臣〉按鄉原本情亦起於患得患失之一心如馮道可見矣然較之鄙夫更險而詭其實不過鄉人之鄙俗者而躐取聖賢之近似自欺欺人以市聲譽以鄙夫之心事而不如鄙夫之真故聖人尤惡之黄榦所謂貪夫不足以害夫廉似廉非廉者乃所以害夫廉也
孟子鄒與魯閧穆公問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誅之則不可勝誅不誅則疾視其長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則可也
孟子對曰凶年饑嵗君之民老弱轉乎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者幾千人矣而君之倉廩實府庫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殘下也曽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夫民今而後得反之也君無尤焉
〈臣〉按倉廩實府庫充而民饑死散相繼此非必皆有司之罪然而有司無所逭也有司受君之命牧君之民者也一告不可至再可也三可也不告而矯便宜行之君子以為猶告也即不可投劾去可也必無有喑啞之有司死其民散其民之有司也孟子所以責孔距心也
公孫丑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雖由此霸王不異矣如此則動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朱子曰盡心知性無所疑惑動皆合義無所畏怯雖當盛位行大道亦沛然行其所無事而已何心動之有易所謂不疑其所行者蓋如此而孔子之不惑亦其事也
〈臣〉按孟子之不動心由知言養氣知言致知格物也養氣正心誠意也其局量規模因已正大髙逺矣大行不加也窮居不損也何心動之有管仲惟其不講於聖賢大學之道所受者小裁有功業張皇震動無以居之矣然管仲不知制其心而為之動者也告子則又強制其心而使之不動者也管仲之失在不知義雜利為義故流而為刑名告子之失亦在不知義絶外為内故淪而為空寂孟子所以一則卑之一則斥之也
孟子謂蚳鼃曰子之辭靈丘而請士師似也為其可以言也今既數月矣未可以言與
蚳鼃諫於王而不用致為臣而去
齊人曰所以為蚳鼃則善矣所以自為則吾不知也公都子以告曰吾聞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我無官守我無言責也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
〈臣〉按臣之事君豈忍言去有官守者必靖共爾位蹇蹇匪躬有言責者則法語㢲言竭誠致愛去者至不得已也豈若悻悻然小丈夫哉夫子彼婦之歌孟子三宿之意皆不輕於去者也夫君子不可徒留亦不可茍去守道守官惟所裁而已矣
孟子為卿於齊出弔於滕王使蓋大夫王驩為輔行王驩朝暮見反齊滕之路未嘗與之言行事也
公孫丑曰齊卿之位不為小矣齊滕之路不為近矣反之而未嘗與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臣〉按自古小人亦未有不慕君子者而莫不激於君子之絶之太甚而斥之無餘彼乃自知其必不見容而始致死焉然彼之致毒者隂而曲而君子之應之也顯而直未有不為其所中者如夫子之待陽貨孟子之遇王驩則奚自有鉤考之禍清流之酷哉
季孫曰異哉子叔疑使己為政不用則亦己矣又使其子弟為卿人亦孰不欲富貴而獨於富貴之中有私龍斷焉
朱子集註曰此孟子引季孫之語也龍斷岡壟之斷而髙也孟子引此以明道既不行復受其禄則無以異此矣
〈臣〉按貪夫殉財無所不至壟斷之譬酷盡之矣孟子辭禄而受饋辭十萬而受萬亦未為傷義而以為賤丈夫者士君子之制行誠不可不嚴也一辭受之間有壟斷之賤焉一言不言之間伏穿窬之盜焉充類至義之盡也夫君子之責人恒恕故雖以諸侯之取非其義而不可謂之盜其律已恒嚴故一念之不義即比之為盜為賊凡以自為之坊也
陳代曰不見諸侯宜若小然今一見之大則以王小則以覇且志曰枉尺而直尋宜若可為也孟子曰昔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徃也如不待其招而徃何哉
且夫枉尺而直尋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與
〈臣〉案制行之敝莫甚於自恕謂屈者伸之階也直者枉之贖也不知始一差跌萬端墮壊胡可轉也即使果有尋丈之伸丘陵之獲君子弗為矣謂吾之所失有萬於尋丈丘陵者也孔子見陽貨未嘗詘身也揚雄惟有詘身信道之說至不免于寂寞投閣而曽鞏猶以雄為似箕子蒙難正志士君子之辯義固不可以不精也
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朱子曰居廣居以下惟集義養氣方到此地位〈臣〉按衍儀破六國之從為横皆逆探諸侯之所欲與其所畏而中之而因制其輕重之權以動天下史遷亦言其傾危此又管仲晏子所不為也孟子之言大丈夫者直是狀其浩然之氣至大至剛者耳於二子猶蛟龍之於蝘蜓豈復可議優劣哉朱子以為三復令人胸次浩然如濯江漢而暴秋陽者信矣
責難於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吾君不能謂之賊〈臣〉按責難是大綱孟子非堯舜之道不陳於王前也陳善者委曲開譬因機利導使之漸進於難之一途而不知其難孟子之答齊王好樂好色好貨者是也如是則邪者庶可轉而之善矣堯舜誠可學學堯舜者豈能如堯舜然人臣一心惟欲堯舜其君然後可以為殷之髙宗周之成王而豈可不以其至者為法哉三代而下如漢之文景誠令主也如其臣有學堯舜之道以事其君者文景之治必更有可稱唐之太宗如房杜王魏之徒使皆講聞於聖賢大學之道則又奚止成貞觀之烈而已哉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張栻曰凡井田封建取士建官禮樂刑政雖起於上世而莫備於周是皆周公心思之所經緯本諸三王而達之者也周公之心此章發明至矣
胡炳文曰朱子嘗曰讀此章使人心惕然而常存盖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只是憂勤惕厲須臾毫忽不敢自逸理無定在惟勤則常存心本活物惟勤則不死
〈臣〉按周公之制作莫詳於周禮一書即太宰一職横渠張載以為許大心胸包羅如捕龍蛇摶虎豹盖雖聖人之才而亦早夜深思之所積而得之者也惟公之心不但文武之謨烈所當一一顯承即禹湯之舊章必無敢輕於改革其有不合者時異勢殊不得不變變法之際尤公之所畏也故竭誠盡慎反覆詳度雖有所増損而必求無拂乎理之固然則其心一三王之心也所以能監於二代而成郁郁乎文之盛也後世之人才萬無有及於公之多才多藝而其思又萬不如公之周詳慎宻視天下之事每輕而變前人之法輒易科條萬端憑臆裁决而患禍有不可勝言者矣
子思居于衛有齊寇或曰寇至盍去諸子思曰如伋去君誰與守
〈臣〉按記曰謀人之軍師敗則死之謀人之邦邑危則亡之未有先去以為民望者也承平日久大者連城小者一邑惟恐或罷或黜以去也大盜猝發各鳥獸竄惟恐去之不速也盜去則守者復来踪跡之詭甚於盜賊有是臣乎又其甚者守者去矣尚無賊也賊去久矣尚無守也不知馬牛之相去而妄意風鶴之皆兵甚為賊笑也然而代不乏守義之臣或以孤城支敵數年或以一郡保障一方力盡而死光於日月此真足以愧夫食禄避難而乞活旦暮者矣而有宋南渡之末伏節死義者尤盛則倡明理學之效也
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其妻問所與飲食者則盡富貴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問其與飲食者盡富貴也而未嘗有顯者来吾將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從良人之所之徧國中無與立談者卒之東郭墦間之祭者乞其餘不足又顧而之他此其為饜足之道也其妻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與其妾訕其良人而相泣於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從外来驕其妻妾
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達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幾希矣
〈臣〉按一簞食一豆羮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也齊人一乞人也不惟不屑而猶以為未足何也乞人無富貴之心而齊人多一富貴之見也欲以富貴者驕妻妾自不得不乞乞自必無饜足何論蹴爾哉則亦不足比數於乞人矣人之求富貴利達者亦然富貴之於人甚矣哉
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恥也
〈臣〉按博施濟衆堯舜猶病之一夫不獲若撻于市欲堯舜其君民者猶恥之世有堯舜之君與堯舜其君民之臣道可謂行矣而猶然恥也况道不行之時哉道不行非行道者之故也而立乎其朝無以自解免也則誠不若居卑貧之可安矣而世之卑貧者自勞心于尊富不居其所可居而必居其所不可居何哉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
朱子曰孟子時人尚修天爵以要人爵後世皆廢天爵以要人爵
張栻曰古之人修身於下無一毫求於其君之心而人君求賢於上每懐不及之意上下皆循乎天理是以人才衆多而天下治逮徳之衰在下者假名而要利在上者徇名而忘實而人才始壊矣降及後世則不復以仁義忠信取士而乃求之於文藝之間自孩提之童則使之懐利心而習為文辭則併與其假者不務矣則人才何怪乎其難哉
孟子曰欲貴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貴于己者弗思耳人之所貴者非良貴也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臣〉按修天爵以要人爵有要之之意正所謂假之者必至棄之而後己假者未有能終者然其始猶必激厲名節躐取聲譽若甘心於乞墦求榮於趙孟則又其下者矣真飲食之人也如南軒張栻之說謂後世取士於文藝并其假者而亡之假使取士不以文藝亦恐要爵之途愈多而乞靈於趙孟者亦必益甚且人心之壊固非文藝之罪也循其本而正之言揚事舉皆可也不然則皆弊而已矣
君子之事君也務引其君以當道志於仁而已
范祖禹曰君子之事上也引其君於正小人之事上也引其君於邪君子引其君於仁義引其君於愛民引其君於納諫引其君於恭儉引其君於學問此君子所以引其君者志於仁而已矣小人引其君於好利引其君於好戰引其君於用刑引其君於拒諫引其君於驕侈此小人之所以引其君者志於不仁而已矣伊尹以堯舜之道引成湯為堯舜之君周公以文武之道引成王為文武之君榮公以耑利引周厲王而周亂趙髙以刑法引秦二世而秦亡此引其君於當道引其君以當非道者之明鑒也
〈臣〉按范氏祖禹之說盡之矣祖禹在講筵最善敷陳即此可想見宜蘇軾稱為講官第一也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則為容悦者也
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悦者也
有天民者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
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
〈臣〉按國家之興必有計安社稷之臣國家之敗必有妾婦鄙夫之臣此繫一時之治亂者也若天民則間世而一出矣開一代之治者也若大人則又開萬世之治者矣如舜禹文王周公孔子之為臣者是也伊吕於莘野渭濵之時已抱可行之具及為阿衡尚父之日亦無加於天民之初周公在上能使天下文明孔子在下能使萬世文明皆不係乎人爵之有無者故曰天民大人
孟子曰栁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
〈臣〉按介訓分辯惟其辯之明所以持之固盖義利公私莫不有介所謂利與善之間也此際一差毫釐千里君子精義之學正在此也栁下惠之和必無有過於和者也如農之有畔不可易矣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盖言介也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八
卿大夫之孝
徳行
漢曹參微時與蕭何善及為将相有隙至何且死所推賢惟參參代何為相舉事無所變更一遵何約束〈臣〉按蕭曹不以私憾廢公義可謂有同敬協恭之美矣彼其起刀筆吏不知學而勲業爛然㡬與閎夭散宜生之徒爭烈宜哉
〈臣〉又按沛公入咸陽諸将皆爭走金帛財物之府分之何獨先入収秦丞相御史律令圖書藏之以故沛公得具知天下阨塞戸口多少强弱處民所疾苦為相國後置田宅必居窮僻處為家不治垣屋曰後世賢師吾儉不賢毋為勢家所奪開國宗臣識量夐絶老成典刑真可師法也
疏廣為皇太子太傅疏受為少傅在位五嵗皇太子年
十二通論語孝經廣謂受曰吾聞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功遂身退天之道也今仕宦至二千石宦成名立如此不去懼有後悔豈如父子相隨出闗歸老故鄉以夀命終不亦善乎受叩頭曰從大人議即日父子俱移病滿三月賜告廣遂稱篤上疏乞骸骨上以其年篤老皆許之公卿大夫故人邑子設祖道供張東門外送者車數百兩辭决而去及道路觀者皆曰賢哉二大夫或嘆息為之下泣廣既歸鄉里日令家供具設酒食請族人故舊賓客相與娯樂數問其家金餘尚有㡬所趣賣以共具居嵗餘廣子孫竊謂其昆弟老人廣所愛信者曰子孫㡬及君時頗立産業基址今日飲食費且盡宜從大人所勸説廣置田宅老人即以閒暇時為廣言此計廣曰吾豈老誖不念子孫哉顧自有舊田廬令子孫勤力其中足以共衣食與凡人齊今復増益之以為贏餘但教子孫怠墮耳賢而多財則損其智愚而多財則益其過且夫富者衆之怨也吾既無以教化子孫不欲益其過而生怨又此金者聖主所以惠養老臣也故樂與鄉黨宗族共饗其賜以盡吾餘日不亦可乎於是族人悦服皆以夀終
〈臣〉按二疏之去人皆艶稱之至感動路人為之泣下而易退之節寥寥千古則厭足者少也彼之所以役役者為其身耳為其子孫耳而身之得免者鮮矣即及身幸免適以長子孫怠墮耳夫多財之患賢愚同累即奈何以是遺子孫也
趙充國年七十餘宣帝老之使丙吉問誰可相者充國對曰無踰於老臣者矣上遣問焉曰将軍度羌鹵何如當用㡬人充國曰百聞不如一見兵難遙度臣願馳至金城圖上方畧羌逆天背畔滅亡不久願陛下以屬老臣勿以為憂
充國振旅而還所善浩星賜迎説充國曰衆人皆以破羌强弩出擊多斬首獲降羌以破壊然有識者以為羌勢窮困兵雖不出即自服矣將軍即見宜歸功於二将軍出擊非愚臣所及如此將軍計未失也充國曰吾年老矣爵位已極豈嫌伐一時事以欺明主哉兵勢國之大事當為後法老臣不以餘命一為陛下明言兵之利害卒死誰當復言之者卒以其意對上然其計
〈臣〉按承平之時卿大夫雍容髙位及險難𨕖懦畏避者衆也充國老矣慨然而起非不讓也急公家也師還不阿二將軍之計為天子言兵曲折非伐功也欲為後法也夫將在外惟利捕斬邀一時之功及有急則益發兵費糧榖茭稾無算如二将軍之計豈在國家哉充國一出而勤撫納戒殺降及為持乆計則罷騎兵興屯田益積蓄寛繇役省大費賊坐破碎賢主可為忠言何惜餘年不使上一聞兵之利害哉如充國者可謂有大臣之節矣
元帝之為太子也從大中大夫孔霸受尚書及即位賜霸爵闗内侯號褒成君給事中上欲致霸相位霸為人謙退不好權勢常稱爵位太過何徳以堪之御史大夫屢缺上輒欲用霸霸讓位自陳至於再三上深知其至誠乃弗用以是敬之賞賜甚厚
〈臣〉按霸孔子十三世孫治尚書為帝師執謙退逺權埶真可謂能世聖人之澤而足以風世者矣霸少子光為御史大夫丞相各再一為大司徒太傅太師歴三朝居公輔位前後十七年少所匡救至與王莽比然憂懼常不自保則權埶之害也有愧乃父矣
馬援兄子嚴敦竝喜譏議通輕俠援前在交趾誡之曰吾欲汝曹聞人過失如聞父母之名耳可得聞口不可得言也好議論人長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惡也寧死不願聞子孫有此行也龍伯髙敦厚周慎口無擇言謙約節儉㢘公有威吾愛之重之願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侠好義憂人之憂樂人之樂父䘮致客數郡畢至吾愛之重之不願汝曹效也效伯髙不得猶為謹飭之士所謂刻鵠不成尚類鶩者也效季良不得陷為天下輕薄子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狗者也
〈臣〉按自史遷作游俠𫝊稱其取予然諾千里誦義死不顧世故士窮窘而得委命遷亦有激而云爾而班固則以四豪為六國之罪人荀悦以遊俠遊説遊行為徳之賊三遊者其趣亦一而已矣自世教衰民不知中道髙激詭之行操毁譽之權以交結為賢以輕死生為烈遂成輕薄益長譁囂乖孝子之守身違事上之忠敬而漢世卿大夫多慕悦之亦先王之徳行不明於世而漸漬於成俗故也援之戒兄子者可謂得制行之則矣而萬里還書題目人物尋亦罹謗毁其類於目睫乎葢謹飭若斯之難也
第五倫奉公盡節言事無所依違性質慤少文采在位以貞白稱或問倫曰公有私乎對曰昔人有與吾千里馬者吾雖不受每三公有所選舉心不能忘而亦終不用也吾兄子常病一夜十往退而安寝吾子有疾雖不省視而竟夕不眠若是者豈可謂無私乎
〈臣〉按私之易長也如農之庇嘉榖而除莠草則㡬矣人與千里馬不受亦不用其人兄子病一夜十往然心不能忘與退而安寝私之念熟而無私者不熟也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矣子曰可以為難矣亦以不熟也夫仁亦在熟之而已矣
楊震遷東萊太守當之郡道經昌邑故所舉荆州茂才王密為昌邑令謁見至夜懐金十斤以遺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夜無知者震曰天知神知子知我知何謂無知密愧而出後轉涿郡太守性公㢘不受私謁子孫常蔬食歩行故舊長者或欲令為開産業震不肯曰使後世稱為清白吏子孫以此遺之不亦厚乎
〈臣〉按四知之言凛凛可畏暗室屋漏之戒也續漢志稱震少孤貧獨與母居假地種植以給供養諸生常有助種藍者震輒拔更以距其後鄉里稱孝也震年五十始仕歴官公㢘始終一節真得孝子守身之義者矣震中子秉能繼父志嘗言我有三不惑酒色財也不媿清白吏子孫秉亦可為孝也
張奐為安定屬國都尉羌豪帥感奐徳上馬二十匹先零長又遺金鐻八枚奐竝受之而召主簿於諸羌前以酒酹地曰使馬如羊不以入廐使金如粟不以入懐命以金馬還之羌性貪而貴吏清前有八都尉率好賄貨為所患苦及奐正身潔已威化大行
〈臣〉按招懐疑畔著信初附尤在示以清約使之畏威而懐惠自夫封疆之吏貪於財貨使來者不堪其求而終以背畔者屢矣馬如羊不入廐金如粟不入懐則近者悦服而逺者嚮風有何患苦而别搆變亂乎祭彤在遼東三十年衣無兼副威聲暢於北方野無風塵縁邊屯兵悉罷賈琮為交趾刺史土多珍貨前後刺史財計盈給輒求遷代故吏民怨畔琮到部訊反状咸言賦斂過重百姓空單京師遙逺告寃無所故聚為盗賊琮即移書告示使各安其資業招撫荒散蠲復徭役簡選良吏試守諸縣嵗間蕩定百姓歌之曰賈父來晚使我先反今見清平吏不敢犯皆潔已奉公之效也
後漢書曰桓靈之間主荒政謬國命委於閹寺士子羞與為伍故匹夫抗憤處士横議遂乃激揚名聲互相題拂品覈公卿衡量執政婞直之風於斯行矣夫上好則下必甚矯枉故直必過其理然矣若范滂張儉之徒清心忌惡終陷黨議不其然乎
〈臣〉按易言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嘿或語春秋定哀之世多微辭葢卷舒之宜惟聖人為能取材若夫好善惡惡本於誠然激濁揚清勢非得已慕孤竹之髙躅方莘野之自任特立獨行振厲危俗其為救豈小補已哉黨錮諸賢逮桓靈之朝政歸閹寺獨持風裁不為少屈禍愈烈而望實愈重從之者之死不悔不與者深自愧恥於此時也三代之直猶存而人心不至敗壊澌滅之盡不可謂非諸君子區區一簣獨障江河而然也史稱激揚名聲互相題拂為近於婞直此正未然婞直者匹夫節俠之概非諸君子之素也好議論人短長是非政法此馬援之所不欲為者而豈可以咎諸君子哉當時漢中晉文經梁國黄子艾竝恃其才智炫耀上京臥託養疾符融察其非真語李膺二子行業無聞以豪傑自置遂使公卿問病王臣望門恐其小道破義空譽違實特宜察焉膺深然之則夫游俠游行諸賢固已深惡而閉距之矣諸賢之所好一於聖人之好也諸賢之所惡一於聖人之惡也非毁譽也三代之所謂直道也世之所謂清議也特已甚耳而孟子言仲尼不為己甚則自非聖人要未免於己甚固未可以不欲為甚者自恕而遂至為鄉愿以見絶於聖人也夫子不得中行則思狂者矣不得狂者又思狷者矣行義達道者固未見而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者則夫子固深幸得之曰吾見其人矣使聖人者作林中徐穉之徒從冉牛閔子之後而如李膺范滂者固皆升堂者哉有明魏璫之禍楊魏諸臣亦蘊義生風擊排至死事亦相類夫教化行則下無清議清議亡則下無㢘恥諸賢非得已也以云救也若因之為毁譽為朋黨後世所以齚舌不敢言益蕩蕩無綱紀無所不至矣
諸葛亮自表後主曰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頃子弟衣食自有餘饒至於臣在外任無别調度隨身衣食悉仰於官不别治生以長尺寸臣死之日不使内有餘帛外有贏財以負陛下及卒如其所言
〈臣〉按亮躬耕隴畆為梁父吟志豈須臾忘國家哉而不可屈致其千乗弗顧之髙乎及乎翻然一出定鼎峙之勢扶漢緒之衰洎主少國兵新破鎮撫外内勞瘁不懈竭其忠貞而繼之以死以後主之闇使為循理之君黄皓輩伏而不敢恣也非夫亮之公誠謹慎其能格之哉三代之後一人而已自比管樂殆其方已者過慎也
魏崔琰毛玠竝典選舉其所舉用皆清正之士雖於時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終莫得進拔貞實斥華偽進冲遜抑阿黨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㢘節自勵雖貴寵之臣輿服不敢過度至乃長吏還者垢面羸衣獨乗柴車軍吏入府朝拜徒行吏潔於上俗移於下
光禄大夫徐邈以清節著名盧欽嘗著書稱邈曰徐公志髙行潔才博氣猛其施之也髙而不狷潔而不介博而守約猛而能寛聖人以清為難而徐公之所易也或問欽徐公當武帝之時人以為通自為凉州刺史及還京師人以為介何也欽答曰往者毛孝先崔季珪用事貴清素之士於時皆變易車服以求名髙而徐公不改其常故人以為通比來天下奢靡𫝊相倣傚而徐公雅尚自若不與俗同故前日之通乃今日之介也是世之無常而徐公之有常也
〈臣〉按琰玠典選舉敦本行厲㢘節可謂知所先者山公啓事所不及也一時長吏至垢面羸衣獨乗柴車此亦不能無偽行然禮奢宜儉矯枉固宜爾也徐邈於其時不求名髙後當奢靡之時雅尚自若不浼流俗其斯為君子之行乎
陳㤗以一方有事輒以虚聲擾動天下故希簡白上事驛書不過六百里大将軍昭曰陳征西沈勇能斷荷方伯之重救将陷之城而不求益兵又希簡上事必能辦賊者也都督大将不當爾耶
〈臣〉按任閫外之重者當以陳㤗為法不惟堪大将抑亦可謂有大臣之識量矣驛書不過六百里葢𫝊入近裏郡縣使如常郵筒也
譙郡嵇康文辭壮麗好言老荘而尚竒任俠與陳留阮籍籍兄子咸河内山濤河南向秀瑯邪王戎沛國劉伶特相友善號竹林七賢皆崇尚虚無輕蔑禮法縱酒昏酣遺落世事阮籍為歩兵校尉其母卒籍方與人圍碁對者求止籍與决賭既而飲酒二斗放聲一號吐血數升毁瘠骨立居䘮飲酒無異平日司𨽻校尉何曽惡之面質籍於司馬昭坐曰卿縱情背禮敗俗之人今忠賢執政標核名實若卿之曹不可長也因謂昭曰公方以孝治天下而聴阮籍以重哀飲酒食肉於公座何以訓人
〈臣〉按東漢諸賢敦厲風節裁正流品一時君子皆能束修知名教之嚴而閑檢之不可踰也既坐黨禍死亡畧盡而漢家隨壊繼以魏文崇尚通達老成徂謝後生譁囂于是夏侯元何晏鄧颺之徒出焉四聰八達三豫之目互相題表使一時之人士惟勤人事如吞狂藥無不柔調于是毁譽亂真是非搖奪矣是故虚誕之所從來也嵇阮之倫比之何鄧之溺於權利宜若不可同日道然惟其不知徳行之為本名教之可樂思欲逃於一切之外則與浮偽者不能以一間而王衍王澄之徒又徒希其放達而仍汨於勢榮尤為進退狼狽失其所操持者也夫人心之真偽難知而是非易辨孩提無不知愛其親也而母卒方奕碁飲酒豈復有人理乎籍之生平豈至差跌若此良以禮教不明清議不立彼苐見夫沒沒者之可鄙也思欲逃人世而不知人倫之不可逃也由漢末至魏晉無百年而禮義之防遂若斯之决也然後知李杜諸君子之矯世者非過也
晉羊祜不附結中朝權貴荀朂馮紞之徒皆惡之從甥王衍常詣祜陳事辭甚清辯祜不然之衍拂衣去祜顧謂賓客曰王夷甫〈衍字〉方當以盛名處大位然敗俗傷化必此人也
祜徙封南城郡侯固辭不受祜每拜官爵常多避讓歴事二世職典樞要凡謀議損益皆焚其草世莫得聞所進達之人皆不知所由常曰拜爵公朝謝恩私門吾不敢也
〈臣〉按辦天下之大事者必有天下之大節者也伊尹惟一介不取故能任天下之重使祜也不能恬於名勢則必奔走於朂紞之門為都督臨重鎮亦惟結朂紞而可矣豈暇為國家計慮長久哉謝恩私門祜不欲以處人自不欲以處已遊其心於功名爵禄之外故能辦大事於從容談笑之間雖小人亦不得而中之也若杜預在襄陽頗餉遺洛中貴要惟恐為害當由有祜之才無祜之讓也
卞壼儉素㢘潔裁斷切直當官幹實性不宏裕不肯茍同時好故為諸名士所少阮孚謂之曰卿常無閒㤗如含瓦石不亦勞乎壼曰諸君子以道徳恢宏風流相尚執鄙吝者非壼而誰時貴遊子弟多慕王澄謝鯤為放達壼厲色於朝曰悖禮傷教罪莫大焉中朝傾覆實由於此欲奏推之王導庾亮不聴乃止
〈臣〉按壺深嫉浮華敦尚實行卒以死報不欺其志可謂篤矣諸君子以道徳恢宏風流相尚者乃排墻中物耳故真偽虚實之際相去至懸也
宋武帝之為宋公也謝瞻為宋臺中書侍郎其弟晦為右衛将軍時晦權遇已重自彭城還都迎家賓客輻輳門巷填咽瞻在家驚駭謂晦曰汝名位未多而人歸趣乃爾吾家素以恬退為業不願干預時事交遊不過親朋而汝遂勢傾朝野此豈門戸之福耶乃以籬隔門庭曰吾不忍見此及還彭城言於宋公曰臣本素士父祖位不過二千石弟年始三十志用凡近榮冠臺府位任顯密福過災生其應無逺特乞降黜以保衰門前後屢陳之晦或以朝廷密事語瞻瞻故向親舊陳説用為戯笑以絶其言及上即位晦以佐命功位任益重瞻愈憂懼為豫章太守遇疾不療臨終遺晦書曰吾得啓體幸全亦何所恨弟思自勉厲為國為家
〈臣〉按此可為知進不止者戒也位髙積僨榮寵弗據而厪免者鮮矣晦不安恬退銳於人事坐取傾敗隳其家門上愧祖父下愧乃兄矣傅亮方貴兄迪亦深戒之不從及見世路屯險著演慎論睹夜蛾赴燭作感物賦自知傾覆求退無由悲夫故决㡬者惡其晚也
齊武帝時侍中江斆為都官尚書中書舍人紀僧真得幸於上容表有士風請於上曰臣出自縣武吏邀逢聖時階榮至此為兒婚得荀昭光女即時無復所須惟就陛下乞作士大夫上曰此由江斆謝瀹我不得措意可自詣之僧真承㫖詣斆登榻坐定斆顧命左右曰移吾牀逺客僧真䘮氣而退告上曰士大夫故非天子所命〈臣〉按僧真向齊武乞士大夫葢當時士大夫猶知恥能自重故僧真亦得而重之否則積輕乆矣亦無復所須者也夫君子進以禮退以義得之不得曰有命何至屈於僧真輩哉顧愷之常執命有定分闇者不達妄意僥倖徒虧雅道無闗得䘮真篤論也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八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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