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년 6월 1일 토요일

시풍고

  

始豐稿 (四庫全書本)/全覽

시풍고 (四庫全書本)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六

  始豐稿        别集類五

  提要

  臣等謹案始豐稿十四巻明徐一䕫撰一䕫有藝圃搜竒已著錄朱彛尊靜志居詩話曰大章遺稿罕傳余於京師見之新城王貽上所凡四冊比余家藏者倍之然騐其目無詩猶未是足本案今行世凡二本其一本六巻當即朱彛尊家所藏此本自一巻至三巻為前稿自四巻至十四巻為後稿皆雜文無詩當即王士禎家所藏矣據千頃堂書目載一䕫始豐類稿十五巻此本所佚不過詩一巻耳其文皆謹嚴有法度無元季冗沓之習其與王禕論修史書明史載之於本傳陳繼儒嘗稱其宋行宫考呉越國考研核精確王士禎又稱其錢塘鐵箭辨精於考核其歐史十國年譜偹證一篇謂歐陽氏於呉越改元止據寳石山制稱寳正六年為證一䕫復得錢鏐將許俊墓磚有寳正三年字以證歐史之不誣又謂元瓘襲位後不復改元立説皆有根據觀其所辨始知明嘉靖間錢徳洪所撰呉越世家疑辨謂改元之事别無證據者特為先世諱耳是又多資考證不但其文之工也乾隆四十四年六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  

 

 

 

 

 



  欽定四庫全書

  始豐稿巻一

   徐一䕫 

  雜述

  讀韓文公薦士書

  史稱韓愈成就後進士往往知名今讀其與陸員外薦士書信其能成就後進士也書所列自侯喜以下四人則備言其文行自沈杞以下六人則或稱其文或著其行且曰今天下之士不可遽數但言其最近而切者爾以今而觀侯喜諸人時天下之有道而文者豈復有賢如愈者哉自愈而論當時之士誠未有當其薦者雖然天下之材大小長短各從所賦而未嘗無也謂天下無材者是厚誣天下之人也矧人之材所以為世用其不用者不幸也且天下之事如此其多也一人能集之乎不可也朝廷之位如此其廣也一人能兼之乎不可也不可責於一人則大者長者小者短者當各適其用而不可有一之或棄愈有見乎此惟恐已之不知人之不用國家曠官廢事是懼是以不敢薄待天下也當是時穆宗嘗欲大用愈而沮於皇甫鎛輩使愈大用豈曰論薦云乎哉此則當時士之不幸也嗟乎今天下之士如侯喜諸人者蓋有之矣不聞有論薦如愈者何也大抵負材名而驟進者恐其軋已而不欲言處禄位之崇髙者既不屑與貧賤之士接又不思求賢為國之義夫恐其軋已而不欲言者量不𢎞者也不屑與貧賤之士接與不思求賢為國之義者心不忠者也不𢎞之罪小不忠之罪大不𢎞不忠而曰天下未嘗有材焉者是謂厚誣天下之材之人者也嗟乎今天下之大豈真無其人哉吾嘗求之矣脱有人能識此者非其才名不足取信於人則其位在疎逺不信之地其敢責以愈之為耶或曰愈之論薦於陸蓋當時取士之法然爾今取士之法與唐異殆不可以此責人也不然吾所論者君子拔賢為國不自厚之心夫豈論其法之異與否哉茍今之取士與唐無異有如愈之論薦者乎吾不敢言也嗚呼安得有如愈者復生于今時以薦進為已務俾向之所謂不𢎞不忠者有蔽賢之誅之懼非特士之幸也亦天下國家之幸也

  讀鄭䖍傳

  按鄭䖍傳鄭相如告䖍曰天寳十三年逆臣僭亂當汙偽官願守忠節相如言時開元三十年也及安禄山反䖍果陷賊中禄山署䖍水部郎中䖍念其言稱疾求攝市令事平議罪䖍得减死論貶台州司户夫為臣死忠理之常也䖍以相如豫告故不受偽署不然則受之耶䜟緯之學聖賢所不道宋景文撰唐書叙事嚴簡而汎及符䜟雜説非以為訓也以著䖍之不知自守爾覽者無惑焉

  織工對

  余僦居錢塘之相安里有饒於財者率居工以織每夜至二鼔一唱衆和其聲驩然蓋織工也余嘆曰樂哉旦過其處見老屋將壓杼機四五具南北向列工十數人手提足蹴皆蒼然無神色進工問之曰以余觀若所為其勞也亦甚矣而樂何也工對曰此在人心心茍無貪雖貧樂也茍貪雖日進千金祇戚戚爾吾業雖賤日傭為錢二百緡吾衣食於主人而以日之所入養吾父母妻子雖食無甘美而亦不甚飢寒余自度以為常以故無他思於凡織作咸極精緻為時所尚故主之聚易以售而傭之直亦易以入所圖如此是以發乎情者出口而成聲同然而一音不自知其為勞也頃見有業同吾者傭於他家受直略相似久之乃曰吾藝固過於人而受直與衆工等當求倍直者而為之傭已而他家果倍其直傭之主者閱其織果異於人他工見其藝精亦頗推之主者退自喜曰得一工勝十工倍其直不吝也久之又以吾業織且若此舍此而他業當亦不在人下去事大官善其逢迎之術竭其奔走之力貴富可得也奈之何終為織家傭其後果事大官厠在衆奴中服役于車塵馬足者五年未見其所謂貴富之機也又如是者五年一旦以事觸大官怒斥逐之不使一再見又所業已遂遺忘人亦惡其狂不已分不肯復傭以織至凍餓以死若人也吾謹用以為戒如之何而弗樂余歎曰工知足者也老子曰知足之足常足工之謂也因著于篇工凡十人與余言者姚姓云

  

  推命解

  昔荆國王文公不貴推命其言曰君子修身俟命守道順時貴賤禍福之來有弗能沮而誕謾虚怪之説是溺余解之曰貴賤禍福之來非人所能為也惟聖人能安之惟賢人能知之自餘衆人不借聰於人無自而知也聖人不世出賢人不時出蠅營狗茍馳逐於聲利之場蹈禍機觸刑辟者皆是也茍有人焉就其年月日時之所值陳其休咎使利焉而就害焉而避斯人也免戾於斯世其功不亦博乎古之史氏列序方技於功臣世家之後而不讓者蓋有以也嘉興有東谷子者居春波門用五星家躔度遲留伏逆法推人生年月日時所值貴賤禍福毫分縷析無有不驗吾慮衆人之昧於所從也乃為之解

  瑞芝解

  嵊縣之東有鄉曰靈芝故老相傳昔嘗有芝生其地鄉所以名也比者兵起邊境繹騷鄉人邢君某用守禦功得宰其縣君善於撫綏三年邑以治聞芝復生焉居人持以獻枝葉華色按諸圖牒惟肖當是時田夫野老歌頌于野騷人墨客詠歎于家達官貴人稱説于朝莫不以為瑞云余聞神仙家種芝以充食其品有木芝石芝菌芝肉芝之異故世或産芝遂以為不常有之物而與嘉禾瑞草並列余竊有疑焉使是物果為瑞耶宜生於熙洽之世今泰運未復天地之間沴氣充滿山川鬼神草木鳥獸舉失其寧而芝生其地何哉豈其土性所宜耶抑亂極將治司造化者發此以為之兆耶抑偶然耶不可得而知也意者天地之和惟人所召姑以往事明之霸在潁川嘉榖生堪在漁陽岐麥秀蓋有之矣是芝也其為縣宰瑞耶不然胡於斯時而有斯物也爰著于篇

  

  公葵説

  吾友郭君名復以秉心字行久矣一日夢神人授以葵因易其名與字而摠以公葵稱或以告余且請余為之説余曰名稱於已字行於人名以字表字以名生本末之謂也古之人名與字總稱者亦不多見獨班固書賈誼董仲舒傳不著其字後世著作家類稱誼仲舒則名與字總稱之一證也攷之春秋則不然春秋之法貶則書名褒則書字宰咺子突之類是也公羊子曰名不如字非謂其人不如也蓋謂見名於人則近乎卑見字於人則近乎尊也如君之於臣父之於子師之於弟子名之可也或學而交同志或仕而交同列斥其名不可也而郭君不以名稱為嫌何哉郭君辱與余交其立言制行非余所能及斯義也必有所屬尚當從君質之

  尚友説

  君子為學求道其可有自足之心乎不可也蓋天下萬事皆有足惟為學求道不可以有足足斯畫矣古之人惟其不自足也是以廣於取友故近而一鄉之士逺而一國之士又逺而天下之士無不友焉猶未足也雖古之人亦尚友之嗚呼學而至於尚友未易言也昔者孔子之生後乎周公五百餘嵗志之所形夢見周公尚友周公也孟子之生後乎孔子百有餘嵗志之所至願學孔子尚友孔子也程子之生後乎孔子孟子又千有餘歳以不世有之識得孔子孟子之奥使其道益尊以明尚友孔子孟子也泰矣哉尚友之云也吾友牛君士良字其藏修之所曰尚友或曰此聖賢事也今人生而同世學而同道以某問某猶有不知者而况立乎千百世之下而取千百世之上之人友之不已誇乎不謂是也聖人之事衆人之所為也古人逺矣其詩存其書存誦其詩讀其書意領神㑹於千百世之上古人在是也孔子也孟子也程子也為聖為賢蓋此道也以衆人自處而自棄其聖賢之身祇見其誇也余識牛君久矣生長齊魯之邦而從其先君子宦逰楚越之野足之所及者廣矣所謂一鄉之士一國之士天下之士其必得而友之矣而且以尚友為事夫豈汲汲於小成者哉牛君間徵余説余謝之曰余於古人未之有知何足以語於此竊有告焉昔之人有以聖賢自許者矣〉 揚雄自以為孟子王通自以為孔子實則不至而名加浮焉後之人終不許也牛君出獨見於羣靡之中思慮之所形精誠之所聚夫豈不及乎此而余猶以是告者朋友之道也他日㑹精微之至以不愧於古人尚敎我哉

  子亨字説

  亨者美且達之稱凡人處困嵗時相見必祝之曰亨則亨者人所願欲之辭也而致亨有道掾有姜姓者名貞cq=363字子亨徵余敷其義由名觀字其知所以致亨者歟何也名以生字由貞而亨是謂能致者也且亨義莫備於易稽之於易易言亨必以貞配之易首乾坤文王以元亨利貞贊其徳至於他卦隨事以示義皆先亨而後貞則處亨之道也蓋至於離其卦辭曰離利貞亨先貞而後亨則致亨之道存焉蓋離為卦隂麗於陽以附麗為義其在於人則在於所附之人人之所麗利于貞貞則亨試以子言之今子方壯出而試于時才非不通也識非不敏也歩趨出入在學政之地其在於知所附乎誠知所附習熟見聞脱去卑近日趨于光明正大之域其有弗亨者乎故自處而貞則道可行而亨在是矣其或阿私茍容以僥富貴利達而自以為亨將以誇於世俗則可而非君子之所謂亨也子善致亨因摭離麗之義告之

  

  柯氏義事贊有序

  柯遂卿者吾同郡人也讀書尚義當賊起海上時大府下令有能獲賊者賞强暴之徒並縁為奸民死於誣者不可以一二計有販夫張某三人者本柯鄰也亦為强暴所誣幾死柯詣府辨之甚力三人得不死郡之人咸以義稱之作柯氏義事贊贊曰

  盤盤海郡為望于東家絃户誦有鄒魯風有猘不除遂為民仇挾海以賊肆其䖍劉皇仁不殺視均赤子賊弗即攻日益驕恣有來大臣霆震風馳夫何陳旅望洋以嬉于時廷議討賊孔亟遂資于民以塞厥責懸賞則崇召奸斯訌掠及齊民𡚁如午䗬始賊之來民咸䑕匿比賊之去弱肉强食繄柯卿氏好義自初道逢羣兇掠此販夫其驅如風其攫如虎以是販夫獻于公府有美柯卿義形于色力辨于公乃人弗賊是夫之誣其音嗚嗚隂雲四塞白日以晡是夫之釋其色揚揚天青日白慶雲以翔靖惟人生惻隱自躬胡彼昧者戕帝之衷揆厥所由則有攸致上急近功下益近利是用逐逐其何能淑維我柯卿有惕于獨柯卿之為由𠂻之著如救入井匪曰要譽凡百官臣視柯之行仁民愛物罔有不寧嗟惟小子聞義斯省誦詩不遺蘄播于永

  東臯隱者序贊

  隱者姓范氏其先在宋時有為防禦使用醫小兒名隱者去防禦五世傳其業益精居旁近人無貧與富有小兒疾輒趨隱者求醫然其為醫務利人不務利於人名愈益顯又性至孝壬辰之冦鈔掠市井亟擕其母出沒賊中走匿湖山之叢薄家貲不顧也且重然諾一日其友有請託業已諾矣他友聞之又以五十金為奉奪以利已不從也而從前諾其敦尚孝誼葢如此所居錢唐城東其地平衍有水木禽魚之樂暇日賦詩鼔琴圖寫山川人物以為嬉或勸之仕輒曰吾不能隨世俯仰不願仕也因共稱曰東臯隱者賈生有云古之至人不在朝廷必在卜醫之中隱者豈其人歟作東臯隱者贊隱者名某字思賢贊曰

  自昔先民所趨靡同或隱以為髙或仕以為通惟聖有訓卓有義方我觀今之人仕則以為容鼎以拄車筐以植宫鼎折斯仆筐敗斯崩彼曷揆曷守上下用以䝉有美隱君心夷而氣冲其行既周其惠又以充東臯之陽有木鬱蔥或偃而歌或踞而桐俛仰宇宙爵胡我降葆茲貞白穆其清風寔用作詩以播于邦

  顧仲英摘阮小像贊

  夫人之在盛世居有圖史之娛出有裘馬之樂謂其為隱也則未嘗枕流漱石謂其為顯也又未嘗析圭儋爵是蓋不為世故之所嬰也確矣方其調寄於一阮渺乎若孤鴻之唳層霄峭乎若寒泉之度絶壑夫又孰知其幽情逺意之所託抑欲狀其髙簡其視晉人而無怍者耶

  孟天暐豸冠像贊

  大冠既加華佩斯委肅若霜嚴屹若山峙匪容之盛乃徳之充相此大祭敢不恪恭

  孟天暐山居像贊

  謂公為仕被服則野謂公為隱動容則雅或舒或巻心曠神夷山林之適廊廟之思

  壽藏圖贊

  崑山顧仲英甫簡曠不覊年五十豫營壽藏并自誌其平生立之藏旁遇勝日率親戚故舊至其處飲酒賦詩為嬉非一死生解外膠者乎君游他郡圖壽藏規製并録誌文以自隨為作壽藏圖贊贊曰

  造化之運以亭以毒其機不息往禪來續衆萬之生氣母所司有聚斯散有成斯虧孰迷厥中而求不死彷徨服食卒戕而止不觀薪火同底於無曷不自悟繆悠是圖有顧英君其識孔卓死生一致克先衆覺謂來適然去亦若茲曷置欣戚於來去為里有綽阜若龍起伏曰此我歸爰協吉卜神靈攸聚風氣合完陽晶發輝隂縵糾蟠瑶華翠蕤駢生左右文膺繡羽鳴集先後君息於斯白雲為期君歌於斯明月為知人為君危君則順適人為君悲君則悦懌攝志養氣無慮無營安命處順時止時行視後千嵗猶今一日形銷迹亡與造化一凡百世人既夕謀朝聞君之風鄙恡内消以古視今如君葢少披圖作贊用著有道

  

  林先生哀辭

  林先生古泉者同郡黄巖人其先在宋時登進士第者往往有焉先生生時宋已内附稍長無所於進去為浮圖氏先生性聰敏凡六經百氏無不記覽成誦其為文詞下筆輒千百言如不經思慮得者自負其才復歸于儒客吳楚間以授徒為業不喜表襮吳楚間新進士初甚易之及見其講解著述則又莫不相敬伏久之去㳺京師清河元公蜀郡虞公豫章揭公先後以文章顯先生皆與之㳺而知先生者無如揭公揭公嘗薦于朝政府無與為力者不獲用今上初賀丞相當國搜羅遺逸士擢先生敎授溧陽溧陽地肥沃有魚鱉稻米之饒其州之人夙知先生爭遣弟子來學又京師之達官貴人過賔是州者多先生故人亦來問𠉀覊旅三十餘年及老始獲一命稍若自適居無何蘄黄冦起溢出江以南且被溧上先生避居墟疃守臣應敵死州人迎先生攝州事有州將子鼓衆從賊先生聞之驚曰有是哉彼固世爵者親往曉以逆順州將子不從卒致賊陷州境遂害先生先生垂死罵不絶口賊磔其屍州南大樹上已而南行臺御史出討賊引兵過見之始加衣冠而葬于溧上錢唐之古塘僧寺有髙僧曰本空師蓋先生初服時友也且同里始先生如溧時嘗舍其處余嘗謁焉先生既死其兄子某自溧走告師所以死狀師既為位哭且語余曰盍哀之以辭辭曰

  先生孑立兮履操以强去墨來歸兮于道之宗鄉邑寥落兮有事逺行才則超邁兮命實不臧上林蓊鬱兮羣蜚翺翔一枝不獲兮日夕徊徨鐘鼎以泰兮山林以窮性固有自兮分或有當末路筮仕兮于此州庠禄雖粗足兮時復不祥彼賊之訌兮何有天常以舌為斧兮思易其狂彼懵不率兮乃取其戕天道茫昧兮禍福無方吁嗟先生兮乃罹此殃渺彼溧水兮其波洋洋馳想風烈兮心神飛揚之死不惑兮我又何傷

  夢鶴辭

  余讀赤壁賦見蘇長公稱鶴化道士事心甚異之然以其言寓不甚泥也吳人有為帶下醫者為余言疇昔之夜夢至無人之境有羽衣道士招余授以藥且曰以是命爾醫尋化為鶴逍遥而去其人自是醫無不効然如長公所云蓋有之矣大抵神仙變幻無迹非尋常人所得見抑豈其人為帶下醫有隂徳及人有此遇耶然不可得而知也為賦夢鶴之辭辭曰

  華星兮纚纚明河兮如帶月承宇兮嬋娟風觸帷兮綷䌨魂清兮思逺𠉀均兮息寡神天游兮廣莫之野遇羽人兮御青雲而來下言不接兮意銷交不豫兮形忘曰余司𤸅於下土兮授余以藥之良跪敷袵以陳辭兮明授受之大綱歘裳𤣥而衣縞兮遥引其脩吭去余不顧兮睨天路以翺翔豈仙凡之弗殊抑寤寐之難詳九霄寥泬兮三山渺茫往從不及兮空佇立以彷徨

  

  虚白齋銘并序

  學者以莊子十餘萬言大抵皆本老子且致嫌於近代蘇長公以莊子為助孔子之説余故惑之未解一日讀其書至人間世見其縱論存養大要有虚室生白之喻大槩與吾儒先君子之言合吾儒先君子之言心也不有虚靈不昧之説乎此虚室生白之喻也試講以所知心之為物官天地府萬物其量罔測也主于吾躬以應萬變其神無方一或蔽焉天地吾不得而官之矣萬物吾不得而府之矣懵懵焉貿貿焉見膠於物行躓於事惡乎其能神故人之有心猶居之有室也室虚則白生奥内之地而日月之明不及者無他蔽故也虚斯白焉故知心之體者觀諸虚室而已矣知心之神之不昧者觀室之白而已矣余然後知蘇公之言不我欺也廣陵茅先生有道之士也請余銘其虛白之齋故附茲説而為之銘銘曰

  至隂肅肅陽赫赫氣機來往潛絡繹生有衆萬紛充斥惟其精者我則獲天君威嚴泰宇闢窙豁晃朗無際極以一備萬孰叵測洪纎巨細詳且悉光輝晝夜著不息不蔽乃是神明宅有或弗謹斯間隙膠膠擾擾形所役一似太空雲霧隔不散何由見昭晢先生被服甫與掖潔脩自是流輩伯有嚴齋居坐昕夕致虚有道乃見白外至内應靡有忒繄我之神諒不惑夙興夜寐尚無斁

  

  漢三老董公碑有序

  予讀太史公書至三老董公説漢之事作而言曰三老董公其秦漢間有道而隱者乎不然何其言之符機際㑹而粹然一出於仁義道徳也公之説漢髙祖也其言曰順徳者昌逆徳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名其為賊敵乃可服又曰仁不以勇義不以力至哉言乎不意文獻斵䘮之後兵戈搶攘之日有此人也蓋方是時項羽放弑義帝公以此説髙帝討之時髙帝左右稱讀書如酈生不及此稱文學如叔孫通不及此稱智術如張良陳平不及此而公獨及之意者公在草野㝠思天下之故項强而暴劉弱而仁莫有急于此者以故發憤為髙帝陳之不疑也公之始末史闕之即其言想其人必秦漢間有道而隱者惜乎漢用其言而遺其人也爰叙而銘之銘曰

  秦政不綱義旗四舉紛紛藉藉孰為義主緬彼有道鴻飛㝠㝠不聞其聲矧見其形猗嗟董公時止時作懐寳在躬不迷而覺劉弱項强公有深憂討逆致順公有逺猷一言之出萬鈞不㧞仆項興劉此機之發維此董公其執不猗維茲之言允也其時公言既用公迹愈邈推公之藴可興禮樂漢雖公遺公言不隳公言不隳大道之維

  漢紀信碑有序

  予讀太史公書至紀信以身代死之事作而言曰信之忠誠一至是乎且信倔起之徒也當其事漢項羽圍滎陽漢危甚王時欲存有降而已降則漢事去信遂自為王降羽王因得脱羽燒殺信吾意是時漢事未定如信者不過茍相依乘以饕富貴而忠誠若此何可得哉漢王既定天下嘗斬丁公以勸忠矣而於信獨無贈典及太史公記載刺客如荆軻聶政為之列傳説客如蘇秦張儀為之列傳刑名如韓非申不害貨殖如卓王孫陶朱猗頓為之列傳至於殺身成仁如紀信者乃獨不為之列傳遂使信之大忠不白於天下後世而臨危顧身者踵相接也爰叙而銘之銘曰

  黄金可銷白石可磨將軍之志之死靡他一念之精如霆之發視刄不銛視火不烈滎陽之圍漢累卵危委八尺軀全一帝基死生之故夫豈易與興亡之决在此一舉捐軀徇國有若斯人緬想光烈莫之與倫

  齊王蠋碑有序

  予讀太史公書至齊王蠋不屈之事作而言曰為臣死忠臣人律令也士不與焉蠋嘗諫齊王不從退耕于野未嘗居齊之位食齊之禄則齊之士也一旦燕人破齊走王而七十餘城俱下守城之臣非不多也不逃即降爾未聞一人為齊死者當是時湣王已死蠋猶區區為齊守畫燕人使謂蠋曰燕人髙子之義將以子為將封子萬家否且屠邑蠋謝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經其頸於樹枝自奮絶脰而死攷其事與伯夷相類蓋伯夷孤竹君之子讓國而逃非有位者武王伐紂天下是之伯夷非焉殷既滅矣而猶耻食周粟猶蠋志也伯夷之事幸而見稱於孔子其道光明王蠋不幸不逢孔子太史公僅附於田單傳尾而稱説者鮮爰叙而銘之銘曰

  猗歟先生國之楨士之特也志弗隨以貞矢金石也衆反顧以生行不惑也執義之兵返仁宅也固然獨行匪矯激也休有烈聲軋亂賊也我揭其英髪上直也

  

  清隱軒記

  清隱軒者前福建廉訪司僉事章公宴居之所也公在癸巳嵗奉先府君歸葬于洛以道梗弗進僑居錢唐之同徳里其居有軒四楹户牖明豁可愛軒前方塘水波渺瀰塘之左右藂篁茂柳相掩映公居其中嘗施施而行漫漫而逰以節其憂戚之情一日過前貴池縣伊埒穆爾丹君見今所揭匾實紫陽先生朱文公所書問所從來則貴池得之伊埓哈雅君而伊埓哈雅君為崇安縣時得之武夷民家者也公請以歸喜曰是實稱吾軒且先正之手澤也遂尊而揭之間語一䕫以得匾之由且曰可記以否一䕫肅瞻已謹告之曰昔在梁時蕭子雲飛白蕭字以名天下之寺嵗久零落有買歸以建蕭齋好事君子雖寺額且以名齋况先正之手澤所在乎尊而揭之是也敢輒為公記之按文公先生居崇安之五夫里去武夷不一舍近暇日與門弟子登山臨水以暢其性情淳熙十年先生謝江東之節始作室武夷山中凡亭軒齋閣莫不完好而加頓置之是匾必其一也相去二百餘年風雨侵陵苔蘚剥蝕曾不朽漫而其筆精墨妙猶爗然有光采若有神物扶持之者豈先生之精神見於字畫者尚不泯哉嗚呼先生逺矣見先生之手書而感慨興起云者夫亦豈止於字畫之末而已蓋先生以髙明正大之學接緒周程以趨孔孟之奥雖其道不盡行于時我朝許文正公尊信其説而表章之遂有至元之治不可誣也生乎先生之後思見先生之聲音氣貌而不可得得其片言隻字於運去物改之後有不加之意乎宜乎公獲茲匾不啻若兼金拱璧而不肯輕棄也抑聞公在成均時師事前祭酒太原吕公而凡先生所説吾道之大體用之全本於已而推之人者固嘗受之心傳口授之時而驗之立身行道之際矣今也以憂去官固將移孝為忠以展盡其所學念慮之所存精誠之所至必以先生為凖的矣此所以出警入省于茲尺咫之版也詩曰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公之謂也如曰居有水木之秀而徒取清隱之美稱為考槃之計夫豈知公者哉是為記

  孝子記

  余嘗寓於秀之白苧里見里中長老道戚孝子之行未嘗不咨嗟歎慕以為不可及初孝子之母被疾救之弗效及革刲股肉以進時母已不能啖不盡一日而死孝子勺飲不入口者三日慟哭絶而復甦踰月將葬而秀地卑下掘地尺泉水浸滛孝子負土為墳至若丘陵然迄葬其母既葬彷徨不忍去或勸之返孝子曰吾舍吾母何之乃附墓為菴廬覆以茨壁以坏日伏匿其中望墓扶服頓踊三月有白芝五本生廬側人聚觀之以為孝徵久之將像母而事之告工以狀工未悉一日姥夢工曰吾戚母也汝吾識之翌日工刻木惟肖孝子奉以龕帟飲食必祭出入必告有事必禱一如生時吳門之陷前鋒犯秀境里中豪右多遁去孝子瞪目起曰吾忍去吾父母墳墓耶乃散財集子弟若干人保里中時他里焚略幾盡而白苧完好如故公府將賞之孝子謝曰吾為墳墓舉爾賞不願也嗚呼戚孝子之行非聲音笑貌為也由乎天性發見精切故能為人之所不能為如此余聞戚氏之先有諱同文者當五代干戈之際抗志不仕善事祖母號正素先生至子若孫以孝友為家法致位卿相南豐曾公稱其行應禮義世世不絶為宋世家孝子其裔也戚氏家法不替故如是耶孝子名敬字秉肅嘗用部使者薦為文學掾歴二十年猶未徙官人以其孝不斥其名與字直曰孝子云

  雙梧堂記

  嘉興之祥符寺在學宮之偏至正十九年夏余逰學宫既聞弦誦之美間一過寺時東雲海師方主寺席而友人四明周致堯亦以文學之職僑東雲所延坐堂上窻牖虚敞几榻整潔其外碧梧二離立若拱交柯接葉覆蓋堂下地可二畝許蓊然緑雲也三人者危坐良久凉意颯至清潤襲人一時神思殆若處乎塵囂之外有頃海師指二梧歎曰吾儕今日得蒙被其䕃夫豈偶然昔在仍改至元之嵗前住山既建茲堂幷植之垂二十年矣日者兵燹之烈比屋皆燬吾寺巋然獨存而二梧得無恙時時思之必有神物者主焉不可得而度也否則曷有此哉致堯因命字堂曰雙梧師曰此吾意所欲也幸相與成之因屬余記余惟物之成住壞空相尋於無盡葢各有數存焉是故以我觀物物也我得而有之以物觀物其成其住其壊其空我何所客其私嗟乎獨植物哉天也地也人也凡有形者皆是也由是髙世之士以萬形之轇轕于前而不可以迹泥也反而觀之心心之體湛然無滓也何物可以累吾虚心之量廓然無礙也何物可以累吾大造詣之功至有非言語意識之所能及則於物乎何有今師逰方之外夫豈留意於物者抑亦世俗所謂未能忘情者耶師謝曰子誠知我者請誌之

  看山樓記

  余至海昌嘗怪其地平衍爽塏而無大山長林以為暎帶東行六十里至於黄灣而其山始出黄灣地瀕海外障波濤之激衝而内固聚落之生息者則皆山也灣之上馬氏世居焉馬氏之子弟有曰絅者靜重而慎宻方以種學績文為事有樓在屋廬之側題曰看山而日藏修其中今年余至其處延余樓上坐窻牖四啟指謂余曰岡巒起伏紆縈妍秀若翅翼飛舞而西者此鳳山也孤嶂特立隆崇突兀若屏風横峙於北者此黄山也連峰散出巉巖秀鬱若芙蓉發艷於青天白日而騖入乎武原之野者此澉浦諸山也先生試寓目焉余曰佳哉較其形勝雖無匡廬九華雲門天台鴈蕩瑰竒靈異之狀然得此於斥鹵莽蒼之中譬之適異域者見似人不亦快乎雖然吾有以告子岡巒之頹然崖壁之屹然山之質也四時朝暮草木榮悴而紋粲然日星出沒而光昱然雲烟開斂而容盎然雨暘晦明而氣充然其所以變化不一者山之文也子而安茲樓也看其頹然屹然者以厚其質則修諸已也必至看其粲然昱然盎然充然者以培其文則見諸用也必達子而看山以心不以目可也不然斯玩物耳昔王徽之在桓冲府冲問以府事徽之方拄頰看山徐對曰西山朝來致有爽氣徽之豈欺冲者要必其中自有所得而人不及知之耳徽之事業不多見而西山之名傳之天下後世豈徒然哉子承世業而父賢而知敎又方年富時雖多艱俟河之清未晚也他日學成出用里之人過子之樓指曰此馬氏子讀書之所也則山亦若增而重矣顧不美歟嗟乎士患無志爾有志而無成吾不信也絅字公著蓋嘗從余㳺云

 

 

 

  始豐稿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始豐稿巻二

   徐一䕫 

  

  晏居記

  杭郡民廬比輳如櫛而壽安坊當闤闠四達之衝又最囂處也今浙省左右司員外郎張君光弼之居在焉屋數楹甚湫且隘門垣外囂塵閧如也君甚安之或曰小人射利惟贏之為務乃不惡囂員外君日乘髙蓋車從丞相論决政事降登出入在乎華堂粉署之間今卜私第不於爽塏是擇其故何哉君漠然不以為意方自署其楹間曰晏居且謂一䕫曰傳稱晏子之居近市雖湫隘囂塵弗易吾居甚類之願自附焉子幸為我記之吾於是知君之所以市居者矣夫踐歴華要宅髙曠而處深靚以適其身故所宜也然地位峻絶不與人事接則耳目不能無蔽宜君有弗安者焉是故晏子之居市也物之貴賤無不察而知之非徒然也方齊景公繁於刑以踊貴屨賤告而景公省於刑仁人君子之用心故如是也今君之居壽安也大官貴人與凡布衣韋帶之士由茲坊而東西者必叩門上謁君則攝衣出迎引寘上座與肆議論下至閭閻之老工商技藝之流或有陳説亦必曲為之盡天下之事當無有不悉施諸有政將不止於一事之諷而己且吾聞之晏子相齊三君食不重肉妾不衣帛名顯諸侯數百載之下太史公聞其風采猶欲為之執鞭其賢不可及已獨念當是時公棄其民而政在陳氏晏子於區區貴賤之事則務陳之而於國之大計則有未嘗數數然者他日乃與鄰國之大夫加竊歎焉何也君剛簡亮達故左丞楊公提兵鎮江浙時用材略叅謀其軍府事聲望赫然既而退處西湖之上麄衣糲飯著書賦詩以自佚其有用之身較其風裁不知自視晏子何如也乃今江浙之地未全歸于版圖丞相用便宜命表授君為從事廓清之略克復之勲亦惟一二左右是賴無或如晏子之舉其細而遺其大可也雖然今之人未嘗不慕古之人也惟善學者鮮魯有男子學柳下惠柳下惠之所可者魯男子以為不可此所以為善學柳下惠者若白圭自以為禹揚雄自以為孟子王通自以為孔子君子終不與也大抵尚友古人必也權輕重取舍於心術之微而後為至夫豈曰居室之類而已以君之髙見卓識顧豈有待於余之言哉余言之且以告凡慕古人者

  西溪隱居記

  西溪在嘉禾郡城之西三里溪流迴合匯而為涇貫而為港微波細漪皆潔妍可愛初郡之置以秀水名志稱秀水在北門外西溪其支流也縁溪上下長坡平陸漫衍曲折若龍蛇馳騖樹木散出篁竹藂生隱如深林絶壑今鮑先生之居在焉先生之居逐溪而成屋數楹在竹樹中髙亢軒豁有蔬可茹有桑可蠶有牲魚酒醴可以供祭祀賓客旁無雜鄰農家漁舍參差相暎大官貴人老生夕彦非來謁者跡不相及白日悠永沙禽水鳥之泳翔村歌野唱之響應輕舟短楫之來往舉不出于顧盻之外誠類夫隱者之居焉初先生世居崇徳州之北其門人有為之卜築者徙此二十年矣丙申丁酉之嵗荒墟下聚未有不被兵燹者西溪雖近城府而安全無恙郡人至比之武陵桃源先生安焉歎而言曰以天之福幸存此廬吾將老於此矣因號曰西溪隱居或曰鮑先生非隱者也方科舉盛行時嘗三薦于鄉蓋有志於世用者鮑先生非隱者也余解之曰先生之薦于鄉也間㑹輟科而止一再試于春官又以額溢而歸逢時多故遂澹於進取雖外省用例屢授文學之職卒不以一資半級而果於行今太尉開府吳中辟為敎授亦辭不就謂先生為隱可也雖然今國家輯寧四方將蒐羅老成之士興治立教以建不拔之基吾知不遺先生謂之不終隱亦可也唐賀季真雖仕而未嘗忘隱宋种明逸雖隱而未嘗忘仕君子不以迹論也既而余造先生夷猶西溪之滸遥見髯叟圓收方屨曳杖行水竹間逍遥如世外人心甚羡之趨前乃先生也揖而問之曰先生果於隱耶先生啞然笑曰我之出處君所知也時溪上秋意蒼然先生携余至其家治酒饌相欵洽既别屬余記之余退而列其隱居面勢與其出處之迹為西溪隱居記先生名恂字仲孚世為崇徳人於經邃於易所著有易學舉隅卦爻要義行於世云

  梅花易洞記

  山隂胡君龍臣居越王山之下環其廬植梅數十百株而日居其間讀易因名其處曰梅花易洞且曰昔五峯胡先生讀易巖廬自號易洞吾名亦奚不可然客來輒不解曰甚矣胡子之欺人也大山長谷穴而為洞嵌空㟏岈其上穹然而蓋覆其旁屹然而壁立其中廓然而有容蛇龍居之虎豹藏焉此洞也若五峯先生讀易之地似也今子雖依山為屋所謂嵌空㟏岈之狀無有也其屋規模不廣制度不華覆蓋其上者獨其枝若屈鐵之交錯其花若雪之燦爛所謂穹然屹然廓然者亦無有也非洞而曰洞甚矣胡子之欺人也余乃為之解曰獨不觀之儒先之圖乎天地亦一洞也豈真居室哉何也乾南坤北一上一下隂陽之宅也離東坎西一闔一闢隂陽之門也巽承乎乾而位西南震交乎坤而位東北隂陽之所以終也隂陽造化生生不息如循環然昔之至人心與造化逰嘗言弄環餘暇時往時來蓋以天地為一環矣夫洞環類也環非實環洞豈實洞哉是意也五峯先生知之矣胡君慕先生者也豈以弗知而欺人哉余竊聞之聖人作易本之隂陽見乎卦辭學之者將以見夫用善觀物者即微而知著即小而知大即近而知逺自一室而至於天下自一日而至於四時自一呼一吸而至於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吉凶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道莫不悉備胡君誠有以知之無自善其身請以告我

  獨柞軒記

  余所僦屋在嘉興春波門外蔀屋三四楹不喧不寂於居窮甚宜屋東向啟牖牖外大樹一挺然當牖中大五十圍髙四五十尋梢矟擢根入地不知幾百尺其才堅實可用蓋柞屬也日夕視之若貞人介士髙冠長劍端儼自持而庸夫孺子凛然莫敢犯時方暑恒踞坐樹下隂下覆清以潤風行葉間聲琤然若秋至私竊自慶有此獲也署之曰獨柞軒云久之主人翁進曰公愛茲樹乎儂先世手植茲樹將百年于茲日者荆楚暴卒螘聚城邑地無山林環城六七十里凡亭榭道路叢薄丘隴之植不問老弱堅脆悉罹斧斤水載陸負而來編而為柵構而為櫓聯而為校揉而為弧剡而為槍析而為薪於是樹之生意盡矣而吾廬之植獨存儂不知天故遺此以為異耶抑造化之所鍾固自厚於他植也余歎曰凡物之生有幸不幸大山長谷生植千萬沾濡雨露䝉犯霜雪其材老且成時當無事家給人足宫室器用公私畢作良工師來度材宜棟梁為棟梁宜檣檝為檣檝宜琴瑟為琴瑟宜俎豆為俎豆其幸也一遇䘮亂暴殄於卒伍之手為柵為櫓為校為弧為槍為薪特不幸爾今茲樹也其壽與否非吾所能知夫既不殄於卒伍茍遇良工師將舍之耶抑取之也余將為翁為樹慶矣且吾聞之昔者山隂陸公務觀之帥蜀也於其舎處見大楠四皆歴嵗數百者公以蜀故僭國也王氏孟氏嘗極土木之侈而四楠者無恙為楠記之至今其文照暎家集言植物者有徵焉顧此樹者不兩以相比不三以相叅而渉歴世變與彼四楠者無異吾業觚翰亦將為茲樹記翁謝曰誠䝉不鄙儂家樹有遭矣乃記諸壁

  如心堂記

  欈李唐君善醫其居在郡城東隅嘗燬于兵已而更作之亢爽可居也用其兩楹之間為居藥之室而名曰如心既得今左丞鄱昜周公畀之篆額而未有記一日過余請曰子幸為我廣如心之説揭諸楹間以為記葢嘗聞之如心為恕其説具於禮經註疏蓋恕字之文從如從心故云然文公先生用推已之説釋恕字之義然慮未盡也故用此説以足之究其大義不越乎視人如已而已無他道也今唐君之為醫以恕行之非善用其心者乎凡人之生得乎天地者蓋尠如也然而不知自慎内劌其心外伐其形故夫六滛之冦夫孰能免方其被疾也呻吟痛苦而望已於人猶溺而思援焚而思拯為之醫者五色診病知人死生决嫌疑定可治其可忽哉茍有告焉視人之疾猶已之疾可也緩急不加諸心若越人視秦人之肥瘠不可也此醫之所以貴乎恕也雖然知此者少也古今之言醫者必曰扁鵲倉公鵲之治病聲動諸侯而秘所傳方非恕也倉公不以家為家或不為人治病病家怨之非恕也至若陽慶倉公師也以富給故不為人治病亦非恕也太史公不究其用心之非乃曰美好不祥之器器何尤耶夫以倉扁諸人而猶若是下此吾弗論也夫能師其術而不師其心者抑不謂之賢乎唐君敦實周慎家世為醫而外氏又醫出也以故郡人有疾者必趨其家曰是家世醫也是能視人之疾猶已之疾者也抑亦可以謂之明恕人矣嘻此道也仲尼之門為仁之方也此道明則天地變化草木蕃不明則天地閉賢人隱其功大矣唐君守之之固積之之厚施之之博隂隲交孚和氣充暢而其徳之及人也逺然後知名堂之義不誣也遂為之記

  西嶺草堂續記

  錢塘泯上人志行絶俗蚤依雲門法師受度至正中雲門來主下天竺之席上人實侍左右其所棲息則西嶺之草堂近焉西嶺草堂者唐元和中杭之髙僧道票師所居也僧史稱師神氣清茂為道既髙而詩尤精妙與吳興皎然㑹稽靈徹齊名時之名人以摩雲霄三語贊之上人甚慕焉其言曰吾上視師雖不與同世而與同鄉里使師顔面肢體而與吾殊也我則不敢知茍顔面肢體不與吾殊亦奚不可及之有則其中之所存蓋可見已將謀復作草堂㑹兵燹日熾而西嶺之勝汨沒於風塵之中上人曾不少沮仍擇地郡城之東構屋四楹限以周垣植竹與樹其前舊有陂池春夏水長水氣上行與竹樹㑹清芬可挹上人閉門危坐披閲内典以探敎觀之要暇則曳袖長吟顧瞻西山搜精鍊竒而西嶺岧嶤宛在眉𥈤因亦署曰西嶺草堂致其志也余曰古之桑門上首積行累業蜚聲一時垂名後世僧史所載蓋亦不鮮姑以錢唐言之若聖達觀之神異辨才淨之辯博孤山圓之孤峻咸所宜慕者而上人顧獨於師是取蓋必有所以然者吾嘗思之學道之士以今慕古必取其質之近似者惟其質之近似故其慕之也切慕之也切精神念慮㝠孚黙契則其入道也易今人生而同世以某問某猶有不知者上人之生去師五百餘嵗而獨慕之非有所似惡能自信若是向余謁雲門於天竺見上人氣貌不凡心甚敬之别去日久其法友與余相見輒談上人行業精進而余猶未悉其藴間一造焉草堂甫成止余就宿青燈永夜接膝蒲團之側神清思逺窺其風致隱然有上摩雲霄之意區區世相何得而溷之哉然後知上人不徒慕也吾經有云惟其有之是以似之草堂之作亦何必規規於西嶺之下哉㑹上人謁余請著西嶺草堂續記於是乎書

  桃溪記

  自余遭亂流寓無常處恒鬱鬱不樂思得幽夐之地營半畝之室以寧厥居環視無有也客或進曰世豈無有哉顧先生未之即耳太湖之南二十里許有溪焉水泉清逺左盤右紆勢若篆籀郡志言越大夫蠡扁舟出五湖時常過其處後人思之構橋溪上曰范蠡以誌溪兩岸宜桃投核土中不培而茂望之蓊然方春始陽羣葩競發嫣紅膩白酣陽頮雨蒸為旦氣爛若赬霞居人因字溪曰桃茅屋三四楹在桃樹中則吾家也附屋有田二十畝勤力耕作足以具饘粥聚落相湊皆務農業官租有程每相率先期而輸不俟徵迫終嵗無胥吏扣門時雖爭戰過兵不及妻子皆不識兵有自城府來者言兵暴狀輒相驚訝其地若此可以言幽夐矣顧先生未之即也嘻吾嘗觀陶靖節記桃花源事疑其地實在世外非人間有如客所稱不出吳江烏程二邑之交非桃花源比也而不知有亂世亦異矣哉然後知天壤間未嘗無絶境苐吾駑薄弗獲至爾客吳姓姿樸茂間至城府從士大夫逰以余志幽夐招余卜築其處因記之云

  茘軒記

  茘軒者嘉興卓器之甫摭其先大父思鄉之言而作者也器之甫之先為閩人自其曾大父由進士第知平江吳縣遭值改物僑居嘉興之甓川大父用薦起家積官至黄巖州倅遂老甓川之上器之甫謂余曰吾先大父之不能還閩也嘗自歎曰吾進不得看長安花退不得擘家山茘戚乎其言之也吾兒時在旁恒記之今至于吾四世矣曾不能一下閩闗擘所謂家山茘者引領南望未嘗不咨嗟太息攷之茘譜茘於果族味最美巴蜀嶺南閩中皆有之其味閩為第一巴蜀次之嶺南為下是茘於果族非他土得專也吾謹摭吾先大父之言表茲不腆之室以寓吾鄉土之思可記以否余曰善哉器之甫知所以崇始也記禮者曰樂樂其所自生禮不忘其本甚言君子之不可不崇始也茘者適口之物君子豈固此留意哉誠以懐土常物之大情有里閭焉吾不得而息有墳墓焉吾不得而展有族姓焉吾不得而合區區之心彷徨躑躅無以自宣此所以假土物以自見也君子於此蓋有以閔其情矣雖然人之生也在治世或出而仕在亂世或避而去固不能必安于一鄉然而嵗改月化而水木本原之義寖以微泯設有子孫過故鄉里視其里閭有若異域視其墳墓有若荒壠視其族姓有若路人者蓋有之矣器之甫惓惓於所自出之地不厚矣哉余聞内附初姚先生嗣輝蜀人也僑居大江之西先生以蜀多榿木作南榿堂示不忘蜀柳城姚文公嘗為賦詠藹然桑梓之意器之甫之心其猶姚先生乎然則君子之去其鄉者其念慮之所存未嘗不同也登茘軒者蓋亦有感於斯矣因併識之知縣諱某州倅諱某器之甫名成大以經術世其家云

  重建王貞婦祠記

  浙東道都元帥周侯之守禦嵊縣也重建王貞婦祠於青楓嶺上既成縣學教諭項昱貽書一䕫致侯之意請記按青楓嶺在縣北二十五里深鬱峭拔下臨百丈之澗至治初元縣丞徐端鑿石為屋以祠貞婦後五年僉浙東廉訪司事杜公秉彞行縣改為木屋四楹於石祠南五十歩而近至正十八年旁郡失守祠當往來之衝官兵舍頓燬焉及侯被嵊縣之命過辭行御史中丞月公公謂侯曰縣有王貞婦祠廢於兵燹宜更作之侯承命惟謹既至外嚴斥堠内務安輯遂修舉廢墜仍構屋四楹故址上命士卒致木石而屬幕僚李某令史陸某董其事二十四年四月也越三月告成又招失業之民如干户居祠左右以備洒掃貞婦者夫家天台人也始國家以一將之師徇地浙東有千夫長者虜得之貞婦以計紿弗即被汙謀死未獲間已而師還從上青楓嶺顧視嶺下澗澄澈深窈曰可以死矣即口占詩嚼指血寫山石上而投澗死其後有司以其事聞朝廷旌之曰貞婦而邑人因易嶺名曰清風云事具故秘書監著作郎李公孝光所為記及宋史列女傳嗚呼方時承平貞信之敎浹於田里女服事乎内男服事乎外雖有强暴之夫不敢侵陵正女以冐刑憲不知貞婦之為烈也及乎治極生亂氓𨽻佳兵窮兇稔惡以殺為嬉令妻靚女猝就執辱慈父不能保哲夫不能庇銜寃茹毒沒為異類者不知其幾然後知貞婦之為烈也夫秉彞好徳乃人心所固有吾謂茲祠之成過其下者徘徊瞻對想貞婦奮死之烈奚獨閨閣女婦罹不幸者知所激厲而凡悍夫勁卒亦必改心易慮不致孤人之子寡人之妻以自快矣然則侯建是祠於搶攘之日其篤倫理禆風化之意夫豈淺哉余既嘉侯志又於貞婦為里後生故願為之記若夫懿行竒節則有著作公之文與信史在茲不復著侯名某字某大名人是年十月記

  嘉興路新建儒學記

  嘉興之學在通越門内二百歩而近肇建於宋紹興中學迫於廟規模隘陋弗稱先時守臣亦欲斥而大之而其地南臨廣衢西北委巷惟東面寛厰而多民廬且隣於執政婁氏里第既入國朝婁氏雖微而民廬猶輳集故自宋季以迄于今莫克改作至正二十三年三月淮南行省郎中陳公來守茲郡適丁兵燹而向者民廬輳集之地悉皆為墟公與敎授孫某相度面勢慨然以興學為已任迺勸民以地售於學其不願售者則以他學地隨所擇易之得地以丈計者南北四十二丈有竒東西視南北則不及四之一遂約學計之入鳩材庀工先作論堂五間左右翼以夾室揭層軒以廣前榮堂崇三丈六尺廣三倍於崇深視廣三之二煥以丹碧塗以黝堊中設講經之座以重都授堂舊名正禮今以明倫易之次作東西歩廊為間各十有二以趨堂廉歩廊之内為齋廬四西曰成徳曰養正東曰致道曰時敏齋各為屋四楹敞以前軒次又為屋九楹而門術中闢其外則鑿地為池架梁以達兩廡之間立重門于外而繚以周垣茲學至是始克大備斯役也克承公意先事趨辦者嘉興縣尹石某而董治其事規材量費則學正朱某府吏陳某顧某也公不間風雨日一至學凡一木石之惡一工匠之怠審視程督不啻若治家事故其成不茍不緩始于是年八月某日越七月迄工明年四月二日也時一䕫僑居嘉興之野承公致幣俾助教諸生且屬之記一䕫固辭不獲乃作而言曰學校之設國家風化之機在焉非細故也嘗竊聞之初國家起自朔漠以威武立國未遑學校之事中統至元之際天下大定許文正公衡用儒術為輔相凡其謀謨皆經國大計至於學校一事尤切切言之其言自國都以及州縣皆設學校使皇子以至庶人之子皆從事日明君臣父子之道自灑掃應對以至治國平天下遲以十年則上知所以御下下知所以事上而上下親睦此誠不可拔之論然當是時國學肇建而州縣尚多茍且延祐更化上深厭吏蠧赫然欲刓去之顧學校難須成於月日斷以科目取士蓋將朝用其人而夕收其效也大抵天下之勢此急則彼緩矧夫上之人以是求之哉由是學校之設始若冠之有旒履之有絇姑具人文而已當國者以提調則付之守令以勉勵則付之風憲曰有任之者矣而受其任者既不皆出於儒術而錢榖詞訟又從而奪之幾何不視為迂濶之務月更朔望相率入謁廟廷退坐論堂引師弟子勦取儒先成説敷陳一過已則掉臂而去如是以為故事而欲學校有成如文正所云其可得乎循習之久卒至人紀廢壊冦賊姦宄以迄于今弗振者職此由也嘉興自唐季以郡置土田民物不劣他郡惟學隘陋有乖具瞻三百餘年于茲公之來守值時艱虞顧以學校之廢莫甚于今日思欲振而起之難以時詘舉嬴為辭遂出獨見大作茲學使廟既克全其尊而學之方位嚴正規模廓大締構堅宻又悉冠乎東南之庠序嗚呼此豈徒資觀美也哉誠以受國家一郡之託所繫者重是用崇茲閎耀之居使凡學者耳目不蔽於凡近則志氣清明志氣清明則念慮之所存精誠之所至沉潛乎詩書六藝之府須以悠久造詣精切踐履篤至修於其家而知事親敬長施於其國而知尊君親上師師成風孝弟忠信之道立狠戾悖逆之習變而教道成矣雖然陸宣公郡之先哲也其言曰吾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繼自今嘉興之士寧無不負所學如宣公者出乎吾知自公之為凡為郡者來取法矣不然此三百餘年隘陋之學也公胡為於難為之時為之不疑哉初公與其兄今甘肅行省參政俱以科目自奮參政既以大對魁天下敭歴省臺讜言直道為時名臣公亦首薦于鄉㑹朝廷輟科稍起從部使者辟暨參佐大藩出其竒謀碩畫克濟王事及為郡取其尤病民者力言于上罷之曾未朞月政用大敷興學特其一也學始奠址工墾土得錢一窖遂用以相役人謂茲學之興蓋不偶然云公名宗義字子方參政名祖仁字子山河南人至正二十三年建寧路儒學教授徐一䕫記

  

  自得齋類編序

  河南髙公徳進甫有藏修之室曰自得齋既得宗工鉅儒為之論著而先隴白雲山舍亦皆有述其子巽志慮其久而散軼也彚而次之合記序銘贊誌狀詩詞凡若干首將鋟諸梓題曰自得齋類編而請余序初公以清才粹質積學素行䝉部使者推擇為掾歴中外御史府行部朔南進廉能而退貪鄙赫有聲光而恒虚心抑志樂從宗工鉅儒逰以廣器業若故虞文靖公集歐陽文公𤣥曹文穆公鑑余文忠公闕户部尚書貢公師㤗監察御史程公文今江浙行省左丞周公伯琦翰林學士承㫖張公翥危公素直學士張公以寧咸親承焉久而相知之深是以不靳於論著非徒作也竊嘗論之國家文章之盛泰定天厯以來敷張神藻潤色鴻業聳元徳於漢唐之上者三數公而已今公皆與之逰可謂極黄河太華之觀而無憾者矣矧又得其論著鏗鍧炳耀可以侈當今而誇後世哉昔唐柳侍御文學博雅盡交天下知名士而柳州先生實其子也欲著其父之善取凡尤厚者六十七人疏其出處刻石以傳後世君子韙焉徐考其實不過示交㳺之廣而已而彼六十七人者未嘗有所論著如歐虞諸君子之于髙公也今論著之廣既足以度越前人而巽志梓行以貽永久其意不尤厚乎雖然是編之成一以成公志一以集宗工鉅儒之善視世之曲學謏聞而遽以不腆之言加災于木以衒名者相去何如也因不讓而序之公名某由御史掾出官淮東㢘訪司照磨調浙東宣慰司都事善謌詩有紀夢集十巻巽志字士敏華年篤志以善屬文稱用薦為鄮山書院山長云

  送貢友達序

  宣城貢君友達以春秋試于有司中在前列道梗未即㑹試春官用便宜命授平江路儒學正吾黨之士徵言以華其行貢氏自宋叔世以儒立家友達之從大父文靖公宏才碩學際熙洽之運職掌内制以老成博雅著稱世父尚書公以髙文卓識受知今天子入備侍從出領風紀晚嵗被㫖開部閩南勤勞王事以歿海内伏其聲望乃父乃兄聯芳襲美奮自文學紆青紫綰組綬者亡慮數十人近世大江以南衣冠文物之盛無踰貢氏矣及兵起舉族奔浙西雖在顛沛之地咸砥節礪行守其家法不替大夫士稱焉友達粹雅而精敏有過人之資貢氏之彦也弗沮於時矢以科目進刻意春秋之學貫綜經傳敷為大義遂為有司所知藩府慮其濡滯乃有學正之命夫學有敎授為之長而正居其次牖導輔掖之方友達聞諸父兄者熟矣為之不難也矧又重以春秋之學哉夫春秋為書孔子以治法正亂世其立言大㫖一本乎性命之正以言其要則在乎明君臣父子之分以定民志夫欲立敎於斯世春秋之用莫大焉友達本之於家學擴之以春秋之説輔其長以為敎學校之政有弗修者乎嗟夫求美玉者必之崑崙之丘求良馬者必之冀北之野求名人碩士者必於故家世族之門而吾黨之望於友達者蓋不止於此也他日决策大廷為名進士受顯秩居要位垂聲邁烈世濟厥美斯屬厭焉友達其勉之哉

  送瓊上人葬親詩序

  臨海瓊上人藴中之學佛於浙水西也其先君子檜屛方先生及其母夫人相繼而歿值時多艱未遑奔走以襄事恒悲不自勝居不求安食不求飽與人言輒涕泣解之者曰吾屬出家以有旁侍毋過哀為也上人謝曰吾非人子哉是何言也迄茲方成行嗟乎孝弟之道出於天性夫豈以所趨異途所學異業而有二哉而言佛者類曰為佛之徒務究竟實際以割慈忍愛為賢雖其至親有不暇顧若上人者又豈得以此議之哉吾聞佛在世時慮其母摩耶夫人或墮輪轉為説法超度有孝行書具在内典近世明敎者懼其義或湮復廣其説以告凡學佛者由是言之佛之道未嘗違孝以為髙此柳柳州所以有取於元暠師也上人世儒家其學佛也又得名師徳為之依歸行成業隆去而遊大方大方主席爭相延致為四衆上首其立身行道有如此者是能統合儒釋而弗偏之歸也行矣營其宅兆慎修窆繂發引之日顔色之戚哭泣之哀動凡弔者吾鄉多縫掖之老必曰學佛如瓊公又奚云也是上人之行不徒盡道於其親抑又有𢎞敎之功焉慧上人敏機文上人煥章其同袍友也以上人之志有足矜者相率為詩贈之而同郡徐一䕫為之序

  送錢唐二生逰學序

  今年正月華亭錢愷元悌唐奐有章旅謁余於秀水之東請曰愷二人者淞邑之小子也居同里學同志聞中吳大藩開館以待賔客髙材碩學之士萃焉間營紹介以從之逰然而未敢自謂有得茲見先生願益一言之教余謝之曰今之所謂磊落之士蓋畢致于中吳矣子從之逰挹其風裁聽其論議觀其猷為必有大異於人者奚取於余之迂疎也哉請至于再不已乃告之曰天下之士不入于道徳則入于權術蓋道徳之説勝則權術隱權術之説勝則道徳隱是故道徳勝則有顔子閔子之徒離親戚去墳墓以事孔子權術勝則有蘇秦張儀之徒離親戚去墳墓以事鬼谷子大抵道徳之效逺大而難至權術之效卑近而易為竊觀春秋至於戰國相去未百年也而權術之學已軼道徳而過之豈非逺者大者人所畏難而卑者近者人所樂趣也哉元悌和而通有章固而警其必有見於此矣易大傳曰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士非無志也恒成於同而沮於異古之人有同父而異道者矣有同師而異業者矣故學惟同志為難今子二人學同志矣志于逺大而不于卑近余之望也子尚勉哉

  送周山長考滿序

  友人四明周君致堯精敏過人少㳺鄉校讀書為辭章有聲年二十從其外氏㳺宦齊魯之境遂北逰京師覽觀天子宫闕之壯百官之富居無幾何㑹大丞相為國求福選天下能書者徧書大藏佛典而授以文學之職致堯適在選中既竣事出為其鄉之鄮山書院山長再調秀之宣公書院方是時致堯年纔三十餘與致堯逰者咸曰以致堯之材之年而假茲藝致身不亦左乎余解之曰書非末技也昔人固嘗用以取士矣以書致身亦入仕一塗也奚名為左矧國家優崇之選二科而已曰舉遺逸也舉進士也遺逸不常舉也進士科三嵗一舉羣天下之士而試之登名于吏部者不過百人而止取之之目審之鄉以觀其行也求之經以觀其學也博之詞以觀其才也問之策以觀其政也揆之於古占其一者己足名世而今責備于一人又有異者如其説者未必得之而得之者未必如其説也嗟乎士必是塗出其不至於老且死者幾希故君子之仕也行其道也有志於世用而較輕重於出身之際不其拘哉初致堯之為鄮山也敎育有方里子弟來學者鱗集郡侯敬之與分庭伉禮今其來茲書院燬已久未有能復作者時方多故致堯以敎化之地不可以時詘解請于郡侯作之量材庀工八月而書院成致堯職文學其見於施為己如此去此而有民社尚可一二數哉於其行也序以贈之

  送丘克莊赴㑹試序

  余僑居秀水上士之避地而至者無不辱與余逰廣陵丘氏克莊其一也嵗壬寅大比江浙行省聚屬郡之士而試之克莊用流寓例以詩經就試江浙預在選中克莊年方三十氣剛而和識朗而融志果而不茍吾黨之卓然者初在廣陵時天下承平四方無事廣陵之盛珠玉錦繡家充户積一時貴游子弟鬬雞走狗以事娛樂者多其南北巷人也克莊家故饒財使去而與馳逐未能或之沮也顧獨從師友稽經史以問學為事視彼少年之習漠然不以為意及廣陵被兵扶擕妻子而南鄉里之雄提兵踵至據有浙西一時謀人策士乘機遇㑹以取富貴者又多其東西鄙人也顧乃入庠序訓生徒取所入以給視彼得志之為澹然不以動念嗟夫處富貴之地而不淫其志當患難之秋而不易所守則其人之所自樹立者固有以異於人哉今夫人挾其所有試于有司濡墨伸紙措辭析理求不戾於程度衆人所能克莊亦能之若夫氣足以自强識足以自廣志足以自立不知衆人視克莊何如也昔在於唐士之舉於其鄉而貢於朝者率從所知薦其材行然後典春官者信而有徵以故得人為盛今法不然也克莊赴春官余故私列其人以為贈言冀夫典春官者拔一士而表異之為世礪也

  送張叔方序

  士貢於鄉未赴春官而有典校之命非盛時例也比由道阻外省慮其濡滯用便宜命命之於是錢唐張誼叔方以至正二十三年鄉貢得為松江儒學正叔方精敏嗜學故貞居先生之從子鄱昜徐君成中之髙弟也貞居清才奥學髙蹈物表號一代𤣥儒成中明經礪行秉志不惑為一時名士二人者較其跡雖有儒墨之分然若貞居之髙風成中之雅操要皆不可及四方之士固有慕與之㳺而弗獲者矣而吾叔方一以從子而觀道徳於前後一以髙弟而承敎誨於左右諺有之繩尺之下無枉木叔方得賢父師若此其所造就固有異於人哉今貢于鄉使上于春官進而在五十人之列出而服官政必表表偉偉使吾黨欣快矧敎職哉雖然外相固將以是養吾叔方之器業底於逺且大毋徒自薄曰此冷官也庶幾不負外相之意叔方勉之

  送勤上人卒業天竺序

  自佛法流通中國時君世主咸知尊尚槩莫盛於元然不特奉其像教而己不逺萬里至於西域延致佛胄為帝者師隱然有與共治之勢由是名師鉅徳各以智慧奮起以䕶其敎元貞大徳之間有佛海大師者起于浙河之東歴主大刹説法為人天師表數膺帝眷闡揚證悟克稱上㫖咸謂有隨機助化之力則今勤上人之法祖也異時我先人以經術教授越中佛海方謝上天竺之席歸老其得度寺且選俊秀為其法𦙍間遣二三輩來學今上人在焉先人謝之曰吾所説性命道徳不與而宗合宜無我師佛海使來請曰人亦有言東海有聖人焉同此心也同此理也西海有聖人焉同此心也同此理也先生茍能啟我以東海聖人之道則西海聖人之道亦不外是先人既伏師之髙識尤喜上人之穎異一䕫侍次間以語及今猶記之其後上人出㳺大方益求西方聖人之道行修業隆居第一座猶曰吾儒師師徐先生云今年冬余遇上人吳淞江上歎曰佛乘之替莫甚於今日吾佛之道自利利人杭之湖山吾祖過化之地吾將縛茅其處草衣木食取凡内典究明三觀之㫖使誠有得於聖人之道亦奚必據猊床揮麈拂然後為道之行余比見為佛之徒其視世相而自輟者多矣今上人不為世相所沮而益務精進其不謂之卓然有見者哉余㳺杭久中雖流落他郡私心未嘗不在其山之阿水之澨今焉老而無成亦將謀如上人計旦夕苟遂則將與上人結社上人歸見水光山色其為我祝曰毋使我社人遲遲其來也

 

 

 

 

 

 

 

 

  始豐稿巻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始豐稿>

 



  欽定四庫全書

  始豐稿巻三

   徐一䕫 

  

  序灌園生

  錢唐潘時雍讀書賦詩廉介自將視當世貴富雖非不願欲者使其脂韋取容以僥倖一時寧貧賤而肆志郡城之東未傅城二百歩而近有地十餘畝古井一宋輦院基也入於居民久矣荒棄弗治暇日過見之徘徊相度曰是豈不足為吾生乎既而購得之除治一畝為廬用其餘地析而為畦縱横數十塍茹菜若干品天稍不雨輒置桔橰井上俯前仰後聲軋軋如龍鳴出井水以灌已則攝弊衣屨循行畦間顧見菜色青青若緑雲覆地喜曰生意若此足矣掇其脆美為其父母妻子供具而斥其餘賣諸市中日以為常不輟或曰錢唐陸海之府魚鹽蜄蛤之所産羽革竹箭之所生象犀珠玉之所聚街居之民用貧求富十金為母則子百金百金為母則子千金萬金若此者家相望也又其地為今行省丞相治所往時承平丞相守法而已今天下多故丞相承制得自爵禄人卜醫衆技茍有以自見不必去妻子違父母跋渉逺道輒致位顯要紆金曳紫翺翔康莊之衢中世以降道徳之意泯矣惟聲與利可以驚動世俗子年甚富又居聲利之場不為彼以取寵榮顧乃為此何哉時雍曰嘻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彼所能者我則不能吾亦豈能枉吾之性以我所不能為彼之能故寧自附於農家者流使人稱之曰灌園生灌園生不辭也嗟夫習俗之移人也久矣自今以往錢唐之人不尚貨殖而尚徳義不尚奔競而尚恬退不自時雍始乎余故序其出處以為趨附聲利者勸焉

  錢南金詩藁序

  詩人之言貴平易而不貴竒怪横渠先生有言三百篇之詩不過舉目前之事而寓至理於其中此最為善説詩者夫詩情性以本之問學以充之才氣以發之思致以廓之此之謂詩不知出此而務炳炳烺烺以驚世駭俗謂之詩未可也三百篇不可尚已渉漢魏晉宋齊梁陳隋唐宋以及國朝之盛作者代有其人大家鉅集具在也試取而讀之雖其材力所就不無等差觀其縁情指事寂寥乎短章舂容乎大篇有平易而無竒怪至於雋永其味則悠永宏濶而反覆無窮下視近時斥平易為庸腐指竒怪為神俊號為一家之體非神仙鬼魅金玉錦繡龍虎鸞鳳名花官酒髙歌醉舞等語不道者何如也華亭錢君南金深居不出呻吟嘯咏在雲水泬寥之境不求人知向見豫章辛好禮有與君唱和什知君善詩比㑹曲江錢思復論淞上詩人亦以君為稱首二君以詩擅名者而皆稱君心甚慕之今年夏㑹于蒨溪蘭若周旋旬日因舉前所説與之商確君以余言為然因請序其平生所為詩余閲其詩盡巻清而不枯華而不艷整暇而不汎精切而不刻屛去竒怪之語得詩人之意焉君年向老成克自充養珠藏淵媚當有知者吾姑著其所以合者弁諸首云

  齊壽堂詩序

  番昜周君叔彬之二親同生於至元乙酉其奉以避亂于浙也逮今至正丙午皆八十有二而康寧如一叔彬喜曰此天以福我也爰就其親起居飲食之處署曰齊壽以悦親心叔彬方以明經起家其所與游皆能言之士遇其親始生之日至奉觴為壽仍賦詩以悦之積而成帙叔彬屬余序之余惟天下之不可必得者人壽是也間有得者亦未必並見于一門今叔彬之父母同生同壽又同康寧是能得人之所不能得者矣叔彬之喜宜何如也嘗試論之二老人之得壽有二焉大江之東洪流巨浸穹林邃壑環匯障蔽地脉之聯絡風氣之藴蓄深厚雄固其人多壽國家混一之初地大物衆徳洽仁浹桴鼔不驚呻吟不作閭閻田里之間熙熙皥皥生於其時者必壽自二老人言之其地則大江之東也其生之年則國家混一之初也本以山川之積而乘國家方亨之運宜其得壽有異於人者矣譬之貞松勁柏其託根也固其植榦也强其受雨露也深渥雖剛風虐雪不能摧拔之也今夫人立於輕揚之域衰微之世上視二老人若以朝菌議晦朔有不指以為異者哉余嘗拜二老人於堂上見其耳聰目明神完氣足談説盛時身所遭逢事亹亹忘倦退而歎曰民物凋謝若二老人者非太平之明徵也歟觀世道者尚有取於斯也若夫諸君子之詩善頌善禱不必加評故特推本二老人得壽之由而為之序

  題後

  題崔元亨所著亡弟崔永復行實後

  余記甲午乙未嵗與博陵崔元初㑹於西湖之上元初時為淮南行省宣使善辭章其氣充然其言粲然一時材俊罕及也其後余避亂村疃不見元初者八年意元初躋膴仕矣一日在友人几格上覩一巨帙取而視之則元初所進端本堂五箴藁也既讀已歎羡其辭章之益工復閲至牘尾有文累數牘署其目曰述亡弟永復行實驚曰永復元初諱也元初死耶攷其始末則元初死已三年矣嗚呼惜哉其兄元亨痛之切故著之元初有才而壽不及在朋友猶惜之况其兄耶或曰予之翼者兩其足然才而壽者亦何限何獨於元初靳之耶造物㝠㝠不可得而解姑誌其末以紓余悲云

  題永思亭巻後

  亂離以來平昔交㳺或存或亡或淪異地恒欲著懐友賦以洩余思未能也茲逰嘉禾郡齋達實氏止善示以永思亭記并詩一巻發而視之乃同郡朱石伯言陶凱中立郭公葵秉心陳秉彞性初南陽堵簡無傲金華王禕子充㑹于錢唐宗陽宫時止善請論著其永思之亭而伯言實為之記中立秉心性初無傲子充暨一䕫六人者為之賦詩止善宦逰來歸亦僑嘉禾近地用以諗余余按而數之無傲已死王事子充在江東性初亦去之大江之西其存其亡未可知也伯言隱居越上中立秉心還鄉郡而余留浙西則皆幸而存思欲復叙前好邈不可得乃得見其文辭翰墨於尺楮之中諷詠摩撫豈勝故舊之思然以嵗月攷之距今十有一年耳豈意國家盈成之業一旦挈而置之分崩離析之地向也同志之人彼格此禁弗克㑹聚以輔徳業不知過此以往其幸者猶得遂斯願焉否也因識以俟再觀至正二十四年九月某日題

  

  黄處士誄

  至正十二年十月處士暨陽黄先生諱禮字子敬年九十卒既葬于湖州花城之原其子溥辱與余㳺乃摭其行實而為之誄誄曰

  維黄之出肇于軒轅其後有國江漢之濆至於春秋助齊有勲有熊疾之覆其宗禋散處朔南族類實繁爰至東京光大而文憲賢視顔香孝視騫瓊位三公琬悟絶羣亦有允也罹黨錮寃其本硌硌其源渾渾至宋叔世有提刑君有徳有烈皂葢朱旛維此提刑其産則閩其來于越則仲子昕實處士祖始為越人處士之生端一靖温詩書為宅禮義為垣云胡不淑遭值不辰宋祚訖籙海㝢揚塵斂其所有靡途可遵欲潔其身曷養吾親乃棄觚翰刀筆是循處吏之汙擴儒之仁以濟時艱非志所存雖嗇其施而裕後昆是有令子學富行純西㳺吳興克昌其門有田有廬以奉晨昬處士婆娑九十其春徳與齒隆而位弗臻此天於物翼足惟均達人知足抑又何云惟古之道諡實行因無位無號亦誼之敦我實小子不敢凟陳累行布辭告于多聞嗚呼處士有永其芬

  

  通危大叅書

  一䕫無所肖似蚤嘗從事科舉之學既而屢試有司不利度不足以自立乃復求古人之道於其文辭之間殆若有所入比以亂故寓迹浙水西屏去舊所習專取經史傳記與凡諸大家集伏而讀之含咀其英華規模其歩驟益若有所得然亦頗自期許故雖處亂世饑寒逼迫不忍棄此妄有所圖茍富貴於一時也顧以不得取正於宗工是恧近識貢尚書持所為文質之尚書見謂有作者風且期一䕫有可以至於逺者乃稍自信而獨以未見閤下為恨厥今朝廷之上以文章致位通顯繫天下士子之望者閤下而已竊嘗觀於閤下之文屬辭陳義深厚爾雅不豐不約動中矩度其言的然而實其態彧然而光其味幽然而永蓋由閤下受業吳文正公傳授既有端緒若清河范太史蜀郡虞内翰又皆身親炙之涵揉充暢本實支茂其發也足以信于今而傳于後如閤下者非一䕫之所願受教者乎去年㑹陳編修嘗以所為文五首與之商確久之編修君謂一䕫曰吾嘗以子之文致之中書危公矣公必知子一䕫因竊自念去閤下四千里介紹不通贄幣不修俯仰拜揖不至於前遽然以是區區者取知於左右不以簡乎益自悚懼今年謁俊禪師於天竺禪師所嘗過從者且與閤下有夙昔之好間語及此禪師則曰危公盛徳人也位愈髙而心愈下望愈隆而守愈約取人以言不以繁文讓又謂一䕫曰宜更以所為文達之使危公得

  子之悉輒不〉   寫所為文十首而并陳其不敏介禪師以達焉惟昔秦少㳺之未遇也曾文昭公在史院參寥子實薦其文文昭稱其言辭瓌偉閎麗言近指逺至謂如獲明珠大璧當時少㳺於文昭紹介未嘗通贄幣未嘗修俯仰拜揖未嘗至於前也而相知之深不啻如父兄之契姻黨鄉曲之舊何哉鳴聲相應仇偶相從也然而古人不相見而相知者蓋有之矣一䕫雖不敢竊比少㳺而閤下汲士之量不下文昭公禪師樂善之意不異叅寥子今者相須之迹若可以自附於此伏望閤下廣樂育之義如文昭公荅秦少㳺故事賜以一言之敎至幸至幸一䕫今年四十有五晚節末路得列於作者之後則區區之志不孤矣以天之福拜閤下之賜於他日亦未晚也惟冀矜察

  謝危大叅書

  一䕫遡往下風之日久矣顧以時艱道阻不能北走四千里遂其願見之私去年陳編修來南一䕫以所為鄙文五首與之商確然不敢率易求知于下執事也不意陳君以鄙文達之鄭博士而鄭君竟達于左右夫以陳君之薦揚鄭君之貢送其意則誠美矣揆之於禮則非所當然也今年三月訪俊禪師於錢唐知其與閤下有疇昔之好間語及此乃疏其所以簡慢之由侑以近所為鄙文十首介禪師以達庶幾於禮或一得焉計猶未達俄六月十七日入閩詔使道出嘉興召一䕫來前道閤下之意授以建寧教授勅牒且謂危公得子之文如獲秘寳校官之擢筮仕之階耳未足以盡子之才也一䕫驚喜出於望外始知閤下以向之所致區區者遂加奬録初不計其識與不識而求之之禮恭與否也自非閤下盛徳宏度同符古人疇肯若是一䕫前書妄引曽文昭公待秦少㳺故事為比以今觀之實類焉夫以一䕫之疎陋何敢上儗少㳺而閤下汲士之量視文昭公則又過之何也文昭公之於少㳺苐賞其文而他日校書之命則不盡出於文昭公也今閤下於一䕫不徒有取於其區區之言又使蒙一命有可以至於逺且大則誠厚矣荷徳何可云喻未克拜謝茲值鄭掾便謹布向往之忱伏惟照察

  墓誌

  顔欽若墓誌銘

  天長顔惟中時若既克葬其兄告於徐一䕫曰哀哉吾兄欽若之死也昔在至正十四年之夏冦至天長移家吳門避焉甫三月吳門陷自吳門趨錢唐甫三月錢唐又陷乃絶浙而東旅于上虞者三年既又東土弗靖復折而西以松江僻在西州一隅僑于華亭之青龍鎮又三年而吾兄以脾胃疾死矣二十三年正月二日也得年三十有二臨終執惟中手訣曰吾志未嘗敢後於人吾弟所知也而今死於流離之地豈非命耶是可哀已吾宗本兖國公後靖康之亂金人蹂中原稍徙而南至于淮安之天長家焉稱千一總轄者初居天長祖也自大父至吾父用貲産起家吾兄少負竒氣不伍鄉里兒居當南北要衝名人魁士往往過賔其地輒延致于家資其聞見而名人魁士見吾兄言辭意氣亦退謂人曰顔欽若竒士也不可失之平昔自謂功名可立就嘗用明經試于有司不利輒曰此不足置胷臆間也比寇至白于大人請散財鳩民以保鄉里可用以樹勲業大人止之曰財非吾惜也顧汝諸生兵事非所素習恐致不救不若姑避之耳重違父命而止方謀避兵而大人遘疾遂至不起吾兄哀毁幾䘮生老母在堂諭之曰汝父已死我不欲生耶乃稍自節哀率惟中經紀葬事且戒勿以劻勷薄吾親故自始䘮至於奠窆反虞無違禮既襄事奉母而行凡便養之物率令惟中先至而集而已奉母隨至以故吾母雖渉險阻恒若在家然有一二姻家亦同在行飲食起居視同一家前後五六年如一日嗚呼以吾兄之材與行詎意遽止於斯耶先是一年吾嫂卒後是二年吾從子二又相繼卒是又重可哀也已道梗未能返葬邑人前鄞縣丞任某捐地一畝許在青龍鎮南亭橋之原遂以卒之年二月十七日奉吾兄權厝吾嫂祔焉惟中重哀先兄既遭亂世又不永年而賫志以歿嘗念乞銘於立言君子以白其志茍死者有知將不悼其不幸於地下而未有所屬先生慤而文幸哀而賜之銘余不識欽若凡見吾友與欽若㳺者言欽若之死有歎息者歔欷者涕泣者曰斯人而止於斯耶則其人之賢可知也今其弟克葬其兄又乞銘以圖永長存則其兄之賢又足徵也余雖不佞銘其敢辭耶欽若諱惟臣祖諱仁壽妣殷氏父諱竒母殷氏妻徐氏卒時年三十男某卒時八歳女某卒時二歳銘曰

  生也時不值乎洽熙死也壽不登於艾耆何賦材之孔良而受數之獨竒玉在璞而毁木既拱而萎吁其可悲元故敦武校尉益都翼管軍上百户鄒君墓誌銘

  君諱世聞字文達登州黄縣人世以武弁起家髙祖斌元初以從征功尚書省版授忠勇校尉管軍千户後平河南定禄秩以所領軍不多數改授管軍上百户曾大父寧大父威父震咸世其官君軀榦豐碩鼻隆口方鬚髯森若望之儼然而天性淳篤與人交有恩意然頗嫉惡見為不善者雖素與交必謝絶之不顧不以兵家子自處渉獵經史務通大義旁至醫藥書數音樂亦皆習之初江南平其父以敦武校尉益都翼管軍上百户從其帥出鎮宋都至正初謝事歸鄉里君例當世襲不忍輕去膝下其父戒之曰此世澤也爾勉之乃始告襲階換進義校尉六年丙戌峒冦犯汀漳從江浙行省左丞呼圖克布哈討之能以一旅之師破其前鋒進階敦武校尉十一年辛卯海冦起台州從江浙行省左丞博囉討之㓂恃海頗易王師君帥善水者駕舟身先士卒迎擊敗之賊既欵附賞賚銀幣有加君位雖偏禆而通敏有才識凡民訟渉于軍者有司移軍府共理軍府每屬君處决人不以為寃杭支郡瀕海民私鬻鹽軍府歳遣一百户提兵鎮之而軍府每遣君行巡禁有方民不敢犯蘄冦犯杭之歳君適在鎮有羣不逞欲謀響應君日夜治部伍以讋伏之無一人敢動者張氏繼陷姑蘇浙以西震恐有官資者多趣附之君切齒怒罵自度年且老力殫援寡徒死無益乃屏居峽石之野峽石其所嘗鎮處也既而以病終二十六年丙午九月十又四日也君之生以大徳三年已亥七月十又七日享年六十有八娶同郡李氏繼田氏胡氏子男五人長觀山東義兵千户後君一年歿于王事次課廬早亡次確次益次勉江浙行省宣使女二人長適李繼先次適同知萊州事周仲彬孫男三人曰守信曰瀛曰浙孫女一人曽孫二人確有至行以君歿之年八月丙申卜葬於錢唐縣鳳凰山擔水闗之原既葬猶惸然如在疚持其友周昉所為狀再拜請曰先人不幸賫志以歿不肖孤欲圖其不朽他不足為也惟先生哀而賜之銘爾余辭不獲乃為序其世次履歴因歎鄒君以偏禆之將而行可以範俗材可以有為而今制文武殊科卒使不獲究其所施而乾沒於亂世惜哉銘曰

  懿厥胄𦙍自邾出武弁五葉以世襲材豐行完用則詘遭時不然氣愈崛有欲聞之視茲述

  鞠隱先生墓碣

  鞠隱先生諱嗣壽字得仁姓朱氏世居台之臨海十一世祖希述仕宋為殿中侍御史六傳至宣撫司掌機宜文字友直始遷仙居之東門又六傳至鄉貢進士懋先生之曾大父也大父智父元豪補武學生母應氏繼金氏先生㓜聰悟讀書數行並下日記近萬言為文辭濡筆伸紙立就汨汨千數百言若不煩搆思者鄉校師竒之台自金華王氏得考亭夫子之傳講道上蔡書院從者甚衆而性理之學日盛先生既長謂學不出此雖多無益也遂研窮濂洛諸書究極歸趣後凡為文辭其為説必本之性命之藴不為華言綺語以誇耀世俗同郡紫巖周先生潤祖學術為鄉里推重少與先生同舍相見論學先生髙見層出周先生斂袵歎服長潭陶君凱視先生差後出亦以文學知名四方每見先生輒以師禮待之先生嘗言世俗為學不過資講説助佔畢求其躬行之實蓋有媿故其事父母凡力之所可為者必盡力為之父母歿哀戚幾毁治冡壙必如法不遺後憾其處兄弟間懼夫情誼之或乖也作順徳堂以示意其弟既分財異居而家頗落其歿也諸從子貧不克葬出已財葬之一不以累其子待宗黨不以貧富而禮意有厚薄鄉人稱之春秋祭祀必遵先正家禮時物不具則不以薦敎子孫必以讀書為先務且戒之曰不讀書非吾子與孫也夕則坐堂上召其子與孫來前以序立問其日所事事申訓之至二鼔乃退以為常其見諸行事蓋如此忠介公台哈布哈貫台州進士及第及其躋要路見台之老成前輩待之如鄉先生而待先生尤厚以薦于朝時先生父已歿一日聞之貽書謝曰禄以逮親為榮親已歿矣不願仕也公亦重違其志而止晚謝家事治别業於東園引流種樹以自適蒔鞠數十本曰鞠有隱操吾實愛焉乃自號曰鞠隱學者尊之不斥其姓字因稱曰鞠隱先生以至正十五年乙未十月廿又一日卒年六十有九其配吕氏有賢行先十二年歿子男二長公立次公成俱能世其學公成先四年卒女一適同邑楊𢎞祖孫男六曰某曰某曰某曰某曰某曰某孫女一適同邑吕志尹曾孫男人曾孫女人皆尚㓜先生歿十有一年公立奉柩葬之縣東門外若干里鄉曰慶雲山曰石牛原曰東嶴且奉其配祔焉實二十五年乙巳正月二日也公立既襄事謀於其友安陽韓君諤曰墓銘未有攸屬韓君曰銘非徐君不可遂來請銘銘曰為學尚理而不尚多為文尚質而不尚葩道不行于時而行于家斂華就實厥徳孔嘉其歸也全抑又何嗟始豐稿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始豐稿巻四

   徐一蘷 

  雜述

  正統問

  友人周元亮其先嘗仕宋相見輒言宋事間從余渉西湖上萬松嶺訪宋氏故都藉草而坐因及於正統之說余曰言正統者以天下為一則以正統歸之眉山蘇氏有云正統云者猶曰有天下云爾元亮曰宋之太祖既受周禪平江南平湖南平嶺南平荆平蜀至於吳越恐悚待命所未臣者獨河東一彈丸地可以謂之有天下矣比見四明陳氏著續通鑑綱目其書太祖崩曰宋主趙某殂至太平興國四年始揭正統歸之豈非以河東未臣而以敵國例之歟余曰非也太祖之北征也嘗因河東諜者語劉承鈞曰君家與周世讐宜其不屈今我與爾無間何為重困此一方之民承鈞復命曰河東土地甲兵不足以當中國之十一然承鈞家世非叛者區區守此葢懼漢氏之不血食也太祖哀其言遂不致伐以此觀之則河東之不足為正統累也明矣彼陳氏之書夫豈至當之論哉又曰或曰其說本於朱子余曰朱子之荅陳安卿也曰如以正統則秦初未可當必平一六國而後在秦晉初未可當必滅吳而後在晉隋初未可當必滅陳而後在隋因言如本朝亦必并河東而後在本朝朱子誠有是說矣竊嘗觀其荅問之意以謂由唐而下正統在梁梁之統在後唐唐之統在晉晉之統在漢周氏簒漢廢湘陰公贇其父崇自立於河東則漢之統猶在河東故也据朱子之說而以當時大勢度之于秦于晉于隋是矣于宋則有可議者何以言之六國之衆可以敵秦初之秦吳陳帝有江南可以敵晉初之晉隋初之隋區區河東而欲敵宋初之宋以一敵九小大不敵昭然可見此必朱子一時荅問云然非其終身不易之定論也而况太祖之生符明宗宫中之祝至其受禪因陳橋六軍之變天命人心之所屬實開三百一十六年有道之基不以正統歸之可乎陳氏之書葢用其大父所取伏羲以來至祥興事類為四言叶以聲韻名曰歴代紀統與其父泌倣綱目例尊紀統為經而疏其始末為傳以行者如曰本於朱子則是持其未定之說而以為是非忠於朱子者如出臆見則未敢以為至當元亮良以予言為是爰著于篇

  歐史十國年譜備證

  五季時十國稱帝改元者七荆楚吳越常行中國年號歐陽公五代史著十國世家年譜於吳越云聞之故老亦嘗稱帝改元而求其事迹不可得獨得其封落星石為寳石山制書稱寳正六年辛卯始信其改元歐史所据者以此所以不他見者疑其年號止行于國中而不行於外國後并諱之至正中余避亂海寧州之東有姓許者嘗闢巨室得古墓一内有誌磚葢錢氏將許俊墓也俊年十八從軍以驍勇有戰功累官至節度使都押牙兼御史中丞寳正三年卒葬於此所載年月甚明此又錢氏改元之一證也惜乎歐公未之見爾鏐殄巢殺宏誅昌以有兩浙之地又貢獻中朝不絶若無稱帝改元事當唐明宗即位之初安重誨用事鏐致書重誨渉慢重誨大怒會使臣烏昭遇韓玫使鏐還朝玫誣昭遇稱臣舞蹈重誨遂奏削鏐王爵鏐葢有激而然而鏐卒之歲實為明宗改元長興之壬辰則寳正六年之明年也重誨被殺當長興二年夏而元瓘自陳復鏐王爵則在重誨既死之後故元瓘襲位不復改元其事可見己以余觀之鏐自梁末帝貞眀二年加天下兵馬都元帥開府置官屬唐莊宗入洛以厚獻故得賜玉册金印自稱吳越國王更名所居曰宮殿官屬皆稱臣遣使封拜海中諸國君長至如俊者以分言之一陪臣爾亦授前項職名儼然行帝者事矣奚待重誨見絶而然歐公去五代未遠故老所云葢可信也當時十國皆非中國有鏐之稱帝改元與否亦不足較第録所見以備歐史之一證云爾

  蘇潁濱論馮道甚恕

  馮道更事四姓九君歐陽公譏其反面事讎虧大臣節獨潁濱論其事而悲之其言曰道雖為相而權不自己出當其廢興之際或在内或在外禍亂之作非其過也其相眀宗能以恭儉勸之十年之内中國稍安耶律徳光滅晉大肆殺戮道顧强悍不可曉以莊語設俳曉之徳光為罷殺戮周太祖舉兵覆漢勢張甚道待之如平日太祖意沮乃陽使道迎湘陰公道未返而太祖簒漢潁濱且曰方之於古可視管仲晏子又曰管仲召忽同事子糾桓公殺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又相之以道比管仲則功不及耳崔杼與晏嬰同事莊公崔杼弑莊公立景公或謂晏子死晏子曰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暱誰敢任之卒事景公其後為齊名卿若以道比晏子庻幾無甚愧也其說如此而謂議者黜之曾不少恕葢指歐公也余初疑之及讀詩至殷士膚敏祼將于京反覆玩味其辭見周公之作是詩葢甚傷之而無譏切之意則知潁濱之論亦詩人忠厚之遺意非立異也嗚呼道更事四姓九君論者且猶恕之至比管仲晏子君子不幸視道猶有可議而好為過情之論者且又甚之何哉

  述談

  余過吳見大夫君子談屬邑何氏妻之烈未嘗不悚然以敬也其歳己酉何以上户充里長役當集里所出糧萬石有奇以輸官府國家於糧事設三限以期民之入比入末限而何所集糧虧數甚夥督糧官懼其累已械繫何且日加鞭箠終不能集仍追其妻來以加於何者加之其妻𦮕然不能當也有督糧吏見其姿美麗且困甚欲私之竊致殷勤曰糧事在我即從我我能逭汝其妻面發赤不荅吏以為頷己使監者移置别室稍縱之是夕二鼔徃私焉稍推戸入其妻奮曰必此吏來大呼有强暴至左右鄰佯弗覺吏强迫之且詈且撾其面聲勢俱厲鄰頗駭稍稍持燈燭至至則吏己遁去手血猶淋漓也當是時何氏妻奮柔為剛以摧無禮推其心雖有刀鋸不見其利也雖有鼎鑊不見其熾也雖有虎兕不見其猛也彼所見者獨其眇然之軀金玉不足以喻其貴氷雪不足以喻其潔也不其烈哉余觀世所稱貞婦以奇節懿行自見者多在平居無事時今何氏妻離去閨闥被繫械受鞭箠而必欲集其夫所不能集之事此其所遭為何如也於此而其所守猶確然不㧞吾寧不為之悚然以敬也哉召南之詩曰厭浥行露豈不夙夜謂行多露序者以謂强暴之男不敢侵陵貞女而作嗚呼彼督糧吏獨何人也談者請述其事余故述之以為乘約肆淫者戒焉何本元室右族其妻某氏出也葢有家範云

  

  臘月牡丹解

  按牡丹生巴延以西及褒斜道中其名僅列於藥品人不之貴也唐開元天寳以來人始知貴之自宫禁邸第以及豪門巨族莫不競植且致名品以相誇其品有姚黄魏紫之類凡七十餘其花有天然富貴姿態第花品者以王目之貴可知已大凡植物皆乘陽而發但所乗之氣有豐有嗇其葩萼差不同耳他植如桃李諸卉非乏可觀之色由其所乘之氣稍嗇故随其所賦各獻妍耳牡丹發當春暮其時陽和畢達所乘之氣太豐故其發也穠芳麗艶姿態之富貴有非他植所可比並此其凡也然未見有固隂沍寒之時揚芳發艶如春月者也贑上吕氏世以詩書名家至仲善有材而文既被徵手植白牡丹一株於其園館而行乆之仲善官太常坐弗慎犧牲事謫耕淮水之南既而有㫖凡官而謫耕者與之為期悉使歸視其家仲善之歸則洪武六年冬十月也仲善既抵家兩閲月所植白牡丹揚芳吐艶於冰雪中狀若玉盤盂照映風日人皆異之九年春仲善起自謫所來為杭郡幕官間以語余余謂之曰夫植物無知者也以君家牡丹言之謂之無知固不可謂之有知亦不可何也使誠以為有知耶則是花也揚芳吐艶於春月以衒其穠麗此常理也乃今於冬月見之謂之有知不可也使誠以為無知耶則是花也自君植之其揚芳吐艶不避冰雪而適在君歸之日若有所待而然謂之無知亦不可也昔唐叔之禾異畆同穎司空之木殊本連理物固有因人而自見者矣然則君家之牡丹其亦若是乎吾嘗以物而徵諸人凡人處亨豫則志得而氣滿處憂患則志摧而氣沮夫人而然意者處亨豫之時猶春月之牡丹處憂患之日能不摧於困而思自强不病於餒而思自充則猶冬月之牡丹不為氷雪所挫而以穠艶自衒耳則是花也發於冬月豈偶然哉是則同穎之禾仁之孚也連理之木徳之暢也冬月之牡丹處困而亨之徵也抑又何疑試以改官之日推而數之距牡丹發榮之月僅二閲歲其徵不亦昭昭己乎今而後吾見君揚鑣郡國之間鳴玉廟朝之上光榮烜赫如牡丹之盛可計日而待矣非佞也庸敢誌之以俟

  

  春江圖說

  有為長生乆視之學者更其字曰春江其侣有善繪事者圖春江貽之余按而觀江流汪洋浩溔桃花爛熳在江之滸輕波細瀾乍貼乍起若吐若納其出無窮而落英飄墮中流與波瀾相逐紅明綠淨若濯錦然有以見狀物者得春江之妙其人請曰吾道人也聊以自見願子為之說余觀天地間動者植者流者峙者莫非一氣之所為而水之為物生於天一成於地六氣之所由始維此春江非若夏潦之淫而其流也暴非若秋潦之收而其流也縮得天地冲和之氣焉吾聞神仙者流務完固神氣以為長生乆視之本是以谷海之内納之而盈使不至於暴吐之而虚使不至於縮養其冲和之至故能後天不老與造物游此其似乎空同道士嘗言所謂神仙亦氣之聚耳漢言安期生唐言鍾離權呂洞賔是皆氣之聚者其說是也因觀春江而得養氣之術述以畀之

  

  瑞光井贊有序

  華亭縣治之西三里有寺曰超果附寺西偏有井其深若干尺周六尺有竒泉紺寒有味寺之衆仰以食而邦人之有疾疫者亦取以甦焉洪武初余游松江寺主僧常為余言井舊有神物潛泳其間狀若虺而其色黄邑人謂之金鰻號金鰻井宋太平興國中有僧慶伊者得觀音大士像乃錢武肅王宫中所奉以祈懴者未有妥靈之地一夕大士夢伊曰吾與若俱之雲間遂奉以來今寺所奉大士像是也初像未至縣十里而近光發寳髻上且引而南時茲井亦發光與之貫若相迓然故又號瑞光井吾菩薩大士雖示現無方所而茲海隅化為佛地以饒益諸衆生者實茲井發祥之力松江志載伊奉像事而畧茲井數更兵燹碑刻已燬獨井欄所刻井名僅存願有述以示來者贊曰

  地際南陲其勢厖洪孰鑿茲井風氣攸通黄祗孔靈祕竒藴異如給孤園待佛而施巍巍大士其來自西具種種相罔測端倪視此下土于以示現珠鬘繽紛有光孔炫是時海俗讙趨向風亦有異光發茲井中其熛綿綿若迓而至大士戾止作此佛地其積也久其發也時去垢即浄道場光輝衆謂茲井具足功徳於我衆生悉蒙饒益汔更小刼邑改井存寔殊勝地冝永傳聞爰述世諦贊其彷彿有引繘者作禮罔忽

  雪庭贊

  龍華院康上人慈愼有行業號雪庭靈山竺隠師既為之陳義復持巻請贊贊曰

  我觀諸相靡物弗汙彼至潔者其惟雪乎霣也自天隨地而積如以物喻惟玉其匹玊猶有瑕雪則無之欲加之湼其何所施上人佛者夙修白業宴坐中庭有見於雪惟此雪者洞澈中襟見不以目而見以心大道之根本無所染譬之明鏡為物所掩袪其昏翳以返靈明所證非雪所依非庭顧我俗士執文滯相願示悟門以破諸妄

  陳節婦叙贊

  蜀人王宗常隱居東海之濱以著文為事一日貽書錢唐謂予曰所貴於古文者以能發揮忠臣孝子義夫節婦之事暴白於天地之間使天下後世有所感激而奮起也鹽邑人陳思㳟之妻莊氏守義能為衆女婦之所不能為吾嘗傳其事用致於執事者請試觀之幸賜之言焉予發書閱己徐取其傳按而讀之嘆曰王君固善為文向非莊之竒節懿行有以發之亦安能如是之偉哉蓋莊泉南人也思恭以商至泉南遂贅焉踰年而得子思恭遂去商海上三年不返人以思恭為死矣隣媪或諷之嫁莊曰汝以吾夫為死耶見之者誰峻斥之又二年而其夫果生還居亡幾何思恭復去商海上既出海乃遽溺死莊仰天大慟曰吾夫卒死於海吾非精衞惟有死守以報之爾既而有復以言餂之者曰今則可以嫁矣莊泣語之曰吾未亡人耳婦人之義一與之齊終身不改胡為而出此言也且指其遺孤歎曰吾夫雖死吾夫之所以遺我者固在此也遂不復有勸之嫁者莊寡居時年二十有五今五十有八矣教育其孤至於成人其孤寳生名彦廉字者是也贊曰

  陳節婦之守義蓋其初已有確然不可易之見固不待夫之生與死而後决也何也其初不信其夫之死即其後日不死其夫之心也詩曰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巻也節婦之謂矣秉彛好徳人莫不有而灼見者鮮莊以一婦人能之嗚呼賢哉

  

  望雲辭

  常君徳新醇慤有至行其家在平陽翼城縣之剪桐里蓋唐叔所封地也異時常君嘗仕為汳省撿挍官有善譽及歸國朝調浙上鹺官而其母夫人留翼城以道里遼逺弗克迎養請於上官歸省上官以常君職治鹽筴在出納之司又難之常君思其親不置用狄懐英故事大書望雲二字于壁以繫其思徵言於余乃為賦望雲之辭以紓其情辭曰

  睇彼雲𠔃天一方我有母𠔃逺隔太行吾胡此縻𠔃弗遑以將曾不如彼雲兮其飛悠揚目力苦短兮心緒苦長安得乘雲兮返吾故鄉奉吾母兮樂以康

  

  蓉峯處士宋公哀頌

  今上初天下既定會材興治以建丕圖首起今内翰宋公濂于金華山中既不得辭乃戒裝來覲上置諸帷幄以備訪問已而職教東朝旋載筆後省日見向用公之立朝雄辭鉅筆足以名世而不自以為髙博物洽聞足以服衆而不自以為足故自上以及在廷之臣莫不加敬不欲一日去左右而公之先府君蓉峯處士年則八袠矣自念身備朝著而親年日髙逺違晨昏之奉人謂斯何恒不自安乃力懇於上上憐之予告歸養於是公之去其親於茲三年矣既抵家日奉觴為夀父子懽然居無幾何處士竟以微疾棄榮義殆若有待者則公之急於乞養亦豈偶然哉是其至誠惻怛之心有以感致如此不然使不得奉湯藥於其親埀殁之時而其終天之憾為何如也一夔未嘗獲拜處士而親炙其徳容辭氣及考潛徳之一二與其所以垂祥而委祉者輒自誦曰金華宋氏與眉山蘇氏相類蘇氏自贈職方君序以髙行弗用於世至其子秘書洵遂以文章擅名天下今處士無愧職方君以公視秘書亦莫能或之先後其有不同者彼當宋室全盛之時而此屬更化之初稍有差耳嗚呼處士之死可謂有不死者矣公哀不自己既自為阡表以述先徳復請大夫君子為文辭以相其哀辱不鄙余而亦有請敢摭其槩而為之頌焉處士諱文昭字文霆蓉峯處士前集賢院所錫號也頌曰

  猗嗟處士葆貞毓醇氣冲以肅貌和以仁孝以事親誠以接物暴以義摧隣以恩恤維孝則純維誠則壹恩匪勉强義匪矯激猗嗟處士美集于躬宜耀于時而嗇其逢其蓄既厚其發斯豐是生令子蔚為儒宗猗嗟處士人孰不死相其攸終與草木比惟處士之死令聞不已令聞不己惟曰有子寳婺之墟有巍蓉峯仰止令徳與峯俱崇於惟小子曷克形容于以播之用慰孝𠂻

  賢母頌

  賢母者金華葛秉仁之母也秉仁之母年幾三十而寡誓全婦道今老矣不愧於初誓秉仁既長大成人念其母之有賢行請于大夫君子為文辭以表之亦孝事也為之頌曰

  靖惟婦徳惟淑與貞兼斯二者則有賢名其賢為誰曰有葛母自讀女箴動弗敢茍言歸于葛婦道以全夫何芳嵗竟失所天既失其天誓靡他適確然自持匪席伊石既有兒女亦有舅姑以養則老以育則孤其節如荼乃遂所願九京可作不靦于靣中古以還風敎陵夷柏舟之録孔子傷之矧茲凉薄罕知自守或視其躬見金不有其克守者嗚呼幾希爰有葛母實婦之師文山之陽葛母是宅里人賢之或過則式我見其子益知母賢是用作頌以播于篇

  

  真率齋銘有序

  杭之耆彦有顔其齋居曰真率者是為楊懋臣先生先生為人平實簡易杭在東南異時湖山之美邑屋之麗陸海之饒甲于天下先生方少壯家饒于財視酒如漿視肉如藿宴㳺嬉戲殆無不足於意者晚乃斂華就實凡所以處己接人者略去邊幅作止語黙一皆出於自然無纎毫矜持意有晉人夷曠之風焉或誚之曰斯人也被服周孔之敎而學為𥞇阮之流揆之名誼無乃非所宜乎余解之曰俗之弊也久矣偽言偽行相先為智相髙為賢比比而是吾方以真而率之為貴而子胡謂不然夫禮始於飲食至徳之世上如標枝其民野鹿窪樽而抔飲其禮蓋亦率矣然而皆本於真也夫真與偽對出乎真則入乎偽真則率偽則百計萌生無所不至矣是故孔子言禮其稱曰禮與其奢也寧儉先生以真率自見古之道也何足怪乎乃為之銘銘曰

  君子之履惟適之安弊精神於思慮之外勞筋骨於俯仰之間此可以媚於世而非所以安吾天夫惟大羮不和大圭不琢體本自然反澆為淳斯徳之全守之以恬其永無愆

  

  黄龍祠碑有序

  黄龍祠在西湖北山之隂自其趾斗折而上有巖竇谽谺不合如蠣水泉紺寒深不可測旱不縮而潦不盈有龍居焉故老相傳曩夏雨初霽時嘗有神物蜿蜒卧于松上其氣茀茀然而黄蓋黄龍也故世號黄龍洞祠在洞側以栖龍神宋淳祐間無〉 禪師有道行嘗説法龍興之黄龍山而歸卓錫茲山之麓見洞中嘗有光怪禱雨輒應或謂龍隨師至時孟少保珙從師咨决心要遂捐財為之建寺而師因請龍神為之䕶法於是始有祠時天旱理宗延師入内祈雨師請退而黙禱未幾帝遣内侍問之師對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已而大雨自是無雨輒禱禱輒應當是時嘗封龍為靈濟侯錫祠額曰䕶國龍祠矣至正末兵燹大作湖上之山俱赭龍蟄不見祠因就燬歳亦多歉寺之僧有名祖吉者屏居南山石屋一日歸視得度之地盡為瓦礫慨然欲振無門之風乃洒掃林徑詣洞祝曰祖道弗墜也龍其來歸乎遂募縁興造而皈向者日至肇作奉佛之堂餘屋規以次就而林壑亦勃然有生氣洪武七年六月天久不雨民皆憂惶杭衛都指揮使徐公某浙省參政徐公某李公某郡守王公某相率致禱甚䖍與神約不出三日當雨且曰即三日而雨當新神祠使享有血食神無我違吉亦用其法如其祖之黙禱以副其意如期果雨時雨猶未足越三日致禱如初又得雨乃命有司具木石而屬通判王佐董其事以十有一月甲子即其故處審擇面勢作為祠屋棟宇翬飛丹堊炳煥林壑改色用以揭䖍妥靈題曰黄龍祠從世所稱也夫人依神而行者也是故古之聖王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今國家深恤民隱故方面官臣遑遑焉以救菑為務匪神之貺其何以慰安之哉廟祀以報之禮也乃作銘曰

  新廟翼翼在彼山北伊誰作之實維方伯有嘉方伯所重民命旱既大甚下民告病有嘉方伯維神是依刻日請雨神不我違靈貺具來報事敢稽吹簫擊鼔北山之下雖無瓊醴亦有酒酤雖無玉餐亦有束脯靈風颯然林色為暝神之格思匪物伊誠自今伊始報事弗怠年榖順成物無疵癘永衞佛天廟食世世

  

  舊時月色軒記

  天水趙公範清茂嗜學其先宋室支也别居鹽邑之東有年矣頃歳兵燹甫息作新軒于其故居之左題曰舊時月色屢請余記余謂公範吾不靳子記也獨念月色新舊一也夫豈以新而加以舊而損哉今子言月必曰舊時月色吾不知所以記公範曰此特自吾所見而言月耳非謂衆人皆我同也幸勿以衆人之見而狹我吾嘗徙倚軒楹海雨初霽月行太虛中光彩注射地上瑩若霽雪徘徊顧盼中夜不怡者久之其故何也吾家盛時廪有餘粟籝有餘帛夷庭廣厦凉堂燠館巖邃靚奥起居出入如列仙所居天下無事上令下供有程不徵而集胥𨽻跡不及門户司吾平者雖欲鷹擊毛鷙為治了無所施寧有譴訶之及吾父兄伯叔雍容閒暇討論墳典之餘苐謀為樂良夜方永月色在户庭薄具清宴醖有内法肴有珍羞廬兒按箏家姬度曲至夜分不寐自更多故一觸心一舉目皆非向日獨見月色宛宛如舊時誠不能釋然于懐也先生其謂斯何幸有以解我余歎曰嘻處憂患者不忘亨豫之時在荒閴者恒思宴樂之地此人情之大較也獨予也耶吾試與子論月夫月由死𩲸而至於盈茍弗繼之以虧則太盈矣太盈非天道也由生𩲸而至於虧茍弗繼之以盈則太虧矣太虧非天道也盈而虧虧而盈恒相因於無窮此月理也子寧以境而二其觀哉古之至人一死生齊得䘮而不物於物者有見乎此也雖然吾非其至者然亦有所授爾子不謂然秋中之夜子幸開軒待我我將為子邀彼明明者酧而問之

  馮氏義塾記

  古之敎者家有塾黨有庠遂有序國有學蓋嘗考夫家塾之制曰家有塾云者非家置塾也合二十五家為閭閭左右有塾擇士之仕而休者為之師以敎其子弟較其規模視彼庠序雖若稍狹而其教條之施牖導輔掖之具蓋亦初不異也自夫學設於州縣而二十五家之塾缺而不修遐墟僻聚非乏俊秀去逺城邑莫知所向徒負願學之志君子病焉海鹽治之東十有八里地曰沙𦝫實斥鹵之處馮氏世居焉天厯中有號梅軒處士者諱某字某病其鄉閭無有講學之地創為閭塾殿堂齋廡略如學校而以田一百畝入于塾擇勤敏者掌之而以其所入延士之有學行者為塾師使馮氏與其隣里之子弟入學于塾且給午餉使竟日不替于學後至元初知州事趙侯孟貫義之署為馮氏義塾俟有成效將請于朝如書院未遑也至正初塾燬于兵其子諱某者更作之而禮殿未備㑹官府計田以賦而塾有田不能獨貸其長孫椿集其諸弟議曰塾之設吾祖義事也使以塾田而充賦則塾無所入而己成之規隳矣吾其以家田所入當塾田之所輸則塾可存於是諸弟韙之而塾有敎養如初椿且將與弟完塾之所未備以畢其祖之志遂以記請余歎曰嗟乎古者敎人之法蓋甚備矣夫以二十五家為塾則家無不學之人矣家無不學之人材惡乎而不成俗惡乎而不美矧夫黨庠遂序之敎又益詳哉後世不知本此其不古若也固宜詎意今茲乃有倣古學制以淑其人如馮處士者乎余見多貲之家不藉以縱其豪猾則用以莊嚴二氏之室廬以覬非望之福而已遑及此哉若處士者其亦可以謂之知義者已處士既創之於前而其孫又克承之于後使不至於廢墜繼自今瀕海之上俗有慈讓之風人有士君子之行有以見義塾之化底於成矣

  赤山隱居記

  同邑胡宗衡氏讀書赤山之下榜其居曰赤山隱居洪武元年秋余歸自江表徵余記之余嘗觀於吾邑之山其髙且大者峯連岫接磅礴宇宙如重城厚郭聨絡縣境之外而其光氣上屬層青積翠與霽霄競爽至於厖洪内蓄或聚或散聚者龍驤散者蛇行望之膚理皆赤去縣四五里孤嶂特峙狀若版築梯級千仭赤埴墳起所謂龍驤者也是為赤城晉孫興公嘗賦之矣由赤城西行三十里乍斷乍續前岡後阜蜿蜿蜒蜒或起或伏所謂蛇行者也膚理明潤巖岫綺錯是為赤山視赤城尤佳絶宗衡之居在焉宗衡之先居此久矣其尊人叔輝甫猶以竒槩未集别作穹堂峻宇以萃其勝宗衡有志於學將擇幽雅之地以務進修爰潔茲室每晴霞燦爛衣被林木與山爭麗光彩絢耀户牖爛如起居出入不知視居錦官城何若茲隱居之所以名也或訝之曰懷材負徳之士有輕當世之志長往不返故以隱稱宗衡之尊人明經制行蹈君子之軌轍當方氏即家開府擅爵禄人屢迫之使仕而能執志不汚猶不以隱自處今其子年方强盛有志於學固將為世用也奚取茲義也耶余曰不然隱有二義彼長往而不返者固謂之隱矣而潛藏以自修者亦有取焉何也媚學之士血氣方剛徳性未定不能不奪於聲色貨利必也耳有所不聞目有所不見意慮有所不及然後氣冲而志壹以達三才之情以㑹萬物之理以極往古來今之故徳庶乎其崇業庶乎其廣語不云乎隱居以求其志是也宗衡之尊人嘗受易於老師宿儒其自潔於汚世非固也蓋嘗推其所學以正一鄉一鄉之人䝉惠觀其出處必有得於解之上六相時而動之義宗衡方學以濟厥美寧不取於此而彼之慕乎余世居山側與宗衡東西家耳目髙曾時託姻鄰之好少時尊人刻厲為學不以余之黯昧見輒以學事相勉麗澤之益多矣奈何余阨於貧雖欲如宗衡之隱居勢不可得未免持空踈之學出游四方初謂廣其聞見可以有成乃竟迫於餬口歳事奔走卒無成效今也雖亦藉儒之力脫於流離顛沛之地猶故吾也歸視茲山面為發赤宗衡志篤而性敏資實勝余家有餘貲不必似余之逐逐於衣食而况上有賢父以為模範其患無成乎宋石守道先生奉符人也讀書徂徠山中學成行尊後為胄監直講學者不斥其姓名以山配稱之人不敢有所損益無他地以人重也余竊有志顧嵗月己邁而志氣昏惰無能為役它日茲山光彩煥發若濡而深若培而厚在吾宗衡矣吾將觀其成焉

  風樹亭記

  檇李潘徳全氏天性純篤往余嘗見之宣城貢尚書座上時徳全之先君子甫歿羸形垢服泣而請銘尚書曰孝人也余謹識之今年秋余見之澉上其貌與氣視舊加充語及乞銘時事輒悲不自勝曰銘嘗刻諸先墓矣顧不肖孤之不能終養也每聞風樹而悲之因作小亭風樹之間庶幾孝思之所存云觀其言甚戚若欲得余之記者余揆徳全乞銘時以至于今蓋十閲寒暑矣而猶若初䘮然噫甚矣其戚也蓋徳全之先君子有才行嘗有志於用世而僅僅為郡縣學校官又不得上壽以歿茲徳全風樹之感所以不釋于懷也歟嗚呼昔者仲由氏蓋嘗負米以養矣其後南㳺于楚從車百乘累茵而坐列鼎而食而親不在是以歎曰子欲養而親不逮樹欲靜而風不停凡為人子而不克終養者誦而悲之不獨徳全也余聞徳全逮養時其親位雖不髙方食代耕之禄可以自贍不資負米以給朝夕也及親既歿家居授徒取所入以自給雖三方割據足跡又未嘗出境以干時取寵而有從車之盛累茵列鼎之富以自奉也而猶若此使有是奉吾知其食將不下咽脅將不至席矣若徳全者誠罕見哉吾家既貧而吾親恩逾于義每自處以薄不使有負米之勞及壯而㳺四方固不敢求所謂從車之盛累茵列鼎之富以侈吾親計不過謀升斗之禄以易菽水而己而命與時違親壽己髙逐禄不及竟負終天之憾當風鳴樹動之時迨不欲以生為乃今見徳全名亭之故寧不重為之感乎善乎揚子雲之言曰不可得而久者事親之謂也孝子愛日味斯言也與其養而有待不若隨地而致其力幸而富貴可以盡其心不幸而終身貧賤亦可以釋憾此區區之心亦凡人子所當知也因著潘氏亭記而并發之

  蜀山草堂記

  太湖之隂川迴而野迥有清曠之適是曰陽羡異時東坡先生始領第錫宴瓊林與蔣魏公接席魏公極言其地之勝先生遂有買田築室之意崇寧初先生歸自海南因告老于朝而居陽羡酬前志也去陽羡而近有山隆然㧞地而起盤亘數百畝旁無聯附號曰獨山先生愛之嘗築書堂其坳且曰吾本蜀人而茲山不宜姓獨宜去犬留蜀更姓山曰蜀云陵遷谷變其址入於金陵保寧之官寺久矣遂為寺之别墅今敏機師以純行粹學來主保寧之席間至茲山紺壤疏潤碧泉流動上縁丹崖白雲勃勃起自履下望見太湖粘天無壁而銅官諸山聯翩而來如列大屏以障巨浸蓋亦竒矣師因歎曰先生之所以盤桓於此而不忍去者以此也夫仍作草堂其處而師亦以先本蜀人自宋季之亂往家吳興每有所自出之想故亦姓山曰蜀而不復其舊云嗟乎師之心即先生之心也人亦有言適異域者見似人而喜以其類也蜀在數千里外茲山雖小茍其心有所屬安知其不若岷峨太白之髙大哉是宜師與先生同有此心也或曰先生家本蜀也自葬其父文安府君後出立朝以至﨑嶇嶺海而歸未始一日還蜀夫寧不有鄉土之思師之先雖亦蜀人生長東南之日久且桑門是託殆將盡空色相今而惓惓於所自出之地夫亦有所執著也耶余謂不然凡出家者以求道也而身也者道之所寄也安有求道而不念其身之所自出哉君子謂師為知本矣如曰師雅嗜吟茲堂也瀟洒夐塵可縱吟事夫豈知師者哉是為記

  管氏祠堂記

  古者諸侯有國大夫有家皆得立廟而祔祧之制具故能展其尊祖敬宗之誠而無違徳降及後世將相大臣得立家廟而因陋就簡之日久類多得為而不為至於士庶人之賤勢有不得為者則又弗暇議也先正文公先生有惕于此創為祠堂之制使上下貴賤一皆行之而無礙其意嘉矣今其書雖存而知遵其制者亦鮮淞上管氏新作祠堂奉其祖禰神主至於祭器之屬亦莫不備歳時率子婦而下盥薦亦既成禮矣復來請曰走也邑東之鄙人也先世家吳興四世祖實以業商至茲邑𫝊至於我五世矣不幸少孤刻苦自樹立經紀衣食上以事大母與母下以字弱妻與子其於追崇本始之事未之能行恒自歎曰人本乎祖於此而不用其情其得為人乎乃稍本据家禮作茲不腆之室以為祠堂而吾祖之行與諱與其生卒月日亦以少孤而失諗之先生長者累年而後得始如法作主用妥于厥位此區區之心也而猶懼夫後之人弗克我承願假寵于執事者畀之以文勒置祠堂之壁詔我後之人嗟乎君子開業承世而欲傳序之逺延祚之綿亦惟迪之以禮而已祠堂之設使後人知水木之有本原禮之大端也異時淞上豪家巨室林立爭築穹堂麗館以誇竒角勝曾未有及此者今管氏既有以迪之於前而其二子長者方以勤謹持門户次者且將以文學起家則管氏之澤亦未艾也夫焉有弗克承者哉而猶惓惓假余言以詔之者蓋憂之深思之逺不敢以皆賢必後之人也雖然彼為穹堂麗館以誇竒角勝者且有能言之士為之張之則余之記亦何嫌哉

 

 

 

 

 

 

 

 

 

 

 

 

 

 

  始豐稿巻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始豐稿>

 



  欽定四庫全書

  始豐稿巻五

   徐一䕫 

  

  柟軒記

  柟軒者國子生葉蕡本蕃取其上世石林先生手植之樹而名也先生世居吳門政和中始卜葬其先府君于吳興之弁山其地據風氣之㑹竒石如林有瑰竒絶特之狀因號石林且營别業其處顧視前坡後崦尚乏嘉樹乃植桃梅李果暨凡松桂杉檜柟櫧之屬其後樹日以長鬱然穹林茂壑矣先生不忘此也宦轍稍息則來處焉其子與孫承世澤之懿封植惟謹樹固無恙及乎運去物改詩書之脉不絶如線百餘年間向之長且茂者今或萎且仆矣山空水冷為之後者過故丘壟不能不愴然以思國朝更化取材於學校於是蕡自諸生入預胄子之列既而有㫖凡國子生髙等者養其徳器至于老且成他日朝廷有大論建大製作則以畀焉慮至逺也而蕡首以髙等選充每試藝上前輒在前列親蒙奬諭且錫予有加因自念幸遭聖明吾宗已墜之緒或能振而起之其在斯乎因取其先世所植樹名軒以志余竊聞之宋運之中微也石林先生以髙明正大之學立朝其直言讜論可以格君心匡國勢故雖權姦當國亦未始不改顔待之宋轍既南時論倚以為重出而建閫入而執政其豐功盛烈足以衞安社稷撫綏生民至於發揮性命道徳之藴以鼓吹羣經者又足以承往聖惠來學先生之在當世可謂大儒名臣也已昔者鄒孟氏之論世大約以君子之澤止於五世説者以謂其人君子也易世而非君子也者猶可以五世使世世而君子也雖百世可也大抵天之所以厚君子也類如此葉氏之澤至蕡僅十世又幸而值方興之運受上寵遇至和薫蒸弁山之木行且枿矣加封植焉自拱把以至百圍可計日而待傳曰公侯之子孫必復其始茲樹其徵也余職敎杭學蕡為諸生其尊人仲芳甫隱居敎授又辱與余㳺因為著軒記以俟

  追逺亭記

  蕭山湯彞既葬其先巡檢府君於海山之原仍作亭墓旁為祭享之所徵余記之海山在縣北三十五里而近深鬱秀拔北臨湘湖天光雲影滉漾几席其上望見海門波濤洶湧雲霧勃鬱風帆浪舶出沒於杳渺之中而湯氏之居距山不一舍逺府君嘗登焉曰樂哉斯丘顧語其子曰吾生則㳺於斯歿必託體𩲸于斯爾其識之後府君歿彞遂奉以葬而以其母祔且以嵗時掃墓子姓咸在不可無萃誠之地以格祖考乃作茲亭余嘗攷之墓祭之禮先王非以為非禮而禁之也蓋自天子諸侯以及大夫士莫不有廟有廟必有宔故既葬也則作宔而奉宔以歸于廟歳時祀之惟庶人無廟則祭父于寢葢宔也者神明之所依祭必於廟焉者求諸陽之義也然攷之立宔之制則惟天子諸侯有宔而大夫士以下皆無宔當其祭也惟設席以依神而已近世大儒議禮始定大夫士宔蓋本之天子諸侯之制斟酌為之以補禮之所未備如大夫士無宔祭則設席依神則祭于墓亦可也蓋墓也者先人體𩲸之所藏也山川迴合風氣完固松柏隂鬱䰟氣必來依焉人有言過丘壟則哀心生霜露之感莫此為切肅然僾然之意豈不有見於此乎從漢以降中原大夫士之家莫不以清明上墓為重曾不以禮無明文而廢之者此也然而墓祭之設亦何不可之有因彞之請而本諸制禮之意為之説如此使凡孝子慈孫作墓亭以申追逺之情者有取焉若曰華其構敞其户牖以資登髙望逺之樂吾則不敢知也府君諱某元季嘗為鄞之文亭巡檢子四長彞次某次某次某

  中和室記

  錢唐潘氏其先由汳徙杭自其大父父皆以醫行潘氏既世其業人有疾者咸赴潘氏請療遂以醫官名家嘗取中和二字名其藥室與之㳺者管某柴某為之請記予以中和二字見於孔氏遺書者其義甚博未遑執筆己而二人請甚力予乃以前所云者詰之二人者曰非也天地之氣中和而己中和非二物也惟中故和其蓄也中其達也和人受是氣以生一或偏滯舛戾失其中和矣失其中和則病生矣醫也者所以反其中和而合於天地之自然也潘氏之所以自見者如此予曰如子所云則醫和之告晉侯者是已醫和之言曰天有六氣六氣者隂陽風雨晦明也隂淫寒疾陽淫熱疾風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夫淫者中和之反也故嘗觀於黄帝與岐伯鬼臾區之論難反覆推明五運六氣之秘以立補瀉之法無非反其中和以合於天地之自然者而己岐黄既逺本諸五運六氣以察隂陽升降之𠉀而定臟腑虛實之所因以合經絡之所屬而起死回生者鮮矣求之近世則劉守真張子和張潔古李明之其人乎是數君子者相時運之盛衰因民氣之贏耗而為之醫方金源氏之盛國富兵强其人勁悍故劉氏張氏之治法多宣及其衰也干戈相仍飢饉荐至其人疲憊故張氏李氏之治法多補數君子之術可謂能反其中和而合於天地之自然者矣言醫而不出乎此是養病也潘氏以此自見其所得必異於人矣吾非知醫者姑以所聞者諗之若夫聖孫之稱中和其功至於天地位萬物育則請更僕而畢其説

  雲林小隱記

  錢唐崔氏世居闤闠中閭閻比輳人馬雜沓聲囂若雷氣滃如霧彦暉氏有夐塵之思焉謀去此而他未遑也彦暉之外家蓋吳興趙氏嘗往來霅上見霅上諸山干青雲而耀白日恒欲深隱其間而未得其勝一日歩自弁山之麓夷猶澗谷之間五六里許前見大壑杉櫧松桂大木森立枝柯相樛時宿雨初霽雲氣上行木杪壑為晝隂彦暉躊躇不去歎曰此不足以居我耶遂締構室廬治凡麻絲粱稻牲魚之屬以供衣食祭祀賔客暇則取古人書閲三數行又或取斯冰篆法作匾書已復山巾野服逍遥乎穹林之下仰觀乎雲來也無心去也無跡悠然若與為忘形交者遂自號曰雲林小隱其意以謂大隱在市朝吾以非才姑處其小者耳其地去錢唐僅踰三舍彦暉回視不啻蓬萊之隔弱水曾不暫往一日其友思之欲與相見貽書招之不荅也其友曰崔君誠長往耶復為辭招之其辭曰雲林鬱蕭森有虎晝咥人君不來𠔃勞我心彦暉亦不往也其友或誚之余解之曰古之人論隱其品有三上焉者負濟世之具自視甚髙而與世鑿枘寧辭名位而不屑就次焉者質弱氣冲内審其材不足為世用寧甘心林壑使人常髙其風至於漁名獵譽以徼利禄如漢世所謂處士純盗虛聲唐人所謂終南㨗徑少室髙價者斯又下矣吾知彦暉氏彼上焉者固其所讓而下焉者亦其所斥其所以自處其殆吾所謂次焉者耳招之不來毋怪也於是誚者意解後余過其處因為著雲林小隱記彦暉之上世多隱徳而趙文敏公則其外曾大父云

  生意堂記

  余性頗嗜適每天地閉肅隩居之日久恒憒憒不樂及春始和則去之通衢廣陌翺翔以嬉見夫山川之間八風不姦淑氣發舒野姿妍媚悴者以滋軋者以茁瘖者以鳴輒心融意暢躍躍以喜私竊自謂造化者其禪續息復之機吾雖莫能測其藴自其著者而觀之庸非所謂生意者乎昔人有謂衆人熙熙如登春臺蓋若是也其後西㳺檇李入城門而東見有居藥之室翼然以敞臨于中逵仰而視之兩楹之間顔曰生意余歎曰嘻世固有欲與造化爭功者乎居藥主人肅余坐而言曰子無異也造化之功則誠大矣夫孰得而擬之其功或有不逮輔相之職獨不在於人乎是以古之聖人懼人之有夭札也故制為醫藥之具茍有人焉能廣其術而用之可使生意流動充滿於天地之間斯豈非造化之一助歟而余未之信也時天新霽道多行人抱病請診者赴門如織居藥主人且問且切隨其證而授之劑曰爾服是當愈爾服是當愈而其人始來也其氣奄奄其去也其氣舒舒始來也其色幽幽其去也其色愉愉於是和氣交暢而生意藹然而後知其命名之不誣余曰以子之術推之致理可乎居藥主人曰吾知醫而己致理非所知也余曰嘻以子之術施之致理天下之顛連無告者皆得其生無歎息愁恨之聲矣居藥主人姓嚴名某字某

  徳慶府端溪縣新建廟學記

  皇朝既一四海乃洪武二年冬制詔州縣興學且監前代虛文之弊嚴立敎條限以歳月務底成效於是天下風動凡有民社之責者莫不知興學而人亦莫不知務學矣徳慶之端溪縣附府為治其地在廣東上㳺先是縣無學為縣者玩歳愒日奠謁不講弦誦不聞士率家自為學廣東既歸職方氏始來為縣者以為缺典乃即城隍廟基構屋二楹畧具廟學之體六年夏知縣事秦誠至顧瞻歎曰此何足以奉明詔亟宜更作時縣丞江某主簿章某議以克合乃白於郡守趙公鼎韙之乃斥基址審面勢鳩工庀材屬敎諭王某董其役先作大成殿翼以兩廡衞以㦸門直門作池形如半璧架石為梁以達櫺星門其後乃作論經之堂肄業之舍以及井竈湢溷周垣則植松柏以䕃之既成俯仰四顧錦江流其前香山倚其後蒼梧九疑諸峯亦在眉睫之外規制精壯氣象宏濶昔無今有莫不歎羡以為昉見廟學之制是役也學有舊佃若干户訪得之蠲其餘徭俾之運輸畚築故其事易集而民不勞肇工於六年秋八月某日而以明年春正月某日迄工邑人李公質今為浙江行省叅知政事以其邑建學始末授余請記余既序其事且告之曰人莫切於務學而有民社者亦莫先於興學古之人在畎畝則學於畎畝在山林則學於山林在漁鹽版築則學於漁鹽版築固不皆待於上之人也然而天之生人不能家稷契而人㳺夏為之上者必立學校以敎之故自三代而降未有舍學校而為治者此也夫學校興則民不惑於他道詩書禮樂之敎可講而明道徳性命之藴可求而知而人皆可至於成徳達材之地而後政可成也皇上龍興慨然欲以儒術為治重念儒效不振干戈甫戢亟下興學之詔其慮深且逺矣廣雖夐在嶺海之表唐宋以來若張文獻公九齡余文襄公靖實生其地聲名文物遂與中國等聖明之見視四海猶一家為守令者何可以遐陬裔壤而鄙之哉此端溪之學所以煥然一新於今日也且異時端溪之士非有振起之者而養材積學以待用於明時如今李公者且不乏人矧今縣大夫奉宣徳意而為此振起人心之具則夫人材之盛豈不十倍前日哉筆以俟之識余言之不佞也

  臨安縣新建廟學記

  臨安縣新作廟學成學之耆彦陳某鄭某相與謀曰廟學之成經時五年前後令佐用心亦勤矣不可無述以示久逺時孔氏之後有寓茲邑者曰希智以其與佘善也介之請記縣舊有學在縣之南肇建於宋咸平初寳祐中知縣王肅嘗改作之締構堅緻其後時加修葺而已至正末燬於兵燹杭屬縣既歸職方氏臨安所治地在溪山之間内附初來為縣者雖加意廟學而徵輸事殷未遑并力而就其作禮殿作兩廡作齋廬居師弟子以創廟學之規者知縣事袁君思謙也其作禮門作靈星門作成化堂附於齋廬以備師弟子㑹講之所而具廟學之體者則知縣事賈君鵬程也至於户牖棖臬之未具棟宇髹彤之未飾階陛瓴甓之未施徑術之未闢庖湢之未頓則皆縣丞聶君原為之而廟學以成於是茲邑之廟學遂為九邑之最矣章縫之老有扶策至門而歎者曰吾少之時嘗藏於斯修於斯矣一旦鞠為榛莽之墟間一過之愀然不樂者竟日今也美輪美奐誠不自意其如此吾邑之令佐加惠吾人也不其厚歟時敎諭髙徳暘適至遂來趣文登石余嘗攷之州縣有學為師弟子講肄之地而又有廟以祀先聖先師此禮以義起者也蓋古者士初入學與學官四時之祭必釋菜釋奠以為禮而其事不可溷也故有學又有廟唐以降或有廟無學非無學也䘮亂之後裔逺之域未遑立學以廣敎事故姑葺廟以存祀典爾近世以來遐州僻縣則未有有廟而無學者而廟學之制備矣今天子更化制詔州縣置弟子員設分科之條立成効之限以成就人材而以州縣春秋釋奠為近於凟罷之有合於昔人學校之議若夫釋菜之禮弟子以事其師者自當修也歐陽子曰釋奠有樂無尸禮之略者也釋菜則併樂去之又其畧者也夫造其庭讀其書誦其詩不思其所自而修敬焉禮無是也而况禮之至畧者乎學校之設蓋以此也臨安令佐前規後隨於廟與學兼致其力有加弗替其知此者矣且吾聞之為民父母而不以聖賢之道敎其民是棄其民者也今其令佐作廟以存祀典作學以廣敎事其納民於道也至矣為之民者率其子弟鼔篋而來仰焉而瞻俯焉而思而不知所以自奮是棄其身者也臨安溪山明秀風氣淳固其人素知詩書修禮讓固不待於余言余也職在都授之地有相規之義焉茲適記其成績故不得不申告之也邑之俊秀尚念之哉

  

  聞人氏家譜序

  徳清聞人氏家譜一巻孝孫貞之所記録也按譜聞人之有姓自魯之馬正始漢元成間有名通漢者與大小戴講禮曲臺靈帝時有名襲者拜太尉用菑異免劉寵代之漢末之亂徙居吳中至晉武帝時有為博平令者名奭以上疏切諫有聲隋末徙錢唐至吳越王時有為新定從事者名珪累階銀青光禄大夫此其尤顯顯者周顯徳中又徙嘉興而嘉興之族在宋時類由科目起家號為特盛而貞之族則嘉興支也自訓武府君居武康之巽渚傳五世徙徳清之溪上今貞實為徳清聞人氏云貞之來建業也其父慮其㳺宦日久授以茲譜且告之曰兵革甫定而茲譜幸存爾慎承之貞承命唯謹重加彚次謁余請序嗚呼人本乎祖祖也者氣之所從始也故記禮者曰禮不忘其所出返始之道也先王盛時宗廟有制昭穆有序冠昬䘮祭有禮近而合也有敦睦之情逺而暌也無乖離之患其防範斯世之意至矣去古既逺宗廟之制廢昭穆之序紊冠昬䘮祭之禮不講夫能使世之人知其身之所自出而不墮於蚩蚩之類者亦以家有譜而已而家譜之設未必人人然也何也昧者不知所以修明者知所以修之而不能保其不失近世清河元文敏公以雄文重望伏一世至欲執筆叙其傳次以推世徳之源遡而上之僅四世而止自四世以上莫能詳也有遺憾焉是故譜牒不修雖有孝子慈孫欲以展追崇之敬有不可得豈不可歎也哉今觀貞之譜其逺者勿論自訓武而下以至于貞凡八世矣嗣是而書雖百世不泯可也居今之世有能自全其軀者足矣遑及其身之所自出哉此聞人氏之父子所以為可敬也乃為之序貞字廷榦慎敏而有學故知所重如此云

  送都勒斡平章還燕序

  上之平浙西也元室大官貴人之縻於張氏者相率旅見于廷上既優待授館與粲其至如歸矣且以其世元臣也秩髙而年邁使佚老于此終非其意之所安迺悉遣還鄉國於是前江浙行省平章篤禡公實預在行六月之吉連檣接柂出秦淮而北父老百姓莫不瞻望咨嗟而頌聖徳之含𢎞光大度越前古甚盛舉也初張氏之有浙西其於元室陽順而隂悖用其正朔以飾文移而凡廢置予奪生殺爵禄悉自己出懼其情實之露也於元官尤慎防焉凡授官於其境者則扼使弗上或調官他境而道過其地者則留而弗遣或有阿順取容而得收用之者則必易其官而官之務抑遏其志如逼殺南臺大夫而强公攝行臺事之類是己公起世胄歴華要夙著能聲其自閩而至浙皆受藩屛之寄蓋光顯矣而固抑遏之夫其抑遏之情積以十年之久及歸國朝一旦䝉恩得返鄉國去壹鬱而就欣快情之所輸殆不啻若川之决防而注于壑顧不幸歟行矣歴覽河山周㳺邑里其亦追念徳意詠歌舞蹈以自慶也夫諸公之行上命儒臣製序以送之時一䕫亦以覊旅之士預在祼將之後朝廷不棄差撰制誥文字茲又辱近臣薦俾為序送公受命恐惶不敢以踈賤固讓謹為之序

  送貝公逺序

  吾友貝公逺敦敏人也自其在鄉里時以種學績文有聲儒苑及志四方不逺千里來至京國遂被知遇俾職清閟之府以司典籍公逺官僅八品入則從宰相百官序立殿廷下與聞經國之論其出也則與博士先生稽經攷史討論性命道徳之懿古今治亂之原而其學彌進其識益𢎞以逺矣使其施於有政固若易易然也元年冬十有一月山東郡縣始歸職方氏上命廷臣亟選守令以補其處公逺以選同知沂州大夫君子以公逺起文史有民社之寄咸為之榮而一䕫有為公逺言者當更化之初善為政者能本其土俗相其時勢之宜而作新之其效立見且吾聞之沂在魯之南風氣完厚人性淳固而其地宻邇孔子之里禮義之敎在人心者未泯非若遐陬僻壤悍徒黠黨負其頑嚚之氣狃於偷詭而自冐刑憲者也故其人素稱易治及天下有故乃有據其地以事捍禦者務殫括財粟以供費用有司征斂弗逮乃十豕而九牧之則並縁為奸沂在宇下始有不寧厥居者矣而其人渴治之心亦未有甚於今日者也夫以易治之民而懷渴治之心茍有賢州司字之其民之生息必若萬物之被時雨勃然起矣傳曰雖有智慧不如乘勢此之謂也嗟乎儒者之効不白于天下久矣今以公逺撫茲新附之地上之人其欲坐收儒效也歟公逺勉焉可也

  送劉崇眀還江西展墓序

  上平兩浙之歳余亦以遣至京師居無何忝蒙差撰制誥時江西之士以文學知名當世而仕於朝者若熊君伯穎劉君宗弼朱君仲雅茲數人者皆不以余為不敏而辱與㳺獨劉君伯序出倅徐州而未識也而君且以能詩名動諸公間益願見而不可得㑹朝廷方修大禮廷臣有以君薦者起自外官入預攷訂之列既職事相聨又舍館宻邇因得以遂其納交之私焉書既進擢君知州崇明而余亦以外艱歸鄉里相望始日以逺今年余以史事被徵道過浙西以病不果行有過余逆旅者言君在崇明一以公明為治斬焉太阿出匣光彩煥發不頓芒刃一時談州縣之政者必曰崇明君既自信不疑而同僚不與之協豪猾之徒尤不便其政遂相與搆陷之竟坐謫籍余為之歎惋不止自君被誣稱其寃者其民不獨崇明之民鄰壤之民皆然其士不獨崇明之士鄰壤之士皆然矧如余之嘗締交者哉時蓋未悉君誣之己白也余病稍瘳訪君謫居之地始知君之子靜年十三當皇上遣使巡問四方時匍匐走六百里以被誣狀訴於馬前使者憐而韙之以聞于上上曰此誣也勅臺臣申勘其事具得其情於是坐誣者罪其入重典者如干人入輕典者如干人天開日明風動雷奮向之稱寃者咸共稱快以為皇上聰明冠倫不使一士銜寃於聖明之朝如此則又不獨余之私快而己君事既白廷議將改授以他官君力請于朝暫還江西展其先墓得如所請茲將取道西上因徵言以行且曰向也恒懼無辭以告吾祖禰幸賴聖天子以有今日可以告吾祖禰矣吾其行旃余曰劉君今人為官惟視權之所能勢之所及志得意滿而止遑念無忝於其先今君必曰可以告祖禰吾知君之所存者矣如君之為其自外至者已不足較矧能取知於上而自白乎行矣剪其草萊省其鄰里敬恭展道其亟還朝揚芳聲樹偉績以荅主知而祖而禰且有光榮矣

  韋齋藁序

  淵白上人以清才粹質為方外彦而雅嗜為詩其詩字鍛句鍊務去陳言而潔新是尚其言曰吾徒託跡空宗與青山白雲為友顧所踐之地幸在塵外或縁情指事見於語言猶不免汨於俚下則亦何取其為語言也哉故其為詩一字一句務道衆人之所不道一洗世俗之習讀之而意也消夫語言精者為文詩之於文又其精者也故為文必去陳言於詩尤所當務使陳言誠去則氣自清韻自逺夫孰不為詩而出此者鮮昔者東坡先生守杭時過一僧舍見短句壁上愛其瀟洒出塵雋永之久仍援筆和之尋自以為不及詠歎而止夫先生以天縱之才顧豈弗彼之及譬之豪徒傑侣張酒髙㑹羞有八珍列有九鼎醉醲飽鮮不勝厭飫忽蔗漿茗汁來至於前一啜之適不啻若𤣥霜絳雪之漱滌腸胃能不為之欣快故世有軼倫之才然至於詩或不免於貌凡而韻俗而知自厭今上人克自濯磨蘄出世俗之表良可尚已余過秀水出其所謂韋齋藁者請評蓋上人於古人詩獨嗜韋蘇州常字其吟室曰韋齋而并題其所為詩曰韋齋藁余不善評也觀其名藁可以識其趣云

  陶尚書文集序

  國家之興必有魁人碩士乘維新之運以雄辭鉅筆出而敷張神藻潤飾洪業鏗乎有聲炳乎有光聳世徳於漢唐之上使郡國聞之知朝廷之大四夷聞之知中國之尊後世聞之知今日之盛然後見文章之用為非末技也嗚呼有志於此者疲神於六籍之間焦思於佔畢之下其勞蓋亦甚矣夫其所以為此者抑豈徒為華哉亦將効用於國家不使淪於虚器而已而得此者少也若今禮部尚書陶公凱者其得此者歟公姿性過人其才甚髙其學甚博其識見甚卓且逺故其為文多或千言少或百字下筆汨汨不見有艱難意嘗㳺吳楚㑹時方擯棄南士懐寳弗售其為文多激慨中更亂離自度無所於用去居深山之中授經以養其親而其為文多隱約今天子削平海内思變馬上之習遣使四出聘起巖穴之士使至台州得公公不敢固讓出應國家之需時上方命儒臣纂修元史上知其老於文學俾預纂修之列書成職敎大本堂旋擢應奉翰林文字未幾超遷今官凡稽古禮文之事公多論定㑹翰林虚座朝廷用之惟恐不盡其才遂命兼領其院事方是時天下大定朝廷務導宣恩意稱揚功徳推序勲閥以照明文物凡詔令封冊歌頌碑碣等製多出公手公自念文章之用蓋在此耳措辭陳義各當其體於是公之文沛然為一代之用矣故余以謂文章之工否存乎人而文章之用則係乎所遭也余也蚤嘗有志茲事向以與公有鄉里之好數嘗從於論著之末詎意未老先衰學日益落氣日益耗遂莫能有所成就亦安敢自謂顯諸用也茲見公京師盡出其所為文見示且徵言以弁其端余遂為之論次後之觀斯文者尚知余言之不詭也

  鄉試程文序

  皇上既平海内有詔以科目取士尋以大比之期為稍稽滯而天下有遺材之歎復命嵗一舉行甚盛典也浙省嵗貢四十人洪武五年八月省臣合屬郡之士二百餘人命老於文學之士如格試之而差次其髙下有司遵故事凡職掌之方選擇之法防閑惟謹既撤棘得士如額以貢初科目之行上意欲去浮華之習以收實效是以廷議稍變前代之制以趨於古是故義必以經論必以禮樂策必以時務夫義必以經則其言必務奥雅以達性命道徳之原論必以禮樂則其言必務精覈以明文物度數之懿策必以時務則其言必務切實酌古今明事變以適時之宜不然玉巵無當亦奚益於用哉此國家之良法美意而凡為士子者之所當知也既竣事有司以其程文鋟版以貽四方蓋將以上昭國家興文之盛而下以勵來者有所矜式云爾

  送趙鄉貢序

  洪武五年秋八月浙省鄉貢既撤棘一牓爛然懸于省門之上觀者榮之杭之士預貢者五人其第三人則趙惟一執中也初執中受經於郡助教何彦恭甫而何彦恭甫則授經於前鄉貢進士徐中先生授受有源委故其試于有司也卒以易冠同經云執中將上春官予告之曰科目之設在隋唐者吾弗暇逺引宋以方州貢士謂之鄉貢元暨國朝以行省貢士亦通謂之鄉貢杭為方州時貢士之額自淳熙至景定增至二十二人元置行省于浙領郡三十二杭𨽻焉貢士之額僅二十八人是時杭之士不加少也三年或不能貢一人今領郡九杭亦𨽻焉其額增至四十人矣杭之士不加多也三年一貢有至六七人者矣猶慮未足以盡其材也復比年一貢焉執中蓋比年所貢士也自今言之元有科目名存而實不副如以二十八人之額而欲收三十二郡之士幾何其不遺也方今天子更化鑒觀前代之失獨出睿算以為宜近法宋首建科目以廣取士之途詔書既下家有弦誦之聲人有青雲之志如杭之士預貢者無虛歳寧復有皓首窮經之歎者哉杭為東南都㑹人物最盛隋唐以來大率以科目得之而惟宋為最吾試枚數宋以進士起家有譽于天下後世者為子陳之政事則有若唐肅郎簡盛度詞章則有若錢易錢藻楊蟠文學則有若沈括沈晦洪咨䕫論建則有若趙汝談汝讜李宗勉是數人者或揚聲郡國或致身館殿或執政廟堂功名事業播之鄉評傳之國史昭昭在人耳目今子幸生斯世又為此邦之士去而拜官于朝固將如昔人所云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以揚芳邁烈嫓美於前人矣豈徒要取名爵以為鄉榮而已哉是邦人材之盛軼元而追宋於子之行卜之矣

  送王生序

  今年二月東州弟子員以陞太學而道過浙上者亡慮百數十人然皆謁余授經之堂予觀其性行與其文辭經藝皆卓然可稱道有王某者括郡諸生也其性淳其行敕其文辭經藝可稱道因自訟曰吾以膚陋職敎事恒懼訓迪無效今見有如生者滋益媿爾㑹生徵言以行因告之曰古先哲王之欲造就人材也未始不資於學校是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自天子諸侯之子與國之俊選皆入學焉其學也自成童至於始仕講明乎仁義之説服習乎禮樂之容敦行乎孝友之行始于其躬及于其家達之鄰里鄉黨名譽既著然後論而薦之其始也謂之秀士為秀士矣其後又拔其秀之尤者為選士為選士矣其後又拔其選之最者為俊士為俊士矣其後又拔其俊之特者為進士而後官之夫積學累行也如此之勤且久而其量材授任也又如此其審而有漸則夫徼倖以干禄者安所容哉此古者學校育材之良法美意而其政不修也久矣皇上定鼎江左首建國學暨南北混一又詔立郡縣學加意儒事蓋至于今而作成之効已見聖慮宏逺以謂庠序之敎雖至茍不老其材識恐不適用又命簡其年之長與其材行之優者登於太學此實論秀於鄉而後陞為秀士俊士選士進士而後授之以官之意可謂盛矣生之舉於其鄉而來也等而上之隨所擇而得有不待卜而知若夫都髙位食厚禄為國宣力以揚芳邁烈吾雖老尚及見焉

  倡酬禪偈序

  偈者詩之類也佛説諸經必有重偈以申其義觀於吾書春秋列國大夫交聘中國既修詞令以達事情末復舉詩明之蓋亦此類偈或五言七言惟便於讀誦而不叶以音韻詩多四言而以音韻叶之蓋被之弦歌故也詩自漢變為五言唐變為七言頗嚴聲律為釋氏者出言成偈大畧亦近於詩吾鄉佐上人字東州處靈隱禪窟還台省親有宻心嚴師者為偈一首以贈其行其言七言其句八句詩之類也依韻而繼作者又二十四人則近代詩人次韻之法也上人姿敏慧叅扣直指其同袍之友慮其愛親之心不勝求道之志更相提擊蘄振祖道而非世俗嘲風詠月之具故不曰詩而曰偈上人徵余題辭因筆于首簡

  送塤上人歸四明序

  豫章復禪師唱道靈隱山中合儒釋以為敎從之者甚衆有塤上人者氣冲而守恬且有志于道事禪師有年將歸四明造門言别且請贈㑹予亦以被徵赴京師未暇執筆又介其師之友奫禪師以為言余謝之曰吾與上人所趨異塗所習異業今茲之别余方違親戚去妻子以奔走於車塵馬足之間而上人之髙踪峻跡如孤雲野鶴以翺翔於太虛之表其情又不同也其何以為上人言哉然余聞之古先哲人有深於佛者謂佛之道與易論語合其言非欺我也上人之師既合儒釋以為敎是宜不以我為異而有所請也豈余知有未深乃反以為異耶上人行矣四明雪竇層峰疊壁嶄絶空青傳聞異時多古佛化現上人歸卧雲壑益𢎞其道所造當益深余老且病得請而歸即將絶濤江而東過上人之廬而叩其所以同者

  送林鳴善還台州序

  吾郡林先生鳴善隱居臨海之墟縛茅為廬藝麻與稻以供衣食暇則稽經閲史以求性命道徳之原治亂興亡之迹且曰吾老矣以是終吾身今天子更化壹是以儒術為治有㫖盡徵天下士布列庶位有司奉行惟謹廣蒐博訪罔有或遺於是先生以老辭不獲乃起就道西過錢唐上謁方面重臣以行方面重臣顧見先生鬚髩皤然曰老矣宜勿遣嗟乎男子四十始仕五十命為大夫服官政七十致仕此常典也夫身以任道故以孔子之聖志氣雖與人殊而血氣之禀則亦不能獨異方其少時夢寐欲行周公之道及其歴聘諸國不遇而歸而其言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此可想而見也先生方盛强時學足以有守材足以有為而勝國之制取人不以閥閲則以刀筆積勞彼以儒術進者猶冠之有緌履之有絇不可缺耳遂使先生之材之學浮沉閭里與編民伍不蒙一命以老雖然此必有任其咎者吾固不必論乃今遭值立賢無方之日而其既衰者不可使之復盛以為國宣力乃竟斂其有用之具以去亦可惜哉雖然君子之所貴固自有大於此者先生歸矣年日益髙學日益邃徳日益茂如異時徐中行先生以八行著稱吾里顧不偉歟其重其輕蓋必有見於此矣余也何足以知之錢唐大夫士多羡其歸相率為詩以送而余以同郡為之序

  陶陽圖譜序

  陶陽在台之黄巖陶氏世居焉始陶氏自閩之長溪徙東甌又徙台之黄巖至今吏部員外郎漢生氏之十一世祖諱某者當宋皇祐間仕為都巡檢實遷陶陽故漢生為陶陽陶氏漢生之言曰宗法不立則族聚相視有若路人吾甚傷之遂列圖於前繫譜於後以明世次名曰陶陽圖譜夫陶自受姓以來蔓延天下世非一世也族非一族也今將圖譜以昭先徳迪後𦙍援逺以明近舉疏以見親可也不援逺以明近不舉疏以見親而曰陶陽圖譜者詳其所自出也詳其所自出則宜本之長溪遺長溪而本陶陽者崇始遷也此圖譜親親之意也予嘗攷陶氏世徳之懿而想巡檢府君當宋之全盛鳴玉廟朝分符郡國非乏可為之時顧乃位不滿其徳中更十世俊彦蓋有之矣然皆以儒自守未見有名上三銓秩登百石者乃今漢生氏以清材粹學遭值聖明之朝踐歴華要譬之騏驥馳騁康莊之衢未見其止也嘗觀其逺祖靖節先生所為命子詩歴叙虞賔以來至周司徒以及於愍侯舍丞相青長沙公侃勲徳之盛而卒乃自歎瞻望弗及則靖節之所遭蓋有異於漢生者矣然則陶氏世徳有豐有嗇又繫乎時之汙隆陶氏子孫循末求本尚有考於斯哉

  送清源師還天界寺序

  清源師泉南之秀也慕浮屠入金華山學道於傅大士行化之地嘗出世矣京師之天界寺為方今第一禪林僧伽攸聚據猊床揮麈拂者稱人天師自非豐才碩徳為上所知者不以授今年春全室禪師泐公以髙僧召見遂有是命清源師聞而往焉全室嘉之延居第二座夏五月余至京師謁全室方丈始識清源間窺法㑹之盛見其持百文規約束大衆肅然其容秩然其儀如執法廟廷人莫敢犯及其退也間一過之則煮茗賦詩歌吟笑呼以為樂是時全室之客老宿如朽室楩圓徹如性原明冲黙如敏機慧皆辱與余㳺而清源師以方盛之年清曠不覊之氣處乎其間亦一竒也昔宋在汴時相國寺實為法窟而其傑然者則有秘演惟儼歐陽公於秘演則稱其豪曠於惟儼則稱其介特且喜其皆有文辭二人者其所造佛理雖不可得而知然亦一時方外之髙士今之天界昔之相國也有如清源師者吾亦謂有演儼之風余既南還心頗念之未幾復相見錢唐握手傾寫頗洽居無幾何又踵門請曰吾將還矣白雲在空去來無迹固如是耶歸造全室為我謝曰塵世之人追想禪悦則未始一日忘也

  詹氏世譜序

  今翰林學士承㫖兼吏部尚書詹公出其世譜一通示一䕫曰吾家世譜蓋嘗燬于兵矣茲復手疏吾宗傳序之次以示吾子與孫子與我執筆序之余見其所疏榦支疏暢綱網聯絡秩然有條而不紊作而言曰此誠大夫君子反本崇始之具也一䕫蚤嘗讀周官書見有小史之職奠世系辨昭穆以定邦國之志曰此世譜之所由起也蓋世之有氏為族者非有譜以識其所從出與其所由分世日以逺族日以繁必至不相維繫而昭穆之辨淆矣此世譜之所以不可不作也按譜公之受姓實始于楚之詹尹其後子孫遂以官為氏渉漢歴唐代有聞人中更變故莫能考至宋有諱範與適者從蘇文忠公㳺其名具在家集適傳二世生武徳大夫殿前統制諱青始以武弁起家扈從髙宗都杭是為公之髙祖武徳府君再傳而生武翼郎馬歩摠轄諱某以驍勇為都統夏貴麾下將從鎮鄂州㑹元兵南下移守陽羅堡病作歸家第俄而宋亡宋將校多持告身換新命以仕武翼府君獨歎曰吾雖偏禆欲為國効死而不克遂今運去物改尚藉是為哉遂脱尺籍與編氓伍教子讀書曰安知吾子孫不有以文學興者是為公之曾大父武翼府君生聲甫先生諱鏜聲甫先生生古寳先生諱鼎新江南平向之藉武階以進者率以新附待之遷徙挫抑不遑寧處而武翼府君之子與孫獨為元之幸民峩冠博帶徜徉士林之中可謂遺之以安者矣而皆未有顯于時者公為古寳先生𦙍子年十二三從鄉先生學有俊聲時虞文靖公之仲弟槃為蒼梧尹見而竒之妻之以子授易於梅坡甘先生楚材學春秋於我山劉先生彭壽二先生皆當世老儒以經術名世而公天資俊爽見趣卓絶能盡造其閫奥涵揉濬發為文操筆立就水湧山立可喜可愕然在勝國懐寳莫售僅為州助敎遭值更化遂以豐材碩學受知皇上日躋華要由中書博士六轉而為吏部尚書國家用之惟恐不盡其材遂復有兼官之命十年之内非以藻鑑而甄别人倫則以文章而鋪張神藻曾不混以他職可謂榮且顯矣而武翼府君之所以望其後人者亦至是而驗矣一䕫伏覩公之世譜見詹氏至公而大執譜歎曰公之先世所以貽謀者茍失其道能至是乎及從公史館預於纂脩之末見公日被顧問知公隂進嘉言以福天下則公之子孫益大於後者又可知矣他日光昭家乘為南楚世家豈不自公始乎乃不讓而序之

  送朱質夫知寧逺縣序

  海之南環島之州四黎人居之黎之種二依憑深山不供貢賦者謂之生黎耕牧省地知供貢賦者謂之熟黎今州縣所治者則熟黎之外地也竊聞其俗其可以州縣治者已數百年于此夷習猶未變而其知供貢賦者稍咈其意亦易以生變矧素不知供貢賦者乎嘗試思之其人視中國言語雖不通衣服雖不同而其肢體顔面則固不異於人也彼其天性豈獨與人殊哉夷攷其故良由異時朝廷視為險逺不暇擇賢守令賢者既以險逺為解而不憚險逺者又多挾私之人至以軍使治之又漫不以承流宣化為事為之師帥如此幾何而不為異也尚望其能化哉天兵南下其地悉歸版圖皇上鑒觀前政之失一視同仁謂其地雖在要荒之外不可以不治治之不以他道必以儒術於是銓曹欽承上意不暇計道里之逺近險易授官如内地六七年來冠章甫被縫掖者殆徧其州縣而報政于朝者亦謂黎人之向化不獨熟黎而所謂生黎者亦皆願為省地之氓矣此豈不足以見儒效之白乎海昌朱質夫氏與余㳺有年矣端慎而有守其先君子之欲其以明經起家也作經訓堂以勵之質夫克遵先志刻意向學故秘書卿貢公泰甫以文學政事知名當世質夫實師事之學日益以髙識日益以廣聲藉藉矣㑹有詔興學杭守辟起助敎錢塘諸生未幾監察御史採訪至浙以質夫材堪守令不宜在散地遂薦于朝而有寧逺之命夫寧逺崖之屬邑崖視瓊管三州昔人有再渉鯨波之語往者尤難之質夫既拜命作而言曰幼而學之壯而行之吾嘗誦矣吾學不如古人吾志亦豈不如今人吾今幸有可行之地尚安敢計夫道里之逺近險易以格吾君之徳意哉朱衣象笏道過錢唐不見有難色詩曰藹藹王多吉士惟君子使此王遵過九折坂所以願為忠臣也歟質夫行矣吾知海南氣習之變自我朝始而四州之邑聲明文物之盛自寧逺始矣若夫變夷為夏其設施次第必有其道質夫政成而還吾請問其目焉

  哀頌序

  嗚呼哀頌之作其始於秦人所賦黄鳥者乎魏晉而降七哀八哀之賦蓋皆權輿於此然不徒作也必其人節誼之髙文學之懿政治之美有足以起人思慕之心而後作也余觀仁和之士頌其縣令於既歿之後非所謂起人思慕之心而後作者乎令吳姓平易近民以洪武五年冬來為仁和今年冬十月以疾卒于官仁和劇縣自辰抵酉公務蝟如吳令闗决趨辦上不瘝官下不疾民至於學校之務世所謂不急者尤數數然加之意故其歿也人皆思慕之而哀頌之所由以作歟嗚呼世道不古都髙位食重禄者皆足以致人之譽自予所見多在於居官之日而不在於罷官之後於此尤足以信吳令之政之善也傳曰詩可以興觀是什者其亦有以感發也夫

  送王孟起還括蒼序

  古者文武並用後世或釐而二之是以深衣之制可以為文可以為武蓋可見也漢時期門羽林皆知讀書而博物洽聞之家亦有投筆而起立功萬里之外取封侯者曷嘗有二乎哉今都指揮使徐公鎮浙之五年令行禁止境内寧謐人吏洽和乃日召武弁子弟之當世襲者敎之騎射擊刺又慮羣子弟志剛而氣鋭也不開之以仁義忠信之説示之以古今成敗得失之故則他日當大任必將昧於所施宜有碩儒以為之師公雅善金華徐先生遂延致之先生問學該洽且善牖導一時鼔篋而來者殆將百人而公又以文武之事可以並用而不可以並習乃中分其日之晷而從事焉敎道之行聞者莫不興起時王升孟起之尊人以千夫之衆分鎮括蒼孟起其𦙍子也不逺數百里聞風而來孟起軀𠏉頎碩人初見之以為彼將家子騎馬試劍其長也操觚弄翰必弗暇及或頗泛視之及與之交其容粹然其氣温然而見於歌詩又清婉有體裁則又皆曰此非韋布士也耶以此知天之生才不可以一道取也於是自公而下至於其師或嘉奬之中夏之吉將還省其親别余請贈余告之曰言乎禄秩則子之所承者不薄言乎才質則子之所賦者不凡至於材與藝則子之所見者亦異於人然則子之所藉者亦以厚矣何能為子言哉竊獨聞之皇上勵精圖治以致太平之具在於時之俊彦遂大興學校以振起之伏見詔條所及每不以文武殊科其意深矣今都使公之篤於奬勵蓋以皇上之心為心矣如孟起者其亦心都使公之心乎立身揚名孝之大者徒奉甘㫖特其小者耳歸哉歸哉毋遲遲其來也

  送錢主簿序

  上既削平海内壹是用儒為治乃洪武三年冬詔以科目取士如前代之制又以取士有定額試于春官而或下第非其才之不逮是額隘也官之如得第且又驗其身言有入優等出身至或在正奏〉 甚盛典也於是越士錢尚絅允裳氏以㑹試下第得調杭之新城簿允裳裔出武穆王鏐今國子先生子予甫之冢嗣也姿敦茂克㢘慎自持而其文辭經藝又精敏過人其來新城縣當杭睦之交頃嵗戰爭為咽喉地民之存者無幾允裳與其縣之長披草萊剪荆棘以立治所招其遺民而撫字之雖徵輸有嚴曾不示苛以揺其生民皆徳之間趨事㑹府峩冠束帶立於太守之庭氣容恂恂若不能言或頗以尋常儒生易之及其承約束而退量事之輕重緩急如期而集則又莫不交口稱譽斯亦難矣自允裳而觀使例以下第之士棄之顧不遺才也耶余嘗怪異時三歳大比所在有司合千數百人試于其鄉百一為收而貢之春官其額不過三百人又取其一而遺其二而後進之天子謂之廷試其得賜官而去者僅百人而止以四海之廣而取士止於百人士焉由進竊慮當時有才之士如吾允裳者固亦不乏欲承一命之寵稍試以自見譬猶仰而望天何階可陞徒守遺經至於皓首而已以此而論士之生世未嘗不可用也惟患時不偶爾然則允裳其遇時者歟雖然大雅之詩曰芃芃棫樸薪之槱之序者以為能官人也夫棫樸非巨材也棄之奚損於治而大雅之君子不遺之者誠以天下之材鉅細長短當各適其用而治道由茲而成也如允裳者其得遇於斯世抑不謂之至幸也哉㑹允裳以滿將改調其邑之文學掾請余言以贈其行余疏陋無以為贈也謹告之曰投檄選部退拜而翁于辟雍之館晨昬有暇考論道徳之懿經制之術増益有所未至再命于朝揚芳邁烈當不止於佐縣時是吾黨之望也其勉之哉

  送趙貴伯歸省序

  同郡趙貴伯直諒人也自其先以貴𦙍别居於台遺澤之所濡代以簪纓顯貴伯承世徳之懿肆志於學所致力者非獨辭翰而已至於他藝有切於士大夫之用者亦習而精之嘗以材辟掌吏牘于天官之府實司四方文學之選洪武五年夏予以貢詣曹始與貴伯相識貴伯篤鄉黨之好每詣曹謁見情誼翕翕熱也暨予捧檄而還貴伯笑謂予曰吾幸已及考不久請間歸省取道錢塘必與子握手西湖之上如期𠉀之不至明年秋八月予以史事被召至則首問貴伯已調官蜀南去矣然後知貴伯之不果於請者迫於之官故也今年春正月予方危坐冷署有客踵門大㡌長裾癯然其形蒼然其色疾呼而進亟起而迓之則貴伯也拜揖問安否已始悉貴伯以蜀省之命奉表入賀正旦大禮慶成得請而來也於是而貴伯省親之志遂矣予聞之士之事親立身揚名為上飲食衣服之奉次之古之人有子在親側雖無離憂其志不樂者子在京師雖有離憂其志樂者是故孝子貴乎養志使貴伯向也得請未釋褐也吾慮不足以悦而親今為日雖久已幸一命于朝束帶執簡趨蹌後先顧不足悦而親乎然則貴伯之請非有待也蓋若有待焉爾國家方以孝理天下故不以貴伯在官為難而如其請是不欲以公義廢私恩也貴伯歸拜而親其尚勿以區區飲食衣服之奉為孝亟治裝西上鞠躬盡瘁揚芳邁偉奏最于朝調官便近母夫人尚康健板輿迎養以樂其志刻日可待萬里之行不足惜也

  送朱彦昭北㳺序

  括蒼朱彦昭警敏有竒氣斂藏書冊順浙河而下訪予吳山之陽揖而言曰昭東鄙之人也蚤有志四方今者買舟北郭之外將過吳門渡大江泝淮泗而上抵于大梁之墟然後折旋而東至於鄒魯而後歸古之人有逺役者必請贈先生寧無一言半辭為我贈乎予語彦昭曩者天下用兵疆場彼此跬歩阻絶有志之士顧瞻四方蹙蹙靡所騁今天下一國四海一家願㳺之士茍持尺寸之繻雖北之燕南適越誰復何問子當英妙之年值太平之日其㳺也維其時矣雖然竊有告焉子出吳門登姑蘇之臺而眺全吳泰伯之遺風泯矣若闔閭之伯業不足弔也渡大江而觀波濤之洶湧中原既清祖豫州擊楫之志亦何足壯抵大梁入自東門問魏公子侯生執御之事而想其下士之意真足以得人之死力自今觀之蓋戰國相傾之習君子亦奚取焉若夫鄒魯蓋聖人之邦也入其境見泰山之髙曰吾聖人蓋嘗登焉見泗水之流曰吾聖人蓋嘗濟焉入其里見林木之茂廟貌之尊曰吾聖人之神明蓋於此乎出入焉請于祠宫攝衣而進拜于履前仰瞻徳容之盛吾知子之心若憤而起若悱而發矣凡人在遐陬僻壤誦其詩讀其書且猶想像而興起而况于親造其地而楫其風聲氣澤也耶今子之游必至于鄒魯而返蓋必有見於此矣予安用凟告為哉因念少嘗北㳺及還取道魯橋而南瞻望聖人之居不逺二百里以有内艱不果往然猶自慰後至未晚也未幾而兵事作矣今雖可㳺而年已衰邁不能以筋骨為禮而子請贈以行吾寧不為之悵惋他日子歸過錢唐凡渉歴之次第見聞之始末試為我陳之

  陳氏世譜序

  按陳本媯姓有國在太皥之墟宛丘之側其地近楚遂為楚所并其國既滅子孫因以國氏至漢有為太丘長者以有徳聞其子元方季方有難兄難弟之目故凡氏陳者多祖太丘五代之際有諱環者自婺之東陽徙台之松里是為松里陳氏而松里陳氏以詩書起家其登淳祐丁未進士第者諱元龍由番陽尉仕至撫州簽判其登咸淳乙丑進士第諱䝉由寧國推官擢為國子録至元大徳間又有以雄才碩學受知世祖者諱孚由國史院編修超授禮部郎中奉使安南有功出佐列郡入直翰林則尤陳氏之傑然者其他領鄉書升舍選第奉常cq=364補文學掌故者亦累累有焉而松里之陳氏蔚為台之望族矣陳氏之良有名朂字永年者嘗用儒飾吏為州縣六曹長鄉稱老成洪武初元其子譽仕浙遂來就養㑹有詔定户版因占籍錢唐永年慮傳序寖逺而後之人或不知其所自出也乃本其傳序之次用世經人緯之例著為家譜以遺後之人以一䕫有里閈之好請題辭譜端嗚呼古無譜牒而嚴大宗小宗之法自宗法不修而尚門地於是而譜牒之學興蓋譜牒之設以待夫為之後者曰是為本之所自出吾則思所以崇本反始以存尊尊之誼曰是為支之所由分吾則思所以别生分類以立親親之道於是而先王叙倫理篤恩義之意勿論親疏逺近昭然可見惡有視同姓若路人者哉永年亟著茲譜可謂知務者矣傳曰智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永年有焉

  送廖思誠知安肅縣序

  自夫學校之興郡縣弟子員所在林立其間超等之材固亦甚多然求其樸且愿者則亦鮮見也余職教杭郡㑹弟子員缺取之有司得今知安肅縣廖生思誠生以弟子禮來見其質温其言確其升降進退不躁率既就學習為辭章經藝亦循序而進不務躐等以取近效蓋所謂樸且愿者也九年冬貢于太學為博士弟子居無何有㫖命集事四方如古行人之職或謂思誠非敏於事者是行也恐非所堪生聞之曰盡吾力之所能為而為之而已亦安敢不敏故每承命以出輒劬躬瘁力營畫趨辦無纎毫詭遇意以求速成而其所集事無弗集者既而稱思誠者藉藉此足以明樸且愿者之有為也余久不見生今年秋九月坐論堂上生冠帶濟濟趨前再拜謝曰某嘗受敎今䝉恩宰保定之安肅矣茲將上官願先生更益一言之教以往余謂生服勤王事者有年未嘗有缺失可謂難能矣然不過行人之職今也拔自布衣授以七品之秩付以百里之地緋衣象簡臨乎吏民之上為一邑長若可以誇於人然猶不自足而請敎焉此其志殆非安於小成者也且吾聞之治民之道無他在乎因其俗而導之爾安肅在易水上其地風氣剛勁其人質樸而勤事質樸則易敎勤事則易使以不自足之心而長易敎易使之民安肅之政其有不成者乎昔者孔子之門有子張焉其人務外至其問政孔子告之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説者曰無倦則始終如一以忠則表裏如一生非學子張者吾觀其平日所為己若能用力於所謂忠者矣今為安肅無他言也惟益慎如集事時而己他日報政必以最聞屬生請敎謹以是為規

 

 

 

 

 

  始豐稿巻五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始豐稿>

 



  欽定四庫全書

  始豐稿巻六

   徐一䕫 

  題跋

  題宋賢墨蹟

  右宋人墨蹟一巻栝蒼吳宗愈之所蔵也按而視之名相如虞雍公張魏公周益公道學如陸子夀文藝如薛道祖張温夫具在道祖温夫以善書名世其波磔之工固不待論雍公魏公益公負經濟之術子夀兄弟窮性命之原其於字畫未必屑屑求工者今觀所書皆端穏深潤有法度臨學之士或有所未及乃知有徳有言者於區區字畫亦不茍若是兵革之後舊物不多見宗愈以古人墨蹟而知寳蔵之可尚也哉

  題王伯昌頒赦崇明詩後

  山東王君伯昌蚤以學行著稱及歸今朝擢為考功郎甞被㫖宣赦崇明賦近體一首屬和者自州尹劉君伯序而下凢若干人古者大夫交政諸侯有宴饗之設賔主獻酬則舉詩以明志故必習詩者乃堪使職君為朝臣頒恩下土乃自為詩以宣皇風暢徳意新民之視聽職也而其守臣暨凢庶士又聮音繼響以答其意顧不美歟今君為邑海䀋出以見示余善其得使職也識于左方

  䟦臨海張氏家譜

  臨海張景素華年有才學值大朝蒐羅材畯雖寸長弗棄景素遂以選為引進使暇日持其從祖父子通先生所著家譜一通示余且請論著夫家譜之設以明世次也昔之為譜者有用漢年表法者有用禮大宗小宗法者雖其為例不同而同於明世次也余觀張氏始宋迄元余既得以考其先徳之懿復執譜嘆曰張氏在宋如諱亢者以鄜延鈐轄從范文正公收麟府之績如諱奭者以龍圗學士從文潞公預耆英之㑹又若諱埏者當靖康之亂從叅政謝克家與金人戰江上以死節聞其他用進士起家紆青曵紫者亦累累而有可謂盛矣暨至於元求其能自見者殊寥寥然抑豈張氏豐於前而嗇於後耶徐而思之宋之盛非儒不用而元自混一之後當國之臣隂廢南産之士雖有美材然皆老於山林之下莫能以自逹以故然爾故譜之設以明世次也而善修者存其人始終顯晦之迹而時政之得失亦因以見焉古人有言公侯之子孫必復其始此其時矣景素尚勉之㢤母俾前人專美宋世

  䟦廬陵段母墓誌銘後

  廬陵段鼎翁篤厚人也取道錢唐而還謁余學舘出學士宋公所著其母夫人墓銘見示且曰向在京師蒙公銘吾母且語鼎曰子過錢唐有徐大章者吾友也可與言文事其以吾所著銘示之吾用為先容以求見余受而誦之至𠕂以謂凢銘以發潛徳欲其傳也學士之文在穹壌間其必傳也無疑亦夫人之行有以起之也何也學士之言曰夫人有二子長已出次他出夫人撫育如一體人見二子綵衣䨇舞夫人之側不知其為異母子嗚呼可謂善述人之行者矣大凡女婦類多鍾愛已子於他母所出或奴視之史册所載如晉王休徴母者固亦多矣段母獨能均愛為衆女婦之所不能為詎非懿行也㢤此學士所以特茟書之以勸天下之為人母者也吾聞父母殁而不求名人銘是謂不孝鼎翁其可免矣若以余為可言文事而使之言則恐失之

  題趙文敏公所書龍門三自省偈

  隋僧智永字畫精妙甞冩真草千文八百本㪚於江東諸寺其意盖為學書者設耳近世吳興趙公亦以字畫名世其冩龍門三自省偈自謂無慮數十百本且曰願一切見聞悉皆成佛此豈專為學書者設耶二公一儒一墨所見不同如此必有能辨之者

  䟦危内翰所撰炬法師塔銘後

  寳石山蓀師以臨川危公所譔炬法師塔銘装潢成巻持以示余曰此危公埀歿之茟也其文揔若干字而㸃竄又計若干字字大如蠅頭而兼用行草其孤於識其後曰此文洪武五年正月十日先君子所作是月二十又五日以疾終今以此文寄其徒秋巖昆仲用見先君子之意於今為安慶府教授秋巖則蓀師字也予以此本乃公未脫槀之文行草兼用且加㸃竄讀者難認取今天界寺住持泐公所為行状正其差訛命諸生方質錄于槀本之後以便讀者且屬蓀師請善書者登其文于石而以稿本留於山中使後人見公當埀歿之際其文與字畫不苟如此公以文章翰墨名世著作既髙而楷行草三體並臻於妙凢世臣大家釋老寺觀穹碑短碣多出公手至於遐方裔壤得其片言隻字莫不寳以為玩當時號稱辭翰兩絶公凢為文既脫稿類皆楷書登石此文如其孤所誌去捐舘之日十又五日爾盖以病僅克屬稿不及别書也因識於巻末以歸蓀師八年十月

  䟦進馬圗

  右進馬圗一人戴皮冠冠上懸赤丸一大如菽冠簷則緣文貝為飾穿窄䄂袍袍用文綺為之縷金縁欄著烏皮靴靴様尖而直製若一字北向拱手立容甚恭肅盖主進馬者一人拱手立於其後容亦恭肅袍靴同而冠不懸丸不縁貝必其從者也一人童顱辮髮而不加冠牽一馬而前其馬毛色皆黒自頸至膊墨瀋深潤如𤣥雲蒸雨獨鼻梁隆起而白状若玉隴蓋白鼻騧也一人亦不冠童顱椎結而鼻加髙牽一馬隨之其馬昻首長鳴欲追前馬馬滿身皆旋紋如用綖繯錢勻敷可以枚數而貫蓋連錢騘也一人大畧如前牽一馬出於其後馬耳若批竹尾若擁篲兩蹄拏空而出欲追前馬牽者死挽之而力不能制面有努力容而馬之背則㣲赤自腹以下皆淺白色蓋赭白馬也相馬法曰彤白雜毛曰駁即赭白也此三馬者神駿之氣有一空凢馬之意余締玩久之目眩神悸如見所謂天廐真龍者杭人有沈積中氏家蔵此圖暇日持以示余其籖題曰進馬圖余聞古之賢君有獻千里馬者却之不知此圖模何代所進馬意其流傳人間亦不過好大喜功之具獨羡𦘕師運思之精冩人物如生亦一竒也為誌於左方

  

  與王待制書

  前年冬執事自漳州被召纂修元史去年二月道過錢唐時僕亦自天台襄事而還天遂良覿解后於𠉀潮門憧憧往來之地握手道間闊外執事以使者催促之亟僕亦不得從容聽教不勝怏怏分手之後僕以連嵗奔播之餘生事寥落且有寒濕脚疾之苦逺適海隅覔一舘榖之地聊用養痾旋聞文佩至京擢居次對之職與金華宋公同領揔裁之命歆豔歆豔今上甫革元命即取十四帝一百六十三年之事修成一代不刋之書所謂國可㓕史不可㓕者於今見之甚盛典也而執事㧞自常調用稱其材然亦不可不謂之千載一遇去冬有人來自京云置局以來未滿一嵗自元太祖至寧宗一十三朝一百三十年之事悉已本㨿實錄修成上進局中秉筆之士或已授官或已還山去矣獨順帝一朝三十六年之事以無實錄可據分遣使者搜訪故都圖籍列郡文移有闗於三十六年之政體者俱收並錄以備採擇足成一代之書邇者縣吏踵門傳致浙省官僚之命云朝廷以史事見徴蓋以此也且云執事以僕為善叙事薦之當路夫為揔裁薦人以預纂修此固其職向者道語之時執事不以僕為不材已欲引而置之纂修之列僕固甞敷露情實以辭之矣今執事又何為而有意於區區不材且病之人也竊甞思之近世之論史者以謂莫切於日厯日厯者史之根柢也自唐長夀中史官姚璹奏請撰時政記元和中韋執誼又奏史官撰日厯日厯之設雖曰權倖用事姑以是為創稿之具其法以事繫日以日繫月以月繫時以時繫年猶有春秋之遺法而起居注之設亦專以甲子起例蓋記事之法無踰此也往宋極重史事日厯之修必諸司闗白如詔誥政令則三省必錄如兵機邉事樞庭必報百官之拜罷刑賞之與奪臺諌之論列給舍之繳駁經筵之論答臣僚之轉對侍從之直前故事中外之囊封匭奏下至錢榖甲兵獄訟造作凢有闗於政體者必隨日以錄此日厯之所以不可忽也然又慮其出於吏牘未免訛繆或一日之差則後難攷定一事之失則後難増補此歐陽公所以猶慮日厯或至遺失奏請嵗終監修宰相㸃檢修撰官日所錄事有隳官失職者罰之其於日厯慎重如此日厯不至遺失則後日㑹要之修取於此他年實錄之修取於此百年之後紀志列傳取於此此宋氏之史所以為精確也僕之所陳固執事之所熟知有不待於贅說者而僕自有知頗識元朝制度文為務從簡便且聞史事尤甚踈畧不置日厯不置起居注獨中書置時政科以一文學掾掌之以事付史舘及一帝崩則國史院據所付修實錄而已尚幸天厯間詔修經世大典虞公集依六典為之一代之典章文物稍備其書止於天厯而其事則可備十三朝之未備前局之史既有十三朝實錄可據又有經世大典可以參稽一時預於纂修之士凢若干人餘人雖不盡識如胡仲申陶中立趙伯友趙子常徐大年軰又皆有史學其成此十三朝之史不難矣今夫順帝一朝三十六年之事既無實錄可據又無叅稽之書惟慿採訪以足成之竊恐其事未必覈也其言未必馴也其首尾未必貫串也雖執事高材卓識提綱挈領有條而不紊有如向之諸公或受官或還山既各散去而欲不材且病如㒒者承乏於後誠恐不能化臭腐為神竒以副執事之意有司不容見辭逼上道舟至嘉興驛賤疾大作行𡵯不前謹令侍生奉状上逹左右乞賜矜察言之當路别求有史材者成此盛典不備

  

  代杭州衞徐都指揮使謝賜公田米表

  臣某欽奉八月二十二日聖㫖増賜臣公田米若干石臣某謹奉表稱謝者臣伏以恩數稠疊寵命焜煌揆分則滿盈顧已則跼蹐臣某誠惶誠懼頓首稽首臣念自童年遭逢聖主遂荷撫育至於成人忝備使令列于侍衞驟膺方面之寄未有毫髮之功厚之以常禄之頒益之以公田之賜既榮且富雖喜實驚心毎悚於素餐恩復出於異數縱竭駑力難報主知兹蓋伏遇陛下量包八紘如天地之蓋載澤及萬物如雨露之生成有若單㣲亦勞眷注臣惟當愈加恪慎勉務公勤庶殫螻蟻之忱少効涓埃之補無任感恩戀𮤑之至謹奉表稱謝以聞

  代兩浙李運使謝恩表

  臣某欽奉聖㫖除臣兩浙轉運鹽使司使臣某謹奉表稱謝者臣伏以聖恩下被寵耀有加拜命若驚臨職愈懼臣某誠惶誠恐稽首頓首臣自揆踈賤幸遭聖明甞忝備於使令遂蒙任以轉運自淮遷浙已經五載之餘由初及今未有一絲之補常懐兢愓每賜優容詎意埀老之年超授三品之秩寵之已至分則實踰兹蓋伏遇陛下量包八紘若海涵而春育澤及萬物如天施而地生均囿大造之中獨荷曲成之賜臣惟當堅持晚節恪謹官箴式殫方寸之忱少効涓塵之報無任感恩戀闕之至謹奉表稱謝以聞

  祝文

  初至杭學謁先聖祝文

  維洪武五年嵗次壬子九月朔越二十八日試職杭州府學教授徐一䕫敢告于大成至聖文宣王一䕫年逾五十於道未聞更化云初聿興學校叨典教事為國育材牖導之方未獲其要尚資神化相于有成

  再至杭學謁先聖祝文

  維洪武七年嵗次甲寅正月朔越二十有一日實授杭州府學教授徐一䕫敢昭告于大成至聖文宣王一䕫忝領兹學月僅及朞召命有臨俾預史事違逺聖範有愓于𠂻竣事而還是用盥薦神其隂隲底于有終

  祭文

  祭馬生公著文

  維洪武二年嵗次已酉三月某朔又某日老友徐一䕫謹以清酌之奠祭于公著茂才之靈曰惟子蚤嵗質茂氣昌而父詔子延我錢唐闢舘處我三閲秋霜時方多難兵動宇疆幸安于隅式遂向方子之自勵如淬而剛其精于業日就月将克副父志允惟其良後余别去游秀之庠子有家釁荐至披猖念子于學若畬就荒間一相過視我篇章詞㫖粲然有加于常知子之志不懈益强假以嵗月其進曷量大兵之嵗我欲子旁庶㡬相依以免厥殃道既阻矣遂觖所望竟蒙網羅迫起蒼惶我來别子子居甫康欲解我憂酌以酒漿言餞于滸于是參商我至于京給事文坊傳言海隅有肆于狂意子之家避必以航是年之冬東人來王有自越者及子甚詳云子客死虞江之陽其時聞之驚我中腸出哭長干有悲未甞去年之春我罹父喪𢢽𢢽上請許還奉襄去也匍匐返也劻勷薄言往奠蹉跎未遑友教之誼豈其或忘兹聞即幽始來執觴嘻孰不死子獨可傷妻子在室父母在堂向也聚哭今也異方豈時適然抑數之當矢辭及此重為涕滂

  祭伍子胥文代浙省官作

  惟神昔在于呉以忠而隕廟食兹山用昭素憤神氣不磨䕶潮出没白馬素車尚見彷彿惟皇御宇有嘉其忠申勑守吏嵗祀是崇㓗茲牲醪薦于神所庶其來歆永奠江滸

  

  洛下遺民傳

  余游虎林蓋甞登於伍大夫之山而望焉見夫山川廻合城郭宏固邑屋鱗次嘆曰由宋渉元休養生息其盛極矣自罹兵燹于茲二紀其殷庶之積視他郡縣猶盛夫豈無瓌偉不羣之士雜處里閭而不自衒者安得見之以冩我憂下至山址見有一士長七尺餘戴古冠巾穿白練枹色如雪束黄絲絙齊曵地目瞳子烱然風約踈髯洒洒可數行通衢中高視闊步世俗莫能溷余甚異之而未敢即也從其所之前遇高丘輙躡屨而上仰而若吁俯而若思歌曰陟彼高丘兮面彼圻矣維谷則崇兮陵則夷矣代有禪續兮罔測其㣲矣彼淪以胥兮而我則遺矣西山之人兮吾将從之歸矣莫測其所以余揖而問之曰先生為誰瞪目熟視余久之徐曰我洛下遺民也安用問我為余不敢詰謹識之他日見汝南生以問焉生曰此吾故人程彦澤君也君蓋河南先生純公之後其大父甞為言官至元大徳之間以直道著君少有氣節高自稱許欲樹立竒勲名恒自誦曰夫人具性命道徳之藴通天地萬物之情達禮樂刑政之用充而大之使民與物不失其所是乃天職不然是自棄爾夫欲有為要必為天子輔相乃可此外不足盡力復自嘆曰嘻有命焉自古有志之士其不能致者蓋亦多矣縱能致之不如伊尹之於湯傅說之於高宗諸葛孔明之於蜀先主亦具臣爾然又自度上不繫於天下不繫於人而能有功徳及人獨惟醫爾然我亦不喜為世俗醫僥倖射利必為神醫其立志如此其後游於五湖有葛先生者以醫鳴其術甚神先生已人疾死可立起五湖間人稱為神醫君聞而喜曰是真吾師也乃營紹介為先容先生不許曰吾術不以與庸夫君弗為沮一日躬執贄幣詣先生門下求見以刺通先生素傲睨不即出見稍攬衣起從户隙窺君見君神采爗然曰非庸夫也是能昌吾道者遂出見盡以其術授君故君為醫大類葛先生㑹天下大亂君擇地避曰虎林地大人衆易以淨沒故來居焉方是時專制方面者多自官人有薦君者輙避去曰我何可汚我何可汚未㡬今天子革元命向之有官者不問仕輟悉就遣而君夷然如常時方自詫曰吾故民也吾故民也因本其所自出稱洛下遺民云汝南生陳君翰也嗚呼世有斯人哉吾恒記幼時讀詩見詩人叙述武王克商時事其稱有曰殷士膚敏祼将于京第曰帝王革命大率然爾不知其為悲也及夫運去物改親見其事始三復而悲之曰嗟乎士固有如此者今程彦澤氏當亂世在衆人中而不同於衆人卒能自全其道哆然以遺民稱若欲自附於古之賢人者不其偉歟孔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誰毁誰譽今去孔子雖逺若遺民者亦其人也吾何言哉吾何言哉

  無辨野人小傳

  野人計姓子常字系出越大夫然然仕越稱材大夫甞豋封禺山籌其國事至今人號其山計籌越既㓕子孫散處浙河東西故今浙河東西凡計姓者皆其後也野人姿檏茂稍渉獵傳記甞從州祭酒司俎豆事又從州大夫治簿書事頗見謂材敏遭時多故去居禦兒溪之陽不巾不襪作野人状與農夫田父雜處居久之農夫田父見其無他技能聲勢私竊議之曰彼夫也儒生耶其言不文文法吏耶其行不刻農夫田父耶其生産作業又不我若果何人斯自是甚易之語言稍忤至或唾之詈之野人皆直受之不報有與野人厚者反不能平謂野人曰若瘖耶胡不與辨野人曰吾固欲逃名而未能者也何辨之有其不與物競類如此人皆稱之曰無辨野人遂用以自號云賛曰昔者文中子教授河汾之間弟子有問止謗者文中子曰無辨蓋辨之文言在兩辛之間兩罪相訟也故辨則謗増不辨則謗息止沸以水之法爾斯人也溷迹田里自同於野人是不欲以皎皎之名聞於人者顧肯效市井之人較是非黒白於口舌之末以為能哉吾以其人得處屯之道著之于篇

  周處士小傳

  處士諱徳驥字仲良姓周氏其先汳人四世祖詢從高宗南渡僑居杭之新城其後遂占籍焉處士姓至孝其父蚤世事母備至起居飲食惟母意是適無纎毫忤依戀其母則若嬰兒然𠉀母所常止處輙取書從傍讀少出而返母或不在常所則額為之蹙必見乃喜家貧試吏他郡資其禄以養母俄病不樂在他郡時方尚吏公府掌文牘者權侔上官非有勢力援引不可致處士無所顧惜輙謝去奉其母還鄉里母病稍劇彷徨營救弗效夜輙向天而禱願减已夀以益母夀一夕見有神人手執蓮花告之曰不必爾也爾誦法華經六十部則爾母差矣法華經佛書也處士躍然以喜曰吾母生矣用神言持誦惟謹至正之季張氏㩀姑蘇擅爵禄之柄能富貴人或勸之仕處士斥之曰子不知我我非受偽署者乃去隠桐廬山谷中卒至不汚其殁也大夫君子或誄之曰孝以事親亷以律已哀哉若人為世之軌處士有子昉亦以行誼稱贊曰仲尼之門言孝莫如閔損氏及季氏使之仕則謝絶其使至欲去之汶上詎非孝者百行之祖不肯為非義事以累之歟處士能孝而又不仕于張氏叔季之世有若而人可尚也哉可尚也哉

  墓誌

  王自牧墓誌銘

  錢唐有卓行之士曰王君自牧以洪武八年十有二月甲午卒于家年五十有七君凡三娶皆無子養他姓子為子年甫八歳家既素貧其卒也弱妻稚子茫然無所措其友相與鳩財治其喪事將以是月某日奉其柩塟于錢唐縣南山石屋塢先塋之次既又相與謀曰王君文學行誼不媿古人盍圖其所以不朽者乃使其弟子金冕具状携其孤曰順孫者拜而請銘順孫即所後八嵗兒也予不得辭則叙而銘之君諱謙自牧其字也世為錢唐人祖諱某父諱某皆潛德弗耀君氣夷貌莊方齠齔若老成人長從鄉先生學先生見其沉潛甚異之曰此子他日必有過人者父母殁服喪以禮嵗時思慕哭必盡哀有女兄以篤疾弗嫁自初至終奉之如母無厭倦居必擇交客有弗當其意者來謁相對移時不接一語客亦自引去曰吾不可以溷先生長者其居在闤闠中左右皆華榱麗宇若聨貝錦而君環堵蕭然圖史外衿佩三數人執經授讀而已意泊如也其為文務自已出雖一言一字不肯作世俗語用意精切如飲酒之必去糟而取醨食肉之必去皮而取膂蓋勤且勞矣人或議其戾契君曰文以古為名法當然爾素恬淡不樂榮進今天子更化詔求前代遺逸布列庻位有司首以君薦至則授中書刑部主事尋有㫖在廷儒臣有不堪事者聽免去君顧所居官曰此豈吾所堪耶即日上章引退既免歸鄉里愈益不妄交人雖其鄉校童甫縫掖之所聚亦不屑一過他可知已惟日務記覧以資著述曰吾不以此顯於今必以此裕於後其自信類如此平生所為文并詩既自類為家集然亦好道家長生久視之說又自號曰壷父著壷父書一巻其說幽深𤣥逺人莫能曉也君風裁孤峻立志不同於俗可謂卓行之士也已是宜為銘銘曰凢世論士好同棄異士誠有見寧為衆棄歛華就實古人是企匪曰自異乃見之至苟孚於人孰不我媚豈必有子乃克襄事猗嗟若人殁也罔媿

  元故處士應君墓誌銘

  處士諱字君玉姓應氏其先本周封國武之穆有䢴晉應韓是也後世子孫遂以國為氏漢魏之間汝南有司𨽻校尉奉泰山太守劭五官中郎将文學掾瑒父子相繼而顯處士系出汝南唐末有為處州刺史諱世基者遭五季之亂留家弗還後徙越之諸暨卜居其邑槩浦之三山因占籍焉宋咸平中有為工部侍郎者諱奎則處士之十世祖也奎生鎬又為兵部尚書父子二人相繼仕于朝又且有徳于其鄉鄉之人至今祠之此則始遷諸暨而顯者曾大父某大父成之皆隠徳弗耀父桂習武舉未釋褐徳祐之世從都廵撿使張鎮起兵勤王運去物改無仕進意徙居南安里事生産作業曾祖妣某氏祖妣某氏妣某氏處士性至孝武舉君殁事其母備至先意承顔惟恐不得其懽心宗族鄉黨稱之平居面貎嚴峭及應事接物則煦然春温人有不善必揄揚善者以媿之里有忿争不得處士一言以為平則不肯息初處士之大父既殁家頗落武舉君以力勤起之至處士益以裕大徳丁未之嵗浙東大祲鄉里飢民稍聚為盗則與其兄謀曰嵗事如此吾何可獨飽乃出粟賑之使還為民其不從者則捕送于官以是人皆稱為應長者家多蔵書然亦靡弗記覽甞曰人當知本絺辭繪句無益也獨取神農氏以來種藝之說輯而為書名曰農圃湏知其言曰衣食足而後知禮義此足以詒吾子孫故其平日縁情指事發為詩歌甚多皆不存稿晚尤嗜静顧舊所居近囂旁近有地曰馮塢石屏龍窩諸峰環拱左右林壑尤美乃别加卜築以家事付其子而日從賓友山冠野服徜徉其間以為樂金華黄文獻公仕中朝日還往必過其家甞從容語處士曰吾觀子材識兼茂胡為而不仕咲指諸峰謝曰走山野人也且此諸峯白雲不吾相棄何以仕為更自號曰雲林居士後公謝事而歸得端本堂所書務本二大字適處士所築堂成探囊授之曰以名君堂為冝且用以廣敬處士再拜受而掲之曰是足以明吾志年八十二而卒其生之年則前至元甲申之正月四日而卒之嵗則至正乙已之九月十有七日也其配同里孟氏有婦徳先處士四年卒初處士之上世並塟三山至武舉君始塟馮塢處士臨終語其子曰其以我與爾母之體魄柎塟馮塢先塋之次其孤遵治命以處士殁之年十二月二十有二日奉處士與其配之柩合塟焉子男二長曰某先處士卒次曰誠女一適孟某孫男四曽孫男十於是處士殁十有五年矣其孤誠蹐門持其里人前隰州知州呉從周所為状泣而請銘曰惟是先人之材之行所以弗昭于今弗耀于後者不肖孤之罪也惟先生哀而賜之銘余既本其状叙其世系行實系之以銘銘曰行修于其家誼敷于其鄉而謀足以詒其孫子田廬以逍遥雲山以徜徉又何必慕乎禄仕馮塢之原佳城奠只既固且利以永厥世

  耕樂處士墓誌銘

  耕樂處士以洪武十年正月二十二日卒其孫公振卜以其年十有二月十六日塟于其鄉荀山之原而持里人趙拙生所為行状謁余請誌其墓且曰公振不幸先人之棄公振也公振纔三嵗頼大父教育以克成人㒺極之恩蔑知攸報今也大父以高夀終深懼不能奉大事重惟先大父之潛徳素行所以積于躬而孚於人者具見于状惟先生畀之銘使吾大父雖没猶存則先生之賜也茍如所請則不肖孤所以奉大事者庶㡬一得而亦可以慰吾先人於地下焉予以其言之足矜也乃按状而為之序序曰處士性許氏諱文泰字泰之世居錢唐之靈芝鄉處士本唐忠臣睢陽刺史逺之裔譜牒㪚軼莫能考其傳序曽祖諱誾祖諱大有考諱永茂母全氏㓜精敏不類鄉里兒其母賢而知教曰此兒佳然不可不令讀書讀書則知古今識道理可以守身持家乃遣入城府從明師學久之頗通經書大義一日告其母曰古人朝出耕夜歸讀古人書吾固農家者流久親方冊而不事畎畆恐隳家業其母從之乃歸治農事雖霑手塗足不自厭苦稍暇讀書益力其母喜曰兒必昌吾家第吾居隘且土田薄不足以發旁近䆠塘禇壩之間稍饒沃當徙居之既徙處士愈益治農暇且讀書如初居數嵗家日以裕俄喪亂作㓂盗日肆焚掠處士挈家避去又連喪其丈夫子顛沛流離惟務教育其孫其孫即公振也王師既平浙歸理舊田廬向之華堂邃宇腴區奥壤莽然皆蒿萊瓦礫日夜墾闢締構蘄以復其初㑹朝廷有令俾編户民粮多者督粮少者入官號曰粮長時處士有目眚廼以屬之公振旦暮告戒公振曰國家以粮事屬之吾民責匪輕也惟公勤乃克有濟否則不免譴訶言甚懇切公振承命惟謹其治粮事細民徳之上官稱焉皆處士之訓也屬嵗大祲嘆曰吾鄉細民素無蓄積吾力又不足以振之勢必至於流亡流亡則土地荒蕪後此粮将安出遂以積憂成疾而殁於是處士年八十有四矣上遡其生之嵗月則元至元三十一年甲午十二月十日也娶丁氏繼金氏郯氏皆先處士卒子男三人長曰昻甞學明經舉進士次曰昇曰暉昻娶郎氏昇娶鄔氏暉未娶皆先處士卒女三人長適郎駉次適聞思忠次適馬銘孫男一人公振也曽孫男一人曽孫女二人皆幼處士與人言未甞陽諾而隂違見人之急推財救之無吝色親戚隣里或以非義致争奮然以義折之無不服者人固曰彼讀書其言當然雅好交結湖海名勝前進士如㑹稽楊維禎㢘夫吳興宇文公諒子貞栁洲陸景隆徳暘𤣥儒如張貞居杜丹丘名僧如俊用章渭清逺皆與之交茍一臨之欵洽連日夜劇談賦詩以為樂其為學不止於儒凢道書釋典醫方星術以至虞初稗官之說莫不記覽具究極其底藴博聞之家或自以為不能過其學一見于詩其詩亡慮數百首辭高而趣逺多名勝倡和之什號耕樂軒稿翰苑名流為之論著甚備初處士盛壮時當路有知之者力挽之仕謝曰家本農也且生長田里以耕為樂無他慕也因自號曰耕樂處士人亦以是稱之云嗟乎井田之制行天下無二民也士農一爾彼大司徒以鄉三物為教而賓興之者即此民也非出於井民之外也自夫秦廢其制而天下之民乃始有二農以力田為裕生之本而或誚士士以讀書為佐治之具而或鄙農於是先王化民成俗之意不可得而復見矣今處士生於千數百載之下若欲合所謂士農而一之者斯不亦可尚也哉廼為之銘銘曰繇周以降士農異軌詎意叔世有處士氏曰耕與學並事厥事即野就史君子之跂荀山之陽其原若砥雖曰無子有孫克嗣卜藏於斯既固且利一鄉之表衆人是視

  崔母趙夫人墓誌銘

  錢唐崔晟之母曰趙夫人諱淑端是為宋宗室秀安僖王之𦙍元累贈集賢大學士榮禄大夫柱國魏國公諱與訔之曽孫女翰林學士承㫖贈榮禄大夫江浙行省平章政事魏國公諱孟頫謚文敏之孫女奉議大夫同知湖州路揔管府事諱雍之女而處士諱復之妻諱謙逺之冢婦諱晉之孫婦也崔氏世有雅徳文敏公與處士之大父敦世契之好每自吳興里第抵錢唐必舎崔氏當夫人與處士在妊時公與處士之大父約曰使崔氏而女趙氏而男也以婦吾家趙氏而女崔氏而男也以婦崔氏庶吾二姓之好有永弗替已而夫人生實延祐五年戊午十月乙夘也後二十四日為十有一月丁丑而處士生文敏公薨夫人稍長崔氏以成言來請婚奉議公遵遺命遂以夫人歸焉夫人既歸崔氏事舅姑無違禮處妯娌間未甞有忤色御僮婢有恩意宗族以為賢㓂自姑蘇䧟錢唐之嵗處士遇害夫人禠去簮珥鮮麗之飾撫其遺孤慟曰不此御矣未㡬冦兵又至比隣皆挈家貲以避夫人獨奉其舅姑與夫之神主遺像以出家貲不暇顧也夫人性貞慧在父母家女紅之暇喜觀書史遇有渉於女事者輙記注以自箴故其為婦為母克盡其道洪武六年癸丑十月十又四日以疾卒于正寝享年五十有六距處士死之嵗則十又八年矣孀居如一日子男二長真孫早亡次即晟也娶龔氏女三永貞適劉泳永静適陸文慶永寜適沈瑹處士之死也晟尚幼夫人塟之於錢唐縣履泰鄉積慶山先塋之次夫人之殁也晟以殁之月乙未奉柩祔焉晟襄事之五年状夫人之世系性行泣而請銘處士有學行善繪事晟亦清慎工篆𨽻稱其家兒也銘曰蘭之生于深谷也色澤而氣芬玉之韞于深匵也理宻而質温懿哉夫人出於華胄歸于徳門婦職既修母道彌敦從夫之兆以利後昆

 

 

 

 

 

 

  始豐稿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始豐稿巻七

   徐一䕫 

  雜述

  辨錢塘鐡箭

  按舊臨安志郡人相傳呉越王鏐用强弩射潮箭所止處立鐡幢識之又云錢氏子孫言築塘時高下置鐡幢三以為水則在今利津橋北者其一也舊名其地為鐡幢浦幢制首圓如杵徑七八寸許出土約三尺餘其趾入土不知㡬許故老又云初置幢時塘猶未成慮潮盪幢用鐡輪䕶幢趾而以鐡絙貫幢榦且引絙維於塘上下之石楗然後實土築塘故幢首出土云此說是也宋淳祐間趙安撫與買民地作亭覆幢今亭夷為民居獨存窪池而鐡幢之首嶄然出窪池可騐幢本有三故老云一在舊便門街東南小巷今其巷尚名曰鐡箭一在舊薦橋門外皆堙塞於民居僅存其在利津橋者又為民居所蔽若不表識久亦堙塞此實幢也近世有賦鐡箭者遂指此幢為箭認幢首為鏃首不思方射潮時箭已逐潮去矣箭惡能存且鏐雖英雄其所發箭亦不過致一時之精誠未必異於常箭不攷而妄作如此可笑又謂其首出土面可撼而不可㧞以為神異此尤不察其下有闗鍵故也至惑於夷堅志之說謂此矢㧞則龜目紅其言尤謬今恐以訛傳訛故力辨之

  述徳

  夫所謂世其家者非特爵禄之謂也蓋亦論其徳焉錢塘郡城之東有世為小兒醫者曰范氏自其先防禦使從高宗南渡用是濟人其後傳其業者弗替至今思明而益昌然求其故要皆以仁厚存心信誼接物故能永其世今年春吾黨有岳東伯者其子患瘡疹頗危吾往問之岳君作而言曰㣲思明吾兒弗瘳矣方兒被患天且滛雨致思明療之輙苦雨思明不以雨辭至則衣㡌霑濕無難色兒頼其醫而愈㣲思明吾兒弗瘳矣余聞而嘆曰嘻子之徳於思明猶吾之徳其先伯子思賢氏也前二十年時余有子方晬俄有病弗能乳哺吾家去思賢十里許晨起走告之思賢氏曰子苐先往日加午刻吾來視之既返大雨如注将午平地流潦盈尺吾已必其不來既而思賢戴雨笠被毳褐跨欵段馬踵門索兒視予抱兒前視之曰無傷也授以匕劑曰服是當愈吾兒今已長大而思賢墓有宿草恒念之不置如子所云何其季之似其兄也世徳之傳厥有自哉大凢父母愛子之心無所不至而况於有疾方其憂時享之以膏梁弗為美也被之以文繡弗為華也處之以華宫麗室弗為安也誠得良醫一來視之其喜蓋愈於享膏梁被文繡而處華宫麗室也醫者而能心人父母之心使之易憂為喜猶孺子入井而往救之也彼陽慶者以富給故不為人醫亦獨何哉此余論范氏之世所以謂其以仁厚存心信誼接物也㑹岳君徴言以報故為述其世徳之懿以授之

  弼刑

  杭人有徐其姓而號静隱處士者素以瘍醫為業且善療笞杖傷有被笞杖傷者輙趨處士請療療輙愈其術用藥為齊揉為膏以傅于其傷被傷者云藥力所及快若神仙家所謂𤣥霜紺雪者或曰人而受笞杖傷蓋得罪於王法者也使含苦茹毒呻吟日夜可也今而療之易呻吟為恱豫法斯蠧矣其術雖竒王法不與也余解之曰罪有重輕笞杖之設蓋以待夫過誤者也法家欲使過誤者立於無過之地是以有笞杖之刑以耻辱之使知自創艾非棄之也漢室腐刑且下蠶室懼風厲殺人矧過誤乎然則處士之術有弼刑之功矣奚不與也吾既解或人且嘉處士得擇術之道筆其說授之

  

  朱娥祠贊有序

  上虞有二孝女其一為曹娥其一為朱娥而皆有祠曹祠在虞江之濱朱祠距縣若干步朱娥者朱囘女也幼鞠于祖母隣有朱顔者欲害其祖母娥方十嵗號呼奮前抵顔且手縋其所執刃祖母卒頼以脫顔恚甚剚娥十數遂斷其吭以死時宋治平三年三月也事聞賜其家粟帛鄉人祠之政和中縣令席彦稷新其祠新定江公亮為之記元季兵燹曹祠幸存朱祠竟燬邑人請于縣仍作之以敦孝道且謂余曰曹娥事具漢書且其祠所樹碑所稱絶妙好辭者是也故其事顯朱娥雖見宋史然閱史者知之餘人或未能盡知也願有述以告于人人余乃賛之以辭辭曰孌彼孝娥其氏為朱雖女其躬而志則夫爰有讎家害其大母娥方十齡奮力捍禦讎縮其刅母頼以亡移刅加之則以身當娥也匪夫又稚且弱天性萌生不少顧却彼有見難避而去之視娥之為則何人斯虞姚之墟俗稱淳美前有曹旴有女孔似曹祠翼翼在江之濆獨娥之祠燬而弗存忠臣孝子事干人紀凡百官臣請加之意

  譚氏家乗贊

  長沙譚濟翁譜其先世傳序之次并録其功行之列於史傳見於銘誌序䟦者萃而為書題曰譚氏家乗濟翁徴余言余嘉其得崇本之義乃為之贊贊曰維譚之始分地于周秉璧以朝後于公侯松柏之下其草不植地偪于齊卒併其國其後子孫㪚處四方至漢有閎尹于大邦自尹以降弗顯伊晦中間作者不泯如帶迨宋中葉始有聞人是為世績官至端明端明剛正一時罕及讜言直氣秋霜烈日名昭信史至今有光埀休委祉八世其昌有孫曰濟起自行伍遂戴武弁為軍鎮撫維此鎮撫既武且文聿念世徳家乗攸敦昭穆之懿功行之實悉載此書罔有遺軼尊尊親親人之大倫一或違之乃獸乃禽有美鎮撫知所當務著為此書永錫𦙍祚

  潘驛丞小像贊

  儀觀魁偉語言條達翺翔賓客之舘從容紹介之列始而見之謂是九卿之亞徐而問之乃在百寮之末夫其辭尊而居卑歛華而就寔抑豈不謂之俊哲也耶

  

  白沙親舍圖記

  清江張易貞由郡諸生高等貢于太學尋從事樞省傳命四方如古所謂行人之職其來浙也以白沙親舍之圖請記易貞指謂余曰白沙在清江之封内其地重岡疊嶂深欝而秀㧞者白沙之山也清溪曲澗繚繞數十里波紋粼粼石齒磊磊者白沙之溪也水竹幽茂麻麥蓊欝室屋參差煙火相望者吾親之所居也吾誠不敏忝以諸生備國家使令之役二親年登期頥幸皆康健謀欲謁告奉巵酒為壽莫之能遂白沙之舎恒往來于懐爰圖其彷彿而時觀之庻幾如親造焉區區之心以為非有文辭以發之亦不足以慰是願假寵于執事者吾嘗讀魏國風而知易貞之心矣魏人之詩曰陟彼岵兮瞻望父兮又曰陟彼屺兮瞻望母兮蓋孝子行役不忘其親往往陟岵陟屺以望其父母之所在類如此不獨易貞也蓋孝子之心人皆有之古今罔間也賢否弗殊也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一舉足而不敢忘父母非勉强也良心之發自不能不然爾是宜易貞締玩此圖而不忍舎也雖然吾有一得請為易貞言之孝子之職莫大乎養志古之人有子在京師其志樂者子在親側其志不樂者茍徒以晨昏之問飲食衣服之奉為孝而立身揚名之事缺焉亦恐非父母之心也易貞以為何如漢王尊過九折坂叱御而前無難色曰吾為忠臣為人子者其可不知出此哉易貞作圖之意其視王尊之過坂情之輕重緩急何如也吾聞易貞方具慶今天子向用儒術尤注意于羣彦歴試而後用易貞以鼎盛之年益務鞠躬盡瘁以答上意華資峻級實自兹始他日養以五鼎顧不美歟語有之國爾忘家此之謂也易貞其勉焉

  貞母阡記

  貞母阡者昻上人之母禹氏所𦵏處也阡在崇德縣之石門鎮初江浙丞相檄苗獠攻姑蘇時禹氏從其夫呉避地石門苗獠前隊至禹氏亟豋舟出避苗獠望見禹氏有姿色䇿馬叱使勿避禹氏遂躍入水死其夫倉卒塟之鎮側携其孤去適越其孤即上人也未㡬其夫亦殁于越之兵間時上人年纔十三四含哀茹毒藳塟其父于客土無所依歸走金華山中為浮屠氏兵事方殷恒虞石門之墓或毁天兵既平浙西遂渡浙省焉至石門行泣訪墓所在四顧草莽莫知塟處有語之者曰得非物色呉節婦所塟處耶曰此是此是上人将治墓㑹國家已取元且詔儒臣纂修元史上人曰治墓且可緩不冝使吾母懿節乾没遂走京師以其母死事告于太史氏史氏曰此正史家所當書者其母死事遂得列傳一時秉史筆者多其父友咸為文辭送之大率皆美上人為浮屠而不失儒者之行也乃還石門治墓剪荆棘培土壤樹松柏以固兆域既竣事将去墓而還事其浮屠師乃具湯茗以召里之長者且告之曰吾母不幸而死于此又託體魄于此經涉喪亂而墓幸無恙里長者之賜也今粗修治而不肖孤託迹沙門力不能遷塟又将去此願長者終惠之長者曰昻師孝浮屠也吾黨冝謀所以䕶之使不知者不至踐且伐也乃本其母之行表之曰貞母阡云嗚呼人之心至不易感也惟以孝弟之事告人則雖悍夫勁卒未有不動者此無他孝弟之心人皆有之故易以感之爾上人以䕶墓之事請于其里之長者其里之長者相與謀所以䕶之而嶄然石表立于荒丘野水之濱斯誠義舉矣嗚呼里名勝母曽子回車而母奮死之烈有如皦日過兹阡者固将悚然而敬寜有踐且伐者哉使有踐且伐者是無人心者也嗚呼世寜有無人心者哉或曰為上人計返其初服不去先墓乃為合道雖然曰親曰師均有恩義在焉上人必有以處之矣余特矜上人之志且嘉彼人崇孝之有其道乃為之記

  聽鶴軒記

  越城之隂有山曰小蓬萊仙人道士之所栖息而多畜鶴郡有老儒曰王好問先生其居在山之南僅二百許步先生恒夜坐鶴數羣自小蓬萊山上飛鳴而過傾耳聽之移刻若甚戀嫪焉者間自署其所坐軒曰聽鶴先生方以詩經授後進從之者甚衆弟子顧其所自署相與言曰吾師殆厭溷濁而欲慿虛御風逍遥游也耶不然何屬意乎神仙之騏驥也先生聞之笑而不答一夕雨新霽天宇無纎雲色𤣥以黝孤月行太虚中如一丸璧露瀼瀼下氣寒欲霜而向之飛且鳴者成羣而出齊引圎吭流音高亮上徹霄漢時弟子之從先生者咸侍坐至夜分不寐先生曰嘻子來前天地之間流動充滿誠而已矣彼其流音高亮上徹霄漢者非誠之不可掩如是耶鶴鳴之詩曰鶴鳴于九臯聲聞于天此之謂也爾其省之弟子相顧自訟曰吾儕小子惡知先生其弟子以告余余曰嗟乎先生之所見固有異於人哉雖然詩又有之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此大雅詩人以興文王作人之事其意不過以鳶之飛魚之躍起興耳至子思子引以明君子之道則其飛其躍有至理存焉不徒以物視也先生有得於鶴鳴之詩蓋亦此類是故道在天地間無物不有顧所見何如耳惟夫究觀道妙游心萬物之表者然後知之先生耳屬于鶴而悟夫實理之流動充滿于天地之間者如此其見趣超卓豈衆人所能窺哉㑹其弟子亦數請為先生著記因推本其聽鶴之意而為之言他日過越而一息于其軒望小蓬萊而歌鳴臯之曲試招彼飛且鳴者從先生諗焉

  静學齋記

  羅生存敬從吾受學降豋揖拜于授經之堂者六年意態閒暇不見其有疾言遽色與同門處方衆說譊譊生對巻緩視㣲誦若無聞者及扣其疑應荅皆有條理攷其所業遣辭析理亦粲然可觀余頗愛之曰生静者也其學必底於成既而生亦自喜曰先生知我遂名其誦習之室曰静學甞請余為之說余固未暇久之請益固乃告之曰古之人無地而不學而静之功為大静則係乎心是故跡交乎輿馬之區吾不以是而忘學身膏乎寳貨之窟吾不以是而忘學目眩乎五色耳聵乎五音之塲吾亦不以是而忘學善學者不以境易其心以境易其心者不足與言學世固有人厭處喧競去之深山窮谷仰視雲嵐俯聆風籟諷詠六藝蒐獵百氏蓋自以為得其地矣而不知心之為物至難縶也或馳于外如大軍之游騎逺去而不知返故雖口誦其辭而心不知其義胡能有成哉聖人之學心學也其形於言者有性命道徳之藴焉有禮樂刑政之具焉有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用焉其言奥衍宏深莫非聖人心術之微之所寓也今之學者欲以心求心非静無以為用力之地蓋心存則静不存則躁静則城府猶山林也不静則山林亦城府矣不可不知也昔之言静者以陶元亮與諸葛孔明並稱或者疑之曰淵明為百里宰且不屑棄去固静者也諸葛武侯身都将相内撫百姓外治軍旅日不暇給夫豈静者哉不然綸巾羽扇折衝樽爼之間與採菊籬下悠然見山者同一趣向未始不静也故其教子之言曰學湏静也非静無以成學以此言之孔明之學蓋成於静也以余而觀於生之為學若能静矣去此而升於胄監胄監衿珮之所㑹也又進而升於朝廷朝廷冠蓋之所集也生趨蹌其間揖其光華之盛使吾之靈且明者常若鑑之無垢然後可以謂之無地而不學孔明是也雖然静之義所該者廣吾與生論學姑就生所居之地論之非其至者若夫太極動而生陽静而生隂一動一静互為其根為萬化之根柢則静也者太極之體也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人道之所存一動一静相為體用則静也者無欲之天也學而至於無欲聖人之能事學問之極功也嗚呼静之一言聖人之意蓋欲學者即人道以求天道其㫖微矣生之學不已而至於成尚當與論其至者

  夕佳樓記

  夕佳樓在杭之南山演福教寺寺有明静塔院蓋佛海大師之徒窆其師爪髮之所院有東西二樓夕佳蓋西樓也其地右瞰澄湖左挹高峯二麥嶺在其前每日輪西下餘光返照徘徊於林岫之間煙霏霞氣乍濃乍澹五色相鮮雖精繪事者不能貌是所謂夕佳者也昔在至正中佛海之大弟子海慧法師繼公以碩徳重望唱道大方而歸遂居茲樓與黄文獻公溍張外史雨為方外友二老即至海慧輙相携登樓覽觀景物鬻茶賦詩久之而去其後歐陽文公𤣥持節過杭亦造茲樓訪海慧見景物如前所云為書夕佳二字而夕佳之名始著洪武初元今具庵法師玘公來主演福時寺已燬惟夕佳獨存其徒請曰吾師為佛海之孫海慧之嗣寓席茲樓以淑吾徒為冝法師從其請方袍之士來傳天台之學者踵至余甞過之法師肅余至樓上見山中景物固不殊昔而摩撫前人之遺墨而想其風流來往之迹不可復得蓋甞為之賦之而感慨係之矣居無㡬何今天子大建法㑹于蒋山召起江南高僧說法示衆法師被召敷揚教典三晝夜竣事而還仍寓夕佳十年冬上以天下之為浮屠者多昧佛理将註釋心經金剛般若楞伽三經使習之時季潭泐公主天界之席以法師薦遣使即夕佳起法師赴闕上問三經大意奏對稱㫖詔與泐公共領註釋之事閱七月書成進經御覽奨諭諄至遂命刋行上初留法師咨問法要既又不欲違其山林之志召至便殿賜饌有㫖命還山尋敕有司給舟且出内庫鈔十五貫為道里費送至山中一時林岫改觀山童谷叟莫不指為寵光所及其徒以法師光膺帝眷恢宏佛祖之道召命荐至皆起自夕佳斯亦茲樓之有遇也不可無述以示将來有如上人者謁余具道所以請著樓記余也汨没世俗莫知所以記間者入山甞從法師問佛法大意法師以謂吾宗大㫖期於去昏即明去㪚即静故脩證之法指日為觀送想於落日之表所以臻實際也吾甞念法師之所以語我者則所謂夕佳之㫖其在茲乎以此觀之法師殆将盡空世相不有其有若夫茲樓之遇與否夫豈其志之所存而吾世諦文字亦何足以溷之也雖然上人之意不可以虚辱也乃為之記

  永思齋記

  襄陵靳君孟文之免於先集賢府君之喪也調浙江布政司經歴既上官用永思二字顔其宴居之室或者疑之君曰吾不忘吾親也請余記之余惟孝子跬歩而不敢忘孝故子之於親茍違去左右無地而不思矧已殁乎古者親之終也既塟而為宔使䰟有所依猶愳其㪚也祭而虞之者三而後妥之于廟于寝所以存其思也後世畧於廟寝之禮而或致崇於遺魄所蔵之地作為墓廬以備時饗雖曰禮無墓祭然即遺魄所蔵之地以存其思亦未為不合於禮若夫齋居之設所以凝神而定志之所也學有未至政有未達於是乎思之乃若萃其哀誠于此無乃非其地乎而靳君之言曰凡人得禄以逮親為榮禄不逮親徒藉仕宦之力肥甘吾口輕暖吾體吾能安乎仲由氏之所以起風樹之悲者蓋如此故吾毎退自公處茲不腆之室幽逈寥閴精神之所孚念慮之所及而凢吾親平日居處飲食笑語嗜樂一動一靜一語一黙恍然如在吾目方是時吾方寸間如火然而烟欝何暇擇地哉抑余聞之記禮者云齋之日思其居處思其飲食思其笑語思其所嗜思其所樂蓋於祭之日而致其思也而靳君之致其思不獨於祭之日而尤篤於平居無事之時靳君非純孝人哉雖然忠孝無二道古云求忠臣必於孝子之家謂能移孝為忠也靳君宦轍伊始揚芳邁偉鳴玉廟朝揚鑣郡國其進未易量也移孝為忠顧不於茲見之乎請以是為永思齋記

  養素堂記

  奉化江君濬逺卜居鄞東門月湖之上而顔其楹間曰養素請余記之曰吾姑以見吾出處焉爾始吾少時有志四方去之通都大邑翺翔公卿大夫之間明目張膽開口言事是非黒白了無忌諱務當成敗得失而後已此一時也人不以我為狂反以我為是年近强仕朝廷授之以官從方岳大臣上下其議論以究事功吾以天下無不可為之事鞠躬盡瘁凢可以尊主而庇民者茍知之無不為茍為之無不果此一時也然亦頗自期許而人之不我鄙者亦從而期許之今老矣遭值運去物改國家方稡材興治惟少年之為用而吾聰明日耗强健日衰非復曩時人矣何敢以區區違世之見與英俊争雄長此一時也故寜偃息于山林之下浮游于江海之間悠悠然與造物者游順其所至而止爾嗟乎君子之出處非索隱行怪之為賢也惟不愆于素之為賢而不愆于素大要在乎充養有道充養不以其道勢必思出其位斯愆于素矣江君自幼至壯自壯至老或出或處皆立於無愆之地非善充養者歟是故少也非肆氣足以自奮故不餒壯也非矜材足以有為故不惑老也非怯智足以自全故不吝嘗論江君出處之畧其猶木歟夫木春敷其榮夏茂其䕃而秋落其實也江君似之易之履曰素履往無咎君子之履而以其素往斯無咎矣江君其知易者歟於是江君歛袵謝曰子將進我於道非所敢及也請筆以為記

  鄉賢祠記

  學校之祠先賢猶古者有道有徳之士生而教焉殁則祭于瞽宗之遺意古之學者必有師故士初入學必釋菜于先師自唐開元中以孔子為先聖顔子為先師通祀天下固無得間如從祀孔子弟子親聞孔子之道其得列於從祀固冝彼漢魏諸儒其學未純乎孔子之道者自當祠之於其鄉為其鄉之先師以凖古者釋奠必有合之意然則學校之祠先賢禮之所不容廢者也杭學舊有祠在孔子廟西偏鄉之先賢得祠者自漢嚴先生而下凡十有六人一䕫來領教事月旦望從訓導諸生詣殿廷行釋菜禮降詣祠伏謁退而攷之前志詢之耆舊得冝祠而弗祠者六人當祠而未祠者九人通三十有二人凖式為宔本其時世之先後列其姓氏爵號合而祠之以補學校之未備嗟乎聰明㧞類之才世固不乏也習熟見聞不有前修往哲為之表率卒亦墮於没没無聞而止若夫鄉之先賢有以徳行稱者有以風節聞者有以文學著者有以事功顯者然皆我之師也古人論友必曰尚友古之人此之謂也夫所謂古之人者雖皆聖賢之徒然或生于中國或生于東夷或生于西夷漠然隔宇宙而不相及詎若一鄉之賢里閈相接封畛相連而其人之徳行風節文學事功遺風餘烈洽於所見所聞所傳聞者至親且切有不待旁求逺訪而後知也鄉之俊彦嵗時降登出入于諸賢之庭仰瞻列宔曰有徳行者為某有風節者為某有文學者為某有事功者為某使吾生而與諸賢之居不相邇也則亦委諸無聞而止今幸而宻邇諸賢之居而不諸賢是慕顧乃委其有為之身與草木同腐獨弗媿哉今而後人才軰出接武先賢良由茲祠風勵之也詩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祠之設有焉祠舊無記訓導何敬徐孝思高讓僉謂冝有記余既著建祠之意而郡人李思中請刻之石因并䟽諸賢名字邑里于下方俾併刻之庶來者有所攷云

  雲門山房記

  雲門山房者曹君伯起本其故鄉之山以名其僑居之書室也山在青州南門外與牛山相望牛山者昔齊景公之所甞登以起無窮之悲者也雲門深欝峭㧞綿亘百數十里崇丘邃谷可樵可藝居人多曹姓相傳以為齊相國參入相别子留齊遂家焉伯起之先世居青州之南門自其大父當元至元中以材武從宦大江之西至伯起三世矣今上初天下大定詔郡縣定版籍伯起占籍南昌間獨自念家本齊也而今籍楚太公之封于齊也五世猶反塟于周不忘本也今不有以自見而直自同於楚産夫豈人之心哉乃以雲門山名其書室示不忘也嗚呼天之生材所以為世用也誠爲世用宦轍所至東西南北不一其處是固然也柰何中世以降士大夫以官為家加之代有禪續即土為著於是故鄉日益以逺仁人孝子寜弗惕然于中乎夫所謂故鄉云者祖宗墳墓之所在而吾身所自出之地也水之流也源斯達焉木之茂也本斯發焉人而忘其所自出之地是猶言水木而不知有本原也今伯起取其故鄉之山以名其書室其知本者哉伯起而克存此心雖在南昌凡所見嶄然而高欝然而秀者無非雲門也昔周元公道州人也其地有溪曰濓後倅南康卜築匡廬之下有溪流清徹紺寒與鄉里之溪類亦以濓名之而人不以為非然則伯起之所以自見其亦有合於大賢君子之意已乎伯起多學而有文其調官于浙也請余述其所以自見之意嗚呼觀其所以自見可以知其為人矣

  月軒記

  月軒者永平張君仲華見月而思親之軒也軒無常所蓋張君游宦四方未遑襄事茍見月輙悵然以思於凢寓舘月所臨處即用以名之云張君之為縣於杭之海寜也過余道其所以而請余記夫惟月者衆隂之宗清質皓彩洞徹上下水澄而雪瑩凡人食君之禄守一官効一職而為國宣力辰而出酉而歸神昬而氣憊仰見明月在太虚中此身洒然不啻如游廣寒之府斯誠一快寜能弗具一觴共此明月追一餉之歡乎然而人事不齊有如張君之所遇則又有舉觴而不能飲者已張君世居永平少之時甞入成均從搢紳先生游為辭章經藝有聲時王公貴人有出鎮遼海者辟掌符節于其府以年勞受一命之秩出佐方州及歸國朝又以材選得大官大邑有民人社稷之寄張君方嚮用於時而其先府君之喪越在淺土未遑反塟是以日夜疚心此見月所以不為歡而為戚故雖舉觴誠有不能飲反有如狄懐英之見雲者焉昔者狄公之調并州法曹也母留河陽過上太行反顧見白雲孤飛顧謂左右曰吾親舎其下雲移乃能去其親雖有存没之殊而其觸物而思則同也雖然雲也者易㪚之物也彼其思也有時而已惟月自生魄而至死魄未始不見也一嵗之内無不見之月則一月之内皆思親之時然則張君其純孝已乎海寜為縣於今為劇而張君之為之也日無留事至於教化之地如孔子廟學之類尤不敢以為緩而數數然加之意世言孝於親者必忠於國其信矣夫他日張君所就不媿前人吾知言思親者不獨指望雲為故事有指見月者矣勉哉張君古今人豈果不相及哉

  重建寳石山崇夀院記

  杭之西湖其上有山自天竺支分而來傍湖行四五里許至于東北隅而止而其氣勢磅礴縮而不去則抜地而上若驤龍引首以拏青雲其巔又有浮石大徑數百圍號落星石吳越錢氏有國時封山為寳石山歐陽公著吳越世家謂錢氏亦甞號年見於封落星石制書者此也錢氏之臣有吳廷爽者視偉茲山遂往東陽請善導和尚舎利建浮圗九級附以僧坊畧具塔寺之體人稱為寳塔院宋開寳初始賜額曰崇夀咸平中僧永保有目眚誓修寳塔以還光明化縁城府十閱寒暑市人咸以師叔稱之塔既完人因呼為保叔塔大抵茲山以塔益勝故皆稱塔而不稱寺紹興末塔復就摧有洪濟師重脩完之延祐中欝攸為菑塔寺併毁時方全盛人皆樂於施予院僧法周可復大加興脩相輪嶄絶上摩霄漢星鐙露鐸輝聮響接飛樓湧殿架巖溢壑氣色青紅佛菩薩天人之像設珠纓寳鬘前後布䕶異香净供晝夜燃列儼如天宫俯視下界湖光一碧朱簾畫舫歌鼓往來其外民廬櫛比紅樓翠閣參差掩映畢獻于眉睫之下至者忘返至正末兵燹大作塔與寺又毁有大善知識曰慧炬師顧曕咨嗟嘆曰吾何可以墜吾祖師之勝果也乃發宏願廣募檀那圗復舊觀而兵事方殷人不自給或者難之師曰吾佛以善縁化人顧豈以時沮也不懈益堅而師夙修苦行人咸信向以財施者不募而集於是其同袍似蓀慧滿相與經畫文昶可祥可達善開廣能崇正等則恊力以濟乃裒所施具凡木石磚瓦塗塈之屬先建寳塔殺二級為七其址加廣次作佛殿作東西廊作上下山門以及西方三聖殿尊事之像嚴奉之具甫見如式而師化去至於尊祖有室飯僧有堂憇客有寮以及經鍾之樓庖湢之舎則其同袍成之異時南北兩山名藍巨刹金碧相暎號稱佛國今皆化為刧灰茲山雖占竒麗較其䂓模固不能與彼埒也一旦覩茲殊勝如舊顧不偉歟慧滿以師之願力不可堙也具始末請記然余聞之佛既㓕度凡求佛者類以荘嚴為佛事然不能無成壊而成則為住壊則為空夫謂成為住謂壊為空此世間相也而其相無常既成而壊既壊而成如寳石山之塔寺蓋亦存乎其人吾聞炬師在世行孚於人識與不識咸以菩薩稱之故内翰黄文獻公溍甞讃嘆曰彼何修何證而得此於人則其成此也弗難矣雖然此固有為法也而無成無壊必有所謂無為者在吾登寳石而欲解其所以然蓋有不可以思議得者姑叙其槩使刻諸石炬師字照菴錢塘人

  千佛山廣嚴寺記

  千佛山在吾天台西五十里層巒疊嶂森欝秀抜與赤城玉霄華頂諸峯角勝世言天台多靈僧古佛示現茲山殆一徴也山之巔舊有寺曰長隴唐光啓中吾逺祖有諱凌者念僧徒艱於陟降施石塜㠗地遷之至宋始錫今額其後有僧行紳者又以面勢弗稱仍改作之碑刻墜軼莫能攷其嵗月至正初棟宇日就摧圮寺衆金溪清傑翁俊實堂因相視嘆曰勢將壓矣時方多故茲土又素瘠無大檀那其何以興作且吾法一切有為皆出願力吾徒安可坐視其廢惟節縮日用湏久而後濟爾時有得度茲寺而以宿徳重望住持上天竺寺者為慧日法師寺衆以興作告之法師曰吾志也且草䟽奨勸於是衆皆戮力先作大殿繼作三門度不能併力而成越三年始作法堂又四年作庫堂又一年作鐘樓又三年作兩廡又五年作西方殿以及庖湢等室而佛菩薩天人之像設未加粧飾者殿堂門廡棟梁節梲之樸素未加繪畫者法師復自杭命工不逺五百里至于山中粧飾繪畫如法於是道塲莊嚴具大方之體然最其工則始於六年乙酉至十有九年己亥凡渉十五寒署而後迄工不其艱哉吾家距寺僅六七里寺舊有異僧號榮羅漢有神通動人遺像尚在又有古鍾一相傳初鑄鍾時鑄輙不就有村嫗至投一錢冶中鑄輙成鍾比脫冶錢文宛見于鍾唇狀若嵌置號貧婆鍾予兒時甞侍先人游焉今猶記其彷彿法師既謝主席退老白雲之塢念其得度寺建立之難謂不可無述以示久逺授予始未以記予異時行四方過通都大邑見凢禪黌教苑頗訝其穹檐奥宇丹楹刻桷務極閎麗為其徒者以為尊崇象教法當爾也然意其用費之嬴必有致貨之術以能有是徐而詢之良由海内殷富家給人足王公貴人巨翁長者以財為施是以化城樓閣成於俄頃不見其難今夫廣嚴之興作當三方用兵之時而諸上首區區事節縮旬積月累以有此建立斯誠難矣或者以為丹青土木之事不過人天小果有漏之因予則以謂為佛之教欲一切衆悉願皈依必也覩相而起信則丹青土木之事亦不可少也况廣嚴之衆殫心竭力建立之不易乎因不讓而為之記

  重建智果院記

  智果院在錢塘西湖之北葛嶺之上後唐開運元年呉越錢氏所建也宋元祐中蘇文忠公守杭初公在黄州時夢中口占有石泉槐火一時新之句及游智果境與夢符甚戀嫪焉公與叅寥子有道契遂延住茲院叅寥子者吳僧道濳號也有戒行而以詩名尸席之日集者自公而下凢十有六人分韻賦詩號稱一時盛事今其詩存於家集者尚可想見其流風遺韻錢塘素多巨刹智果實蕞爾寺而名聞四方者地以人勝也至正初予過葛嶺甞游焉遵坡陀而上竹樹茂宻晴霏撲體抵于寺門振衣南眺澄湖一碧朱簾畫舫歌鼓相應頃之循左廊而上殆半側出十許步有泉在石罅其色紺寒則公夢中詩所道者其上有祠公與叅寥子之肖像在焉返自泉所道左廊欲盡由磴道陞至于法堂有木板厚不盈寸廣四倍之長可三十尺横置几上其膚署曰元祐五年嵗在庚午二月辛夘朔二十五日乙夘上梁蓋初作堂時上梁公為誌其嵗月貼置棟脊此其手墨也堂已改作後人以公遺墨故庋置之葛嶺去城伊邇王師畧浙之嵗城守者慮諸刹或奪於敵則為栖兵之地悉焚之智果併毁洪武初元予至其處則向之所經盡為瓦礫山昬林翳塵埃眯目昔人之風致不可見矣因竊嘆曰今天下大定名區勝壤那能無好事者復其舊觀時院僧已散去其隣刹之上首相與言曰吾徒以佛之力幸復故栖何忍智果獨廢崇夀有可祥師者從炬菩薩募銅鑄西方三聖像崇鑄既燬又從炬菩薩諸善知識募財造塔建寺其人足任起廢盍函香往請之祥聞之亦欣然為起首捐衣鉢為之倡而募好施者助其不足中作寳殿塑觀音大士像珠纓寳鬘莊嚴端好翼以兩廊繪七難二求三十二應于璧極幻化之態前為三門而執金剛神列于兩傍石泉之上仍為祠堂以奉公與叅寥子至於庖湢等室亦無不具不四三年予再過之變瓦礫之區為金碧之宇舊觀儼然而在孰謂起廢之不在人乎世甞言佛之徒能以其師福田利益之說動人人皆崇附之故其建立視至難如至易至鉅如至細殊不知為佛之徒耐辛苦甘澹泊有所獲不以厚諸已而其願力堅忍又不以外侮而沮故能有所建立昔揚州浮屠慧禮能以行潔材敏創建十方講院為荆國王文公所稱嗟乎方外之士如欲有所建立茍非行潔而材敏其能有成乎此吾於祥師所以深有羡也祥字雲屋自幼出家于崇夀院甞從松壑夀上人學天台教觀及太璞玘公住南山演福延居第一座炬菩薩者人本其行稱之即黄文獻公溍所謂何修何證而得此者蓋其法友也

  龍山天龍寺記

  余聞佛在舎衞國說法度衆一時弟子受持其說者亡慮千數百人凢其宫室之奉食飲器物之需其費蓋亦夥矣然皆出於檀那之施予及凢比丘衆乞取以給夫所謂比丘云者猶中國之言乞士也其法以乞有二善其徳足以贍衆一也其心降伏無驕矜之氣可以向道二也自凡情言之乞取於人則不免有耻辱之心而佛方頼以濟其大事因縁其意不亦深且逺哉觀今佛氏闡化之地若杭之天龍寺其祖師之建置殆有合於佛之本意寺在慈雲嶺之陽後据龍山前挹浙江幽夐瀟洒唐真覺禪師卓錫于此始建道塲碑刻墜軼莫從考其嵗月錢武肅王時欲廣禪㑹乃新茲寺以居鏡清禪師其後明真機清惠秀皆以名徳相繼僧史書之宋大中祥符三年改寺額為感業以甲乙傳次建炎三年燬于兵惟木觀音像在紹興十三年建圜壇以净明寺為齋宫寺隣净明嵗時侍從齋宿僧徒弗便多散處他處寺亦日入於廢元延祐間有大道平師族出漁浦甞往天目山謁幻住禪師咨扣心要禪師見其有道氣謂曰天龍古刹爾往興之以振祖道師遂抵茲寺禮慶菴吉為師精修苦行夜禪晝誦已則誅鋤草茅畚除瓦礫圖復舊觀久之緇白向風而至時千巖長公居龍華寺嘉師之為命其徒守貴來恊贊乃裒衆施以泰定三年遷寺於舊基之東若干步即宋郊祀時侍從齋宿地也髙爽夷曠得江山之勝乃首作大殿次作佛閣次作僧堂翼以兩廡蔽以三門以及庫湢圊庖與凢法所宜有者莫不備具而貴恊贊之力居多迄工於至正三年之冬茲寺久廢一旦棟宇嶙峋金碧煥爛四方衲子涉浙而西東者踵至至則如歸莫不頌師重興之功行師乃掲誓楹間曰贍衆之計遵如來遺教惟持鉢化縁以充不置恒産至於住持必選宗門上首徒衆必納諸方學者有違此盟佛天是鑒著為成䂓師既化去嗣主寺事者守其成規弗替法社之盛如初故吾以謂有合於佛之本意者以此今住山行滿既加塗塈藻繢寺視舊益新乃集其衆謀曰前人之建置蓋不易矣不有登載何以考見始末遂來請記嗟乎異時南北兩山禪黌教苑相望重樓傑閣穹簷奥宇侵雲蔽日珠纓寳鬘名薌異花飄風歕霧長夏永日撞鍾擊鼓袍履雲㑹莊嚴富貴號稱化城夫何大千界内不免三菑之厄歘焉為墟過者為之慨嘆天龍僻在一隅當兩山盛時取名位者階級所不齒務游覽者心迹所不到較其勢固不能與之埒也今也乃能渉刼以長存其故何哉亦惟師之宏願有以維持之至於永久爾如佛所說以世間相為非常住必盡空諸有至於無而後已則夫莊嚴富貴為空花為幻泡固不必妄加計較而世俗之見喜成而悲壊有如天龍之殊勝夫寜不為之生歡喜而加讃嘆哉故吾亦樂為述寺所由始并著師之功行以副滿之請且使來者有所考見云

  洞霄宫新規記

  洞霄宫新定歸一之規既成住山郎某貽書武林城中請一䕫記之其言曰某方外之畸人也以衰邁之年而值艱難之日其得栖息于煙霞之窟而無他虞者郡法友起廢之力也初吾宫建於漢元封間號稱洞天福地宋初始錫額賜田及宋徙都于杭而吾宫地望之隆勢侔玉清醴泉昭應諸宫觀矣涉元六十餘年𤣥風之盛猶昨日也夫何至正之季兵起三方宫之所入亦厚輸于官未㡬兵燹及宫他屋字盡為一炬獨昊天殿與庫庾僅存當是時吾黨猶守故棲而琅璈之音未息洪武初元有司驗田以賦吾宫賦役日䌓吾黨始弗遑寜處竄匿他方者有之浮沉里俗者有之其趨辦于官者則械繫走墟里先是吾宫之衆析為十有八齋異居異食而各以所入自為豐約一日副宫賈君嗣𤣥慨然與監宫章君某監齋吳君某謀所以起廢之䇿以謂為今之計具亟合十有八齋之衆使歸于一合其所入以為豐約庶㡬可以濟用而宫門有復興之漸不然終廢爾言甚懇切章君呉君僉曰是也遂以其䇿白於真人孟公某計公某而都監顧某上座曹某監齋龔某尤力贊之乃製為䟽且大署曰利無私蓄用悉公支有材力者治生應役志冲澹者修真演教有渝此盟明神鍳之自真人而下悉皆署名䟽尾而摠題曰洞霄宫新定歸一之規規既定吾黨之士持守惟謹治生應役者勇於自奮不以為勞修真演教者恬於自守不以為逸今十年于茲雖琳宫璇宇未復舊觀而公私之用粗給守而弗替宫門復興之漸可致雖然難於持久者人之心也然安能保其不變于後故願刻之石以示久逺嗟乎時異世殊事固有冝於昔而不宜於今者有志之士必有變通之術以適其冝夫洞霄以二千餘年之香火一旦委地而賈君能出獨見而與諸上士恊謀以十有八齋之衆歸之于一而公私足用非善於變通者歟著為定規以示久逺誠起廢之良圗也其或他有紛更以便己私寜不有媿於前之人哉或曰道家以無為為宗茍涉於有為則非道矣余曰非也老子不云乎道常無為而無不為道固無不為但無為之之意耳今賈君與諸上士因夫事勢之來而為是變通之術夫豈有意而為之者哉初賈君既合十有八齋之衆為一著而為規欲揭二字以名其規而未有當意者因讀許真君邁傳邁在梁乾化間封歸一真君賈君曰此實真君飛昇之地且歸一二字與今日事情符合用以名規為宜嗟乎真君道成于此亦得于一一也者不二不雜之謂也道至于一斯無為矣洞霄之衆守其成規因末以探本因粗以造精則道在是矣夫豈徒曰斯名之稱情也哉因并書之為記

  立雪齋記

  士之卓然有見而不安於凢近者且以盡友一世之士為不足而必尚友古之人矧吾身之所自出有大賢君子為之先而弗之慕者乎夫所謂古之人者固皆聖人之徒也然而精爽不相接也氣澤不相通也不過誦其詩讀其書而已若夫身之所自出有大賢君子為之先焉茍知慕之精神氣澤有相感通之理其感發而興起也詎不易然乎延平楊伯鎮氏龜山先生文靖公之九世孫也名其讀書之齋曰立雪其志蓋可見已初先生資禀甚高熈寜九年中進士第調汀州司户叅軍不赴聞河南二程夫子唱鳴道學往從之游十年不調官後起知餘杭縣其在程門推廣師說窮探力討務極歸趣同門學者甚衆先生涵蓄深廣號稱髙第一日與㳺察院酢侍立至夜分不退比出户限雪深尺餘矣其篤志求道蓋如此當是時也先生沉浸理窟心融意㑹雖餤之以芻豢不知其為美也被之以狐貉不知其為温也尚何問雪之深與否哉先生逺矣其見於三經義辨四書集註者昭然具在願學之士家傳而人誦猶庶㡬乎先生焉夫為先生之子孫精爽固相合也氣澤固相通也使學先生常如先生立雪之時亦何不可企及之有先民有言顔何人哉學之則是而况以子孫而上視祖與父乎然則伯鎮之所以自見者信乎不安於凡近者已嘗試論之先生以正大髙明之學上承濓洛其道足以尊主而庇民方盛壮時顧乃沉於下僚僅足以善百里之地及其老也朝廷以正人起之将倚以為重而國事已去苐惟論建以排邪說正人心匡國勢而已終不能大有所為撥亂世反之正學者至今惜之伯鎮年方盛彊生值維新之運國家立賢無方一材一藝靡不登用而伯鎮以先生之學為學而鰓鰓然想其立雪之意而潜心焉過人逺矣它日所就小之而為天下國家用大之而用天下國家也必矣尚奚云哉吾謹為之記以俟

  暘谷軒記

  劉君道明之居在青州夀光之野蓋古斟灌氏之遺墟也其地東近大海每日出暘谷時他土猶在昧昧之中而夀光之野已晃朗矣道明甞闢一室以觀出日其室東向啟戸牖𠉀日将出輙起櫛盥肅冠帶遥瞻暘谷但見波濤上雲霞𤣥黝日輪次苐從中湧出天海為赭顧視其室則亦瞭然向曙矣君因自省曰吾軒雖小可以俯溟渤納曦景雖謂之暘谷可也迺名之曰暘谷云君仕杭語予以名軒之槩請記余雖未嘗一造其處据書所稱暘谷則羲仲所居官次在今東表之地非日所出處也而淮南子云日出于暘谷浴于咸池拂於扶桑為晨明之時其處當在大海之東蓋書言羲仲測驗之地而淮南子則舉其大勢而論也且夫日出暘谷其輝光所被縱先於夀光之野意者非一家一人所得而獨有也而君有之而不讓何哉盖嘗觀君之出處而知之君方妙年時以逺大自許讀書為學以探奥㫖决疑去壅而條理昭晣此一時也如太陽升而羣氛解及遇維新之朝以功業自効為國宣力以躋膴仕揚芳邁偉而聲光烜赫此一時也如太陽升而萬象現此皆有得於陽谷出日之象大抵君子取象於物盖将用以廣其器識夫豈徒為美觀㢤吾聞近世有居九江之陽者愛廬山之勝以名其堂或語之曰廬山大物也非若堂所能容其人曰吾取其静重不遷耳不知其大也君子以為知言其劉君之謂矣因筆以為記君材識精敏盖甞丞嘉興江山二縣為刑部主事有能聲云

  礪齋記

  檇李戚君秉肅少有氣節不伍鄉里兒其伯氏宦遊浙水東君實侍以往學於程敬叔先生得其為學程法學日益進久之給事鄉校遂為縣文學比調錢塘未滿之三月㑹外兵至攻錢塘城三面甚急城中人藉草以食析屋以㸑君㡬不能自存得請于守者循海而歸歸未至中道又值强獷盡棄其行橐徒跣走沙潬八十里以脫既幸抵家形容憔悴顔色枯槁而其氣屹然不少沮也其家在白紵溪之上僻逺城市水木幽茂有畸人静士之意君甚樂之日攝弊衣冠灌蔬于畦緡魚于淵而戒其妻妾炊脫粟芼藜藿以為供具親戚故舊有不堪其所為者勸之曰方面以脩攘為事以子之才效筞畫于其間富貴可立致也子不為所可為乃自苦若此君謝曰爾姑去非知我者方取古人書究其成敗得失有得于中輙髙歌朗詠以為適無纎毫戚戚意甞自誦曰士寜以通塞而二其志哉他日署其齋居曰礪而徴言於余余識君久比以亂故僑君里中悉君事母至孝嘗為述其孝事今其遭患而歸復相值於溪上嘆曰嗟乎信哉君之善自礪也乃為之言曰松柏巨材也在山林之中風雨震之霜雪摧焉而匠石是取騏驥逸足也埀手噴沫於䀋車之下而駕鑾輅者不棄焉嗚呼物不受挫則材不成况於人乎匹夫細人少不如意輙詘其所守以狥於人卒至於僨而後已無佗不知自礪故也聞君之風可以少振矣自余而見君之自礪者至矣余尚復奚言荀卿子曰鈍金必待礪而後利然則礪也者磨鈍之具也自强者有取焉余方取以礪已且與君志合故終言之

 

 

  始豐稿巻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始豐稿>

 



  欽定四庫全書

  始豐稿巻八

   徐一䕫 

  

  崇徳趙氏世譜序

  崇徳趙氏葢宋太宗之系自金紫光祿大夫諱善某生朝散大夫知臨安府汝能以贅居崇徳因占籍焉朝散府君之十世孫珪作為世譜而謂之崇徳趙氏世譜者非舉其本原也葢本其枝派占籍之地而識之也禮有大宗小宗以明本支趙氏之系浚儀其本原也是之謂大宗枝派散處如在崇徳者特小宗耳此崇徳趙氏世譜之所以作也按譜朝散府君生承事郎昌化縣丞崇宋承事府君生通直郎僉臨安府判必表通直府君生朝奉郎廣東經畧司主管機宜文字良珂朝奉府君值宋亡元初軍前承制遥授同知州事傳序至珪凡十有一世云宋氏之制設玉牒之官以序同姓其為書既苐五服之戚䟽為屬籍又䟽其官爵功過生死及男若女為類譜又推其所自至於子孫而列其名位者為宗藩慶系錄又考定世次分枝别派而歸於本統者為僊源積慶圖其法可謂備矣夫自經畧府君而上其世次名位當在玉牒宋社既屋圖籍皆遷而北子孫不可得而見珪懼其久而失實也自其已推而上之至于金紫府君而止定為崇徳趙氏世譜嗚呼玉牒亡而世譜作固其宜也如譜所序按而考之經涉三代五世在宋六世在元其在于今則珪之世也在宋者伯叔子姓佐縣典郡比肩接踵葢光顯矣〉  元未見有名上三銓秩登百石此足以驗運去物改雖宗室之系不過為庶亦足悲也今天子奄有四海立經陳紀以貽萬世獻言者以為國家宜取法宋一切用儒上頗遵用其言首崇學校以為儲材之地而珪之伯仲方以俊秀選為諸生有祿食傳曰公侯之子孫必復其始其在兹乎珪持譜請序予既本其家乗之懿列于首簡併以予所望者俟之

  送郭孝亷還廬陵序

  廬陵郭珵孝㢘人也其父號學顔先生負竒氣頗精地理學好游覽名山川至正中委其家事踰淮入浙縱觀五湖之勝至於吳興而止會天下亂欲歸不能僑居其郡之漣水上漣上之人慕與之游爭舘之久之死于客同郡羅孔碩李訥𦵏之道塲山之阿而㝷陽張羽為撰其行實揭諸墓珵固弗知也初學顔先生去其家時珵年方七嵗其後年日益以長念其父逺去鄉里既莫省所向且存歿不可知又亂未息顧瞻四方惟日夜號慕王師既平浙有至自淮隂者得其父客死吳興之槩以告珵珵泣曰是矣吾父死矣即日匍匐東下然未悉也蘄遇浙人悉之至曲阿之逆旅客有操浙音者銜哀問之則漣上所嘗舘糓其父之家之子姓也具告其父存歿歛殯顛末并以所向之道告之曰爾苐往張羽先生李訥先生固在也往主之無弗得者珵既至見張羽李訥領至道塲山指隆然起宿草中如所謂馬鬛封者謂珵曰此爾父體魄所藏也珵慟哭哀動路人既拜奠已將啟窆發柩以行顧單身隻力且資用乏絶未克即舉告于墓曰兒不孝歸措資用率兄琮刻以百日返𦵏兒罪大逆重弗敢逭也遂還其還也取道錢唐予見之珵以情事白其形羸然有可憐之色予解之曰子勿悲也子患不見爾父之體魄所在誠得見爾父之體魄所在資用不足慮也獨不聞范丞相蘓長公之為義乎石曼卿三喪弗舉范丞相以麥五百斛與之無吝色李方叔四喪弗舉蘓長公以故人所贈絹十疋絲百兩與之又以其薄且為告之同志助之二人者卒克襄事秉彛好徳人皆有之泝浙湍過彭蠡至于大江之西經涉二千餘里所見之人計不一二而足夫豈無范蘓其人乎吾固謂資用不足慮也惟率爾兄如期襄事斯無憾矣子尚勉之珵字伯珵年三十六志行有足稱云

  送鄧尊師代祀三陵還朝序

  國家治定功成制禮作樂遂咸秩無文今年夏六月丙寅皇帝御奉天殿分遣公侯大臣代祀岳瀆海鎮又以前代帝皇有功徳在天下後世者禮宜不絶其祀乃即其陵寢所在如岳瀆海鎮儀以類祀焉而將事之使詔以𤣥門有道之士充焉浙水東有帝大禹宋孝宗理宗之陵葢所謂有功有徳者乃以屬之上清鄧尊師仲修甫尊師欽承明詔即日戒行七月癸未抵浙水東擇日齋戒恭出祀冊告于有司曰冊有皇帝名乃上所自署事至重也凡室之為明宫齋庖者器之為爼豆鈿罍者物之為牲牷醴齊脯醢者其加精潔豐美如式八月庚戌有事于禹陵丙辰有事於孝宗理宗二陵將事之夕雲收雨歛薦祼有容降登有數執事有恪誠意孚暢神靈昭格山谷遺民以為近世所無之曠典相與星棲露宿旁觀盛禮莫不舉手稱頌聖天子之仁徳美意而嘉使者之善於將事也厥既竣事將復命于朝徴余序之余惟國家蕆祀而及於前代帝王之無祀者甚盛典也漢唐及宋固有建廟修陵示褒崇者矣然或嵗一享焉三嵗一享焉而猶弗徧而近世之有天下者以相勝為賢一值運去物改雖有令主功德被於當時埀於後世然亦同為若敖氏之鬼今也聖明之見度越前代施德於九京之下漙徧無遺載諸祀典嵗以為常猗歟盛哉然将事之使不以屬之在朝之臣而以屬之方外之士抑又何也盖鄧尊師學道於龍虎山中有真純之行先是以髙士被召在京師講道德經于上前敷揚𤣥義稱㫖又嵗無雪奉㫖祈雪有應光承褒賛夫既有以上結主知兹所以有奉祠之選也歟或曰禮莫大於祀古之知禮者莫過於老子氏孔子葢嘗問焉意者聖天子以老氏之徒為深於禮斯遣之也不然鄧尊師之将事又何其中於禮也如是夫乃叙為鄧尊師代祀還朝序

  送朱仲誼就飬序

  吾友朱仲誼曠達人也自其少時學明經舉進士嘗有志於世用矣然僅小試出坐學官末座而天下有事紛爭一時未遇之士悉變其所學不鬻孫吳之書則掉儀秦之舌以干時取寵仲誼薄此不為也獨務博覽强記以涵蓄其胸中及天下已定國家大收材畯而用之而仲誼年日以老自度無以盡其力乃以嘗所涵蓄者發為謌詩縁情指事引物連類多或千言少或百字雲行水流金鳴石應有風人之體裁當其秉筆運思牢籠萬彚摩蕩九霄傲睨乎宇宙之内千駟萬鍾不知其為富也崇資厚級不知其為貴也然亦坐是蹈近世所謂詩窮者人見其酷嗜吟事或勸之曰此致窮具也何自苦如此則應之曰吾道然也毋預公事嵗行在午之正月忽告其嘗所往來者曰吾將别子而去吾上世家吳陵吾嘗渡江訪故鄉里族人昆弟故有在者見吾至甚喜咸為我治田疇闢居室請吾歸耕吾游浙久今老矣計亦歸耕為上未數日又謂其嘗所往來者曰吾末暇耕也吾兒以選得備任使幸有祿食昨日之夕有文書至迎吾就養吾亦惟之勉徇吾兒之志而後歸耕亦未晚也余曰是也以子之才而居田野偃息不過茅屋樹林之下往來不過農夫田父之客至於呻吟佔畢亦不過閭閻之態畎畆之事今而就養享有㫖甘好天佳日葛巾竹杖從二三老友翺翔乎康莊之衢仰而觀乎天子宫闕之壯宗廟之尊百官有司之富龍文虎氣五彩騰上結為卿雲心開目朗永言之發皆足以鳴太平之盛顧不偉歟而况棄晨昬之奉而退處於寛閒寂莫之濵亦非人之情也雖然國家功成治定制禮作樂一剗近代茍且之習今十有餘年矣比聞㣲更前制合祭天地以新一代之典竊意登歌之章亦必新之有薦仲誼於上而任之以製作者則勿以老為辭

  送潘僉憲致仕還鄉序

  太原潘公奉先甫之僉按察司事于浙也六年于茲矣一旦以年滿七十上謝事之請公在異時以文學牖導藩王轉丞相掾遂列朝行敭歴華要中拜二千石出典東郡恩威並用吏民畏愛之會元籙告訖大臣柄兵在外率用便宜行事輒自官人一時奔競之徒如蟻附羶公不屑也乃自引去退處荒閒寂寞之表若將以老者今上既一海内盡收膚敏而用之有以公名薦於上者召至京師遂有僉司之命公既至浙會國家更化設官分職方務循名責實以圖治效而六亷之地尤上所注意以紏百司者時長貳缺員公日夜惕厲以中正凝志以精明建事權衡物宜布昭公道黼黻治體不矯激以為髙不玩愒以為達政無不舉事無不集得風紀之體焉浙葢東南都會與公並治者為方伯為連帥見公持法平允有所論斷則咨以為是焉為公所按者為郡縣為羣有司見公持法明恕有所建白則倚以為平焉及朝廷既允其請則皆有不懌之色一䕫忝以教職每月旦望肅公於授經之堂前導諸生拱受約束有以得公之為人則解之曰公以凝重之姿宏逺之量博之以詩書六藝之學以廣其識以輔其材是宜聲實並茂於維新之朝獨不觀之天之道乎四時迭運功成者退故曰老者不以筋力為禮三代之制四十始仕七十而致其事禮也歴代遵之國家定為著令有以哉今公去歸其鄉沐浴聖澤涵濡神化日與親戚故舊從容里閭之間山林之下以昭國家養老之誼顧不美歟然亦何可以私情而妨公義也乃率吾黨作為歌詩送之北門之外而一䕫為之序

  名人尺牘題辭

  尺牘之設古者以通音問之具其制用版三尺髹其膚而書之以代紙後世以紙易牘而猶云尺牘者仍舊也山隂韓致用甫宋治平丞相魏國韓公琦之十世孫也雅善結交當世名人至正間士以文章事業顯者致用悉從之游人見致用有文獻之懿問學之富辭章之美亦待之如骨肉不見久之輒枉尺牘問𠉀積之之久至百數十帖其子師可慮其久而散軼請鋟版以備家乗既彚稡成編題曰名人尺牘以余亦其父執也請題辭焉謹告之曰朋友之道無他貴乎敦情誼而已而情誼攸敦則在於通音問是故古之君子與賢者别去懼其或我棄也則囑之曰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夫以區區之音問至比之金玉其貴重可知己茲編之存一時名人與吾致用交者情誼藹然具在為之子者而可以廢楮視哉茍以廢楮視之則交游之道泯矣大凡子之事父固當無所不用其情況於父執之翰墨有髙山仰止之意存乎其間者哉若師可者可謂知所重矣歸拜而父為我謝曰幸哉有子如此可謂孝也已

  送章琛序

  余被檄編纂郡志以志雖一郡之書其事類頗繁言於上官得職訓導于屬縣之士以助昌化章琛景文其一也琛性敏給凡編纂有當鈔錄者當檢覈者當訪問者吾謹以意授之琛鈔錄不倦檢覈不舛訪問不遺以禆余之不逮吾甚愛之書成上送于官復貺余長詩一首以别其詩引物連類㡬三百言屬對精切格調森整而其諰諰然願學之意溢於詞氣之表若欲推余為之師者自方今儕輩觀之以寡聞謏見自足者比比而是惡有琛者哉吾嘗論學以為凡天下之事皆有足惟學也不可以有足何也富人之所欲廩有餘粟籝有餘帛斯足矣貴人之所欲爵及五等祿及萬鍾斯足矣惟夫性命道徳之藴禮樂刑政之用古今治亂成敗得失之迹載于經論著于百氏紀錄于羣史者其廣若天其浩若海夫欲博極其㫖涯涘曷在也何可有自足之心乎是故學恒病於自足惟其自足是以不足今吾子䝉縣文學推擇助教其邑人子弟有師職矣而知己之不足人之有餘其進詎易量哉惜乎吾不足以發之也比修郡志知昌化章氏實宋慶厯丞相郇公之裔舊志南渡以後進士年表昌化章氏科不乏人典郡宰邑珪組相暎有累官至華文閣待制者皆琛之曾髙也古人云公侯之子孫必復其始此其時矣子尚勉之

  序醫

  杭人有錢寳翁者其孫名鈞年十五六郡以俊秀選為諸生翁甚愛之今年夏六月暑盛鈞偶失飲食節中滿作寒熱日就殆翁嘆曰吾覬此兒之有成也方長而嬰茲疾柰何同郡有楊徳中者吾世契也號稱名醫且其人有雅徳愈吾兒非楊氏不能為吾盡力亟致徳中來徳中切脉已曰是醫法所謂傷寒似瘧者公幸毋慮吾謹當如法療之療之浹旬而愈嗟乎凡人之愛其子猶種樹者之愛樹也醫者之能祛疾猶愛樹者之去蠧也愛子者疾之弗祛雖有粱肉之奉不能為其味也愛樹者蠧之弗去雖有雨露之濡不能為其華也錢翁之所以有徳於楊氏之愈其孫之疾也如是歟雖然愛子以覬其成人也愛樹以覬其成材也覬其成人者不徒恃粱肉以廢藥石覬其成材者不徒雨露以廢鋤剔今使錢氏兒日長且成如樹之劔㧞而上至於十尋百尋他日為棟為梁以充國家之用則楊氏之施徳不既厚乎錢寳翁走告余曰走之徳於楊氏也葢嘗奉金為夀矣三進而三却之吾心終不能已願得先生之文張之余戲之曰然則文固重於金乎翁曰不然古人謂贈人以金不若贈人以言夫報之以金者金銷則徳亦泯讐之以言者言傳則徳恒存此其所以不同也願勿讓乃序而畀之

  送沈新民還太學序

  國子先生沈新民以服闋還太學謁余請贈余辭以積病神思荒落不能以有言而新民請之固乃告之曰士之生世夫欲以有用之身不與草木同腐惟以其學見諸事功與夫文辭之問而已國家混一之初四方俊彦登于太學葢嘗簡其材器畧其年勞待之不次之位以觀其設施亦既著有聲光矣邇者又患士或狃於事功而論譔之地將有匱材之歎申命國子師取其問學已優㧞擢未及者設專師以教之且久其嵗月俟其涵蓄充溢他日有大論譔則以畀焉慮至逺也昔人有謂朝廷百官皆可雜以他材至於舘閣之任非文章不可葢亦如此新民敦慎而有志自其入太學克勤勵自將視一時並進之人躋華躐要漠然不以為意及丁外艱而歸祭𦵏外不廢學事家積書成肆日坐肆中務記覽以資下筆縁事命意吐千數百言浩乎沛然無窘束態觀其意不汲汲於事功殆將以文章為職業者此其志葢已有合於今日作新之意雖然文章非末技也叙述功徳鏤之金石埀之簡冊立乎百世之下聳世徳於百世之上揄揚諷詠叅之詩書而無媿斯之謂文章其用大矣而言事功者或少焉而吾以謂唐之韓愈宋之歐陽修其文章盛矣後世著作之家雖有髙世之才邁往之識猶至圓不能違規至方不能違矩及考其立朝行事直言讜議嘉謀偉畧赫然在人耳目何嘗後於事功此又志於文章者之所當知也余也材既不足以建立於世至於觚翰之事固已分之所當務亦嘗苦心勞思蘄追作者之後柰之何昬昩黭淺終亦莫能有所成就今老矣又加之病胡能為役哉見如新民者誠有艷焉於其行故以區區之見塞其請

  葛孝子詩序

  清苑葛仲謙先生事母至孝元末之亂兵蹂燕趙而先生之母已歿先生携家居明府山中一日出山取供具忽暴風當道起奮怒簸擊行者飄去先生曰不祥必暴兵至神告我也亟還徙其家匿他處已而暴兵突至自風所發處他不避者悉被刼戮而先生家無恙翌日有慿於山媼者呼先生來前告之曰昨日驅風以報汝者我也以汝至孝故隂祐之爾於是燕趙之人咸謂先生之行通于神明而稱道先生者喧傳于道路部使者㢘得其實將上于朝如令旌表先生聞之曰孝實子職非分外事何敢貪天之寵走謝不敢當部使者嘉其自抑則又為本其孝事著為傳一時大夫君子且相率為詩歌以美之其冡嗣今監察御史師曾既裒詩成什授予序之嗟乎孝弟之道通于神明也如是哉葢先生之孝非世俗之所謂孝傳稱先生之母素患痿痺手足莫能自遂凡起居食息之節先生躬左右之日以為常不衰母或有愠色先生輒不自安依依然迎母意所向務愉悦之乃已母性嚴一日先生自外歸有酣色母稍戒之惶恐謝過遂絶酒不飲嘗奉母之官便身之物莫不畢給如在家庭然或出遇果蓏異味母未食必奉以遺母然後敢食後母以夀終慟哭絶而復甦勺飲不入口者三日𦵏之日哀動路人至禫亦不御酒肉凡若此類夫豈世俗之所謂孝是宜神明有以隂隲之也白華之詩雖亡其辭序者以為美孝子而作諸公發徳之什大篇短章金鳴石應其美孝子也盛矣播之四方匪徒曰詠歌之而已可以移風俗美教化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此之謂也序而傳之不亦宜乎先生名守徳仲謙字也世為清苑縣人有文學用薦為其縣之教諭後調中山保定兩郡教授云

  贈蔣正齋序

  人有言居必擇醫誠至言也吾素病疝至杭無㡬何時問醫於所常往來者咸曰老於醫者莫若蔣正齋甫已而疝作召正齋甫療之而愈其後又作又召療之又愈吾恃其人而疝不能為吾患去年秋九月坐論堂上風雨竟曰文籍在前注視見意趣然不虞沴氣之我襲也翌日肩背拘攣大作疾痛勢若鐵壁堅不可撼呻吟呌號旁人為吾股栗移時乃稍自遂如是者連晝夜不止間召他醫視之曰是為風滛宜服涼劑比服涼劑疾痛愈益加迺召正齋甫正齋甫至切吾脉曰吾切子脉有素今證得於飲食失時勞勩踰度榮衛不足所致宜服温劑子知之乎榮衛不足則受病也深受病也深則疾痛也暴劑茍非良亦不足以祛之正齋甫為人至誠懇惻視人之疾猶已之疾日來視吾病劑或非良輒走市肆不惜重價購之蘄以愈吾疾療之旬浹而疾痛不作今人為醫即病家召戒童御負囊箱以出既造病家驟引病者手左右按之曰某經受病宜某劑某經受病宜某劑以余觀之是直以意度之而已非真知其所以然而補瀉之也至於藥品則又有難言者葢藥品或出自殊方異壤逺不易致間有致者銖兩直百金僥倖奏功即以近似者代之欲求十全之效其可得乎嘗試論之醫猶將也醫而辨脉而知人之虛實猶將之待敵而知敵之堅瑕也知人之虛實而必以良劑祛病猶將知敵之堅瑕而以精卒破敵也是故為醫而不知人之虛實不善於醫者也為將而不知敵之堅瑕不善於將者也知人之虛實而劑不以良與知敵之堅瑕而卒不以精猶操割而器不利也孔子所慎惟戰與疾厥有㫖哉雖然因脉而知病因病而用藥其説具於黄帝岐伯之書與夫張長沙劉河間張易水李東垣之論著備矣大要辨脉用藥二端而已而不知辨脉用藥為不易也吾以瀕危之病頼正齋甫療之旬浹而愈非其所察者精所用者良其能致然乎吾具述之匪徒曰報徳而已且以使凡慎疾者當知擇醫之有素云

  送王生甫序

  天之生材其聰明出于衆人之表者世固不乏也及觀其成或至泯㓕無聞而止此其故何哉葢材成於學學不至則材不成以余觀之學之至與否固存乎人而其為學之病大畧有三焉其一曰習俗奢靡而蕩心生有蕩心者不足以言學其二曰志氣剛戾而挾心生有挾心者不足以言學其三曰謏聞鮮見充然自以為有餘此之謂矜心有矜心者不足以言學三者而有一焉皆足以累學况兼有之乎人材之難成職此由也余職教杭郡擇子弟之俊秀者補為諸生得王甫孟端焉生從余受業者七年是能自勵而成其材者也生治經藝辭章日有程法其居當闤闠之衝聲音采色之靡曼華麗者觸耳目而是他稱良子弟者猶不免隨羣而出逐隊而趨以事佚游而生固未嘗一日離庠序而為此蕩心習也為人姿篤厚處師友間情誼懇欵余嘗病勢危甚生日來問𠉀視余差則喜不差則頞蹙不自安推此而往則生之待他朋友可知己視彼之悻悻然若有所挾者何可同日語生之治經也有疑必問之審而止其讀史也有窒必辨之暢而止至其作為文字也既成濡筆請改竄余視之其搆思也逺其遣辭也逹其布置也有序不至茍足篇段而止同學之友皆推之余亦謂生有作者風葢頴出者數奬進之而生曾無矜色方欿然自以為不足夫豈好誕者哉嗟乎木之生于窮林也絜之百圍而不足於廟廊之具者癭累之也玉之生於深山也孚尹旁逹而不足於宗廟之器者璺累之也生為學而能屛去為學之病而材不底於成者吾未之信也國朝著令州縣廩食生肄業三年之上者貢于太學薦加教養老其材而用之甚盛典也雖然人材之弗成以有如前之所云累之也茍無如前所云雖在遐陬僻壤猶將有成况鼓篋于天子之學育材之海乎他日立朝敷張神藻潤飾鴻業揚聲光于當世者在生輩矣吾雖老尚及見之生行有日其同學友孫生善請曰甫之行願有贈乃本其所以自勵者而為之序

  時雨詩序

  洪武十年夏六月浙河西東自庚戌至於乙亥凡二十有六日田疇俱璺苗有悴色民方以為憂翌日丙子日加酉少女㣲風羣鳥翔鳴或以為雨證已而𤣥雲四布雷電交作大雨如澍夜至二鼓少止及四鼓又雨盡一日乃止於是SKchar者以䟽璺者以脗悴者以榮維時穉秋凉野空逈澄霄朗徹物意舒暢百官有司庶民父老交相為賀以為有年時監察御史王君行部至浙覩茲大霈顧謂章逢之士曰此時雨也盍有以歌詠之一䕫聞之有道之世五日一風十日一雨年榖順成物無疵癘民不夭札而太平之象見焉乃者浙下大水民以阻饑告上貽九重之憂至形清問聖人之徳與天地通感召之機在乎轉移之頃是以今年六月雨不違時而有有年之望也語有之不先不後之謂時使是雨也先時而至苗其秀乎後時而至其能實乎弗秀焉實此六月雨所以見書於春秋也耳目之司以觀風為職斯民也遭逢上瑞驩欣悦懌而不知誰之為之者此良御史所以屬吾黨之士歌詠之庶㡬乎康衢擊壤之謡也嗟乎涵泳神化沐浴膏澤頋惟鯫生何足以形容之雖然不敢辭也乃書為時雨詩序

  徐恭字序

  徐生恭自成童時入學校為諸生今年秋當貢于胄監請曰古者冠而字恭雖未能据禮以冠而年則及矣今去此而處于衿佩之林辱與恭友者必不肯以名呼恭事先生于茲有年矣願字之俾得便於稱謂且因以自朂余告之曰恭主容敬存乎内恭見乎外字生曰士容為宜夫人學修於已行孚於人衣冠文物在士君子之列固非山氓野竪塗商市賈之並也動作容貎人皆于我乎視瞻是以揖讓登降獻酬俯仰莫不有容故君子慎容焉記禮者曰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聲容靜頭容直氣容肅立容徳色容莊以謂見於揖讓登降獻酬俯仰者如此為容而不悖乎禮行之於家則父子親兄弟睦行之於鄉則長幼順朋友洽行之於朝廷則君臣正上下和甚矣士之容不可不慎也其人仁也其容寛裕而溫厚其人義也其容嚴毅而方正其人孝也其容慈慎而惻怛君子於容而觀徳焉春秋之時成子受脤不敬楚令尹無威儀然不免君子之譏無徳故也生因事思義其務知所慎乎吾見生氣和色莊無浮躁習而有老成之風自其來學習經藝辭章不務躐等而務實詣行文析理皆不茍月旦暮朔望㑹講與凡賔友之至俾生相禮周旋中榘度吾甚愛之今也登于胄監養成徳器他日纓弁執玉接武䕫龍之後使人望而敬之頋不偉歟如生者出可以羽儀於天朝矣尚勉之哉

  送張員外還永嘉序

  君子之出處安乎天而已天者理勢之自然也以人事驗之如寒至而裘暑至而葛饑渇至而食飲是也其或未至而迎之已至而遏之是皆不能安乎天者也永嘉張君時彦篤厚人也常以明經教其邑之子弟去年秋詔求博學之士郡大夫以張君薦趣裝上京師與天下之以博學貢者旅見于天子之廷親承顧問者數四擢都官員外郎朝廷用之如恐不盡其材曾僅三月改司門未㡬又改司封光采煥發斬焉太阿之出匣聞者愕之謂為竒遇今年夏五月上念羣臣勤勞王事將思所以休息之俾各自陳其志張君謹上奏曰臣無他故顧獨有老母年八十又三無他子侍飬烏鳥私情誠有不能自已者敢昩死以聞上若曰惡有使人母老而不得養者乎其即歸養翌日具冠裳詣闕扣首謝遂買舟東下方張君教其邑子弟時泊然自守曷嘗有希慕寵榮之心一旦起自布衣遂䝉不次之擢日見嚮用半嵗三遷無非青雲之境固將鞠躬盡瘁為國宣力以樹勲名何敢有退休之念乃今以親老得賜告而歸如張君者其進其退何嘗容心于其間哉亦安乎天而已夫天固未易知也所可得而知者盈虛消長之相乗不期然而然葢亦若是余也涉歴患難之日久當夫事機之來𠖇然不可臆料徐而驗之然皆不能違乎天天之於人何嘗數數然加之意而人之所值自不能違之爾張君道過錢塘為余陳其所遇且請贈甚懇余雖數竒不能如張君之際㑹觀其出處是殆所謂安乎天者因并以余之素所信者告之

  送周照磨改調序

  南昌周君叔勉之為浙江布政司照磨也僅四閱月廷議以諸司庶府員多者省之而叔勉所居官在省員之列當改授于朝僚友曲江唐君某廬陵蕭君某惜其去咸為歌詩以紓其欲留不可之情而屬一䕫以序初叔勉隠居南昌郡城之東其地清曠西山秀色可攬而有何湖數百頃水波演漾煙霏晝騰白雨坌集叔勉世居其上藝有園田居有室廬凡給公上奉祭祀待賔客之需舉無不足族聚亦甚盛嵗時宴饗長幼畢集親睦之情藹如叔勉蚤失所怙大父實教育之築堂以奉甘㫖曰親親堂隂有竹數百箇掩暎雲日雨至時其聲琤琤然若鳴竽瑟作亭竹間以挹其趣曰雨竹方是時叔勉悠然自得殆若無志於當世者今年春二月上遣使者奉勑符四出設科目以求天下未用之士布列中外用圖維新之治有司以叔勉聰明正直應詔既見上㝷授前官叔勉器識闓朗其居官也悉心贊畫以承方靣重臣宣布之意事無不舉譬之明珠深藏弗耀之日久一旦出淵其光有煒以故上官甚禮之而其僚友所以惜其去之深也雖然惜其去者私情也詩不云乎藹藹王多吉士惟君子使曷嘗局於一職久於一方哉叔勉行矣穹資峻級可立而致無俟蓍龜而區區之見則欲叔勉施之他官者視今茲施之贊畫者益加之意無適而非青雲之地矣走雖耄猶幸見之

  題䟦

  題傳大士三教像

  錢塘性天義師慈慧有戒行能以聲音為法事雅好收佛祖像一日持一軸示予請題其像圓冠方履而被袈裟曰此傅大士像也按大士諱翕字𤣥風義烏人少業漁有妻子嘗遇梵僧以宿縁曉之竟與其妻子去之雙檮樹間修苦行明佛理其後業成去謁梁武帝能以神通動之遂延大士講經秘殿甚見尊禮至陳大建初化去此其始末也今所畫像具世俗所謂三教衣冠有合三為一之意竊謂大士生齊梁間其時佛法方盛勿論老氏雖吾孔子之道亦未有以勝之大士固不必預慮他氏見詆而示人以同也而畫者為是何哉蓋佛之説有謂未來世當有具如是衣冠而示人以同者故畫者逆而為之以沮世之詆異端者此其或然歟然非予之所敢知也因師之請䟽其畧而歸之

  䟦虞文靖公張外史墨蹟

  右虞文靖公禪偈四首句曲外史張公近體一首今靈隠瀞禪師之所藏也虞公字畫雖以目眚故行勢欹傾而其姿態溫潤自足以見其舘閣氣象外史固不以字名而其筆意清圓隠然有山林風格初禪師往謁虞公于臨川山中以四偈投贈而公答之如前歸而訪外史於錢塘南山并以所得四偈見時外史方賦詩送危檢討遂附此詩于虞公紙尾以歸禪師虞公晚年雅嗜禪理其言語意識超入無塵有非凡近所能窺測於荅禪師四偈可見外史素尚𤣥學其於禪理若非所知故其䟽于所附詩後自謂吾不解作禪語抑豈佛老異趣耶不然何以有是語也覽者當自得之

  䟦趙鄧虞黄帖後

  右趙文敏公借佛書小帖一虞文靖公與方外交帖二黄文獻公與同年友帖一其用硬黄紙臨逸少八日帖則鄧文肅公之筆紙尾䟽云此余十八年前所臨後有莊節韓先生䟦語四公文章名位前後相望莊節之濳徳亦何可及而其翰墨此巻具有之一䕫晚出乃得悉覩豈不快哉

  題雪庵臨蘭亭帖

  雪庵昔在至元大徳間以楷書大字名世所書碑版至徑㝷尺今猶有存者而未嘗見其小字錢塘錫上人示余以所臨禊帖其後有宋牟大理巘元趙承㫖孟頫䟦語雪庵自䟽云予書此帖時年七十有二頗自詫其嫵媚氣大理公有文學重望承㫖公與雪庵同朝書法妙絶名不在雪庵下咸相推重予不解書竊謂雪庵字畫譬如相馬不當貴肉而貴骨也知書者以為何如

  䟦虞訢張三公墨蹟

  此巻詩凡九首葢越僧天然上座之法屬古鏡上人之所藏也初上座游江西謁故内翰虞公于臨川山中得絶句三首其苐三首則并柬前龍翔住持訢公上座持見請和又得三首及過錢塘以見勾曲外史張公復請和焉又得三首故總九首云大厯至順間虞公以文章擅名天下當是時釋有訢公老有張公亦各以文章鳴若將以竸爽焉者虞公雅相推重與結方外之好篇章往來無虛月三公既相繼化去片言隻字之存於今者得而觀之猶足以見其風流文雅矧茲一紙而三公之筆墨具存乎運去物改山川寥閴人物渺然把玩之餘不能不為之興

 

 

 

 

 

 

 

 

 

 

 

 

 

 

  始豐稿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始豐稿巻九

   徐一䕫 

  題䟦

  䟦葛翁移家圖

  右葛翁移家圖按洪蚤以儒學知名且好神仙導養之術其從祖𤣥在呉時學道得仙號葛仙公𤣥以丹術授弟子鄭隠洪就隠學遂盡得其法晉咸和初為諮議叅軍干寳薦其才堪國史洪辭不就聞交趾出丹砂求為勾漏令遂將子姪俱行故人鄧嶽為廣州刺史止之後竟去羅浮山煉丹乆之死于其處年八十一死時顔色如生舉尸甚輕人以為尸解云此移家圖葢畫者貌其入廣時行李也初洪以世儒知學周公孔子之道而不知有神仙之說乃著書言黄白之事示人以長生不死之訣有内外篇號抱朴子藏之名山以待識者余竊以謂洪以儒學知名葢嘗學乎周公孔子之道矣周公孔子之道皆常道耳不為怪也至於死生之道猶晝夜然無長生不死理也設使果有長生不死之說則周公孔子為之矣周公孔子不為而洪乃謂世儒知學周公孔子之道而不知有神仙之說何其謬哉且洪死時年八十有一此固世夀之常無足怪者史家傳㑹以為尸解夫人之所以樂生而惡死者無他以有父子之親也夫婦之好也朋友之交也養吾生而飲食也衣服也宫室也吾得而裕焉見諸事而仕宦也婚姻也祭祀也吾得而達焉今曰尸解既已委其形於槁壤矣而曰吾之氣與天地而長存無是理也人之有生形與氣之㑹耳未有形亡而氣獨存者也借曰有之必不能知吾之所云不能知吾之所云亦何為哉其後如唐之李遜歸登孟簡盧坦李道古李虛中之徒皆惑於其說以服食為〉  其害至死不悟可嘆也哉同郡胡尚徳甫得此圖藏之甚秘亡友〉   效考工記為叙述所畫人物纎悉備具而洪之溺於丹術且貽患後世則未有破其謬者尚徳嘗為道家者流若豔洪之為而不能得其訣者吾因本洪事闢之以歸胡云

  䟦釋交書後

  亡友朱長史嘗徳其友周宗性為經紀其母𦵏事著釋交書一通以貽之其書厯數心交市交勢交之等而謂凡交之道以禮與情而已吾謂非特禮與情也有義存焉盖禮言文情言好而義言實也如栁子厚以栁易播非激於義安肯毅然不顧利害而為衆人之所不為哉故曰有義存焉吾嘗追想其事輒加感泣而願為之執鞭今宗性之用心上視栁州之事差若易為然自今觀之葢亦絶無而僅有此釋交之書所由以作也嗚呼讀其書者視朋友死喪而不知相恤其亦有愧也夫

  䟦虞道園論存省書後

  道園先生嘗為其門人趙氏論說存養省察之要為書一通其遺墨留落故都今漕使安豐吕公時為北平僉憲得之曰先生不獨為趙氏說也學者茍㑹于心皆當有益乃命楷書者錄為副本以自省而以真蹟入於北平憲司嗟乎漕使真善學者哉昔者程伯子之教學者曰學者於聖門弟子問處便作今日已問於聖人荅處便作今日耳聞乃為有益漕使於先生之告趙氏如告已然真善學者哉漕使名本字繼道安豐人

  䟦吕氏孝感詩巻

  右孝感詩總若干首大夫君子為故安豐處士信翁吕先生作也初先生以不逮事其親哀慕不已於其親嘗所寓處日設飲食供具事之如生一日晨起汲井泉滌凡所設祭器方懸綆下汲器有黄色魚作隊入汲器中亟掣以上乃金魚三尾先生異之用别缶盛之置於几筵之上於是親戚隣里聚觀之皆曰天且氷鱗介潛伏胡有此耶必吕氏至孝所感先生曰某何修而敢當此靈貺乃復納之井中余謂魚雖㣲物然亦有知如晉王祥母當冬月思食生魚祥卧氷求魚忽雙鯉為祥躍出之是已以此論之足以明其有知先生因汲得魚實以事死如生故也其為至孝所感也奚惑不然易何以曰信及豚魚然以祥事攷之祥以至行身至三公先生不食其徳埀休委祉于其冢嗣遭遇聖明𫾻歴顯要為時名卿嗚呼天之隂騭孝子之後也固如是夫

  䟦南海行巻後

  松江錢公瑄氏以洪武初元舉族謫瓊管間嵗請于有司北還松江省墓此巻葢中朝大夫士後先被謫在瓊管者送公瑄省墓之文與詩也文二首其一前浙省理問孫君孟賔所作詩若干首其一前浙憲僉事潘公奉先所作孫君與潘公同仕浙孫君先謫瓊管及潘公被謫挈行至嶺外道遇公瑄知孫君無恙公瑄請贈喜而為賦也公瑄還至錢塘知二人者皆辱與余交故持此巻見示余讀之盡巻嘆曰瓊管在炎天瘴海萬里外風氣麄厲至漢始開其域由唐迄宋因為放逐之所近世以來雖稍被聲教而黎人習俗未盡變也今國家視逺猶近既選有學之士以治其人而大夫士之落南者又接踵而至聲明文物漸同中國觀於此巻可見已語有之逃空谷者聞足音跫然而喜公瑄雖不幸在謫籍然與諸公不約而集顧得相與於觚翰之間至其暌違也契合之情屬望之意見於言辭者聨篇而累牘雖中國人文之盛亦不過是不其幸歟公瑄世儒家盛年有才學孫君𬖂纓之彦潘公文獻之老餘人固未嘗一見然觀其製作皆特逹之士朝廷方急於取才顧豈以一失而棄諸公於萬里外哉他日起自謫籍同陞於朝公瑄出此為劵將必相視一咲而嘆離合之不偶然也

  書深溪王氏家則後

  浦陽深溪之上有尚義之家姓王氏同居者五世合食至二千指王氏之長有名子覺字復之者著為家則一巻以示後𦙍使世守之其友劉君養浩既為之序矣劉君復貽書錢唐俾余書其巻末余閱之盡巻歎曰復之甫所以遺其後𦙍者何其至也大抵人情至難制也雖父子兄弟不能必其無異見是故勃谿誶語之習不獨秦人為然欲整齊之如天子之命吏約之以法亦奚不可而君子之見則以此可施之齊民而父之詔子兄之教弟則非所宜然也葢父子兄弟恩義繋焉太嚴則傷恩恩虧則義㢮善為防範者因其彛性之懿而牖導之達諸事為大之為經小之為紀井然有條秩然有序如王氏之家則立為一家之政長幼卑尊耳有常聞目有常見動作食息從容乎矩矱之内悖戾之氣消雍睦之風行而恩義立矣如是而同居雖百世未艾也豈直五世而已哉記曰禮者因人之情而為之節文以為民坊者也家則之說其王氏齊家之坊也歟余觀聚族而居至於累世者若昔之九江陳氏臨川陸氏與今之浦江鄭氏皆有家法著而為書而鄭氏之家規則加詳焉王氏踵美鄭氏者也其書為類凡若干為目凡若干大畧皆本之鄭氏云

  書浹江樂君墓銘後

  右浹江樂君墓銘一通金華黄文獻公所譔也後有臨川危内翰䟦語葢樂君之孫良請銘于公時未知其先世所歴官簿值方氏築城發其阿育王山下先墓獲所埋壙誌始知其先世嘗仕呉越錢氏累官至銀青光祿檢挍御史大夫故請危公補書以足前銘之未備葢孝子慈孫昭先徳埀後𦙍義當如此余先世亦仕呉越譜牒所載有累官至檢校尚書贈司空者每疑錢氏據有兩浙時然皆臣事中國其官屬例出表授固唐臣也如吾先世所得官封已非唐舊莫可得而曉欲求呉越備史攷之世亦無有獨五代史呉越世家言其自唐莊宗賜玉冊之後其官屬皆稱臣則其官制不承唐舊可知已今又見樂氏之上世所得官封如此以此觀之錢氏之臣皆不稟命于唐無可疑者矣良字仲本博學有文章為時所推重今被徵入朝以茲巻請識余既得博所未見以祛平昔之疑因併著之

  䟦海寕楊氏族譜序後

  右海寕楊氏族譜序一通前進士榮君子仁為其從游生琦著也榮君叙述有法大意以姓氏之學不講則譜牒不明而世次紊琦知出此是能崇本者故榮君為之叙述以奬進之余聞宋南渡後刑部侍郎楊由義實居海寕有文學氣節嘗使金抗義不屈文公先生稱其忠義大節夷夏稱歎其子九鼎帥蜀亦死金人之難吾意琦為刑部之後今攷其所自出乃出北漢將楊無敵號令公者非刑部後也海寕楊氏如令公之後乃有如琦者請于名人叙入以發其先徳而刑部之後乃泯焉無聞何也忠義之家必有守其宗緒而弗墜者尚當訪之

  周府君墓銘補遺

  新城周昉既得宋内翰銘其先府君節孝先生之墓又謂一䕫曰昔汴人從宋南遷時其居杭者殆不一姓獨昉之上世卜居新城仕雖不甚顯而以禮義為家法髙祖府君嘗曰人道莫大于崇本嵗時祭祀人或畧之非崇本之道也别置祭田二十畆以遺子孫儲其所入以備時享中更多故田入於他姓我先人既理家政嘆曰他業或可廢也至於祭田斷不可廢廢之非獨遺先志虧人道矣乃備已帑復其田於是吾族時享之盛如初而銘偶畧之嗚呼古者士大夫之家必有圭田以供祭祀士無田則不祭非不祭也士位卑授田有弗逮不能備物以獻耳後世有能出私田為祭祀之資盖亦禮以義起之意周氏之上世既克行之而節孝府君又復之於既失之餘使時享之禮不墜厚之道也府君以至孝稱元季之亂不屑茍祿以汚其身行應私謚至於復祭田之事尤足為薄俗勸昉端慤有至行惴惴焉惟恐沒其父之善銘既不及故敢不讓而為補書之

  

  勸農文嵗戊午代杭州府官作

  古者長民之職凡以農事而已其故何也盖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非他事比也故天子有親耕之典而近代守令至以農事繋銜我國家之興尤重茲事自京師以達於郡縣申嚴祀事曰社稷曰山川曰風雲雷雨有祈焉有報焉所以致如斯其誠者無非為農事尔杭領縣九提封千數百里地勢所及東南控引江海西北接連山谷民生其間雨暘稍愆輒以旱澇來告盖嘗登進父老於庭而問其所以近江海則其勢平下憂恒在澇地入山谷則其勢髙亢憂恒在旱此其大較也夫旱澇者天時也而所以備旱澇者人事也人事之不盡而委之於天未見其可也方春東作始興為爾農者耕墾之有日程播種之有時𠉀爾農必為之力而慮之審矣而所以為旱澇計者吾則為爾言之地而平下也則宜髙其圩岸以防澇髙亢也則宜廣其陂池以防旱是故言水利者在於謹蓄泄其法如是而已為農而能用力於此將見嵗入且倍雖有旱澇可無乏食之患矣吾沗佐郡值太守去官恒慮催科頻繁而撫綏不至頼方面重臣為之綱維二三僚友為之匡贊庶㡬振其不逮嵗二月之吉勉循故常躬秉耒耜以率爾農爾尚告其隣里鄉黨聖天子在上和氣致祥必有豐年而有備無患乃先哲之明戒矧爾農乎爾其勉之其或不順于父不敬于兄不睦于婣黨以賭博為賢以爭鬬為强以訟訐為能而不務農事律有常條

  祝文

  昌文侯祝文

  惟神以武畧為宋岳武穆王飛前驅著有勛績附見宋史岳飛傳中及王不幸被誣神用不顯其後王誣既雪神䝉錫諡牒令廟食京學以相文化寺中舊有故牒近以典守者不謹失去而肖像猶存一䕫至學之初咨詢故實敬仰神庥式陳明薦敢告

  祭文

  祭朱長史文

  維洪武九年嵗次丙辰夏四月甲申朔越十有三日丙申友生杭州府學教授徐一䕫謹以清酌時羞之奠致祭于亡友晉相府長史朱君之靈曰惟君之材䟽通俊邁可備顧問可禆經濟惟君之學該洽辯博上探洙泗下泝濂洛惟君之文精確深淳逺窺姚姒近追漢秦脩辭求道我蚤有志倀倀靡適誰其我惎求友四方君不我棄以學則講必析其㣲以文則評必抉其疵以志則礪必崇其卑我則不逮君實振之君有史才克兼三長有事編摩非君孰當六年之秋詔修國史起君于家俾預斯事取道而西過我論堂死生契闊話言不忘余雖不才尋亦被召君前我後相顧一笑沉沉華舘在殿之西執筆相從揚𣙜事辭朝言譆譆夕言詒詒偕入而出渉歴三時自我索居埀二十載于茲合并豈不慰意我還職教君登詞林中外相望實獲我心今年正月有書見貽云入晉邸為王之毗寵榮有加聲聞日至顧余濩落莫之敢企胡為一疾遽至不支始吾不聞既驚且疑終吾有聞涕泗交頤江湖寥落故舊無㡬嗚呼吾友又至於此含哀莫宣聊以辭矣嗚呼哀哉尚享

  祭陳叅政文代安布政使作

  洪武十年嵗次丁已十有二月乙已朔越十有三日戊kao午浙江等處承宣布政使安某謹以牲醴庶羞之奠致祭于故河南行省叅知政事陳公之靈曰邇者朝廷選外執政公受上知往領汴省我則無能詔與公並公負其材自持甚力有不公如弗假以色不鄙謂我見謂亮直有論有建公倡于前我贊我襄用底罔愆經時五載曾無間言譬之作樂金石相宣茍或慸滯則音不完公性介㓗物莫能累每退自公寂無媵侍維我與公弗間此彼公心弗懌酒杯相慰公體弗寕食衣是視職則同列義則同氣興念疇昔我心實悲滄江嵗晏有來靈輀情兮繾綣矢之以辭有肉在俎有酒在巵𠖇靈如在庶其鑒之嗚呼哀哉尚享

  祭陳叅政文

  洪武十年嵗次丁已十有二月乙已朔越十有三日丁已杭州府學教授徐一䕫訓導常貞王裕謹以清酌果脯之奠致祭于故河南行省叅知政事元禮先生陳公之靈曰惟公問學辯博器局超邁自視甚髙不溷當世其視義也若泰山之重其視財也若一羽之輕故公之居官也氷蘖之操可以礪貪鄙其交友也金石之誼可以託死生嗚呼材非不髙也時非不遇也位非不顯也而柰何乎天者之難憑滄江嵗暮凍雲含雪靈輀在茲曷勝嗚咽追想交游一奠為訣嗚呼哀哉尚享

  祭常山長文

  維洪武十二年嵗次乙未閏五月丙申朔越二十有九日甲寅杭州府學教授徐一䕫訓導何敬髙譲以清酌時羞之奠致祭于故宣公書院山長先生常君之靈曰惟君賦性介特履行淳固蚤嵗南游明經是務春秋大㫖筆削所存熟精胡氏弗媿専門呉山之隂以學以斆惟利與鈍恬然罔較中遇漕試獲展所長聿振教鐸宣公之鄉俄值更化奔播以旅言返舊游莫或寕處有詔興學辟士于庠僉謂經術非君孰當童冠侁侁眷言受教經時八年克著成效蒼顔白髪居然老成出入學校後輩典刑偶值數竒遽嬰時沴六月徂暑奄然而逝嗚呼常君模範是資豈謂一疾遂至于斯名止一薦年止七袠室家遲暮箕裘零落嗟我與君相識廿年迺于茲學復相周旋一日不見竟成永訣追念疇昔中心如怛爰率諸生治宂與棺既曰無歸在義則然北山之麓其原深厚庶㡬魂魄永安于久嗚呼哀哉尚享

  

  鄒母傳

  凡女婦修其職者非難惟動必以禮之為難禮婦人無外事送迎不出門見兄弟不踰閾春秋之季公甫文伯之母季康子之從祖母也康子見之䦱門而與之言仲尼聞之以為别於男女之禮是時孔子在魯而獨有取於公甫文伯之母則魯人之不能守此禮者亦已多矣不意百世之下乃有如鄒確之母者焉確之母李氏登州黄縣人性貞慧而知禮自其在父母家以至于嫁凡所謂女婦之職如治女紅主饋食與事其舅姑與夫勤儉恭順悉可為姊妹妯娌矜式且動必以禮足迹未嘗出户限一日夫族有合兩姓之好為酒食以召姻黨者姻黨見鄒母咸愕眙相視莫識為某氏及就序乃始知之其後其夫用門功得六品武官南戍錢唐有湖山之勝方春時邦人士女競事游衍以為樂確與其昆弟謀曰盍亦奉吾母為樂乎乃治游具請于母曰湖山甚佳幸大人及時一游其母曰爾為我子乃獨不能以禮事我吾聞婦人晝不游庭而可逺適湖山事逸樂耶確等慙懼而退以此言之鄒母可謂以禮自守者矣使生孔子之時其不與公甫文伯之母並稱哉鄒母又有女嫁為同邑周仲賔妻後仲賔調贛之瑞金簿以非辜就逮仰天歎曰吾夫死必矣吾出門安適遂投舍後池水死談者咸謂得之母訓云因併著之

  墓誌銘

  平陽王公墓誌銘

  平陽王公以洪武九年九月二十七日歿于里苐其孤鐸時為浙江布政使司左叅政又十有五日叅政方坐布政司涖事忽訃至驚慟欲仆地即還寓舘設位奠哭如禮且走文書告于朝明日匍匐往弔叅政在苫次輟哀謂一䕫曰走不幸罹此大故誠䝉予告獲申情事惟是先人之行實所以掲之墓以示久逺者惟子是託予固辭不獲乃叙而銘之公諱思義字恭讓世居平陽府洪洞縣之郭上里曾祖某祖某皆潛徳弗耀父叔謙以長子允恭貴贈某大夫某騎尉澤州知州母范氏繼劉氏贈某縣君公天資樸茂不喜表襮性極孝友事澤州府君以至行聞伯兄允恭仲兄思忠皆有材行公事之尤謹平居未嘗有違言忤色平陽陶唐氏所都也其俗素尚勤儉而公勤儉有加貲用日益以饒以世俗分財異居為恥誓弗分異以為家法仲兄有子曰誠於叅政為兄公嘗語之曰爾年稍長其經紀吾家俾鐸力學且曰吾平生未嘗為不善事以累子孫必有光大吾門者吾聞積善之家必有餘慶作餘慶堂以自見誠亦克承公志凡涉經紀之事一不以委其弟而叅政得専意於學會國家誕興文治叅政遂以春秋貢于其鄉既至養材胄監㝷以選侍讀王宫未㡬攝監察御史敭厯有聲超授前職階中奉大夫公之餘慶於此而驗公生於大徳已酉六月二十四日享年六十有八配劉氏子男一鐸也以某年某月某日𦵏于其里東岡之原公之行實難一二舉而予之生也與公相去逺未嘗承顔接辭不得詳也叅政授余以其大者如此嗟乎為善而有餘慶可以審其徳矣雖然為之也𠖇𠖇報之也昭昭其徳不亦可述已乎銘曰

  冀州之墟古帝所都遺風攸存俗朴以勤爰有善士惟善是履埀休委祉以有令子際遇盛時爰躋膴仕謂非為善而至於此是猶弗種而穫是俟洞嶺之陽有隆其岡爰卜新阡以固其藏有或弗似視此刻章

  元故保冲大夫江浙等處官醫提舉倪公墓誌銘

  故保冲大夫江浙等處官醫提舉倪公既歿之九年其孤伯溫持其姻友前鄉貢進士卜埜所狀世系行實拜而請銘曰先人有潛徳而未有為不朽之託者不肖孤實疚心焉惟先生哀而賜之銘余辭不獲乃序而銘之公諱居敬字行簡世為杭州人其先嘗以醫仕宋而未甚顯父諱垕號信菴為醫始著信菴府君嘗遇異人授以秘方其法揉劑為膏用以愈瘍瘍者受其劑即愈杭地大物衆有瘍者輒趨倪氏一時言瘍醫者莫不曰信菴信菴云公之生也承家傳之秘府君既歿事其母徐夫人至孝夫人嘗戒之曰爾幸承世業惟能益廣其道斯不忝于前人公承命惟謹遂兼精岐黄之書以及諸家方論察脉辯證究極内外之所因以探表本以驗虚實而知疾病之𠉀故其為醫或遇竒證輒取神效於是倪氏之醫擅名大方矣至正中用薦補杭州路醫學正㝷為醫學教授善以其術淑人三皇廟壊則捐已資新之陞江浙官醫副提舉階成全郎會外兵攻城附城居民奔竄入避多依釋老宇下草栖露宿上漏下濕以故時疫大作行省丞相逹實特穆爾捐金市藥命公枚視之公以為已任為人切脉授藥無倦色頼以全活者亡筭改官醫提舉階保冲大夫時行省丞相得承制行事雅敬公以公活人功多不宜久處散地遂由官醫提舉特轉五品流官同知江浙財賦府事換奉訓大夫以寵褒之公曰醫吾職也固辭不受而行官醫提舉事如初杭既内附方屏迹家居天兵下呉門士卒有犯霜露而違節宣者時開平忠武王總兵問醫於左右有以公薦者即遣使具舟迎公至軍前療之無弗愈者其辭還也贈白米二十石錢幣有加公涉歴日久方將優游湖山以佚其老俄得㣲疾而卒洪武四年十一月三日也享年六十有二其生之嵗則元大徳已酉之四月十又一日伯溫以是月十又一日奉柩𦵏于錢塘縣栖霞嶺掃帚塢之原公配宋氏諱徳原婦徳母道皆備後四年卒奉以附焉子男二長伯溫也娶龔氏次叔正娶沈氏叔正後公六年卒亦附墓次女二長適同郡李思齊次適沈禮孫男三人長某次某女一尚㓜公天性醇篤恂恂然有古君子風官自醫學正三轉而至提舉階自成全郎一轉而進保冲大夫人皆榮之而公處之泊如也當顯榮時勢得致公醫者非王公大人則髙門巨族而閭閻單人窶士雖有病劇甚莫或易致之而不知公一以濟人利物為心彼單人窶士一走告之汲汲焉屏去騶從以袖褁藥折入委巷徑造病家恐後病家見公至惶恐謝曰不意長者乃肯辱臨吾門公曰非也吾道然爾公嘗築堂署曰尊徳南行臺御史大夫強通聞之曰倪公殆無媿於此者為書三大字畀之故公之歿也街童巷叟亦痛惜之嗚呼倪公之於醫如此而太史公稱倉公之師以富給故不為人醫獨何心哉伯溫姿粹雅有學有守能世其醫今選為杭州惠民藥局提領銘曰

  九流之塗各適其正惟醫之設切於民命六氣之淫疇克免之彼以富給而靳於醫如見入井而不引手相其所存嗚呼曷有恂恂倪公為徳自𠂻視人之疾如疢在躬凡百病家有召即赴不以顯榮而棄單窶惻隠之發如火始然曷肯計較以虧其全是有令子溫其如玉爰食其施以似以續北山之原有封若堂既固且安子孫其永昌

  元故將仕郎建寕路錄事兼防禦事韓君墓誌銘

  嵗行在未之十月友人韓君致用有失聲之疾既而稍差告於始豐徐一䕫曰吾近者音吐不揚此一經受病也吾殆不久於世子素知我能及我未死時為我著埋銘亦足𢠢也余謝之曰禮無是也吾誠後死銘君未晚何用太早計耶後一年為洪武十三年十月甲子而君果卒年五十有九其孤師可以明年某月某日奉柩𦵏于會稽縣上管鄉昌源先塋之次衰絰蹐門請銘曰先人臨終時囑師可曰徐君嘗諾我以銘矣必得徐君銘乃有以慰我於地下先生其勿辭嗚呼詎意吾果銘君於一年之後哉江湖寥落失此良友尚忍不銘之哉乃序而銘之君諱諤姓韓氏致用字也其先相之安陽人宋司徒兼侍中尚書令魏國忠獻王琦其十世祖也靖康之亂忠獻之曾孫朝請大夫尚書左司員外郎直秘閣知饒州累贈金紫光祿大夫膺胄始定居于越則君之七世祖也曾大父將仕郎桂甫大父義行先生亢宋亡始不有禄仕博極羣書研精性理之學與其從弟莊節先生性自相師友先後師表當世父耘之亦以文學書翰知名母魏氏君之生也有文獻之懿耳濡目染無非詩書禮樂之訓經史百氏博覽强記為文老蒼不作嫵媚語然亦好古法書名畫彛器之屬以資博雅與人交情誼周至或行檢有不謹者輒謝絶之且急於義見人窮約若自已致必盡力振之嘗過嘉興有故人子貧不能𦵏其親君惻然傾已槖𦵏之身饑寒不恤也力學制行聲譽日起時天下承平大夫士之過越者必慕與之交名公鉅人如歐陽文公黄文獻公見其文行器識亦數為延譽而張内翰翥危内翰素待之尤厚有請必為論著弗靳或久不相見輒枉書問𠉀浙東部使者嘗薦補太平路儒學正不就後王御史餘慶余御史觀薦之于朝擢溫州路儒學教授乃稍起就職東嘉學者聞君至爭自鼓舞曰是為義行先生之孫莊節先生之從孫必能以經術淑我君既至首延明經士分經以教而已坐講堂上辯析經史疑義以牖導之三年皆有成及考乃欲引去學者爭共挽留之又居二年朝廷乃調建寕路錄事兼防禦事階將侍郎遂移病不赴俄值更化蒐羅舊所用士而用之君曰吾非膚敏也亦從吾志爾初忠獻當唱苐時太史奏日下五色雲見後金紫卜宅乃在越之五雲門君因自號五雲生其卜築鑑湖上亦名曰五雲書屋君之歸自永嘉也書屋無恙因閉門却掃不接人事日以著述為職業曰書屋固不負吾也晚無他好獨好文字手抄竒文成帙時出而誦之或他適必訪學古之家與之極論論不合輒巻而去錢塘其舊游也素稱文物都會亦時過浙河訪之運去物改徘徊四顧度無合者則折而過余曰斯文在子吾觀子文理粹矣而氣加充必傳後行逺吾死必以銘累子故君之嬰疾也即欲以銘事屬我今死矣茍弗有請吾猶當銘之矧其孤請之固哉君平生所著述有五雲書屋藁六巻重定先世祭式一巻彚粹魏國家集十二巻類編名人詩文八巻名人尺牘一巻君嘗一娶有竒疾不乳而歿遂不再娶以從兄謂之子為後即師可也師可亦嗜學克世其家云銘曰

  魏國世澤有長源其流愈逺愈弗堙錄事承之播清芬毅然直往志不羣擯却羣飛肆孤騫曰吾不敢媿吾門好古學慕揚子雲獨行與元徳秀倫誰云今人非古人同流合汚世泯棼斯人云亡孰可親有悲弗紓述茲文元故將仕郎金玉府軍器提舉司同提舉夏君墓誌銘

  錢唐夏君以洪武七年甲寅六月十又二日卒其年八月丙申𦵏于錢唐縣龍井義安鄉積慶山之原明年乙夘四月十又七日其配錢氏亦卒其年五月庚申朔合𦵏焉君歿八年其孤仁夀以未能昭揚先德日夜疚心於是以郡人周昉之狀拜而請銘按狀君諱應祥字〉 姓夏氏世為錢唐人曾大父莊妣張氏大父億妣呉氏父良妣曹氏君之上世俱隠德弗耀元置行諸路金玉總管府于杭治百工之事其官屬頗盛君始用薦為其府雜造局大使改金玉局大使稍陞軍器局提舉司同提舉階將仕郎尋移疾去君為人端重而詳慎處鄉黨一以謙抑自持平居無疾言遽色或倉卒臨事亦由由然自如不少變其常度性不嗜烹宰家故饒財未嘗以口腹之欲傷物命一禽魚之㣲亦不出獨意烹之或會親友珎羞異饌一取具於市庖人至不煩操刀見人饑寒尤矜恤之所督𨽻局工類多單人細户或内府需器用急工集局晝夜併作而有寒餓色輒戒僮僕為飲食餉之不吝君平生切於濟人利物方其仕金玉府時以日月積勞得八品官循資而上紆金曵紫不難至而勝國之制士以雜流進者終不畀以民社君自度不足以逹故寕棄去恒自誦曰匹夫而欲濟人利物無他術也惟醫藥可爾君素習岐黄氏書諳和劑法乃聚藥材按古方書製為丸散大開藥室于郡城之夀安坊以待凡病家之需視貧不能自存者則施予之君又以藥材多出殊方異壤其不易致者一藥或價直百金世醫往往以近似者代之坐是多弗效者君恒以為病故君居藥不計價直備陸海之所産惟所用之至於本藥性之溫凉以定君臣佐使之宜必躬為斟酌等分而成劑其言曰此人命所繋不可忽也故其藥劑號稱精絶服者輒效錢塘地大物衆凡需藥劑者悉趨夏氏之門矣初君置藥室以所居坊名其堂其意以謂吾以醫藥濟人人必夀且安也已而如其言稱說其徳者盈耳君竊自喜曰吾志遂矣乃屬其家事于其子時時杖履逍遥山水間以為適如是者數年而歿其歿也猶戒其子勿輕藥事君生於大徳四年壬寅十二月十又五日歿之嵗葢七十有三云其配少君一嵗淑慎有婦徳善事舅姑處妯娌間有禮意族黨稱之且克以儉素相其夫起家自其夫之歿以哀成疾逾年亦卒子男一即仁夀也女二長適徐錫次在室孫男二長曰時次曰禮嗚呼有濟人利物之心而位不稱其施卒頼醫術以施其不謂之仁人君子也哉仁夀有學有守克繼父志者也銘曰

  恂恂夏君篤仁慈蘄以惠澤濟癃疲位不滿徳嗇其施六氣之淫有癘疵按證授藥以療之俾夀且安各熙熙豈必有位乃可為施徳不食報不遲積慶之原土廣夷儲祥委祉後𦙍宜有欲諗之視刻辭

  朱處士墓誌銘

  古者士修于躬誠推其道詎止于家而已而崇教範俗之具實有在焉成周以徳行教民而賔興之漢舉孝弟舉孝亷詔無虛嵗宋處士必以科目又詔舉八行士生其時亦可以行其道矣而勝國之制取士必以門地雜流次之科目又次之不幸楚産之士又遭隂廢故夫里閭之間雖有夷齊之亷曾閔之孝亦僅克施為一家之政終不使之有位以行其道而士亦以是不能有譽於天下後世不亦可悲也夫余觀海寕曹彦仁所狀朱處士之行誠有如余之所悲者焉處士性介特髫齡時已卓然有識見年十六丁外艱服闋又丁内艱年方弱冠連遭家難克自感厲故其治䘮不徒致哀而止𦵏祭必以禮曰吾不能盡於大事吾弗子矣有異母兄二事之甚恭順曰母異而氣同也同居同㸑未嘗有違言宗族頗盛屬有親䟽居有逺近待之煦然有恩意其待外婣亦然至於交友尤敦相恤之義元季之亂四方衣冠之士多避地其里中貧不能存者有之喪不能舉者有之處士頗饒於財語其子曰世事如此吾何可獨厚而不周之乎於是貧不能存者振之喪不能舉者𦵏之人至稱為長者處士之行如此使當是時選舉之制如周如漢如宋若處士者其所見詎止如是而已然處士亦頗尚隠操以自潔為賢嘗讀易至履之九二曰幽人貞吉處士曰貞不溷俗故吉因自號曰貞白道人其後専制方靣之人收攬材俊以自雄長屢徵不就卒以貞白終身得年五十有二至正廿一年某月某日也其歿也前進士嚴君瑄哭之以詩大抵皆悲其懷徳弗售而又不得上夀以歿已而寓公遊士哀挽相繼亡慮百數十首亦足以見其為人矣處士諱景仁族出徽國文正公五世祖始遷鹽官即今之海寕其詳具見所著世譜故秘書卿宣城貢公實序之大父某父某世有隠徳母李氏繼陳氏其配賈氏恭儉慈順為婦有婦道為母有母徳後十二年卒得年六十有五子男四長演次濟次浩次源女二長適賈某次適張某孫男二曰某曰某孫女八曾孫男二曾孫女二其孤以歿之年某月某日𦵏于其鄉湖塘村先塋之次其配祔焉嗚呼士固不自衒也夫使為善者不得其職而名之不副世必有任其咎者焉銘曰

  粤惟先民所尚以徳其積在躬而施于國其施伊何穆其休風薰蒸融液化偷為忠後世賤徳以爵為貴或豐于積而嗇于施道徳之意泯然于斯匪屯其躬式屯于時有嘉處士徽國之出少失怙恃為善孔力行則多有一命弗加厚積弗施君子之嗟有墳隆然湖塘之側吉人斯藏過者其式

 

 

 

 

 

 

 

 

 

 

 

  始豐稿巻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始豐稿>

 



  欽定四庫全書

  始豐稿巻十

   徐一䕫 

  雜述

  歐陽公書王彥章事

  古人為文非徒然也蓋必有為而作宋至慶厯蓋已四十年不用兵矣一旦趙元昊叛兵聚西陲歴四五年而攻守之計不决歐陽公獨持用竒取勝之議朝廷不以為然而邊將多失機會公以梁將王彦章之善於用竒也故於其事獨惓惓焉彥章姓王氏鄆州壽張人號王鉄槍事梁至宣義軍節度使梁晉交争河上之戰凡數百合彦章戰輒勝至於徳勝之戰尤竒末帝時小人段凝用事忌彦章功名唐兵攻兖州故與羸卒遂至於敗見執於唐死之歐陽公著五代史既列彦章於死節傳而加感憤嘆息其後在河北又得其家傳并畫像以家傳補舊史之畧以畫像損壊重加補緝且為著畫像記至於徳勝之戰傳既書之畫像記復申言之不厭於複其所以然蓋致其希慕不可及之意而警發當時用兵者之不尚竒也議者以謂古之良將多矣歐陽公何獨惓惓於彥章其意蓋不足於公也夫公不舉古之良將而獨舉彦章非謂古之良將不善用竒也蓋舉近則人易知所謂殷監不逺在夏后之世是也若謂彦章事梁為亂賊之黨而以其死為徒知食焉不避其難之為義則尤大非且自古亂賊莫甚於漢之莽操梁雖倔起乗唐衰而取之視莽操尤當末減且揚雄嘗事莽矣荀彧嘗事操矣彦章起自卒伍素不知書尚得而外之哉彦章之事梁政如舅以嬖妾為妻為之婦者何敢不以為姑乎茍其說行非特不知歐陽公之意有在且不知五季之世死節之臣為不多見使彦章之忠義不白於天下後世無以為人臣勸因著於篇

  宋行宫攷

  宋行宫在杭州鳳凰山下即唐以來州治也按咸淳臨安志建炎三年二月髙宗詔以杭州為行宫時執政奏屋宇隘陋髙宗以百官六軍未得其所不御正寢紹興元年十一月詔守臣徐康國措置且命不得華飾二年南門成名曰行宫之門三年以百官遇雨坭行非便詔梁汝嘉創廊廡於南門之内十八年名南門曰麗正北曰和寧東苑門曰東華二十八年始增築禁城而其宫殿之制六㕘官起居與百官聴宣布則曰文徳殿謂之正衙其四㕘官起居則曰埀拱殿謂之常朝曰紫宸殿則上夀御焉曰大慶殿則朝賀御焉曰明堂殿則宗祀御焉曰集英殿則䇿士御焉此四殿者皆即文徳殿隨事而揭名未暇専建也後殿有四曰崇攻一名祥曦曰福寜曰復古曰延和福寧則寢息之所復古則燕閒之所而延和在埀拱之後遇聖節冬至正旦寒食齋戒或避正殿則御焉曰選徳殿則孝宗建以為射殿曰緝熙殿則理宗闢以為講殿曰熙明殿則度宗改東宫之益堂為之置經籍其中以肄習焉而講筵延閣則在禁中髙宗之將倦勤也即秦檜舊第更築新居其内禪也則退居之名曰徳壽孝宗之内禪也改名曰重華而居焉不更作也至於東宫初無定制蓋宋諸帝多由外邸入繼正統不遑築宫如孝宗之資善堂度宗之益堂皆在宫中遂以為就學之地至於臣僚之署獨學士院在和寧門内蓋放唐北門之制也郊社圜丘則在嘉會門外龍華寺西太社太稷則在觀橋東北其地北有靈池九宫貴神壇則在東青門外一里籍田先農髙禖等壇皆在嘉會門外南四里理宗以南渡後依海建都宜以海神為大祀又立海神壇於東青門外太平橋之東宗廟太廟則在瑞石山之左即鳳凰山左翅也景靈宫則在新莊橋之西蓋太廟乃宗祀之常而景靈宫則漢原廟之制也又有欽先孝思殿以奉神御則仍東都之舊置在内中閣則自真宗御龍圖閣召近臣觀太宗御書及古今名畫其名昉見仁宗召輔臣於天章閣朝拜太祖太宗御容則不獨藏書畫也南渡後遂令修内司復建諸閣太宗閣曰龍圖真宗閣曰天章仁宗閣曰寳文神宗閣曰顯謨哲宗閣曰徽猷徽宗閣曰敷文不忘先也而髙宗閣則曰煥章孝宗閣則曰華文光宗閣則曰寳謨寜宗閣則曰寳章諸閣皆在禁中閣置學士直閣苑囿凡五處曰聚景園曰玉津園曰富景園曰翠芳園曰玉壺園聚景在清波門外玉津在嘉會門外富景在崇新門外翠芳在錢湖門外玉壺在錢塘門外集芳在葛嶺其後理宗以賜其相賈似道為第宅云南渡後宫室不過如此若夫苑囿之設亦不過奉其親宴㳺非荒嬉也徳祐二年宋亡元有司封鐍以幼主北行明年為至元十四年民間失火飛燼及其宫室焚燬殆盡後十年西僧嘉木揚喇勒智言於朝即其基造佛寺五曰興元曰報國曰白塔曰般若曰小仙林塔一曰尊勝而壇廟亦皆夷為民居僧舎元末之亂張氏毁塔造城五寺亦就廢今姑識之

  吳越國考

  呉越國在杭州鳳凰山下其子城南曰通越門北曰雙門錢氏納土後二門猶存臨安志載呉越錢氏造而不言在鳳凰山下宋政和二年孫沔守杭蔡襄為沔撰雙門記内云吳越王依山阜以為治而雙門置木石錮金鐵用為敵備沔以為非禮制改作之則錢氏宫室在鳳凰山下無疑髙宗南渡駐蹕杭州徙州治於清波門内今州治是也但宋南渡即其地為行都故後人但知有宋故都而不知有錢氏耳初錢氏以强弩射潮築隄捍國而以鐵幢識其射處以今驗之去鳳凰山僅二百許步此足為證錢氏當五季據有兩浙八十餘年亦頗有功徳於民詢之故老已不知其建國之處弔古者無從質焉呉越舊有備史今亦不存因修新誌補其闕畧云爾

  

  崆峒外史畫像贊

  溥氏千人之特道全顯晦學兼儒墨慕古人之行以礪其操服今人之服以溷其跡淺而言之排人之難不以為功拯人之危不以為徳學士大夫稱為畏友公侯貴人待以揖客若論其至物我兩忘以蘧廬等天地真幻一視以浮漚為今昔蓋廓乎不知其所容而邈乎不知其所極也此其為人又安用問其所居之有東西南北指崆峒於無何有之鄉稱外史為員外置之軄也耶

  耿㕘議小像贊字申叔

  軀幹秀挺心氣和平起居語黙不肆不矜蚤探經術得義理之奥晚佐方岳擅政事之名雪鬢霜鬚志操彌礪金章紫綬品秩方陞威儀聳乎朝著聞望孚於鄉評是為南陽之人物抑將追蹤於洛社之耆英者乎

  徐良夫小像贊

  心閒意暇神完氣清撓之不溷挹之不盈閉户著書求四子傳授之緒出門嘯傲得五湖煙月之情知之者以為曲全其道而不知者以為欲以塟枅事屬其家僮而去其父年已老自傷其子死不以命容顔〉 憔悴比入見上顧其老不使任事賜還鄉里其還也語余以枅死狀悲不自勝余亦為之欷歔於邑且求余誄之余固未暇其明年春自定海貽書於余曰吾兒已塟而吾舐犢之情不能自已既為著其生死嵗月納諸壙子忍不畀之言乎因繫之以辭以紓其哀其父名良字仲本辭曰嗚呼人之生世有萬不齊不賢者或有不虞之譽而賢者乃有無妄之菑如樂氏子者可謂賢矣至於如此而死哀哉雖然知子莫如父為之父者既有以慰之九泉之下則夫枅之不幸亦又何哀

  

  餘杭縣重建廟學記

  杭之餘杭縣肇置於秦至宋景徳中始有廟學規模卑隘紹興中以法喜院改作之面勢稍宏敞時宋行都在杭廟祀絃誦為畿邑之望涉元弗替如初其後燬於兵會聖朝更化首詔州縣興學知縣梁初至始作講誦之舎以居師弟子員至於廟宇兩廡皆未遑也而初以代去教諭王奎訓導朱義鄒濟相與言曰學必有廟此獨未備奈何未幾知縣王原良繼至奎等首以為言皆曰是禮殿何可後踰年政敷民和乃鳩材庇工作禮殿六楹崇若干尺廣視崇加若干尺深視廣減若干尺有竒宏深靚奥以妥先師之神四配十哲以次就列而廟貌一新矣既而縣令丞又以秩滿去至於明倫之堂習射之圃治饍之厨儲粟之庾以及祭祀之庖庫作而未完奎等方以為憂主簿楊銘徳後至奎等又以為言曰是吾責也豈可使前緒弗就於是未完者悉完之肇工於洪武十六年正月某日至四月某日而後訖工而凡學所宜有者無一不具至是教諭訓導相與謀曰吾邑廟學自入國朝經時十年始克大備厥惟艱哉不可無述以示久逺乃使邑士韓守中來請文以記余乃為之言曰古者論士於學士初入學則釋菜於先師無廟也漢或有學無廟唐或有廟無學而其論士亦皆不盡出於學而近世之制有學必有廟於是乎論士焉且學之設所以聚人材而教育之固若無資於廟然世必致隆於廟者蓋吾夫子上傳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道而集厥大成顔子曾子子思孟子以及羣弟子則皆傳其道者也今焉衿佩濟濟朝斯夕斯誦其書而求其道非不欲聞一而知十也然而道徳之光輝不可得而親見矣必有神棲聖止之地以萃其景慕之心斯足以為成徳達財之助成周論士於學而士初入學必釋菜於先師意蓋如此初國家之興學也既因郡縣之版藉而定師弟子之員額設為教條限以嵗月責以成效亦既升舎選登仕藉彬彬然矣尋又申嚴貢舉之法至於春秋釋奠肇隆於太學闕里未徧於天下乃者又敕郡縣通祀犧牲制幣以次俱升儀文之盛視昔有加焉嗚呼國家推大其制於學與廟其造就人材之意蓋無所不至矣若夫為之師以教為之子弟以學其有不愓然於斯者乎餘杭山水之邑其民亦多秀而知學昔者龜山楊先生以程門髙弟唱鳴其學於東南而我紫陽朱文公實承cq=365道統之傳則先生啓之也先生蓋嘗宰邑於斯其流風善政猶有存者夫以秀而知學之民而生長於先生過化之地又幸而遭值國家崇儒重道之日所謂千載一時也士寧有不自激勵而奮起者乎自今而後吾知餘杭之俊秀出為時用必也暴白儒效以副聖天子一新學校之良法美意矣謹為之記以俟

  思政堂記

  姑孰阮竹友先生剛介有守隱居南陵之野績學累行不求聞於人鄉評所及稱其賢者如出一口洪武十五年春天子發幣聘起天下賢士講求治道時應詔者肩摩踵接先生亦預旅見於天子之廷既而遣還以待後命今年夏六月勅㫖及門先生即日戒道入覲如初獲自布衣超拜四品官知杭州府先生既拜命不俟騶從以一童自随擇日上官視事既逾月自念一介之㣲而受國家一郡之託其何以報郡有公廨一區在府治之後深奥靚密郡守退食之所也先生善楷書乃大書思政堂三字揭於兩楹之間其意以政有所未逮則於此而致思也且屬余記之余告之曰思之於人大矣天下之事未有不思而得者以周公之聖一有不得於心猶且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况衆人乎杭為郡領縣九地大物衆古昔稱為都㑹雖錢穀之入於大農者差劣於他郡而五方之民所聚貨物之所出工巧之所稡徵輸之所入實他郡所不及而其治密邇使者府凡朝廷有所須文書下使者府差次頒之杭承約束又在他郡先故為郡於杭者尤難一或不得其平並縁為奸者衆是以獄訟繁興𡚁如蠭午有不可勝言者夫欲平其政如之何而弗思此政之所以貴乎思也而思也者是非得失之所由决也夫心之官則思思則知慧生而是非得失判然於胸中大抵人之知慧多汨於耳目紛擾之時而得於神氣清明之後鄭有大夫謀於國則否謀於野則獲者此也非其知慧有豐嗇地有静躁耳先生致思於退食之地厥有㫖哉然嘗觀昔之為郡於杭者莅官之暇輒多作堂以寄其髙曠之情若唐白太傅之虚白宋梅龍圖之有美蔡端明之清暑是也今先生莅官云初不假締構乃獨以思政名堂推其志之所在視白太傅之虚白梅龍圖之有美蔡端明之清暑孰勞而孰逸哉雖然時有古今事有簡劇故治有勞逸其勢然也今天子方加惠斯民他日先生報政於朝書最上考䝉增秩賜金之寵光被茲堂不其偉哉則彼虚白有美清暑之適又何足羡哉

  樂清軒記

  君子未始無所樂也而衆人之所樂者君子有弗與焉是故羊豕以為羞粉黛以為飾絲竹以為驩此衆人之所樂也而君子則曰吾羮藜飯稻不必羊豕之美也縞衣綦巾不必粉黛之靡也誦詩讀書聲若金石不必絲竹之嘲轟也是則衆人之所樂君子蓋有弗樂者焉若夫君子之樂在此而不在彼則其為樂不既清矣乎鄭君桂芳學廣而行髙隱居姑孰之野安意肆志乎恬淡寂寞之鄉而於世俗紛華之事漠然不相入若將以老其身焉者鄉大夫數剡薦之卒辭不就㑹聖天子大召天下遺逸士制書有曰共論治道以安生民於是鄉大夫以君薦既詣闕親䝉清問奏對稱上意擢知杭之錢唐縣為民選也既眡事治其公署之東偏為退食之所而顔之曰樂清徵予記之予告之曰清者濁之對也人之情不入於清則入於濁甚可畏也今君奉天子命為一邑長臨乎吏民之上禄足以自豐權足以自用而其所治又在東南華麗之地湖山之秀人物之繁陸海之儲蓄何求而不得使資以自奉亦未為過而能泊然自守如處士時甚至不以為戚而反以為樂其趨向與人殊哉君又雅善草書喜賦詩莅事之暇燕坐此室草具飲食已輒令家僮治筆硯作草書數行賦五七言三四首遇得意處輒置筆躍然以喜而所以助其清者又如此嗚呼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此善戒也世俗之人往往溺而不止如蟻附羶何哉雖然吾亦清者也朝韲暮鹽風梧雨竹天機忽動時作吚唔聲斯亦清矣顧吾處之有素初不以為樂也聞君樂清始若有慊焉者自余而觀是謂安於固然而不自知者也如君者非余之所慕羡者乎庸不辭而為之記

  悠然亭記

  悠然亭者三衢舒氏之園亭也一日舒君訪余於呉山之陽道向慕外頗言園亭之勝欲得余記之余謝之曰吾未嘗造君之亭不知所以記舒君徐為余言昔者歐陽公未嘗至杭其著有美堂記模寫江山景物雖數造者不能言也又何靳焉雖然姑言之其亭縱廣各三丈許户牖軒敞几榻整潔左右布席容客可十數輩未至亭甃小徑百步許兩邊種栁夏之日可藉其陰既至當亭前種古檜綰結其枝為屏狀如屈銕冬之日可攬其翠其外鑿大池養魚千數百尾雨霽時魚大小喁噞水上又其外稻田連畦接畛苗盛時濃緑際天皆可觀也引領南望又有好山如蒼玉案横置於前陶淵明飲酒詩云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似與吾意合因取悠然二字名吾亭子肯為我記之則吾亭滋不凡矣余諾其請因為之言曰凡人跂行喙息於天地之間内之而營衣食以仰事俯育外之而治賦税以給公上鷄鳴而起日入而息弊精神於旦暮茍遇佳山水孰不欲上登崇髙下臨清泠浣滌其胸次以取一餉之快哉舒氏為三衢巨姓所以為家為官者其事蝟如及間而息釋倥偬而就閒曠據榻而坐玩花竹之幽茂觀禽鳥之上下野意横集塵坌頓消方是時雖不見南山其興亦已悠然况又有南山佳色發其興哉此吾舒氏園亭所以作也世常言古今人不相及以地位言之誠有不相及者若夫心與境㑹其興悠然而生則淵明之興一悠然而舒君之興亦一悠然也初何古人今人之間舒君姿爽朗器宇恢廊好與賢士大夫游宜其所得夐出於尋常之表吾他日倘至三衢而登於其亭茍吾之興亦一悠然則當為君泚筆賦之

  菽水軒記

  越人李養能甫居姚虞之間事親至孝恒媿不能備甘㫖以菽水二字顔其晨昏之室其意以謂吾欲為孝僅能為菽水之養爾非敢以為孝也且徵余記之余曰昔者仲由氏之貧不能養也孔子嘗告之曰啜菽飲水得父母之歡心是亦為孝以此言之孝殆不止於飲食古之人蓋有以三鼎為養者矣牛羊豕具焉君子不以為足亦有以五鼎為養者矣牛羊豕之外又加魚麋焉可謂備物矣而君子亦不以為足此有以見養不止於飲食而在於得其歡心夫能使父母列鼎而食而使父母之心不怡則不若啜菽飲水而得其歡心之為愈也易曰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禴祭實受其福此之謂歟夫菽者豆之總稱貧者煑以為粥饑而啜菽渴而飲水養之至薄者也吾意養能甫家雖不甚贏其養未必止於菽水其云然者蓋示其不自足之心耳揚子雲曰事父母自知不足者其舜乎養能甫之心不自足於飲食之奉則其餘皆不自以為足從可知已姚虞之間舜支子之所封也有舜之遺風焉若養能甫之為養其殆庶幾乎宋紹興執政李莊簡公光養能甫之七世祖也力沮和議為秦檜所斥謫居嶺海十有餘年而没南渡忠臣以公為稱首嗚呼忠孝無二道莊簡公身居朝廷故効忠於國養能甫於今為庶故孝行於家世有先後而忠孝出於李氏一門亦可羡哉是為記

  春暉堂記

  同郡馬仁安甫初主郿縣簿又主臨卬縣簿七八年之間較其䆠轍所至自今天子之都渡大江北涉汳洛入潼闗仰觀太華之勝徘佪乎秦漢故都西過漢中扳縁棧道而上劒閣覽觀全蜀而後出䕫門徑瞿塘灔澦之險蓋萬有餘里而還可謂逺逰也已而其人氣岸竒偉談說身所厯處使人聴之雖不出門户如親履其地而覩山川之形勢衰憊之氣頓起視其行槖則甚蕭然獨見其有手軸一包裹如秘寳發而視之題其睂曰春暉余詰之言在鄉里時二親相繼而殁吾思吾親不置作堂曰春暉以見不忘及既出而仕去吾堂日逺故以茲巻自隨求四方能言君子敷吾區區之意時取而誦之庶幾如登吾堂而見吾親也余告之曰仁安甫之所以自見者其本於孟郊氏之詩乎夫親之徳大矣舉天下之物皆不足以形容之而惟春暉為近古之善方人者嘗以日為喻其稱曰趙衰冬日之日也趙盾夏日之日也蓋夏日之日有可畏之象冬日之日有可愛之意此以喻一人之性情則或似之而以喻人父母之徳則未當也夫暉日之光也春日之暉燠煦萬物萬物以之而長養故言父母鞠育之恩顧復之意惟春暉可以擬之此孟郊氏謂人子之心如寸草然不能報也然則孟郊氏可謂善言父母之徳者矣以余而觀天下之事未始有不可足者如飲食衣服宫室事之至切於已者也是故羮藜飯糗不足於食易之以膏粱則足矣緼袍布褐不足於衣易之以狐貉則足矣蓽門圭竇繩樞甕牖不足於居室易之以華堂麗宇則足矣至於親也存能奉之以滫瀡殁能厚之以棺槨逺能薦之以時物可以謂之孝矣而皆不可以為足也茍有足心則非孝矣蓼莪之詩人曰欲報之徳昊天罔極良以父母之徳無涯不易報故也然則孟郊氏春暉之喻其亦蓼莪詩人之意也歟嗚呼詩可以興此有以知吾仁安甫春暉之念不惟家居之日有見乎其位聞乎其容聲而後不敢忘故雖䟤跋萬里王事倥傯旅懐凄惡亦不敢蹔忘也若仁安甫者可以謂之孝人也哉於是筆以為春暉堂記

  風木軒記

  風木軒者錢唐褚偩本中思其親而作也本中性至孝稍長喪其母既壯又喪其父其喪母也哀痛愁苦幾不能生喪父亦如之母殁之嵗有嘉木二茁於所居之牆上枝葉類椅桐本中以母殁而佳木生亦異徴也爰改植於所居之傍十閲寒暑二木劍拔而上而其父又殁後數年本中過謂余曰始偩不幸喪母㑹有木生之異改而植之以謂既不見母或逺而忘此木所以識也當是之時吾先人見而憐之時偩以先人方强健必享百齡之夀以庇覆我諸孤如二木之日就長茂而息其陰也詎意二木方長茂而我先人竟棄我諸孤而去悲不自勝嘗與二弟徘佪樹下有風颯然起於木末俄而怒號樹為披靡有欲仆之狀移刻不止偩顧二弟言曰古之人有欲養而親不逮者蓋嘗以風木為喻今我與爾所見是也因相嚮而泣遂名所植二木處曰風木之軒值四十二代天師以朝覲過錢唐偩修謁焉以情事上白天師矜之為篆三大字揭諸軒中而未有為不肖孤記者故敢以請嗟乎孝子之所見與衆人不同天下之物衆人見之以為悦孝子或以為悲此不得養其母者見蓼蓼之莪或以為蒿或以為蔚也今夫褚氏之墻嘉木茁焉改而植之長茂立見此蓋和氣薫蒸之所致使他人處此必指為家慶詠歌舞蹈稱揚之不暇而本中息於兹樹值天風撼之乃獨起無涯之悲何其所見與人殊哉記禮者曰春雨露既濡君子履之必有怵惕之心如將見之夫雨露之被萬物華澤鮮好穹壤之間有知覺運動者莫不情驩意懌而孝子獨加怵惕此本中所以見風木而興悲也雖然仲由氏之所感蓋少以貧賤故躬負米以養其後南逰於楚累茵而坐列鼎而食連軫結駟而游而親不在此所以有不足之感今褚氏家故餘饒本中親在堂時甘㫖足以備養非有仲由氏之不足而其區區之心乃猶若此嗟乎若本中者可以謂之純孝人矣乃不讓而為之記

  幻泊軒記

  太湖之上有真慶禪寺是為韞中琇師之居寺之北有别業花竹泉石頗瀟洒師朝夕燕休於是掲名曰幻泊以表所見之出於寰區有原師無極者其法侣也亦嘗辱與余俱一日偕來謁余呉山之下原師曰彼之幻泊意欲得子記之何如余辭之曰吾所學不與而道合吾所知者目擊道存不馳騖於窅㝠昏黙浮屠氏之説愽大𤣥逺上極無際不可以思議具述逺而山河大地近而食飲宫室又近而四肢百骸耳目鼻口一動一静一呼一吸以至盡未來際一皆視為虚幻而不以為真實而吾之所見不然非山河大地不足為吾身之所依非食衣宫室不足為吾身之所資非四肢百骸耳目鼻口一動一静一呼一吸不能使吾人倫日用所欲適宜故吾所見惟真之為務而不知他有所為此無它第吾所學異業故不能不岐而二之雖然此身泊於此室政如一葉之舟泊乎滄江之上溟海之涯師能以泊為幻其視世相不啻電之易滅露之易晞吾見向之浮屠人衣不以麻而以狐貉食不以蔬而以膏酪覆不以茆茨而華其堂傑其閣使若人也克知以泊為幻必不以此為樂琇也積其功行如此其必為菩薩大士之徒吾愛其人而未暇與論其所以殊亦將往造其室觀其幻花幻竹幻泉幻石使百累悉至於無姑為記其幻泊而使書之壁膚

  蘭菊草堂記

  錢唐徐子貞甫廉介有雅操築草堂於城東隅不蒔他物獨蒔蘭與菊而日循行其間客或過見之曰子愛此耶子貞曰吾愛其與吾性合爾既而大書蘭菊草堂四字而請余記蓋蘭之為物生於澗谷深絶之地人雖不採而清芬細馥洒洒然於風露之下有不求媚於人之意焉菊之為物發於卉木彫落之後時雖揫斂而幽姿雅艶采采然在風露之表有不争妍於時之意焉之二物者有道之士所不棄也方子貞隱處時人見其戀嫪此二物不置固曰其性然爾而不知其見於用者何如也及遭維新之朝盡起天下之遺逸而用之子貞起自草堂得以才行選為親王官屬趨蹌王廷一以直道自持如蘭之不求媚於人菊之不争妍於時為王所禮貌所謂國有道不變塞焉者蓋如此詩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豈不信然子貞之所守可謂不蘭菊媿矣因筆之為記

  安序堂記

  安序堂者今四十三代天師無為子之所作也天師既膺符籙之命爰即府第之西大作重屋丹楹畫棟穹檐邃宇干青雲而麗白日望之如在天上其東則象山龎然其西則僊巖巋然又其北則髙風亭跂然翼然而麈湖琵琶雲林三十六峯則羅列相向川光嶽色畢赴於睂睫之下天師既即其上𢇮凡先世琴劔圖籍與夫道藏所儲仙經真誥三洞瓊綱以及近世儒先道徳性命之書靡不備具琅函縹帙荖次鱗比化日悠永端居清閟以愽其趣不知身在大道之世天師以謂此第吾所自適者然耳而吾所以存諸躬與為吾後𦙍法者當必有防範之具乃即其下兩楹之間顔曰安序且徵余著堂記大傳曰君子所居而安易之序也得其序則安矣聖人作易卦自竒耦而成八變而至於六十四爻分陰陽而成六變而為三百八十四卦爻所著性命之理幽明之故事物之情莫不各有次第是之謂序序之云者如乾之象為龍有潛有見有躍有飛有亢是也易有聖人之道四曰象曰辭曰變曰占君子於易而得其序亦惟象辭變占之間究心焉耳大凡卦爻有象而後有辭辭所以著象故玩辭而觀象有變而後有占占所以决變故觀變而玩占君子居而學易既觀象矣又玩辭焉以觀其所處之當否動而用易既觀變矣又考占焉以觀其所值之吉凶驗之於事反之於身有居安之實斯不違乎易之序矣既安其序其於吉凶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道將無所求而不得大而君臣父子小而事物細㣲亦無所處而不當故得其序則安不得其序而能安者未之有也天師以神仙之胄超邁之姿作止語黙與道委虵視人間世窮通得喪毁譽榮辱曾不足以累其靈臺顧猶慮其積諸躬與為後𦙍法者未循乎易之序而昧於吉凶消長進退存亡之所以然而諰諰然以安序為意無乃過乎不然易與老合昔之人蓋有本其㫖以註易者矣天師雖以清浄無為為宗凝神至道有得於易存之於躬者莫非實理埀諸後𦙍者亦莫非實徳尚何患乎存諸已者有未至為後𦙍法者有弗裕乎以安序名堂此蓋天師慎於持盈不自滿假之盛心也今也領袖仙班於維新之朝光膺帝眷嵗時入覲將必有如廣成子之告軒轅黄帝者矣道徳所孚陰翊皇祚於百千萬䙫而天師之𤣥𦙍亦䝉休被祉於無窮不其盛哉雖然此非吾儕小人之所敢知然而徵諸至理則有必然者矣於是筆以為安序堂記

  環翠樓續記

  國朝設行人之職以傳命於四方蓋本周官之制行人員至衆又設率人為之長非材識邁衆在言語之科者不與兹選而卓子强氏與焉子强世居閩其居在三琅山之下其山氣勢磅礴隆而為麓衍而為原而羣峰羅立老人在其前貪狼在其後天驥在其左文筆在其右如拱如挹每旭日始旦翠氣四合坌入牕户蒼然襲人坐客莫知其所從來誠佳處也初卓氏以儒術起家宋全盛時有諱夢龍夢麟者伯仲聮登進士第佐州有聲實子强之十四世祖也其後有六學先生菊泉先生明性理之學與紫陽朱夫子游於子强為九世祖六學菊泉存日以謂山川之間神秀發舒亦必有待於是作樓為燕息之地以傳其勝曲欄横檻窙豁無礙三琅山之勝萃於目前名曰環翠後之人克承先志率皆未弊而葺環翠之勝一如昨也子强既仕於朝使於四方無虚日環翠之勝未嘗不往來於懐遇善畫者授以鄉山大意俾規模為圖趨辦之暇時加披覽匪徒曰挹其勝而已而其先人神明之往來亦或如在也子强過浙上謁余授經之堂具道其所以請記余告之曰懐土恒物之大情古有莊舄者本越人也顯於上國其心未嘗忘越而每為越吟兹固人情之所不能免然吾有為子强言者子强閩人吾不暇逺引請以閩人告之唐貞元間閩人有歐陽詹生者嘗㳺上國其親雖有離憂其志樂也詹在親側其親雖無離憂其志不樂此足以明為人父母者欲其子為國宣力以功名顯也夫人以有用之軀而老於一同之地與草木同腐亦獨何哉子强年富力强材足以有為䆠轍伊始環翠之勝不必加戀嫪也他日光膺寵命歸榮故鄉顧視環翠之山色光彩絢爛照映乎書樓之上計日可待矣斯時也圖何有焉因筆以為環翠樓續記

  柴氏義事記

  錢唐有柴姓望名而字宗禮者其人姿樸茂不尚表襮見義事輒為其友有金觀者本栝蒼人自其父游宦錢唐遂家焉觀嘗舉進士元至正中亦登備牓為州縣學官矣遭值運去物改窮居田里生事落甚母殁不能塟宗禮相其經營未克襄事觀竟以哀毁成疾而殁已而其妻亦相繼殁宗禮哭曰吾友之不幸至是哉且其子弱三喪在前吾責也乃捐家貲治塟事其力弗逮則告助於觀所嘗往來者因得舉𮗚及其母與妻之䘮從其先人之兆葬焉聲稱所及四方之士咸恨識之之晚於是人以義士目之嗚呼朋友道䘮久矣平居無事意氣相與襟期相許其膠如漆及夫一死一生交情乃見孰肻施徳於不報之地哉今夫人未為無所施率皆有所為而為今觀已死其子且弱夫豈有所為而為之者求之古人惟郭代公栁仲塗范丞相蘇長公二三君子爾他鮮聞也是二三君子者為義誠厚然或藉貴富或資俸禄推以予人若不難也宗禮一介之士其家不過中人之産而亦能如古人之所為獨不可尚也哉友人筦籥為余道其事甚悉故為筆之以示夫觀民風者焉

  梅閣記

  梅閣者今浙江按察副使何公宴居之所也公性潔脩於凡植物獨梅花是好作層屋出梅花上每冬深梅花驟發俯檻盻睞玉雪燦爛芬芳襲人詩興油然而生吟哦竟日不知此身之在太素鄉也因自誦曰吾鼻祖水部府君在揚州見東閣官梅賦詩有名吾名吾居曰梅閣夫豈不可既而徵余記之惟人生乎百世之下而尚友乎百世之上必其風聲氣韻有以動乎心術之㣲意領神㑹有不期然而然者非勉强也雖然此特以衆人之善尚友者言之耳若夫推其所自出本乎一源蓋不必較逺近戚疏則其所以相感者又易易然矣此憲使公所以有慕於何水部之梅閣也按何水部遜字仲言世為東海人八嵗能賦詩弱冠有文名當時范雲沈約皆負重名雲稱其文含清濁中今古沈約亦面譽之曰吾讀卿詩一日三復不能自已其為當時名人所推重蓋如此唐人於詩為尤盛而杜子美出諸家右亦推重之曰沈范早知何水部是也水部嘗為梁建安王行㕘軍記室後官至尚書水部郎從其王鎮揚州時東閣有梅方發水部倚樹而吟終日不去其詩清絶見於家集至今猶膾炙人口後來杜子美在蜀㑹裴節度登東亭送客見梅賦詩因用其事和裴詩遂有東閣官梅動詩興還如何遜在揚州之句此憲使公之梅閣所以名也然觀水部平生止以文學立名而於事業不多見抑豈當時所用者止於文學耶不可得而知也今憲使公學廣而才贍其見於製作大篇雲行短章鏗鍧得水部家法方持部使者節按行浙水西蓋將以飲氷囓蘖之操如梅花之犯寒而茂揚芳聲邁偉烈以報主知詎止以其玉雪之燦爛芬芳之襲人如何水部之發興於詩也哉吾聞古之善占人後者曰光逺而自他有耀者也憲使公之於水部有耀矣如但曰所好之似豈知言者哉

  玉帶山房記

  玉帶山在蘭溪縣東三十里而近其山秀拔頂趾皆青而其腰色純白横亘數十百丈如拖玉帶故號玉帶山邑人王端翁先生有先廬在其下因署曰玉帶山房屬予以記且曰玉帶之勝在吾户庭非一世矣我先人在元至元初以覊孤之跡至燕獲事竇文正公黙得其銅人鍼法用醫官起家稍遷江西官醫提舉後簽太醫院事雖留燕嵗久而朝夕之念未嘗不在玉帶左右故未老而謝官歸休於玉帶之下而負病踵門者不逺千里而來望見玉帶粲然曰活我者在是矣一時玉帶之色若濯而瑩吾幼在侍旁觀先人按俞穴求經絡之貫屬以驗氣機不敢不究心焉先人既殁中更多故薄宦不足以達人不以我為無似見謂克承先緒趨吾乞療者如趨吾先人焉曾不以吾父子異世而或我間玉帶之色猶幸一如昨也維是先人之弊廬在玉帶者何可不圖表見以昭先志敢固以請余曰嘻玉韞於石而山木為之光潤况在於人乎古有庚桑楚者居畏壘之山而畏壘大穰彼庚桑楚者惡能使畏壘大穰哉由其徳之薰蒸故山為發祥耳余游四方遇有過玉帶者談王氏父子生人之死不可殫紀其積世徳如累金城於先生諗之而信他日玉帶之上禎符發見如畏壘之穰未足多也其必有曳玉廟朝埀聲邁烈以大其施者為之徴乎山房所以識也簽院號鏡潭瑞翁號玉泉蓋山下有淵澄渟瑩徹光可以鑑故其父子以自命云

  明徳樓記

  吾邑張可敬氏與余同僑武林城中一日手出一巻見余於授經之堂發而視之則前内翰鄱陽周伯温甫所篆明徳樓三字周公以篆書名一世而此三字端勁圓潤得斯氷之妙撫玩乆之緬想前朝文物之懿不忍釋手已而揜巻問樓之面勢與名樓之義何若可敬進曰吾居在邑之中先大父為處州學官而歸爰作兹樓以務窮理盡性之學適周内翰以使事過天台嘗登吾樓為先大父書此三字揭之楣間以示正學之有在吾大父不幸捐館茲樓亦燬於兵幸内翰公之遺墨猶在作新樓於舊趾取其遺墨摹而揭之吾大父雖殁猶不殁也子幸為我記之可敬之大父伯寧先生也吾去鄉里蚤未嘗一造其樓而拜先生今觀先生之所以表見者亦或可得而窺其涯涘矣涉浙而東山岳之秀無出天台而赤城瓊闕玉霄諸峰之最秀者又悉赴於縣樓近市廛髙出衆屋上諸峯之秀悉可攬而有秋髙氣清先生身處埃𡏖之表倚樓而望天宇鏡浄纎翳不生萬象呈露先生神觀爽朗收視返聴㝠然内觀所謂天之所以與我者其本然之體段顧不洞見於此乎此樓之所以名也雖然此義也文公先生於孔氏之遺書言之備矣而其門人弟子又復以鏡為喻以謂鏡之為物塵垢去而鏡之體見猶物欲去而心之體全是則是矣此第言其用力之地初不若即境觀心表裏一致之為至親且切也文公先生平生精力盡在大學論語孟子中庸四書而明徳二言又大學第一義學者誠有見乎此大之而用天下國家小之而為天下國家用胥此焉出經生學士何可以習熟見聞而易視之哉吾聞文公先生四書之成傳於吾台最蚤意者先生去前輩未逺精㣲之㫖蓋必有所受矣宜其表見如銘刀劒銘户牖之不敢忽也不然兹樓專山嶽之勝芳題雅匾何所不有而獨有取於此哉吾雖不及聆先生之緒論因可敬之請而粗言之而亦未知其至與否也夫茍未至在可敬用力如何耳大雅云無念爾祖聿脩厥徳子幸歸而求之

  滋徳堂記

  先王之憂民也以凡踵行喙息於天地之間者未免淫於六氣而致夭折故制為醫藥之具以全其生而躋之於壽考徳至厚也是以周官設醫師掌醫之政令凡邦之有疾病者造焉使醫分而治之嵗終則稽其醫事而制其食若五味五榖五藥之齊存於神農氏子儀之術者是也而岐伯俞拊秦越人淳于意諸人察五氣五色五聲之劇易九竅九藏之變動以定盈虚休王又皆羽翼其道以補天地造化之所不及為生人萬世立徳者也秦為無道敢於焚燒六經以廢周公孔子之道至於醫藥之書所以續斯人之命者則幸獨存於世誠以天地生生之徳不可一朝冺也今夫人明乎經絡骨髄陰陽表裏之原五苦五辛温涼燥濕之性蓋本諸神農氏子儀岐伯俞拊秦越人淳于意之遺法以濟人利物故論其徳殆不可襲而取之言其所自則必尚世言其所及則必尚衆而非茍且於一時僥倖於一人之所可致也故君子務滋徳焉錢塘有徐鎮字鼎夫者本醫家子性静而敏郡以伖秀選為杭學弟子員習經藝辭章有足稱者而不廢醫其家嘗作堂以儲藥而未有名請余名其堂余曰經云樹徳務滋子之道亦類是宜名滋徳生曰唯唯蓋生之先君子以醫名於大方其療法具存於家已樹徳矣而生以妙年承之又愈人疾亡算如余之多病亦且賴生以存可謂善於務滋者矣雖然吾尚告生以滋之之術獨不見富人之滋財乎一金為母則子百金百金為母則子千金萬金惟其滋財之心勝故雖走荒徼而犯狼虎浮重溟而觸蛟鼉濵死弗憚遂乃至於大盈又况滋徳無此險難不過舉斯心加諸彼而已生以滋財之術滋徳持乆而不懈徳之為用有不可勝言者矣其以吾言為然否乎生曰承教承教願筆以為記

  澤存室記

  易貞庭幹本荆州人幼時從其父母避地來浙遂家焉姿粹雅行甚謹飭以選為杭學弟子員出入學校非特不為嬉戯徵逐事未始見其笑而至矧怒而至詈恒有不怡之色余沗為都授師生嘗從余質疑義余為之辨析從余習文字余為之刪潤生善筆札余時有論著多屬生繕冩故生在衿珮之列往來余所尤密每熟視生而甚矜之一日告余曰貞之從親至浙也日漸長大覬有所成立以養吾父與母今幸吾父猶强健而吾母竟棄不肖孤而去欲報無地是以㷀㷀如在疚恒讀大戴記至母殁而桮棬不能飲焉口澤之氣存焉爾澘然出涕猶愳其或忘也爰就吾母飲食起居之處顔之曰澤存先生其能賜以一言之教乎余語生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人子之道也曷敢有死其親之心夫桮棬飲器也揉木為之而加髹焉常人之家日用之所須非貴重而不可致者也記禮君子以是器也其母之所嘗御母雖已殁而口澤之氣猶存捧茲遺器而哀痛之誠心有不期然而然者故若有不能飲者焉非誠不能飲也生以之自見可謂不死其親者矣凡人知養其親於生存之日固不必論求有不忘其親於既殁之後者或未必然則是死其親者也死其親非孝子也人固未嘗無所思也有覩河洛而思禹者矣有見甘棠而思召伯者矣彼其思也出於衆人之所同見桮棬而思母則惟孝子為然嗟乎亦有誓及黄泉無相見者吾則不知其何心也古稱純孝為難由生觀之蓋亦庶幾乎所謂純孝人矣生方育材於學校將向用於時今日之不遺其親則他日之不後其君的然可見故移此心以服官政暢皇仁迪民性革薄從忠使風俗如唐虞三代之時顧不在於生輩乎吾雖耄尚及見之筆以為記

  存誠齋記

  鄭敬常甫敦固周慎孝友行於家庭信義孚於鄉黨學足以華躬而不自衒識足以致逺而不自賢與之游者撓之不見其濁澄之不見其清蓋庶幾所謂古有道之士者焉嘗潔一室名曰存誠請余著記余曰敬常甫其為知道者歟蓋天下之理不出乎誠人之所以㕘天地而為人者此誠也出乎誠則入乎偽矣甚可畏也夫人之所以為人身之所接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兄弟也朋友之交也以至一事一物一動一静一食一息莫不有實理存乎其間理無為也在人以實心行之耳仰不愧俯不怍則可至於聖人矣聖人之心渾然天理無往而非誠衆人之心膠膠擾擾與利害物欲相旋轉於無窮故於人倫日用之間不暇盡其道未免茍焉而已故曰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故君子誠之為貴烏乎誠非聖人不能全也夫欲至乎聖人者其在存誠乎敬常甫以存誠名齋非知道者其孰能與於此吾嘗謂聖賢言誠散見於五經四書其言備矣原其入徳之要未有若乾之九二閑邪存其誠一言蓋學者用力之方也敬常甫其有見於此乎蓋邪者物欲所生之穢汚所以汨没乎靈明者實在於此邪既閑則誠自存矣敬常甫為人威儀辭氣必其學用心於内而以敬自持者以敬自持則方寸之間凛然神明之居城堅池深外侮焉能入哉此必敬常甫之所自得人所不能知者余也學未聞道其於聖賢之學故不敢以易言之而亦不敢不用其力尚當從敬常甫詢其所以然庶幾聖學之要或得而聞一二乎

 

 

 

 

 

 

 

 

 

  始豐稿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始豐稿巻十一

   徐一䕫 

  

  養志堂記

  事親之道莫大於養志而飲食衣服宫室之奉次之記禮者曰孝子之養老也樂其心不違其志父母之所敬亦敬之父母之所愛亦愛之至於犬馬盡然此之謂養志是故甘㫖以奉之滫髓以滑之飲食可以悦其口矣暑則以絺綌寒則以狐狢衣服可以適其體矣夏之日處之以凉堂使不知有暑氣冬之日處之以燠館使不知有寒氣宫室可以安其寢處矣而皆未足以言養志養志云者必如前之所云斯無媿焉而非飲食衣服宫室之謂也上虞嚴氏兄弟二人伯曰煥文仲曰炳文皆有士君子之行而且善事其親其家頗裕於凡飲食衣服宫室之奉蓋所素具其兄語其弟曰此不足以言孝惟能養吾親之志則庶幾焉其尊人亦有學行為一鄉所推重嵗時先生長者相過必為酒食以相欵洽二人者在傍趨事不敢後洞洞屬屬惟恐不得先生長者之懽心以獲罪於其親後先生長者數數過之見其不懈益䖍於是先生長者更相謂曰若嚴氏子者亦可謂之能養志者矣久之相與名其堂曰養志伯仲謝不敢當又相與謀徵言於余曰願有益余告之曰世俗言孝能不虧於飲食衣服宫室之奉莫不自以為足又孰知以養志為孝哉夫飲食衣服宫室凡有力者皆足以為之至於養志則有力者或不能為此鄒孟氏所以獨取於曾子之養志而不取曾元之養口體也雖然孝子而能養志可謂至矣而鄒孟氏乃曰事親若曾子可也曾不以為足何哉蓼莪之詩人曰欲報之徳昊天罔極嗚呼人子之事親何時而有足故曰孝子愛日嚴氏之子尚念之哉

  上虞縣戒徳寺記

  自佛法流通中國凡名區奥壤類非尋常編户之所能専必作為名籃巨刹而後稱大槩穹壤之内秀異之所藴蓄必有待而發非偶然也上虞縣西北六十里而近有寺曰戒徳唐大中中居人周氏伯仲有曰元度元慶者捐宅所建而延有行僧𢎞泰為開山祖其寺東有巨浸廣袤一百餘里波光雲影奫潾晄漾可鑑可濯曰夏蓋湖其南峰巒秀聳蜿蜒磅礴勢若挐雲而上如拱如顧曰九龍山又其北有大山屹立若覆盂狀横亘於滄海之濵外障波濤内固聚落曰夏蓋山寺據湖山之勝面勢清曠軼埃𡏖而揖形勝於刹土為宜始周氏建寺時工築基鉏入土尺咫見赤虵一俄斷為二徐視之金也伯仲相顧駭曰此神物也讓弗敢有乃售以建寺而用其餘造橋故兹寺初名義讓至宋祥符間始改賜今額而橋名分金則猶仍其舊此足以驗秀異之所藴蓄有待而後發為不誣矣夫以佃漁雜處之場化為飛樓湧殿鐘魚梵唄之音朝朝暮暮發於雲林煙水之間非吉壤也耶宋南渡後李莊簡公光有清節里第在上虞之鄙嘗盤桓茲寺留題而去亦足以見兹寺之不凡矣夫何至於宋季忽罹鬱攸之虐而向之翬飛絢爛者悉委為灰燼元至元初寺之僧善寧有戒行緇素向慕時捐貲以助者踵至乃更作之凡殿堂樓閣門廡及泡湢庫庾之規制佛菩薩天人之像設珠纓寳縵異薌華鐙之供養鮮潔完好悉還舊觀至至正中黝堊頗就漫漶牆垣頗就剥圮瓴甓頗就缺落耆舊僧常演徳林又皆葺而新之於是五六百年之道場常如不壊之日為一方之名籃矣寺舊無記僧本愚嘗㕘學於天界寺住持泐公禪師間以寺記為言禪師謂宜求天台徐君為之遂具始末來請余聞地理家相攸之説謂凡棟宇而處必據風氣之會惟夫風氣完固故其積之也厚而發之也不竭以能奠於永久然以世相觀之其成其壊不能不囿於數其不底於壊而復于成者則亦有地靈之助焉非數所能制也若上虞縣之戒徳寺是已方周氏捨宅為寺徒以地之靈不敢有也詎意有蛇金之異豈非地不愛寳而發祥之徵見於此歟宜乎兹寺既成而壊既壊而成非數所能制若有神人㝠助之者信非偶然也造茲寺者何可諉曰人天小果而易視之哉寺之衆派别為七而以甲乙傳次得度於其寺者率皆清修嗜學出游大方以行業稱云

  重建大慈定慧禪寺記

  大慈定慧禪寺者唐寰中禪師之道場也寰中得㫖於百丈大智禪師元和中行脚至杭愛兹山幽䆳因卓錫焉依皈者衆將建道場而地脈髙亢乏水以供庖湢意欲他徙一日禪定有神人儀觀甚偉拜而言曰吾師行道此方以利益羣品吾等寧能不效綿力乎吾將役二虎移南嶽童子泉以施吾師翌日有二虎在山西南隅以爪爬地如掘井狀已而水泉湧出盈坎且味極甘冽遂成道場他日有自南嶽來者禪師問童子泉何如曰涸矣於是泉以虎跑得名寺之成錫額曰大慈則長慶元年也開成初禪師入滅咸通初其大弟子欽山遂上其師之行於朝謚曰性空塔曰定慧易寺額曰法雲院中和間又以塔名配寺名如今所揭額云宋太平興國中寺以南泉願臨濟𤣥無著喜趙州諗巖頭奯雪峰存俱至兹山與中禪師激揚宗㫖故又名祖塔院元祐間蘇長公守杭有病中游祖塔院詩見於家集建炎初又復寺額如長慶時嘉靖間權臣史彌逺利其地可為墳墓欲陰廢其寺或為俳語危之乃沮彌逺猶徙於寺額其鄉郡建香火院而奏奪其地為軍營時有僧曰克符者雜處其中圖復其舊而卒弗果未幾而宋社亦墟矣元至元中巴江回公居浄慈第一座縛茆泉上以待時縁方薙草畚礫得一石狀類僧伽乃中禪師像也濯而奉之識者以為寺興之兆大徳初鹽運使胡公度雅敬慕回公為捐貲財興造而寺額則仍中和之舊至治中止巖成公繼之作亭於半山題曰古禪林兹寺雖已復而規模不加於昔大凡世間相涉於有為必待其人而後成當大朝洪武之十年定巖戒公來領寺事顧瞻再三曰兹寺位望雖在五山十刹之次而我中禪師唱道於此髙風逺播一時尊宿力足以建宗埀派者悉至茲山與中禪師激揚宗㫖迄今八百年事具僧史名號在祖堂未冺承其宗者其或因陋就簡何足以言恢𢎞祖道爰發宏願以改作為已任顧其寺容衆素少而志更張者多弗克就地理家言寺前澗水直瀉而下故也首捐衣貲購地二畝鑿為方池以瀦水乃裒衆施具材命工作大雄寳殿視舊加三之一厯四寒暑而後成將作僧堂法堂及方丈三門鐘樓兩廡而故址不足以容衆礎乃削巖剗壑左右前後為尺六百有竒而僧堂法堂及方丈三門鐘樓兩廡視舊始廣至於庫庾庖湢亦皆以次而完欲别為室以待凡雲水之暫至者名勝之恬養者病患之攝治者亦窘於基址故於兩廡之間作為重屋而分房以處之又渉五六寒暑而後備至是始具大方之體寺舊有斷碑殘缺不可讀當成公住山時嘗立石矣而紀次未覈今竺隱道公以宿徳重望綱維宗教嘉戒公之為謂凡住持皆若戒公何廢不起為疏其始末使來請記余嘗涉西湖而西過赤山之岡三四里許縁山斗折而入不盡百步新作山門揭大慈山三字則元江浙行省平章紫㣲史公弼所書既入山門又縁山行二三百步有石梁横小澗上乃抵寺門山勢三面環擁林壑清閟嵐霏翠寒人間塵坌不至信乎清浄之域也是為大慈定慧禪寺周覽乆之見夫殿堂廣䆳像設莊嚴薌鐙旛蓋鮮潔華好以至供佛飯僧之器靡弗備足因唶唶嘆曰往者南北兩山禪黌教苑甲乙相望號稱佛國兹寺雖古道場取名位者或弗暇顧自罹兵燹昔之盛者類詘於時荆榛未盡除瓦礫未盡去兹寺不獨一新視昔抑且有加徐而詢之由領寺事者有志建立不以時詘舉贏為嫌積其善行孚於人人樂施者衆故能有此建立也或以有為法為非道之所存而不屑加之意者蓋不達理事之不二故也若戒公者非達理事之不二者歟髙山仰止感慕中禪師而興起者有矣勿替引之寧乏善繼承者乎戒公名浄戒字定巖苕溪人通内外學持律甚嚴禀法於天界浄覺禪師有古德之風云

  

  勅賜靈谷寺碑

  今上皇帝應天啟運建大一統之業定都於鍾山之陽辨方正位適與梁神僧誌公之塔寺密邇洪武九年春浙東僧仲羲被召來為住持前瞻宫闕僅一里許私自忖曰王氣攸聚紫雲黄霧昕夕擁護非惟吾徒食息靡寜亦恐聖師神靈有所未妥且佛法以方便為先如得近地改建誠至幸也因請於上從之羲乃擇地於朱湖洞南則鍾山之左脅也材木未具㑹上方遷太廟於闕左弗敢以舊廟遺材他用遂以施之又遣親軍五萬餘人徙塔附於寺功將就緒有為宫宅地形之學者言其地湫隘非京刹所宜羲復以聞有㫖舎其舊而新是圖拓大其規制令可容千僧命太師韓國公李某擇地於獨龍岡之東麓西距朱湖洞五里而近其地中寛外敞迴巒複阜左右相向而方山巋然在其南天造地設儼然祇園之境羲以圖進上若曰以此奉誌公為宜遂命中軍都督府僉事李新衞指揮僉事滕聚衞指揮僉事袁禄神壇署令崔安董其役建立之日以十四年九月之吉中作大殿大殿之前東為大悲殿西為經藏殿食堂在東庫院附焉禪堂在西方丈近焉而大殿之後則為演法之堂誌公之塔則樹於法堂之陰其崇五級復作殿附塔以備禮誦左右為屋以棲僧之奉香燈者翼以兩廡其壁則繪佛出世住世涅槃及三大士十六應真華梵神師示現之迹屏以重門繚以周垣而養老病與待雲水之暫到者亦各有其所至於井竈湢庾之類凡禪林所宜有者無一不備而其為制以佛之當獨尊也故於正殿則奉去現未來三世之像其他侍衛天神不與焉以禪與食之不可溷於一也故食堂附於庫院以師之不可逺其徒也故方丈近於禪堂以聮坐觀心或溷於笑語而弗専故異其龕以單寮息力或流於宴安而弗檢故同其室而締構之法則以梁架桁不施疊栱以枅承榱不出重簷凡交椽接霤盤結攅輳如蜂房蟻穴之狀者悉不用規模氣象軒豁雄麗望之翬飛即之山立都人士庶莫不瞻仰讚歎以為希有此皆皇上萬幾之暇睿思所及而羲與董工臣僚奔走受成算以授羣工加程督之耳凡木石瓴甓丹堊髹漆之需皆上所賜其工之鉅不可數計且不勞一民而以戾於法者充工既畢悉宥之夫役之於慈悲之地而導之以有生之塗此又皇上懲惡勸善之神機也明年六月十有三日告成上既因其地之勝賜額曰靈谷禪寺又賜田若干畝嵗入米四千石以飯其衆又明年正月十日上在齋宫進僧禄司臣顧問諭及靈谷碑文未建爾等宜舉能文者為之於是右講經守仁以杭州府學教授臣徐一䕫名聞尋勅羲具始末書幣來取文羲既被㫖使其徒道聮將命至臣一䕫學識膚淺忝職外郡教事上命所臨不勝恐懼謹具載其事拜手稽首言曰竊嘗聞之大雄氏之教以深慈宏願攝受羣生悉歸正覺非細務也故非國王大人莫能恢𢎞之自入中國以來有天下國家者咸以其道為能宻贊化機陰翊王度而崇尚焉然昧者事之不以其道至其後也不能無𡚁皇上龍興承中華之正統為天地神人主臨制萬方奮大有為之略舉百王之墜典而一新之貽聖子神孫萬世之法至於佛氏之教亦以近世僧居不存古制聖慮及焉比因僧仲羲之請改建誌公之塔寺遂本佛意而作新之規畫措置度越古今使凡學佛者起居食息各得其所而致力於其道至於慈風所被法雨所霑有生之類咸願去惡而為善庶有以上答聖天子崇奬之意且其徒生於二千載之下而獲覩象教之盛如二千載之前不其幸哉謹系之以銘銘曰

  皇帝受命曰惟其時天人克恊式應昌期仗鉞秉旄豪傑景附厯數在躬作我民主皇顧四方曰此幅員徳懐威服在予一人神祇扈導底於建業遂開帝基受天之策維此建業地龎以洪虎踞於西龍蟠於東天作神臯帝王之宅眷言定鼎卜如洛食大都奠止萬國來臣春朝秋覲冠珮詵詵奕奕形宫巍巍絳闕五色成文照暎天日地不愛寳禎符相仍昔有神師亦此發靈神師為誰道林真覺岌彼塔寺在於喬嶽塔寺岌矣宫闕在前其徒弗寧奏疏請遷協於皇心詔從其便爰勅臣僚具為改建既築既搆美奐美輪有赫其居震耀天人伊大覺尊具足萬徳巍然中居玉豪金色千袍濟濟以食以禪弗溷於一惟適之安彼𡨧堵波如地湧出道林所棲天龍環翊惟兹巨刹殊勝莊嚴如兠率宫下現人間是曰京寺四方之式弗加表見曷示於逖作而新之有革有因出自睿畫以振法乗法乗之行如佛在世凡百有生慈恩悉被惟皇與佛天中之天潛符黙契億萬斯年

  重修龍翔宫碑有序

  杭之龍翔宫初建於後市街西蓋宋理宗潛邸也理宗既斥其地為宫以奉感生帝而命左右街都道録胡瑩㣲為開山住持以重其地元至元中西僧嘉木揚喇勒智總統江淮釋教事崇釋而抑老以龍翔宫為夀寜佛寺住持胡原洪購地於城西北隅改建之其地與宋和義郡王楊氏第宻邇而今宫基則楊氏所奉神祠處也延祐中朝廷降璽書命天師張留公主領宫事且世襲之而住持則黄石翁也宫初為三齋至是增為十齋曰履和曰頤正曰全真曰宜休曰觀妙曰東明曰環隱曰守正曰安晚元統癸酉之嵗杭州火而宫燬焉住持史景仁謀更作之而天師亦施金以助寳殿中峙瓊扉前闢彤樓紫閣左右輝暎後有葆真之室壘石為山鑿地為池疏豁蕭爽號蓬山堂前儒學副提舉陳旅實為之記外則引西湖之水環繞宫牆隱然若玦過者指為神仙之居俄而兵起潛竊一方者據為軍器局烟塵澒洞無復前日之勝矣天兵既平浙住持毛君繼祖請於總兵官今曹國公曰兹宫乃國家祝釐之所非官局也願復其舊總兵官韙之得還為宫居無幾何毛君退席而宫日就圮四十二代天師過見之嘆曰此吾曾髙所領宫也忍使廢乎乃延龍虎山法師鄧君允脩為住持既而鄧君被召為金門髙士而天師亦化去嗣天師克繼先志尤以起廢為事僉謂𤣥妙觀住持王君應瑾足任起廢於是天師加授貞白先生東華𢎞道純一法師為住持且兼領諸宫觀事王君𤣥風素孚其來也一意修葺首捐已槖為之倡而施者踵至凡殿堂門廡以及庫湢赤白之漫漶者則塗繪之瓴甓之缺損者則補綴之徑術之弊塞者則疏通之至於帝天神及驅邪辟惡之像設剥落黝黯則加塼埴粉飾不足則請於别廢宫之失祠者足之於是規模一新過者則又莫不相與咨嗟言曰不意今日復覩舊觀其徒遂來謁余請叙次其宫廢興之迹以昭示來者以余而觀於天地之間凡物之成壊未有不梏於數其有不為數所梏者則存乎其人龍翔為宫自宋之季以潛邸為道館迄今二百餘年而滄海桑田已變矣始也奪於異類㣲胡尊師不足以任改建中也厄於鬱攸㣲史尊師不足以任起廢維此二役雖鉅時方殷阜其為之也易為力王君當久替之餘徒藉已槖與凡施者倡遂能以舊為新使龍翔不至就圮則難為力矣雖然為之於難為之時而不見其難為抑豈無所致而然哉蓋王君襟袍冲約制行貞白而應物和易初若無為而未嘗不為推其精誠於禱禳禬禜之間有感輒應都人士女賴焉故凡興作人皆不勸而趨嗚呼徳之懋者其應大吾所謂不為數所梏而存乎其人者以此也夫銘曰

  言言琳宫在巽之隅往帝有作厥惟靈區金庭珠户神聖攸居天潢所經匯而為渠如彼翠水環於蓬壺夐隔諸塵若與世殊俄遭小刼轉隆為汙瓴阤垣圮茀翳於衢仙馭逺去野馬紛驅惟兹福庭休祥所儲發靈獻異千祀弗渝豈其遂仆而不可扶是有徳人其來弗徐其作颷舉其助雲輸葺易繪塓厥工羣趨百廢具興在於斯須儀觀有煒光彩發舒瓊珮朝真瑤章騰虚行道讚嘆曰儼如初徳人有作與化同樞是用作銘以昭徳符

  

  六書本義序

  古者六書之法皆掌於官成周保氏之職以六書教國子而書之設以同文為盛故又有外史掌達書名行人掌諭書名漢循其法太史設學童諷書九千字者得為史吏民上書字有不正者則糾率之其掌於官可知已夫書非曲藝也大而二帝三王周公孔子之道次而古今成敗得失之迹九流百氏雜家之説又次而官牘家乗錢穀獄訟米鹽碎務之記注莫不有賴於書蓋不容於一日廢者也而為書之法六曰象形曰指事曰諧聲曰㑹意曰假借曰轉注其為法也有子母相生之類形聲清濁之别五方言語之異用之者易流於譌舛自夫官失其守大夫士務趨簡便以指事為象形者有之以㑹意為指事者有之至有以轉注為假借㑹意為轉注其失滋甚於是六書之義不明而義理之精㣲有失其本真者矣越人趙君撝謙深以為病取許叔重而下諸家論著之書攷其得失推子母之相生俾各歸其類正五方之言語律以四聲而以子母相生之例統之為凡例以提其綱為圖説以括其要分為十類著為十二篇釐為三百六十部於是六書之義明而六書之用無譌舛之患矣嗟乎大夫士之於六書譬之麻縷絲絮莫不以為衣也而或不知其出於蒔育稻粱魚肉莫不以為食也而或不知出於佃牧習而不察此固人情之大較撝謙非有官守如古者外史行人之所掌而能用力於衆人所畧之地何其用心之専也哉撝謙裔出宋宗室志慤而守恬其學邃於經術諸子百氏莫不記覽著為文辭抑揚反覆能沛然盡其所欲言而不畔於道觀其所著六書論可見已至於六書本義則其尤盡心者也方國家校正韻譜徵至京師稍試其所學擢中京國子監典簿旋以疾引退遂克畢力於此書書成徴余序之雖然余固習而不察者也安能發其藴以撝謙請之力姑著其用心之專云爾

  寓齋類槀序

  栝蒼吳伯京先生既殁前工部都水主事公願其冢嗣也彚稡其所為文為若干巻題曰寓齋類槀自栝蒼貽書武林徵予序之向余被檄攝祀海上得以便道獲挹先生道徳之光耀然以草草别去不獲承教為憾乃今得其髙文大集而盡觀之誠一快也顧余晚出且膚陋何足以當知言之任而序之哉而水部君方以博學能文振其家聲徵余言頗切然不敢以膚陋辭故為序之蓋先生之學出於見山葉氏而見山之學私淑於水心葉氏文章至宋而盛既南渡光嶽之氣分不能無大音不完之議幸而文運流於東南儒先君子相繼唱鳴道學而葉氏獨以文章顯雖其久任旬宣而掌制之日少然當是時中外有大論譔不歸葉氏人情不饜故其文章卓然自成一家運去物改其流風遺韻之被於鄉里者未泯規模氣象有足以興起焉者先生生於其鄉傳授既有端緒本之以頴悟之資濟之以方銳之氣年弱冠就試鄉闈有司竒其文置諸前列既而科舉事輟乃遂博極羣經㑹異歸同涵揉充暢故其發為文章舂容整暇浩乎如長江漫流一碧千里藹然皆性命道徳之説此無他理勝故也彼以才驅氣駕為髙者坐於造理不深故耳雖然臨文而索理理惡乎粹惟夫求諸經而有得於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立言之㫖融而攝之於方寸之間而吐之於觚翰則其為言自不患其不醇矣嗚呼理足而言暢天下之至文也先生之文有焉初先生舉進士不遂用薦厯台之寧海衢之西安教諭晚值更化當路薦先生宜居師表之地擢教授鄉郡尸教席者十有餘年其所造就領鄉薦登舎選者居多譽望隆重號稱東郡儒宗至於文章又其餘事也先生諱世昌伯京其字也别號寓齋云

  何憲副集天台山賦為詩序

  天台山在於越之南名雖不齊於五嶽而神秀所鍾有雄麗絶特之觀焉晉孫興公為章安令嘗慕其勝著逰天台山賦其賦既成以示友人范榮期曰此賦擲地必作金聲兹山之勝古未有發其秘者自興公始發之其後名公鉅人若唐翰林供奉李白元余文忠公闕皆有作以嗣其響焉李翰林有至天台曉望詩余文忠公有勸農至桐栢詩其詩妙麗膾炙人口而未有檃括孫賦而播為篇什者也僉憲宣城何公行部至天台覩其雄麗絶特之狀左顧右盻有不欲捨去之意然職在巡訪勢不能窮幽極夐甚戀嫪焉方外士有以趙文敏公所書天台山賦刻本獻者按而讀之目之所遇與賦之所及意領而神㑹遂集賦内所指景物如東坡先生檃括陶淵明歸去來辭為樂府故事以題詠焉得近體詩若干首其還司也且以示凡能言之士悉集其句為之且戒不用其語而用已語雖工弗采且屬余以言弁其首余也世居天台凡勝地之見於篇什者少時侍先人杖屨嘗逰焉竊較赤城之霞氣瀑布之飛流莓苔之滑石而皆莫若瓊臺雙闕之為竒特峭崿峥嶸懸磴萬丈比至其頂地平如砥九嶺環擁雙闕夾路瓊臺中居五芝含秀八桂森出樓閣縹緲於彤雲彩霧之中仿彿如在天上故興公之賦目為仙都而述其地特加詳焉今余留落他郡且老而鄉邑之勝未嘗不往來於懐若興公之賦蚤嘗習之當夫懐土之心生蓋嘗臨風一誦以祛愁思而習熟見聞之久終不能祛也今見公所集其句之字為詩組織工緻模寫圓熟逸興飛動於層巒疊嶂之間政如李光弼入郭子儀軍部伍雖舊號令一出風采新矣不其竒哉是詩也使它方之士見之天台之勝如在目前况如余之舊所逰者哉寧不為之欣快因不辭而序於公詩之次凡承命而作者則請以次書焉

  送薛文舉還太常序

  上虞薛文舉為太常博士將一年得告省其親其還職也道過錢塘徵予言以贈初文舉隱居教授不求知於時㑹國家蒐訪遺逸有司以文學薦擢為太常博士命下之日朋友咸為之喜有謂余者曰今國家興治衆職畢舉將軼漢唐而過之捐爵禄以待天下之士非若往日拘於門地限以嵗月而故靳之也以文舉之學之行得七品官翺翔於奉常之署夫豈曰沗奚獨為之喜哉余曰非也太常之有博士古號清望非他流比也而博士之設其職有三曰贊相祭祀曰講究禮儀曰譔定諡議凡贊相祭祀在乎臨事致誠敬之節文舉為人端慤而詳慎其執事也懼墜如執玉懼傾如奉盈其職贊相所優為也凡講究禮儀在乎据經以達因革之故文舉於經考覈精審其講禮也必合㑹通之宜而不持専門之見其職講究所優為也凡撰定諡議在乎節惠以著功行之實文舉於文穩順精確其定議也必得褒揚之要其職定議亦所優為也朋友之為文舉喜者此也獨不聞之古乎古之人言善為弓者必曰埀以其利於射也言善為車者必曰奚仲以其利於運也設使埀而為車奚仲而為弓必弗利於用矣故士而所習適所用豈不可喜也哉夫以一士而用稱其職為其友者非有所利於已而美愛之意沾沾然見於辭色其故何哉蓋天下為公鼓舞興起人情之所同也棫樸之詩序者以文王為能官人其不以此也夫屬文舉請贈因述前之所云以為之贈

  聴雨堂詩序

  聴雨堂詩一巻今知崇徳縣安成周君子冶之所稡也初子冶之先大父龍南縣尹與其世父南豐長司宦㳺四方不得時相㑹聚及相㑹聚簡書有程又有别離之嘆因念蘇長公與次公㑹彭城時長公送次公之官有夜雨何時聴蕭颯之句龍南與南豐言曰吾二人者今日之情亦猶二蘇之在彭城也因名其所居堂曰聴雨時子冶之先君子延平郡守方以才能辟三公府掾再轉而為監察御史其所與交皆魁公碩彦於是廬陵歐陽公𤣥為記其堂而相臺許公有壬臨川呉公當危公素宣城貢公師泰河東張公翥晉安張公㠯寜黟南程公文以及一時文學名流咸為賦詩凡得若干首周氏聴雨之堂在安成萬山中自諸公題詠既出争相傳誦而聴雨堂之名播於四方矣子冶遭值運去物改先世故物惟恐軼墜至於聴雨之什寳之尤謹不啻如遺珪棄璧曰前輩澌盡片言隻字已不易得而况長篇短章具在乎且吾先徳所由以著也吾安敢忽諸及子冶以文學選於朝來為縣於語溪之上乃稡衆作牙籖錦軸裝潢成巻謁余言為之引余也藐焉晚出以坐時艱不能博其聞見恒竊媿焉巻内諸公雖不盡識若貢宣城程黟南則嘗納交過䝉許與者至如危臨川雖未嘗承顔接辭而見知為尤深今老矣學不加進何敢以𩨥靡之言弁諸其端㑹子冶徵言甚亟寒㕔坐雨取而誦之大篇激慨小篇凄楚咸極聴雨之情狀使人有黤然不自持之意焉兵革之餘諸公之髙文大集莫可得而見其所為詩謌於一巻之内譬之嘗鼎而得一臠亦云美矣雖然非吾子冶不忘先徳表而出之吾亦安能有此獲也昔者栁州先生顧其父所交皆一時知名士著先友記以示其父交道之廣談者題之子冶邃於經術為詩文古雅有栁州之風是編之稡亦栁州記先友意也庸弗讓而為之序

  西塘八詠詩序

  西塘在京城岐陽武靖王府第之西其塘潴水數百頃浪波奫粼渚坻相間鵞鶩浮沈魴鯉㳺泳輕槎短筏往來於晻之間其上功臣甲第畫棟連雲丹甍曜日環以戍屋前後鱗次晴風暖日酒旗搖曳暝色乍合燈火相輝逺則江上崗巒相屬於雞鳴山朝嵐夕照尤宜遐矚白先生以中之館在焉先生授經之暇徘佪顧盻心甚樂之乃即其目之所及釐為八景各賦五字詩一首每首二十字清切精緻吐辭有盡含意無窮誠雅製也辱不鄙夷封書與詩於千里之外俾余題其首簡初先生以豐才碩學受知岐陽武靖王館之門下俾授其嗣子今羽林左衞僉事及僉衛之二季以經甚見尊禮其後王俄捐館先生悼知已之難得浩有歸志而僉衛昆季懇留弗可至聞於上有勅諭留先生始不敢辭去僉衛乃築館於西塘之上哀戚之餘率其二季從學如初先生之於去就可謂得其道矣而其託跡又在輦轂之下神臯聖壤之間古人云大隱居朝市先生得專西塘之勝宜其幽情逸思見於語言文字者非尋常俗下之所及也有如余者僑居錢塘十有餘年而錢塘之勝莫西湖若雖殘山剩水而水煙雲月固在念欲出㳺以豁胸中之壹鬱而日有鉛槧之務兼之比年病兀不良於行曾不能少遂一適故誦先生所寄詩而想像西塘之景物如在天上以天之福旦夕得遂休致之請則將力購良劑强筋壯力補修游事而後竭衰退之才模寫湖山景物以昭太平之盛庶幾獲酬一適之願如先生之在西塘也因不辭而序

  㑹友詩序

  朱孟堅SKchar長沙之寧鄉六年而歸僑杭嘉㑹門外一日張君光弼吳君子立訪之驩然出迎掃榻命坐時暑方盛乃具茶𤓰欵話逾午刻二人者情消意釋不知門外之有黄塵赤日也各賦詩一首以識既而孟堅裝潢成帙徵余題辭余惟古之大夫仕不出國惟聘問則出境從事公朝未始一日不相見今則不然仕者沿牒而出近者二三千里逺者或五六千里又逺者或至萬里及乎終更又沿牒而去何能一至鄉里修合并之好乎張君前朝故老子立䆠轍暫停孟堅亦六年於外此一㑹也亦何可得哉情見乎辭有以也然吾聞之三人為聚試於𤣥夜寥閴之時仰而觀之將必有徳星聚矣

  師友集序

  髙君士敏編師友集徵余序之師友集者稡其師與友贈遺倡酬之文與詩也初士敏之先君子宣慰府君以碩學至行厯椽三臺御史府後官至浙東宣慰司都事宦轍所至亦既揚芳聲邁偉績矣方其顯融時雅不欲子弟從事華靡之習務以通經學古為賢士敏遵承父訓惟謹本之以超邁之姿濟之以方銳之氣窮日夜之力以務記覽涵揉停蓄作為文章多而千言少或百字咸中矩度時士敏年纔弱冠已與老成作者有並驅争先之意而宣慰府君向所與相畫諾於華要之地以文學名世者如鄱陽周公宣城貢公臨川危公皆在士敏以契家子持所為文贄之皆曰人言髙君有子信然手其文不置嗟異乆之且勉之曰他日人之求知於子甚於子之求知於我矣士敏益自貴重志之所向直追千古而不疑天下方亂操觚弄翰之士或棄而他業士敏竊笑之其志屹然如泰山之不可移益力弗懈既入國朝士敏年日以壯而文日益有名凡著作家論當世能言之士必曰髙士敏氏不敢後也而四方之求文者亦日輳其門於是士敏聲譽歘起於東南若火之始然不可掩遏而向所與游年長以倍者莫不願與之為忘年交與之齒者亦不敢與之鴈行矣夫惟士敏之竒偉卓絶不獨有以成其先人之志而一旦挺然立於作者之林使髙氏之文章自士敏始庸非卓然有志之士也哉士敏有卓識雅量人所不能及其才雖髙未始以有餘自視以不足待人觀於所編師友集大篇短章無一或遺蓋可見已洪武初元用薦預修元史擢翰林編修轉秦府紀善未幾引退今又召起試吏部侍郎云

  陳氏文乗序

  今浙江都指揮使陳公稟仁賢之資處勛舊之地簡在淵衷久矣洪武元年山東平被㫖出鎮登州尋改鎮東昌在登者三年在東昌者十有二年聲實徹於九重遂有超遷之命來至於浙公在鎮時大夫士之稱頌公者有碑有記有序有詩不一而足其客鄭某慮其散軼彚稡成編而總題之曰陳氏文乗以余辱知於公且屬之以序乗之云者其意以晉之史曰乗以載田賦為名故後世亦以郡所藏故物為郡乗家所藏故物為家乗陳氏以所藏編帙為乗蓋取諸此余嘗獲登公門見公器宇凝重識量宏達有輕裘緩帶坐鎮雅俗之風心竊慕之及觀諸君子之所以稱頌公者而益歎其事業表表偉偉初公至登州適倭奴犯海邊時登州新附民心驚悸公躬擐甲胄率先士卒設方畧勦平之民賴以安比至東昌地當百戰之後草萊荆棘滿望公繕完城郭樹立樓櫓建置倉庫畫街衢以奠民舎列屯堡以安軍營擇爽塏以立官署至於輿梁之便往來者楗閘之防蓄洩者亦莫不修完之郡府為之一新又以北地髙亢民不知種稻公相其地勢之宜稻者近於㑹通河可決以灌遂請於朝開稻田三百餘頃嵗收米若干石一衛之衆不藉餽餉以足國家千萬世之利在焉前後十有二年之間民安於農軍樂於戍攷其設施大畧不媿於古之賢方伯此大夫士所以不能自已於言也夫公之勛徳被於東土固已勒之金石播之聲詩家傳而人誦之矣尚何待於託之文乗而後傳哉詩曰詒厥孫謀以燕翼子他日公之賢子孫欲求公之餘風遺烈有不待出户庭而知者其有不資於文乗哉公之賢子孫尚慎承之

  送左㕘政陳公入覲序

  洪武十八年皇上妙選浙江布政使司官屬既命齊郡張公為左布政使未幾又命番禺何公為右布政使至於僚佐亦極一時之選而左㕘政儀真陳公蓋其一也二公以宏材碩學提綱挈領衆僚佐又各以聰明特達之材相濟朝夕聚議有恊比之心無乖違之意譬之琴瑟和鳴惉懘之音不作政令為之一新曾未朞月十有二府稱治公本勲臣子今中京留守衛指揮使其尊公也留守公當皇上龍飛之初東征西伐以材勇自奮著攻城畧地之績及天下大定論功行賞遂託以心膂之寄而拜留守之命公少有父風閑於弓馬之事又習知文史從其尊公勦凡未附者遂亦以功擢長一旅之衆天兵平雲南遂以所部從大將軍調度還奏捷於朝因留備宿衞㑹浙江有闕官之請上以武臣直亮可任於是拔自武弁拜三品文階以行公既眎事即吏持牘詣前白當占位署公必問事根柢察其是非黑白㕘决於長僚而後署故凡事下無弗當者至或出涖所部督事之未集召長吏立庭下量事緩急與為約束違即笞辱之公風稜素著所至事無弗集初公之至以謂皇上軫念武臣第以文職佚之及見公之論議設施聲譽烜赫而後知聖見宏逺不以常格拘也嘗試論之古者文武並用故深衣之制可以用之於文可以用之於武是以詩稱藹藹王多吉士維君子使初不謂一材一藝而足也如㕘政公者謂非天下之通材乎去古日逺文武釐為二塗欲求通材如今㕘政公者誠百一而為收不易得也一䕫老且病茲見公入覲於朝所以樂道其善告於中朝大夫士以彰國家得人之盛非曰侫也

  贈宋承差還司序

  浙司承差有宋孟琳者以左參議太原閻公之命來修治廟學既竣事徵言以還司初㕘議以名進士自監察御史出為今官眂事之三日修奠謁禮顧瞻禮殿大梁將壓櫺星門朽腐不任啟閉而經閣講堂及誦習之舎亦皆上漏旁穿喟然嘆曰先師廟學風化之原人材之所自出也而况茲郡廟學又十一府之望失今不圖必至頹仆其可坐視乎右㕘議南陽耿公聞而韙之越三月紀綱法令既布乃謀修治材木則取諸公用之羡餘者工匠則取諸輪番之休息者民力則取諸編氓之弗役者計工度材具有成筭乃擇從事之勤且謹者授之且戒之曰毋茍完毋故緩於是孟琳趨事不敢後乃集工師先懸大木於棟以揭梁使梁不至獨負而下植二柱副於兩楹之側以拄之上下相持而梁愈固其外櫺星門三母門二扉髙凡若干尺廣凡若干尺疏欞脩棖皆析堅木為之加以髹彤而門愈壯他若經閣論堂誦習之舎則厚其塗塈宻其覆蓋而免穿漏之患至於成筭之所不及或一椽之朽一瓦之缺一竇之損亦必葺之自夘至酉躬自督率弗茍弗緩僅三十日而告完廟貌潔新門觀雄麗過門而式者莫不讚歎此有以昭㕘議尊崇廟學之意而吾孟琳能以上官之心為心而厎於有成亦見於此孔子之門髙第弟子有冉雍氏者僅宰百里之地而以為政為問孔子教以三事而先有司為第一義蓋宰兼衆職非一人所能專也必分屬之於下而後可攷其成功今㕘議公受聖天子之命布政於十有一府任至重也其職視一邑不翅百倍如用孟琳氏任治廟學之事亦先有司之意吾聞孟琳從事浙司素以勤謹受知上官〉 月積勞行當換授於朝他日拜官或内而京朝外而郡邑揚芳邁偉必有譽於時何以知其然以脩廟學之事觀之而信因筆以授之

 

 

 

 

  始豐稿巻十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始豐稿>

 



  欽定四庫全書

  始豐稿卷十二

   徐一夔 

  

  送丘子强序

  廬陵丘子强氏聦敏而詳慎既世居文學之郡而其諸父又多以經術起家子强習熟見聞固有以異於人矣且又益勵子學鄉評韙之㑹朝廷收攬材畯以子强貢擢丞杭之餘杭其為丞時詣會府白事暇輒晃余於冷署意甚懇欵斯足以見臭味之相同者矣兹將上京師考績過余言别余告之曰聖明在上思致太平之治一去壅隔之𡚁聚天下之賢才而用之公平正大之道知青夫白日奴𨽻亦知其清明士生斯時患無材爾不患無用用矣患不能宣力不患上之不知余聞子强之丞餘杭也日坐訟庭上與其令可否事不持一見務協民情而止干徵輸則多寡以莭于期會則後先以信于趨辦則緩急以宜上官稱為佳丞其民亦曰是能司平於我者也夫丞所以佐令者也事無所得遂古人之為此者有丞負予之嘆今子强為之而致善譽斯不負丞矣徃遵著令條䟽治行于尺咫之簡以上于吏部以聞若夫顯被光寵蓋不必命之蓍龜而有以知其然矣天髙氣清綵舟容與覧畿甸之博大瞻天闕之伊邇神怡思豁無不足之意不其快哉雖然褒典有二或仍授前官以竟其撫字或膺不次之擢而大其設施皆異數也子强行哉如授前官而還將必訪我於寂寥之境吾當執手而與之傾寫如膺不次之擢其亦有以慰我乎

  送吳景純歸省序

  今年冬十有二月余坐論堂上天雨且雪有二客霑濕而來迎而挹之浙司從事潘彦吉尹仁茂也坐既定徐扣之曰二從事職掌公牘胡為擔簦躡蹻訪我於寂寞之濵耶二從事進而言曰属有所請僚友有呉景純者括蒼人也姿粹雅且有材諝布政使司辟為承差者三年傳命于各州縣關决趨辦事無不集上官賢之比者朝廷有除𡚁之政自完者鮮獨景純如一丸璧無纎毫璺抑不謂之賢乎兹將謁告歸省其親願假寵于執事者得一言片辭張之是亦揚善之道余謝之曰余坐痼疾觚翰事踈久矣誠如所云則又不能已於言也括為郡在浙水東素多材傑其在前代者吾不暇逺引若我朝之誠意伯以謀畧而建輔運之勛章按察以風猷而揚澄清之烈皆表表偉偉於當世其餘以文學政事𫾻歴中外者又不一而足景純生長其鄉習熟見聞固異於衆人矣宜其自見者敻出乎尋常之表也余嘗聞之景純性至孝其承差于使者府也不得奉晨昬於其親行邁之餘顧瞻白雲在彼故山情不能自已用狄梁公過太行故事䂓摹為圖以繫其思親之心此有以見景純一舉足而不敢忘父母者矣嗚呼孝也者百行之原也人而能孝則其行諸已者如執玉如奉盈可知已括多材傑他日有位於時揚芳邁偉豈復後如諸公哉歸哉歸哉可以慰恱而親矣天稍霽道無泥塗吾當扶憊送之浙河之上

  送徐子貞還官序

  潭府典寳正徐君子貞將還子貞世居杭其去杭也五年矣始獲與鄉里朋友一相見其鄉里朋友甚欲欵留之而勢有不可者或告余曰典寳君將有數千里之役職務在躬復欲如今日之相會聚亦浩未有期其行也不能無離别可憐之意子幸以片言隻字慰解之余告之曰凡人之不得志於時必有覉窮無聊之思與之游者故皆有言以慰解之吾謂子貞此行有得志之事三寧待吾言以慰解之哉子貞以才行選於朝得為親王官属趨蹌王廷夙興夜𥧌敷陳尊主庇民之術為王所知遂䝉予告歸塟其親所謂得志此其一矣古人有親喪弗舉者必請乞於朋友而後獲塟其情蓋亦戚矣今子貞不煩請乞䝉王特賜奉襄之費舉二十年未舉之喪所謂得志此其二矣人有逺行有萹什之贈人且寳之子貞之來也王為賦詩三首至親灑翰墨以寵其行珠玉照暎鸞鳳飛翥光耀被于鄉里所謂得志此其三矣士之仕也患不得以行其志今子貞既得賢王而事之又克盡人子之大事天下之樂孰有大于此者乎六月之吉綵舟容與泝浙河而上西過彭蠡而觀大江之演漾又折而南夷猶乎洞庭之野時雨初霽夏山如沐瞻望王庭在紫雲之間欣快可知又安用慰解為也吾見子貞所携無他長物獨見牙籖錦軸動盈箧笥皆晉唐人墨跡誠千百年秘蔵之物今子貞俱収並蓄以備館閣博古之用誠難得也行哉子貞吾與朋友遥見翼軫之間有光如虹必吾子貞至也夫是為序

  崔彥齡徃海南省親詩序

  崔彥齡氏才質秀整秦川之彥也與之游者雖未悉其中之所藴見其容止進退自不敢以常流目之矧與之雅者乎一日持故人郭文伯甫書來見余於武林愀然有不怡之色拜而請曰吾母氏逺在海南兹將往省道阻且脩願假寵於執事者贈之以言蓋彥齡方髫齔時失其所怙其母改適桑君後桑君仕于朝以事謫海南其母與之偕往而彦齡留落鄉里不見者數年思之不置故往省焉以常情言之彦齡之母蓋有託矣然自此而去泝浙河過彭蠡出大江之西南踰五嶺下惡灘之水而後渉鯨波之茫洋乃得見其母是行也䟤䟦萬里蓋亦艱矣而彦齡不以為艱視萬里若跬歩詎非孝人也哉且吾聞之而母尚康健彦齡年方向壯積學累行聲譽日著將嚮用于時他日取范文正公故事迎母北還享有五鼎之奉亦未為晩安用戚戚為哉余既嘉其志又重以文伯甫之請贈之以詩

  崔生秦川來面有憂戚姿問生何所為念母無已時母也在何方南海渺天涯渉川水增波陟嶺路多岐區區寸草心不敢辭險危晨興霜露零夕息煙火微去去一萬里視為跬歩為人生穹壌間母子故相依胡為若鴻燕南北相背馳白日行中天寧不照吾私願言崇令德逺大以為期

  送前郡守王公還鄱陽序

  昔率謂天不可必余獨以謂不然天者理而已矣曷嘗不可必哉顧吾之所存者何如耳土之沃者其葉茂膏之沃者其光𤍞亦理之自然也設有不可必者特其暫耳而非一定之天也余於鄱陽王公必先觀之而信公負材氣蚤有志於功名值天下亂集鄉兵以守土會國家收攬羣䇿而公連有典郡之命其典郡于杭也鞠躬盡瘁一以公勤處之而其為治慈愛之意恒存于威嚴之中杭為郡地大物衆供億浩繁公區别有條理吏畏其嚴民懐其惠事無不集者聲譽赫然而公剛介不阿有撓其政者以非道干之雖其勢燄薰灼終不肯曲法以狥撓者衘之以他事誣公竟坐是去官謂之天不可必者亦近之矣而公之去雖逺謫數千里肉食湩飲亦未嘗有無聊不平之意及耄而歸意氣固自若也一日慨然有懐曰吾舊所治惟杭為佳湖山城郭不知無恙否一日命舟東下蒼顔白髪從一二童子曵履而行望湖山之𣡸紆顧城郭之磐曲徘徊乆之父老遺民相見道左曰此吾故侯也再拜歔欷問安否外依依然不忍去若欲得其再任者嗟乎自公之去其撓公者固已聲銷響滅而繼公者朝榮夕萎亦不知其幾易自公觀之有得於天者多矣天果不可必乎余年與公相上下其來杭學亦嘗辱公之薦而性戅愚且加之痼疾他不能有所為也出處去就然亦一信於天而已今見有如公者又已然之明效大驗也寧不重余之自信乎公留杭逾月而還鄱陽故吾道其得於天者送之

  送嵗貢生蔡長年序

  今天下廣設學校為儲材之地法至備也衿佩之士選於編戸而廪于學官朝修暮習外于太學以待國家之任使此固著令然天之生材不一其等為之師者雖有智力亦不能强之使齊茍其人未足以貢雖欲頴脫而出不得遏衆論而先之其人可以貢矣而欲謙遜自持亦不得曲徇其意而後之也蔡生長年之為杭學弟子貟也其質粹然其氣温然其言動舉止悉中禮度而其治經義辭章善自磨揉理達言暢琅然可誦蔚然可觀推其餘力以及字畫一波一磔亦不茍且務得晋唐人筆意私竊以謂使廪于學官者皆如此庸非職教者之幸乎洪武十五年聖天子新作太學以教育天下之英材言者以州縣所貢弟子貟推選未至奏今㧞其尤者嵗貢一人且著為令嵗十有二月適廹貢期余忝論薦集分教師與其同學友而詢之曰嵗貢生孰為宜僉曰無如蔡生杭學乃兩司一府所涖質諸兩司一府之長亦皆曰吾月旦望視學亦獨視偉此生貢之為宜而生乃欲自晦有不敢先之意余進之曰子獨不見夫玉乎其膚理之温潤光華之暢達玉不自寳也而知玉者過見之曰是物也為瑚為璉為珩璜為𤧚瑀為環玦此其選也彼不即人而人即之矣生宜勿辭於是以其名上古者論士亦必于學無他為其公也兹當嵗貢之初而㧞生于四十人之列以之充貢此一鄉之公論也今去而列于大司成之館與天下之俊彦角立他日論秀於天子之廷則有天下之公論在焉生其勉之如玉之必為美器吾黨之望也

  送蔡平赴會試序

  去年秋大比浙闈取士凡六十又六人杭學以弟子貟選者得六人焉有蔡平字持正者其一也古人有言非静無以成學蓋静則心志專壹不為外物之所揺奪而後能有成嘗讀唐書至禇無量傳歎曰禇公之學以静而成者也禇公杭人家居臨平湖邉一日龍起湖中環視者如蟻禇公讀書自若如罔聞見者非能静者乎禇公博極羣書號稱大儒為唐名臣至今讀書堆尚在人以為美談余忝教杭學每舉以勸學者大抵從古以來名公鉅人所以揚聲光於當時埀名譽於後世者莫不由此而至豈獨禇公為然吾不暇逺引他人而獨舉禇公者以此郡學者視禇公為先賢得諸見聞者為近且切易以感發故也生之為人姿樸茂生長在郡城闤闠中聲音采色非不足于耳與目也而泊然無所好静者也自其來學余數為言窮經之要為文之法初若未之領會徐而攷其日之所業遣辭析理於余言無弗合者吾固期之科制既頒有决取之志以誦舎羣居未免譊譊以亂思别擇一室取凡書籍而致力焉會大比之期至有司取材于學校甚備生以髙等貢在塲屋中濡筆伸紙以荅問目給燭至三皷而退考官得其程文讀之見其敷繹詳明援引精覈曰此必力學之士置其名于苐二計其所獲非能静之效驗歟嗟乎静之功于學者大矣兹將歌鹿鳴而上春官願益以一言之教余辭之曰吾固嘗為生言之生用余言有效驗矣今上春官不過移其試于鄉者而試之耳無難事也又奚言為吾竊以謂程文者國家取士之具耳今去而掇巍科行將見諸事業記誦文辭云乎哉陸宣公有云吾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敢誦斯言為贈凡同年之友亦請并以告焉

  送俞齊赴㑹試序

  國朝學校之制郡設教授一訓導四弟子貟四十俱廪於官每訓導教弟子貟則以十人為率而日課其業教授則月考四十人所課有進與否而加程督焉余來杭學會訓導缺弟子貟有俞生齊王生羽者從余授經余則以訓導之所課者課之又不但月考其業之進與否而已齊性詳雅羽性聦慧皆知向學周旋衿佩中不煩繩尺私獨愛之科詔既頒二生舎吾寒㕔之旁以便承教青燈永夜誦習質問之餘吾嘗與論本朝科目之設至甚備也欲觀其窮性命之奥達萬物之情則在乎經與書欲觀其得好惡之公通古今之變則在乎論與策欲觀其處决之足以比律情辭藻之足以華國體則在乎判按與夫擬詔擬誥擬表視隋唐以來或專於經義或專於詞賦為足以得人者為不同矣且其定式多其條件少其字數一洗前代冗長之弊使其製作有可以趨於古者學者茍能如其法而致力焉雖古人不難至豈直取名爵之具而已嵗當大比有司取材於學校甚悉羽以年未及姑留卒業齊年差長雖欲留之亦不可得其嵗杭學以弟子貟中選者六人齊其一也撤棘之日他生皆以一得為喜而齊獨有不懌之色余詰之曰生豈不欲去父母之邦耶今國家取士惟尚英俊此生得志之秋也奚不懌為生謝曰非此之謂也齊事先生於兹有年矣以質魯故未克卒業今也持不足之學而僥幸於一得未知所設施朝廷懸名爵以待士固不靳於齊也意者一旦䝉恩忝膺華資峻級殆將不免製錦之譏是以憂也余曰生之志如此則逺且大矣非吾所知也吾聞宋歐陽公文章為一代宗師與人言不言文章而言政事其稱曰文章止於潤身政事可以及物生而知此所進未易量也余老且病且材識黤昧不足以及此生今去此而游京師必有如歐陽公者在掇科之後其尚求而師之

  送孫生性初上興化縣主簿序

  孫善性初以杭學洪武十九年嵗貢補太學生夏五月上以天下郡縣吏弊未盡除民蠧未盡去由近民之官有雜流厠乎其間悉取郡縣弟子貟之在太學者隨其年材之次第授之以州縣之職欲使傳效暴白於天下除目自天而降蓋千有餘人不其盛哉於是性初生得調興化縣主簿始余主杭學生以俊秀選在衿佩之列性警敏為經藝辭章若不經意而能處師友間情誼翕翕熱遇是非利害必開口别白不以隐諱為賢吾嘗譝生他日從政必有可觀者及上太學僅五閲月遽得八品官與有民社之寄余竊自慶向之所以期生者不孤矣其上官也道浙而閩求奈言以贈夫贈之為言増也其意欲増其所未至云爾余嘗忝為都授師誼不得而辭因告之曰近民之官莫切於令而簿所以佐令者也大要不貴立異或立異以為髙則戾心生而政乖焉不可不知也在易同人之初九曰同人于門無咎當筮仕之初乃出門同人之象出門同人不于異而于同同則天下之公生焉公則焉徃而不利是道也不止于為縣為郡可也不止于為郡旬宣邦國訏謨廟朝亦可也吾所以為子贈者如是是亦師友相䂓之道也吾又聞之爾祖誠父先生異時為行省掾後為縣于閩中有聲至今人稱之詩曰伐柯伐柯其則不逺尚念之哉

  重刋中峯和尚廣錄序

  昔在大德延祐之間江之南有大和尚曰中峰本公居天目山發大願力具大辨才痛救末法之弊大機大用變化翕霍雷震電走如大醫王視一切衆受病已劇悉皆因其病而藥之故其所為書有曰信心銘闢義解曰楞嚴正心辨見或問曰金剛般若畧義曰别傳覺心曰擬寒山詩曰幻住家訓曰山房夜話曰東語西話曰續集曰語錄曰别録千言萬語反覆辨說無非隨機開示俾凡叅學之士證上乗也緫名之曰天目中峰和尚廣録和尚化去其徒表請于朝願如五季永明壽禪師所著宗鏡錄宋明教嵩禪師所著輔教編傳法正宗記得賜入蔵與内典並行朝廷允之鏤版于杭之南山大普慶寺未及廣布而數遭小刼版與寺俱燬有武弁之士曰張子華者善人也得其殘編讀之惕然有省于中曰和尚之言切實明白因事示理真對證之良藥若我之迷鈍且猶有所警發而况圓機之士乎呉山有雲居菴亦和尚法嗣所築也子華謀於其菴上首智暠慧澤二師曰吾願重刋廣錄以廣流通吾捐已槖為之倡師皆倡其道者也幸助我募縁成之二師曰是吾志也時和尚之慈風被于人者未泯樂助者衆版材既具擇日命工以鏤刻焉逾年而功完請余為序嗚呼和尚之道大矣其見於虞文靖公集宋正獻公本所著塔銘與道行碑者脩矣至于廣錄入蔵揭文安公㬅碩又奉勑為之序顧余何敢追繼三公之後縱一言之其於和尚之道猶指虛空而加讚歎安能得其彷彿哉嘗試論之言禪不尚文字其來尚矣要之第一義諦非文字亦莫能以傳譬之渉長江大河非假舟筏之力未免望洋而退惡能濟彼㟁故凡傳宗之家必有語録者此也夫文字者舟筏之具也何可廢哉方元室全盛之日崇尚佛乗前古未有有能續佛慧命大𢎞法量力尸化權普應十方而無礙者和尚一人而已當其住世王公貴人學士大夫以至遐陬裔域之長攀蘿縁磴躋千仞之巔瞻其光儀聆其謦欬得悟于一棒一喝之下固無資於文字及夫報緣已盡光儀不可得而見矣謦欬不可得而聞矣雖欲承其䇿勵邈不可得猶幸其應世之迹見於文字者可以為究竟之地不然光沉響絶未有不捨正塗而趨邪道者此廣録之書所以不容廢也雖然能仁氏之道累千萬億言至於無一言可說乃為大徹嗚呼是書也其大徹之門乎是故廣錄之書完和尚雖已化去使四衆持誦常如住世之日然則張子華氏有功於心宗之傳豈小補哉書凡三十巻字以枚數凡二十八萬有竒若其族出之懿承傳之的則有虞宋二公之碑銘在兹不著

  天鏡禪師哀頌序

  浙河之上有大浮圖曰天鏡禪師根噐超邁氣岸魁偉其渉世也汎乎若秋空之雲其待物也煦然若冬日之日言其學則博觀乎内外而持其中言其識則精别乎事理而融于一可以謂之名師碩德也已嘗住杭之靈隠禪寺有東序僧搆訟于崇德縣縣久稽闗决後有新令至上其事于刑部刑部付讞曺置對既坐搆訟者罪以禪師實領寺事法當連坐遂逮之事實禪師未住持時事禪師既赴讞曹亦不自白如讞引伏比律謫居闗陜時年六十有七行次寳應縣之佛舎覺氣體頗憊謂侍者曰吾縁殆盡適遇其妹婿之官道經其處遂嘱以後事奄然而逝洪武十一年正月十九日也四方緇素聞其歿莫不作為詩偈以哀之捴凡若干首其法屬大濟彚次成帙以余與禪師有方外之好也徴余序之序曰禪師世為越人㓜有異禀不溷俗狀慨然慕出世法時方尊尚佛乗不屑為凡緇始去氏時莊莭先生韓公以文學德行教授鄉里禪師從之游講說羣經大㫖至於諸子百氏悉務記覧貫穿博洽發為文辭大篇雲行小篇鏗鍧得韓公之法人稱曰韓門方袍髙弟使其挾此固足以⿰⾔𭑃于大方矣而禪師蓋曰吾將藉此以入佛知見且以入佛之門有二其由文字而顯者曰教離文字而悟者曰禪泥文字則失之滯畧文字則失之誕去滯與誕其必由教而禪乎天竺之陽有以宏辨碩學而𢎞天台之教者為濟公天岸禪師徃依之縱横辨說而得三乗四教之㫖徑山之杪又有髙風古道而振臨濟之禪者為端公元叟禪師徃依之機緣脗合而得教外别傳之妙乃遂去教歸禪猶不自足也凡館閣名流𤣥門髙士同袍巨擘負海内之望者如虞文靖公之在臨川黄文獻公之在寳婺忠介公台哈布哈之守越危内翰素之使浙訢公咲隠之在金陵張公伯雨之在錢唐近而百里逺而千里又逺而三四千里莫不造見挹其風裁接其議論而諸公亦皆極口譽之稱為法門偉噐嗚呼禪師道容德量既異於人且本之於傳資之以教歸之於禪廓其見地於大方其所造詣豈衆人之所能窺哉吾儒之論有云世有千人之人有萬人之人如禪師者千人之人歟萬人之人歟苐惜其道之不大行也在至正中雖嘗出世兩坐道塲未幾以亂退處幽夐之墟值聖朝更化固嘗被召說法鍾山之廣會且䝉賜對便殿然亦不久抱道而還至如靈隠之席實五山之望刼灰之餘興廢補弊之不暇方將据貎床揮麈拂以振宗風而崇德之事遽作嗚呼惜哉禪師之來靈隐也余適為校官於兹徃來相好道間闊外輙及文事余語之曰吾意禪師盡空諸有而猶不忘此耶禪師曰吾固衲流猶幸及見前軰作者寥落今見吾子瞠乎其後以故未能忘言余謝以不敏至其被逮倉皇走慰之問事所根柢禪師具告以前所云余解之曰如此固未住持前事司平者必能辨之可無慮也禪師曰有定業生死不足較余觀其容了無憂色退而自謂有道者之於患難蓋如此故其赴讞曹也不復自白而甘坐之嗚呼禪師於無生之理見之徹矣其視此身如幻泡然其起其滅曽何容心於其間彼執世相者固自以為當然何其狹哉四方緇素哀之見於詩偈不約而同亦豈過情也哉其皈依之誠嚮慕之意有不能自已焉耳雖然此其迹也若論其至則有非世俗言語之可得而疑議者矣

  全室集序

  昔者文物之盛士有髙世之志託迹桑門者既有得於其宗而亦以撡觚染翰為事以與海内作者齊驅並駕使其教益大以顯有若季潭泐公者焉初公負聦明特達之資既釋士服翺翔大方擇所依歸之地時廣智禪師訢公學統傳釋肆筆於文事卓然成一家言施之著作之廷而無媿天厯至順間光膺帝眷說法金陵官寺緇素向往得其片言隻字以為秘寳馳騁出入以應其請如羣飲於河各滿所欲聲譽赫然泐公既自得師當是之時金陵亦東南都會内而臺閣名流外而山林遺老至其地者莫不折莭而與廣智交泐公叅請之餘又得博其聞見凡六籍之所存百氏之所粹名家巨集之所録日務記覽涵揉停蓄而後吐出其胸中之竒譬之築九仞之臺其基既厚何患其不崇且大也故公學甚辨博才甚瓌偉識甚超邁而皆發於聲詩其詩不淪於空寂推叙功德則發揚蹈厲可以薦宗廟褒贊莭義則感慨激烈可以厲風俗至於緣情指事在江湖則其言蕭散悠逺適行住坐卧之情在山林則其言幽敻簡澹得風泉雲月之趣在殊方異域則其言慨而不激直而不肆而極山川之險易風俗之媺惡其詩衆體畢具一句一字滌去凡情俗韻一趨乎雅有一倡三歎之意焉故其大篇短章之出四方萬里争相傳誦震耀耳目皆曰泐公猶廣智也余與公同里閈及壯而游又托方外之好公軀榦魁碩音吐洪暢其與人交也意度豁如望之者知為法門偉噐初出世李白題詩之寺值天下亂入山益深入林益宻以養其髙會大朝混一肇隆像教之事今京師苐一禪林即廣智說法之地桑門上首非有宿德重望為上所知者不以授之公以廣智大弟子繼席據猊揮麈之日四衆雲㑹莫不榮之而公處之不以為泰佛有遺書在西域中印土有㫖命公往取即衘命而西出沒無人之境往返數萬里五年而還艱難險阻備嘗之矣而公處之不以為戚定力所至出乎世相之表夫豈庸流之所能窺哉若其見諸語言文字則又特其寓者耳公之從子永祚得公詩法之傳既彚萃其所為古樂府歌行五七言近體為若干巻公别號全室因緫題曰全室集以集示余意欲得余言以引其首者嗚呼廣智之集虞文靖公序之謂如洞庭之野衆樂並作鏗轟軒昂蛟龍起躍物怪屏走沉𡨋發興至於名教莭義則感激奮厲老於文學者不能過天下以為知言有如余之昬鄙庸陋得而觀之如以賤目而窺羣玉之府但駭其光采之粲爛而莫能枚指其名也惡足以言之哉余不敢咈其從子之意因以區區之見姑評其㮣若論其至則必有能言之士如虞公者為之言也

  鐘偈序

  鐘偈緫凡若干首净慈禪寺新鑄鐘成樷社上首一唱衆和以落之也偈亦詩類佛所說諸經必重之以偈以申前義然多五言或七言敷揚佛理以便誦讀而不叶以音韻詩則四言五言以至七言緣情指事而以音韻叶之净慈鐘成諸上首争以言句落之然不曰詩而曰偈者崇法噐也初杭之南北兩山禪黌教苑差次林立鐘魚之音此鳴彼應自罹兵燹惟净慈巋然獨存而鐘亦就毁今同菴禪師蕳公以宿德雅望來主净慈之席緇素向慕又有修比丘之行者曰鎮菴静雪堂立為之募施以資其行道於是化鐸宏宣法雲逺被施者川委遂能以廢為興凡棟宇之撓缺者瓴甓之澷漶者既一新之又聚銅造鐘得銅至二萬餘斤乃命攻金之工作模範設罏鞴擇日鼓鑄一冶而就曽不苦窳扣以巨莛大音發越徹于大千之内瞶者以醒迷者以覺見者聞者莫不讚歎禪師宏願所致語云逃空谷者聞足音跫然而喜當兩山閴黙之秋獨净慈成此宏偉之噐先衆刹而鳴誠為希有兹諸上首之偈所由以作歟余觀諸偈四韻八句其體如詩因噐寓理以振揚宗風非世諦言語之比而其辭鏗鍧炳熠又有詩家所不逮者蓋合二而為一也天門師繕寫成帙持以示余且請題辭巻端余惟唐李睦州製尊勝幢以資㝠福而栁州先生實為之贊余覩兹希有而不能贊一辭諸上首既播響於無窮余雖鄙劣何可不以寸莛少試乎乃輒序之

  送銓上人謁𣕗山泐禪師序

  𣕗山在長淮之南森欝峭㧞綿亘數千百丈蓋天造地設以障夫淮流之蕩潏其山藴靈閟異光耀未發故不得與五臺天台匡廬虎林諸山角勝靈僧古佛不一示現畸人静士亦未始一至其處而修名山志者亦或見遺其勢蓋若有待而兹山距今天子龍興之地不滿百里直𨽻中京王氣所鍾發祥覃祕所及者廣一旦若培而崇若濡而郁先時人生其間氣習懻忮聖天子更化欲使其人有佛菩薩之行使其地為乹竺鷲嶺之區爰詔名師德二三軰居之蘄以隂翊王度焉耳於是全室禪師泐公在行禪師道噐宏博襟度開朗嘗坐大道塲肆口說法為人天師又往西天竺國取世尊遺書以備内典而斥其緒餘為世諦文字亦清暢宏逺足以振其宗居𣕗山三年慈風所被民俗遂隨以化四方衲子聞之接踵而至隐然有大藂若之規摹有銓上人字仲衡者嘉興産也嘗出家郡之報忠寺禪師唱道天界禪林時上人往依焉禪師愛其樸茂有受道之資俾居侍香之職上人昕夕左右凡禪師動静語黙悉得其要領久之通内外典為同袍所推許所謂繩墨之下無枉木是也今年春又自嘉興謁禪師于𣕗山蹐予門請贈其意以在昔道林道安惠逺湯休文暢之徒與謝安石王逸少習鑿齒謝靈運鮑明逺栁子厚諸人游間或别去必徴製作以華其行故亦不鄙余而見請余老且病又属有憂患之事神摧氣耗勉强秉筆媿不能追前人之逸軌雖然吾聞爾宗古德勇於求道雖履巉巖披䝉茸出入虎豹之窟亦弗之惮矧今𣕗山在神州赤縣之内去此而彼又有禪師為之依歸亦安用吾文為哉吾聞爾師之往𣕗山也有妙雲資公蒲菴復公同日被㫖資公則余所向慕復公則嘗與游者也上人請益之次幸為一問訊焉

  香爐峯詩序

  余少時讀太白詩攷其游歴之迹多在廬山其詠香爐峰之詩曰日照香爐生紫煙大槩廬山之勝在香爐峰而香爐峯之勝又在日出之時雋永其語欲攬其勝而不可得後余西游道經會稽山之陽其山磅礴千仭深欝峭㧞山上有峯穹然而峙狀如香爐亦號香爐峯余時自逆旅蓐食而出行三四里許日方出正照峯上日光山氣相射紫翠成圍丹青莫能㸃染踞坐道傍石締玩久之想像廬山之勝當亦類此因曰使太白一見其吐出語必愈益竒矣余憶過峯下時今亦不知歴幾甲子有思上人者字無念其得度寺在會稽山香爐峯之下上人秀而文其師命之出游大方今僧録同菴蕳公時以雅德重望尸南屏之席見上人有向上根噐必有得於地靈之助為賦香爐峯詩一首以致属望之意已而宗門上首亦皆相繼而作久而成帙持以示余其詩搜竒騁異極天造地設之秘發而觀之金鳴而石應吾别香爐峯之日久一旦隐然如在几格上亦足一快余獨以謂匡廬之香爐峯幸託於太白之品題名揚海内而會稽之香爐峯其名差劣抑豈杜子美稱會稽山水止及於若耶溪雲門寺而不及於香爐峯故耶兹峯雖不見稱於子美而諸公之作視太白為益富自今而後會稽之香爐峯與匡廬之香爐峯氣勢兩相髙矣不彼劣也上人之得度寺曰銅佛寺師曰東谷海師云

  墓誌銘

  國子助教李君墓誌銘

  李轅之奔其父喪也道過錢塘衰絰見余泣而言曰轅去親五千里為丞於耀之三原僅朞月而訃音至終天之痛何可言今歸奉襄事自傷禄不逮養茍能圖其所以不朽者亦庻幾慰先人于地下先人之友惟先生辱知㝡乆願哀而賜之銘轅寧舍於逆旅忍死以待余誼不得辭乃為轅作叙而銘之君諱曅字宗表其先汳之封丘人有諱初者從宋南遷遂居錢塘其占籍金華之永康則自君始曾祖諱某妣王氏祖諱某杭州路雜造局提舉有隂德嘗儲粟於市貴糴賤糶且俾糴者自操斗斛妣徐氏父諱貴紹興路新昌縣稅務大使妣柴氏元初有以善相見世祖賜名柴碧眼者其父也教子有法見文學之士與其子游則命欵留治具待之否則戒其謝去君生於延祐甲寅十二月廿日姿俊爽美風儀意氣超邁衣冠潔修狀類貴游子弟少從鄉里師口占詩已能出驚人語稍長好䝉古字學元制䝉古字學視儒學出身為優噐局䟽通之士多由此進君喉中能吐䝉古人語手寫横行書頗習嘗侍大使府君䆠游新昌浙東僉憲苫思公行縣君以詩謁之公喜曰天才秀發其進未易量也又問習何書則以前所習對公正色曰明經應進士舉獨不可以發身耶公以西北處士起家連持部使者莭有重望君惕然有省於是刻意明經徃從永嘉鄭公僖學鄭公登泰定甲子進士第需次未上官從學者甚衆君得其指授大要為經義辭章驟出同軰上公命刪潤他弟子所業君加刪潤輙粲然可觀公喜曰如李曅者科第不難致也當以子妻之李秘著孝光鄭公友也以古文鳴東南君持製作請教秘著極加稱賞曰吾友得壻矣其後業成還就鄉試有司以其程文為說過髙棄不取君曰科舉豈足以盡儒者之事耶乃營草閣於北門之外取未讀之書盡讀之蓋有毅然直追古人之意阿勒呼木公元室文獻之老自翰林侍講學士退居郡城之東聞君才名延教其子其家多蔵書可資記覧君為三年留用是譽日益彰才日益髙學日益博矣浙西憲司以君茂才異等薦補衢之常山縣學教諭又薦補衢之包山書院山長皆弗就未幾錢塘被兵挈妻子居會稽進士穆爾古蘇以江東憲司經歴緫督浙東諸路軍事以得君為重延居幕下待以賓師之禮居無㡬何君度其事無成力辭去遂適婺翺翔東陽永康二邑之間有陳世恭者龍川先生文毅公之後也迎君館於家永康詩書之邑士亦多敬愛君為之買田築室君亦以永康地幽夐樂居之著書賦詩若將以老其身㑹今上龍興定鼎江左令下郡縣蒐訪遺逸有司首以君貢時方開成均以育羣材既詣考功奏補國子助教君以國家聚材興治之初日從其長設為教條以責成效未及考竟以疾免宿留踰年而還永康其還也嘗語其所親曰吾材縱不如古人吾志亦不敢後於今人今老矣且病復何為哉青山嶙峋白雲在目聊亦樂吾全而已從容自適十有餘年而歿洪武十四年二月三日也初娶鄭氏同知黄巖州事僖之女僖君所嘗從學者繼池氏德清縣尉飛之女子男四長轅今耀州三原縣丞次金剛奴次閏童次慶童皆早亡女二長適東陽蔣大本次適胡士程前鄉貢進士宗熹之子孫男三人曰峒曰嵩曰嵣初轅在三原凡衣衾棺槨之事皆其壻與其友治之今轅卜以今年某月某日塟於永康縣某鄉某山之原而以池氏祔焉洪武初元余至京師君方養痾秦淮之上余走見之握手道契闊甚慰既而余二人者後先得還雖居有東西音問固不絶也詎意君止於斯哉君天性孝友其兄貫貲頗裕奉母備至君客授於外或時月不見母輒歸省有異味必以遺母在浙東幕府時其兄病疫方有公事忽得書倉惶戒行李至則其兄病已危瞪目視君頥指取計簿并箧笥鐍噐蔵之君不避疫之染已百端營救而愈悉還其兄前所付而别君博覽强記隆寒盛暑巻不去手為文蒼古必有為而作不茍不汎至於為詩縁情指事機動籟鳴無窮搜若索之熊而語皆天出不煩刻雕豪放馳騁不見其有餘収歛頓挫不見其不足緫其㮣要皆不踰乎盛唐人之家法有所謂草閣集者大篇短章近至萬首嗚呼又何其多也有瓌瑋傑特之材不得見之事業而徒見之呻吟佔畢之間可慨也夫銘曰

  仙李之系其支實稠其來于南則自封丘有綿世德不顯伊晦仕不擇祿已閱兩世維助教君克奮自儒雲霄遼闊髙歩未舒晚值更化幸拜一命未攄其藴俄已引病平生之志何以見之戚忻激慨一發于詩亦既有子以圖不朽雖躓于前而裕于後有崇新阡子也所營九京有知其安且寧

  故元贈承務郎江浙等處行中書省左右司貟外郎呉君墓誌銘

  浙河之濵古所謂西陵也潮汐震蕩風氣雄緊故其民俗懻忮士生其間喜為事功之學若元贈承務郎江浙行省左右司貟外郎呉君諱世澄字茂夫者是已君少負竒氣渉獵書史不務鈎章擿句以為工取適用而止年方壯值天下承平有志自奮歎曰吾安能齷齪與鄉里兒伍北走三千里翺翔故都營紹介見當路貴人上書言事其言磊落可用自謂取顯官甚易時方重惜名爵僅得奏補兩浙都轉塩運使司廣盈庫大使君所居官既卑時時欲有所建白徃徃軋于上官視上官面目以為進退莫能自遂則又歎曰得官如此祗茍祿耳何能為役竟移疾歸鄉里其居當浙東西之衝家又饒財賔客過門無虛日至輒張酒髙會談說古今成敗得失意豁如也久復自念曰夏日道傍木猶能芘人吾寧沒沒以老吾縱不能行吾所學以利天下獨不可取吾鄉里所當為之事為之乎於是振貧乏興學舎修渠堰凡可以利其鄉之人者見無不為至于捄菑恤患為之尤勇徃大德丁未之嵗江南北大旱餓莩載道路君顧家雖少積安能獨飽時惟廣東豐穰乃裒家貲駕大舟循海而南運粟以濟其鄉之人鄉人頼以活者亡筭泝浙而上去君家三十餘里有山横截水滸曰廟山波濤洄洑甚險而閩浙賈舶之所必經兇民有姓史者聚羣不逞每暮夜狙視過者刼殺之過者怖不敢前官府亦莫能捕君曰何可使此軰為吾鄉里累蹤跡其出沒設方畧擒之無弗獲者君平生多所設施而此二事尤為卓偉故浙濵之人至今稱道之而君自棄筦庫之命更不叙遷後以子貴得贈前官年六十五以歿至正丁亥三月二日也君之先本汳人宋南渡後徙居浙河之濵其地𨽻越之蕭山縣曽祖諱某不仕祖諱師曾不仕父諱璿兩浙都轉運塩使司西興塲管勾君初配徐氏繼配孫氏末配竇氏君歿時竇氏纔二十有八守莭不移撫育前妻子如己子朝廷旌表其門閭子男三長琛徐出也次範孫出也次凖竇出也三子皆克承父志而凖尤卓犖有材氣所交皆當世名人碩士官至中書兵部主事女一適韓昇孫孫男七孫女二其子以某年某月某日𦵏君於某鄉某山之原今三十有九年矣始以國子生林右所為狀來乞銘余既按狀叙其行實世系作而言曰使貟外君移其所以施于鄉者于國則夫功利之在人者不既多乎乃竟賫志以歿嗚呼惜哉銘曰世固有食于官而曠厥職者矣彼家食者而克建立如此詎非千人之特乎西陵之阿有墳奕奕遺澤不磨過者其式

 

 

 

 

 

 

 

 

 

  始豐稿巻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始豐稿>

 



  欽定四庫全書

  始豐稿巻十三

   徐一䕫 

  墓誌銘

  故元松江府儒學教授孔君墓誌銘

  前松江府儒學教授孔君既𦵏之十年其孤希智以文學被薦瀕行告於天台徐一䕫曰先人塟已久不肖孤未遑圖其所以不朽者兹將去墳墓而聽調於朝失今不圖致先人之潛德或遂堙沒將墮於不孝幸矜而賜之銘且子辱與先人有平昔之雅子其勿辭希智别去調補華之華隂丞以有能聲擢審刑司詳議貽書來趣文而余比嵗困於痼疾觚翰事踈有稽前諾已而希智得告來省其母夫人趣之愈亟余告之曰未晚也古之孝者必躋膴仕而後大書深刻以發幽光今子仕方顯融樹銘之事此維其時未為晚也遂乃扶憊叙而銘之以塞其請按狀君諱森字英夫世籍温之平陽平陽之有孔氏蓋自五季之亂有諱檜者自曲阜浮海至温家焉歿塟其縣之净水山後唐同光中縣人表其墓曰唐襲封文宣公曾孫之墓至今石表猶存歴宋渉元平陽之孔氏躋世科登舎選者累累有焉而君之曾祖考諱貴敬宋迪功郎祖考諱漟孫理宗時一再試禮部不利考諱文振度宗末亦試禮部不利元至元初歴建德之桐廬徽之歙縣兩學教諭後居錢塘故今為錢塘人君方五嵗而教諭府君即世長姊適同郡葉氏其母章夫人挈家依焉稍長從潘先生多吉學先生浙之名儒見其聡敏甚愛之因博習經史百氏其姊夫誘之從商久之私謂其母曰葉姊夫誘兒從商資以為養固當而非兒志也吾族人昆弟類出游學四方所至學校官莫不折莭而迎適館授粲不敢後故吾族人昆弟多所成就兒奈何逐錐刀利辱孔氏哉於是出游四方學日益廣元制凡孔氏後得從其族長推舉移衍聖公府送所𨽻類選注學校官出身視庻姓優一等至正初族長元祐舉孔氏子孫之在江南者以君為首選衍聖公府移江浙行省注充慶元之翁洲書院山長翁洲在海上去城府逺有司不暇顧殿宇頹圮米廪弗給釋奠不備君走謁於郡守以修葺廢墜為請郡守是之書院遂得一新為山長三年祿米仰於郡庠俸錢給於府庫無所自遂韲塩之况處之裕如人曰孔氏之為學校官者蓋如此秩滿陞松江府儒學教授未上而張氏據蘇松干偽署者已占其缺矣君曰逢時不祥庸何言哉乃退處荒閒寂寞之野以教子授徒為事属天朝平兩浙即故㢘訪司為按察司而西湖書院舊附司設教西湖書院者大德中㢘訪使徐公琰所剏以祠唐刺史白公居易宋知州事蘇公軾林處士逋也其制如州縣學而國朝之制置州縣學而罷書院司風紀者惜其遂廢謀所以攝書院事者咸言孔先生德尊望重其攝為宜乃檄君來攝書院事君至視如家塾書院之䂓摹如初一日被疾其子彷徨營捄弗效遂終于書院之别齋洪武六年正月十日也得年六十有四配范氏宋太傅忠肅公諱宗尹之七世孫男二長希智今審刑司詳議次希昇蚤世孫男二曰諌曰議君軀榦頎碩少時識量過人以蚤失怙故依葉氏姊葉氏無子言於章夫人欲以為子時君方八嵗其母曰我家幸託聖人之系何可後他姓以自貶哉他日葉氏果無子兒事之如母可也不可從其姓其後學成行尊致䝉族長推舉為學校官屹然為儒林望非有卓然之見定之於初安至是哉故君位雖不滿其志而有子嚮用於時所以顯榮其親者方來未艾將見屢書不一書而足而余懼咈其請不敢復稽也姑書以為先焉銘曰

  五季戎馬蹂中州乃有聖系來東甌或視小宗如懸疣樹以石表昭所由歴宋渉元碩且稠松江後出克自修有識自稺孰與侔歴游四方學行優大宗飛薦不敢留位雖弗稱澤則流有子進列簪紱儔式瞻寵贈賁松楸

  故元仙居縣稅務副使張君墓誌銘

  仙居張子恭氏䟦山逾江見余於武林拜而言曰先大父之塟於今二十年矣當大朝更化之初凡仕勝國者例從他郡吾父亦以有官籍于和陽用是未遑乞銘于當世名人以貽不朽子恭深懼大父之潛德日就泯沒敢以教諭謝𢎞文所為狀請願矜而賜之銘按狀君諱道謙字仲益姓張氏其先金華人徙台之仙居至君四世矣曽祖恒祖彧父瑶有隠德元至元中嵗大侵有司推擇上戸出鈔易粟以振饑民徴期甚急有某氏者實下户質錢五十錠以帛包之而輸官行憇張氏市肆而遺之其父得之護視封識懸于門移時有泣而過者其父呼之曰得非遺鈔者乎曰是也諗所封識而符擲還之翌日其人具羊酒來謝亦弗受人以長者稱之君至孝父病衣不解帶者累月卧起躬自抱持既革痰液上行力憊不能吐輒以手掬之父既歿諸娣弟未有室家相視贏然曰此吾責也撫育之長大皆擇伉儷嫁娶之使不失時且善治生其家視編户為裕比閭族黨有不能自存者必周之曰吾何可以獨厚尤急于義見人有難奮不顧身捄之其人德之若欲為之死而不得其所者而君無德色有薦其材于江浙行省者擢為其縣稅務副使君亦不以為卑曰茍能平市為之何傷為之一年號能通商利民上官又將上其㝡超遷之君以老辭而止至正二十三年十月九日以疾卒于家得年六十有九其年十二月十日塟于其縣昇平鄉洞橋之原其配龔氏有淑德為婦為母有楷範後君十三年卒則洪武八年二月廿八日也其年某月某日祔焉子男七人長德原次德潤將仕郎江浙等處行中書省照磨次德澤次德浩台州路仙居縣尉女三人長適某次適某孫男二十三人子恭照磨君子也余既序其世系而論次其行實蓋亦庶幾乎周官六行者焉而僅職征商而止位不滿其德可悲也夫銘曰

  其德則豐其位則卑雖嗇于逢而裕于垂有弗余信請視刻辭

  錢塘夏君墓誌銘

  錢塘夏君之歿也其孤年幾弱冠凡䘮塟之事其友俞子中甫徐子貞甫實左右之既又與其孤謀曰而父有善行盍誌諸石不可使遂泯堙於是其孤衰絰造門再拜以請初余未識夏君時吾友新城周昉為余言其父提舉府君歿已八年以未獲銘其墓遑遑焉如有求而弗得者其後猥以属余為述其行以登于石其心乃始釋然古人言先人有潛德為之子孫者不求名人銘是謂不孝余固不足以當此而夏君能以世俗之所緩者為急其不謂之孝乎今其孤又以夏君之誌為請余尚忍不為之述哉君性詳雅色夷而氣仁在鄉黨一以謙慎自持善與人交不為翕翕熱久而益親有弗給者不俟其請解衣推食不吝生殖頗殷未始乗約以規利里有以大宅一區質錢者久之質直與屋等君趣之贖其人辭以匱請以屋歸之君辭不獲乃厚其直立劵以購或曰太贏君曰乗約以䂓利吾不為也其家有藥肆在郡城壽安坊其父所創也儲藥甲于一郡其父埀歿猶戒以勿輕藥事君遵命惟謹捐重資以購良藥致藥之富川委山積而凡病家非夏氏藥不用矣君自念吾生長壽安坊中年踰强仕僅以藥劑濟人無能為役矣因自號曰壽安處士年四十有七以弱疾而歿洪武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也君諱仁壽字景安世為錢塘人自曾髙而下皆隐德弗耀至其父應祥始為杭之金玉府軍噐提舉司同提舉元配徐氏值㓂難死于水以貞莭著聞繼配石氏子男二長時徐出也次禮石出也君歿之明年閏二月甲申祔𦵏于提舉府君之兆其孤二皆質良性温所謂稱其家兒也銘曰

  猗嗟夏君行則多有有開于前有承于後雖嗇于壽其獲已厚奠兹幽堂其寧且乆

  上虞顧君墓誌銘

  世有特達敢為之士能出死力以捍菑禦患雖其為德不竟而其歿也精誠通乎神明不亦異哉有若而人余於上虞顧君見之矣君少負竒氣髫齓時從鄉先生學見先生談說古今人磊落竒偉見義勇為事輒傾耳聽咨嗟歎羡若欲為之執鞭而不可得者及壯有設施為鄉里所倚重里有巨浸介于餘姚上虞二邑之間號夏蓋湖隣邑之强有力者一遇旱暵輒奪湖水以利己田先是其父嘗言于官官為立水則平之其父既歿奪如初君諭之曰若等敢渝前約是死吾父也吾不敢墜父志當與若等决之其人畏縮遂不敢奪而止里人頼焉時邉境繹騷方氏㨿有温台鄞三郡且遣偏禆侵餘姚上虞二邑而行樞宻院判穆爾古蘇猶為元守越城兩兵相接而君雅不欲為方氏臣團結鄉兵以應邁里古思里有邵某者素强暴嘗聚羣不逞剽掠鄉里君用所團結兵殄之弗果其人竄去為方氏向導來侵上虞君復與戰于曹娥江之上衆寡不敵遂遇害里人哀之収其屍以塟其冡濵江風濤囓㟁冡上下皆蕩析而冡獨無恙越七月兵事稍戢其孤謀返塟唘冡視之容體如生後旬日視其地則為江矣人以為異相與尸而祝之君得年四十有二其遇害之嵗則元至正十八年十一月六日其返𦵏也則以明年某月某日墓在其邑任巷先塋之次君之先本呉人由呉徙剡由剡徙上虞曾祖某祖某父仁壽有隐操處鄉黨非義弗為母徐氏有婦德相其夫以禮不使有過舉配俞氏治家有法盛年而寡事其姑以孝聞教其子皆有成立待族婣禮意周洽寡居三十年能使家貲裕于夫在時永雪自守前後如一日内外無間言子男三長諒次原多學而有文嘗為無錫縣學教諭今見辟於燕府次邹倜儻有父風且以善醫行女一適呉琛孫男二同亨有亨孫女二尚㓜君既塟三十有五年其孤持其同姓友前石樓縣知縣顧所為狀蹐門請銘狀稱君於孝友之莭委曲備至有人所不能及者余獨以君見義有為精誠所至雖死猶生有足以風動人者乃為之銘銘曰

  猗嗟斯人為義孔力弗計成敗之死不惑體魄攸蔵去江咫尺陸變為江匪朝伊夕有寧一丘不至蕩析英爽昭昭川后效職忠臣死事精誠貫日大㮣義士肝膽與匹尸而祝之永永無斁

  墓碣

  處士徐君墓碣

  處士徐君以元至正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卒得年四十有七其子大和𦵏于錢塘縣楊村湖浦先塋之次後十有二年其配鄭氏亦卒其子值時多囏未克祔𦵏會天朝更化蒐羅海内賢材布列中外其子以才行被徴至則擢為潭王府典寳正階迪功郎久之從王之國大和有文學且性介直王甚禮貎之一日含哀唘于王曰臣之先人雖塟久弗展視先妣越在淺土未克奉以祔臣實疚心王頷而憐之予告襄事且賜寳鈔若干錠製詩三首至親灑翰墨以寵其行光輝赫奕照耀閭里人皆榮之於是大和獲奉其母祔于其父之兆洪武十有九年五月二日也既襄事以與一䕫有夙昔之雅蹐門請見余方有子夏之戚觀其意若有所欲言而未敢出諸口間與其友萬君振謀曰吾父與母有潛德茍弗得銘于有道而文之士是我情事猶未伸也其友矜之為狀其世系行實偕來乞銘余謝之曰幸甚子克顯揚其親吾寧以憂患而不副所請乎按狀處士諱復字希賢杭之富陽人大父某父某母盧氏處士性至孝蚤失所怙恒以不逮養為憾尤䔍于事母晨昏之間必承候顔色以恱其心志母歿慟哭絶而復甦者數四䘮已及禫而猶齊衰食粥恒言塟親必土厚水深可以安體魄否則猶委之壑久之得吉地而非己産百計營之弗獲至夕必稽顙北辰以丐如願渉四年而後塟處士少卓犖有材氣以重違其親不慕榮進或勸之仕曰茍有以榮吾親而使吾親日有離憂亦非孝也終身不仕雅好周人之急家不過中人之産其樂于周急曾不顧家之有無或其人以劵為質曰無用是吾不覬償也惟好結交賢士大夫當時有文藝者若杜徴君清碧有政事者若王貟外止善善談易者若陳先生牧南善言醫者若朱處士彦修皆從之游且嚴於教子每與朋友談論至夜分不寐必命其子侍側母語處士曰爾惟一子且羸弱勿令其勞苦處士謹謝之曰兒惟一子教之不可不嚴願母勿罪兒其配亦有懿行在家為賢女既嫁為賢婦有子為賢母族黨稱之子男一大和也孫男二長道次道綿孫女二長徳珎適袁中魯王府紀善袁君時之子也次尚㓜處士之歿戒其子與其内弟盧養源曰我辛苦購地以塟吾親之側初處士之大父與越人盧翁共以販繒致富且約通財合居而互為婚故盧翁以女歸之處士母是也處士之父既歿母曰此雖大人髙誼然非持久之道分異為宜乃厚與其弟財而自處其薄至今兩姓之好不替故其内弟相其喪𦵏之事如己事云銘曰

  其事親也弗違晨昬其取友也必于聞人其周急也寧窘于身其寵既厚其發必振是有令子際此昌辰入毗于王實惟藎臣寵數攸加澤沁歿存顧此恤典時也罕倫叙而銘諸用告後昆

  杏所翁墓碣

  杏所翁諱德完字叔大别號杏所世為台之天台人翁善醫故用神仙家董奉種杏故事號曰杏所以洪武十五年冬十二月五日卒其孤以明年十月二十五日塟于其鄉石罏峰之原以一䕫同里閈且以文字為職業請其從叔父前儀徴縣儒學教諭叔静甫狀其世系行實貽書武林城中乞著銘于其墓一䕫少之時雖嘗承顔接辭於翁及長而游四方遂不能朝夕繼見於翁之潛德懿行有未能悉是以逾年未能執筆其孤趣之再三誼不得辭乃按狀合以所粗知者序而銘之序曰胡氏世為天台著姓宋南渡後有諱宗冕者為殿前都捴管翁之髙祖也曾大父諱璟大父諱嶙父諱如翁有詞賦才氣㟁超邁以醫行翁少負贏疾有志讀書父母慮其勞神耗氣以岐黄氏之術有禆于衛生俾翁習之且不替家傳是時宋亡未久有深于其術而職醫禁廷者咸退居田里其父好結交名勝悉延致于家講求虛實補瀉之法翁在侍旁盡得其秘病家來求療其父與師欲試其術命翁先加問切而覆察之以驗其合與否而翁所問切與父師所問切不少異用是醫名日振來求療者皆赴于翁之門矣而翁之志務在愈人疾乃已不以賤貴貧富而二其心既授藥寢食不自安必𠉀病家告愈乃始有喜色或奉金為壽輒郤之曰吾不用於世無利澤及人今幸因人之疾如法愈之尚敢受人之報以貪天功乎悉辭不受且善事父母以至行聞於兄與弟充盡友恭之誼在鄉黨接人待物和氣藹然雅善諧謔賔友集次杯酒歡洽間發俳語一座為之傾倒而已黙然自若垂歿之嵗微感末疾一日諸子侍側曰吾今日神思若有不堪者殆將盡矣頃之泊然而逝享年七十有五配周氏子男五長鉢嘗以文學薦擢龍江宣課提舉司副使精地理學翁之宅兆皆其所自卜次鑑次鎮次鑰次鋌女一鈿姑適盧某孫男人一䕫雖不盡知翁狀稱懸繂之日送者千數百人縞素滿望且相與言曰良醫已矣吾属而有札瘥將誰頼哭之皆盡哀嗟乎翁懐材負藝雖不効用於時其利澤之及於人也多矣何必有位哉彼有位而徒厚其身何足道也賈子有云古之至人不在朝廷必在卜醫之中徴之於翁而信銘曰

  凡百有位其施孔易茍非其人實艱于施施之之術莫善於醫惟杏所翁樹德務滋較其所及逾於有位施而弗食以遺後嗣罏峰之阡子也所營遺魄在兹利其後人

  俞子中墓碣

  錢塘俞子中之塟也五年于兹矣而志墓之石未樹其友有為潭府臣僚者以王有臨池之好取子中遺墨以獻王既覽若曰以予而觀其筆意亦足以發不可使此人泯焉無聞王適遣使如浙因賜鈔若干貫俾其家為石刻費使者既至召其孤授之其孤既西向拜受乃來謁余請銘余與子中有交游之誼固不得而辭矧遇賢王貤恩於子中既歿之後誠希遇也扵凡文翰之士亦與有光何敢不銘之哉子中為人不尚表襮與俗浮湛若玩世然少時得見趙文敏公用筆之法極力工書書日益有名篆楷行草各臻于妙一紙出戱用文敏公私印識之人莫能辨其真贋至其臨摹晉唐人法書尤稱妙絶髙堂廣厦風日清美賔友會集酒數行後濡筆伸紙一揮數十行波戈趯磔轉換神速真有驚虵入草飛鳥出林之態已乃停筆按紙詫衆客曰顛長史不我過也人争購之以為珍玩而雅不樂仕進至正初朝廷修遼金宋三史成書移文江浙行省繕寫鏤版遣翰林應奉張公翥來視工而行省叅知政事秦公從德任程督事既開局集儒生繕寫張公謂秦公曰此朝廷盛典字畫懼不如式宜得精書法如俞子中者校正秦公是之即日命有司奉幣請子中入局如式校正時行省得自除未入流官既竣事秦公擬以學校官處之子中固謝曰某以國家有文事効薄勞耳不願仕也秦公以其有髙志亦弗彊之當是時文章巨家如黄文獻公溍陳監丞旅前後相繼為江浙提學每為文脫藁必致子中書之一時名勝亦莫不與子中游而方外髙士若勾曲外史張公伯雨以辭翰名世與子中徃來尤宻壬辰之亂避地隣縣之黄岡嘯傲于海風山月之閒者久之比還故廬故舊彫謝出門四顧無復向時繁華苐見山青水緑則俛首蹙額感慨係之呼酒獨酌賦近體詩歌長短句援筆書之以寫其無聊不平之思而其草聖猶飛動如初其居有醉墨軒嘗属余記之余未及為而竟銘其墓上之石悲哉子中諱和别號紫芝生本嚴之桐廬人自其父章游錢塘因家焉娶楊氏先十五年卒子男三長琮次璂次珩女三長適趙仁本次皆適士族以洪武十五年三月七日卒享年七十有六卒之月十又七日塟于其縣南山仙芝塢之原銘曰kao

  有德有藝泊焉自守不遇於生前而遇於死後豈其用之也薄故其發之也厚理有固然又何足究有石如圭永貽不朽

  塟誌

  孫處士塟誌

  友人周昉元亮為余道其同邑孫處士之行甚悉其言曰處士以力田起家頗致餘饒平生衣取蔽體食取充口室廬取庇風雨少渉奢靡輒不喜見里閈間少年鮮衣華服以事逸遊輒召其子與孫戒之曰吾見若軰祖父稍以勤儉薄有儲蓄一旦遽爾豈持家之道不改必僨爾曹戒之其子與孫遵教惟謹鄉之人亦更相飭勵曰慎毋取誚于孫叟性至孝母嘗得危疾彷徨營捄弗效一夕露禱于天刲股上肉和粥麋以進其母啖之而愈後以天年終兄歿從孫潮甫六嵗撫之歎曰吾兄僅餘此息耳躬教育之至於成人俾有室家如己子有女兄適人而寡即料理其家且順適其意如事母撫諸孤甥亦如兄子新城為邑當杭嚴二郡之衝元季之亂戎馬蹂踐無安地處士徙居桐廬之桐洲而族姓多留新城者過兵殱焉覘兵稍退輒率諸子含哀冒險蚤夜兼程具棺槨衣衾歛塟之斯人也其行足以範俗而今歿矣其孤欲得子為之誌以貽不朽而未敢以請昉也嘗獲私扵執事且與處士有世契夫發潛揚幽亦盛德之事願矜而畀之處士諱某字畯卿世為新城縣人今即所遷地占籍焉大父參父文母沈氏其配湯氏亦桐廬人能修婦職以如其夫之志先十年卒子男三長昱次恭次恕昱娶葛氏恭娶姚氏恕娶俞氏孫男五人德生道生智生安生義生孫女四人元延祐元年甲寅正月廿又九日處士生之日也大明洪武六年癸丑九月廿又一日歿之日也新城縣鄭家塢之原塟之地也歿之年十有二月朔塟之日也其配之歿嘗權厝于桐洲之南至是奉以祔焉嗚呼孝于其親友于其兄弟睦婣之誼敷于族黨此先王設為六行之目以教萬民者也自夫先王之迹熄民不興行久矣有若孫處士者乃能不待教而興以庶幾乎所謂六行者焉是可尚已銘曰猗孫叟行恂恂既孝友又睦婣聖教弛古風泯慨叔世見斯人薫其徳澆可淳猗孫叟古遺民

  

  故元將仕郎杭州路西北録事司録事貢府君新阡表

  宣城貢頴之之將遷塟其先録事府君與其母夫人也卜地于宣城縣三十二都中山之原而吉其地盖穎之曾大父所嘗卜者也扵今八十餘年矣頴之曰吾曾大父卜而不用蓋必有待以塟吾二親為宜厥既襄事以一䕫嘗辱交其父子間䟽其世系官簿行實不逺千里致書請表其墓按府君諱師剛字剛父别號木訥野人系出孔子弟子端木氏其後以王父字氏貢至漢有御史大夫禹㝡顯後鮮聞人迨宋中葉有諱祖文者由大名之蒲城扈從髙宗來南初居秣陵後居宣城之南湖故今為宣之宣城人曾祖諱應霆宋承莭郎元贈中順大夫禮部侍郎驍騎尉追封廣陵郡伯大父諱士濬元贈秘書監鄉追封廣陵郡侯父諱㮚元天富南監塲司丞累贈奉訓大夫禮部郎中府君為人和易樂與善人游見不善人輒避去與人交未始計較錙銖以乖情誼有忤之者亦聽其自悔性警敏少時就學先生長者或命題使賦能操筆立就讀書二三過輒成誦與其兄翰林待制師道從兄户部尚書師泰自相師友其兄亦不敢以弟目之而其伯父翰林直學士文靖公奎亦深期許曰此兒他時不忝吾門者也府君少失怙年及弱冠從母夫人之命出贅于鄞阮縣尹之家阮亦賢令曰不可使貢氏子荒嬉延黄彦實先生于家俾府君與其子同學黄亦當世名士學者經其指授皆能取科第府君從之學通尚書周易兩經就試有司不利乃歸宣城時東平王公士熙為江東㢘訪使王公有文學重望府君䄂文謁之王公大喜曰貢門子弟如鄧林之木一枝一榦皆美材也薦于中書府君荷王公知已遂沿檄北上久之未調時文靖公在翰苑而尚書待制仕亦顯融府君矍然曰幸吾父兄布列扵朝吾姑徐徐而仕亦未為晚拂袖南歸益修其德業後中書移文江浙行省俾為學官補婺之麗澤書院山長轉饒之餘干州學教授再調廣德在麗澤時訓迪有法來學者有成效書院宻邇憲府學官或弗稱職輒庸人視之甚則斥去府君之為山長也司風紀者皆一時名人莫不以賔師禮待之時許先生謙黄文獻公溍桞待制貫呉博士師道在婺府君暇輒修謁諸公皆稱譽之一日黄公來報謁適府君白事上司公題其壁有冷官人事亦紛紜之句在餘干時廟學久廢能不資學廪新之學田久沒能據版藉復之士業不振能立教條以程督之其在廣徳亦然元制歴教授兩考例得八品流官謁調銓曹得將仕郎太平路當塗縣主簿未上會中原亂水寨軍有號長鎗者先襲南湖府君倉惶移家入浙浮湛浙東西者久之江浙行省丞相辟為掾時方囏危内則楊左丞擁苗獠以肆脅制外則張太尉據州縣以務僭竊丞相孤立寡助為掾者亦不易府君能出婉畫以左右之多所禆補丞相目為文學掾字而不名考滿表授于朝仍前將仕郎杭州路西北録事司録事時元官類為强有力者所沮撓而府君周旋其間有善譽張氏欲㧞用之遜辭固却不肯就退居嘉興之野會天朝更化例從故有官者府君亦從居和州流離顛沛處之恒裕如頃之有㫖放歸田里而南湖故業鞠為兵燹依陶氏壻于蕪湖縣之東川恬澹寂寞之濵有遣子弟來就學者府君亦不辭曰吾故學校官也為師固宜方圖修葺舊田廬俄感末疾遂至不起歿于東川之寓舎洪武六年十一月廿又六日也享年七十有一又七年十一月廿又七日頴之始克遷塟于中山夫人諱徳惠字巽軒姓阮氏大父諱麟翁宋進士父治鳯共㮄元贈太中大夫寧國路捴管謚文安侯父諱申之累官至奉政大夫慶元路市舶提舉母諱婉伯故宋贈開府儀同三司諱嚴之之孫女有賢行見于虞文靖公集所著墓銘及改塟誌夫人慈順恭儉年十八贅府君後四年而歸事其姑如禮處妯娌間和睦訓子女嚴而有法至於奉祭祀待賔客舉無違莭其姑嘗言人言娶婦湏不若吾家三郎妻生貴驕而能然亦吾家福也府君行居三故云三郎長鎗之禍府君尚猶豫未去夫人曰稍緩且及矣既出境適頴之留婦家不及從夫人積憂成疾比得見乃愈久之復作乃歿享年四十有九距府君歿之嵗則十有八年矣客殯于山隂縣之九里山頴之〉 府君之明年自山隂遷以合塟則其年之十月三日也子男四長相之故元慶元路昌國州儒學正前若干年卒次頴之前鄉貢進士洪武四年蘇州府儒學教授今奉旨館于駙馬都尉李府次集之故元將仕佐郎紹興路曺娥塲塩司丞前若干年卒次稱之方習舉子業女一人柔永適士人湯潤祖孫男三人曰譽曰諤曾孫男三人初貢氏以正將起家不棄其君扈從而南肇跡于播遷之地世䔍其祜至秘書府君而始大作南湖書院延致大儒先生若眉山牟伯成氏剡源戴帥初氏為之師以牖𨗳羣子姓比閭族黨敦詩書而恱禮樂宣亦東南名藩持部使者莭而至則栁城姚公遂大名盧公摯巴西鄧公文原東平王公士熙其人也嵗時行部必枉騎過書院親與秘書為客主禮褒奨再四以風厲四方時則文靖公以宏偉之才該贍之學以代言為職業在帝左右而尚書待制克濟其美其文其學益大以閎入則鳴玉廟朝出則揚鏕郡國天下之想望其風采府君處乎名父兄之間所謂觀道德於前後聽教誨於左右身親而炙之者固非衆人之所敢企使一嵗三遷以襲父兄之餘烈分之宜也而位不滿其徳惜哉吾聞有徳者必在其後頴之以前鄉貢進士起家學贍而文髙際今盛時為戚邸賔師聲譽日起其進蓋未易量也代有禪續而貢氏之文脉宛如一昨誠罕見哉嗚呼其德厚者其流光必然之理也無假蓍龜而知吾謹表諸其墓以俟

  黄灣馬公墓表

  黄灣馬公之既歿也其孤塟于其鄉菩提山長生嶺之原後十有二年值大朝更化從郡縣巨姓居于中州馬氏亦徙居穎上又十有二年其孤自頴奉其母以還歿扵濠州之舟中含哀茹毒裹遺骸而南與公合塟既襄事匍匐走見余泣且言曰我先人有潛德不肖孤以奔播故不得請銘扵當世立言君子以貽不朽今著作家為東南所推重者在先生矧不肖孤又辱有一日之雅寧靳而不為之執筆乎余記張氏䧟呉門之嵗避地黄灣時馬公捐世未久其孤嘗闢舘以處我而使其子與妷扵余授經余以亂故為三年留故知公為悉於義不得辭乃本其世系與其行實之尤章章者為之表公諱振字廷舉其先汳人從宋南遷居今海寧縣之黄灣譜牒散軼莫能考其傳序大父以行稱是為萬十一宣教父諱君玉習知塩筴事元至元間仕為西路塩司典史母鄭氏盛年而寡守志不易以撫遺孤馬氏世業鬻海藉羣鹵丁以事淋熬属嵗大侵羣鹵丁散去其母盡鬻簮珥以活之公扵經史頗通大意㓜游鄉校以父喪未卒業而歸事母至孝色順辭婉迎承母意以理家政其後家日以裕不厚自封殖鄉黨親戚有不能自存者皆周給之性度寛厚與人交不置町畦亦頗尚氣里有出已右者則折之以義使自媿伏平生不惑扵邪說里人有疾輒赴詭祠吹簫擊鼓刲羊釃酒曰以祛菑公曰此正所謂非其鬼而祭之謟也絶而不為浙俗信佛多貲之家莫不争施財以華飾其居曰以種福公曰彼惑扵因果輪廽之說故至是施財扵生前而収福扵死後理無是也家雖餘饒不以一錢尺帛施僧惟䔍扵教事每語其子曰吾觀諸孫多秀發宜擇良先生教之曰讀書知禮義可以持家可以發身將属纊其子請遺訓又以為言故其子奉命惟謹雖在衰絰亟築舘為設教之地故長史朱君右過之嘗本其意而名之曰詒教可以見其為人矣公之歿以元至正十有六年三月某日得年六十有一塟以其年十月某日配朱氏孝順慈儉為婦為母皆盡其道其歿也年八十有四而祔塟之日則大明洪武之十有六年正月某日也子男四長繼周次維周以督海運功元授杭州路緫管府判官次用周出繼弟同知嘉興路緫管府事某後次臣周後公十二年歿女二長適沈某次適董某孫男十人曰絅曰秩皆明經舉進士絅蚤亡秩今為穎上縣儒學訓導孫女七人曾孫十人女五人嗚呼自夫鬼之說盛扵荆楚而江以南莫不媚鬼自夫佛之教行扵中國而浙以西事佛為甚至扵家塾黨庠之制既廢富而不知教不獨遐陬僻壤為然雖鄒魯之邦亦或有之夫人茍有才力命與時逢能使其家轉約為裕亦易易耳求其有卓然之見不媚鬼不事佛而諰諰然以教為事如馬公者蓋亦鮮見余以其事可以範俗是用揭之扵墓

  始豐稿巻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始豐稿巻十四

   徐一䕫 

  

  故元明威將軍平江等處水軍都萬戸府副萬户葉君墓碑

  君諱應槐字文舉後以字行世為台之臨海人曾大父某大父某皆不仕父謙夫仕至嘉興路照磨兼承發架閣卒扵官臨海葉氏自丞相信國公夢鼎顯扵宋季比閭族黨以詩書相尚君之伯叔亦並以儒術起家為郡文學君兄弟九人照磨府君捐館時君方九嵗服喪如成人親族憐之姿爽朗讀書過目成誦書翰有晉人筆法身長七尺倜儻有氣㮣且儇㨗過人善騎射至正初海上冦起朝廷發兵殄之未㨗君奮袂起曰此吾取功名時也因結集鄉兵圖之未舉而情露冦將覆其家潛挈家遯過浙㑹朝廷置水軍都萬戸府行省丞相達實特穆爾承制募君補水軍千户君以所部鄉兵就募駐杭州君素諳海上利害條陳殄寇之䇿如指諸掌丞相韙之尋陞水軍萬户行省方議大出舟師而海冦欵伏君切齒不已行省猶以防海為務調君出鎮海寧州之園花鎮會天兵渡江南御史臺失守移治紹興御史大夫強通選属帥守禦臺城君以所部徃應命三年外兵無敢犯境者朝廷實授明威將軍平江等處水軍都萬户府副萬户強通罷去繼居臺端者非材臺城内亂先是泰州張氏據蘇湖松秀等郡杭越猶聽行省莭制扵是遣其部將㨿臺城臺綱遂弛君亦失兵柄將取道扵海入朝時海上未靖慮蹈宿憾卜之得屯之上九乗馬班如泣血漣如卜者以為不吉遂止退處散地君雖困抑而氣不少衰張氏臣有怒其不下已者加之以罪械繫至蘇州將白扵其主殺之君處之自若張氏見之曰此有用人也何至是破其械釋之然猶覊縻不遣未幾天兵下蘇州徙凡故有官者扵河南之開封君亦在從中既至開封人初見之曰故偏禆也頗易之及見其談論皆本據經史曰此儒者争遣子弟來學君曰此固吾素業為之亦何害已而人見其訓迪有法戸外之屨日滿則又曰吾棄此久今已老安用此呶呶為哉皆謝遣之居開封十有五年歿扵上十字街之寓舎享年六十有五洪武十四年十月七日也前配汪氏繼配丁氏子男三人長虎都次仕和次越生女一人適廬州李權孫男〉 人曰曰坦曰載孫女一真童汪夫人前君十四年卒殯蘇州丁夫人前君五十一日卒殯開封虎都越生皆籍開封仕和以君卒之明年十月十一日奉君與兩夫人之喪至合塟扵山隂縣承務鄉包家塢之原君雖以武弁起家而不失韋布之行治家有法嚴扵教子稍違禮輒叱責之終日不假以辭色雖處亂世所依以取功名者非乃心王室者不附樂扵周亟觧衣衣人推食食人不吝且好賔友茍賔友至傾貲為具相欵洽在開封無聊不平之鄉茍得一二同志輒相携而出游宋氏故宫徘徊艮嶽之下呼酒引滿慷慨懐古酒酣南望賦懐越之章擊莭歌之扵悒泣下君本台人而久居越樂其佳山水因卜築焉故其謫居也每語其子曰以天之福得還故丘魂魄其庶安乎夫何天者不副其願至於客死亦可悲哉余與君同里閈君戍海寧時嘗擁騎訪余扵客館抵掌劇談終日夜余亦嘗造其軍府已而軍事日殷不能數相見乃遂至於永訣仕和以余為知其父持其友越人王莭所為狀泣而請銘余亦幸君之有子也乃為之銘銘曰

  君之生也去文就武亦可謂瓌瑋不羣者矣柰何馬方馳而或勒之車方縱而或柅之詎非有其志而無其時者乎窮通得喪誰之所尸事有固然抑又何悲

  王真士壽蔵碑銘

  杭佑聖觀之延真館有真士曰王君景舟既豫營冡壙于西山蓮花峰之下凡衣衾棺槨以及銘旌之類亦皆備具而属其友毛君起宗言扵余曰死生者晝夜之道也惟不死不生乃無晝夜而一氣之所聚則不能獨免吾將以吾之有晝夜者為之地焉願得徐君為我誌之庶吾未瞑目時得一覩焉亦足快也余曰異哉真士之見也非一死生觧外膠者其能然乎余乃不辭而叙其平生之槩為王真士壽蔵碑云真士世為錢唐人名應瑾景舟其字也父徳原母沈氏兄弟四人而真士行居四始生時其母夢紫氣滿室稍長氣韻凝重奉祠神明惟謹識者曰此道噐也非人家兒年十八從鸐林宫沈日瑞度為道士佑聖觀者故宋孝宗之潛邸也地勢亢爽林木䓗蒨飛樓傑閣在烟霞之中城府之僊都也星冠霞珮之侣集焉真士入處其觀之延真館精究𤣥業造詣出同軰上主領觀事者噐之請知庫司事金糓之出納了無所濡陞充提舉觀事真士德譽日隆其後遂為𤣥門尊宿洪武三年四十二代天師畀號教門髙士洞微真隐純一法師住持𤣥妙觀同領本府諸宫觀事又三年嗣天師加授東華𢎞道純一法師教門真士貞白先生住持龍翔宫兼領本府諸宫觀事此真士之履歴也真士雖以無為為宗扵道家法所以興雷致雨者尤盡心焉當世神師若王盤隐何東霞鄧子臯鄧仲修皆師事之咨决法要真士心志純一日游乎神明之庭杭地大物衆邦人或以旱乹告有民人社稷者走真士所陳懝真士用其術發揚蹈厲鼔舞隂陽之槖籥雷作雨至若呼而應前後二三十年之間以旱乹告者惟真士是頼此真士之道術也真士在龍翔時以興廢補𡚁為事而佑聖觀乃其業成之地頽圮尤甚凡棟宇之撓屈者赤白之漫漶者皆撤而新之且性至孝善事父母父母歿購地五畒扵南山之金沙塢塟其父母而為祭享之所俾其從子奉祀所以厚其親者不以托迹𤣥門而或後焉又雅好結交名勝如故楊提學㢘夫張外史伯雨俞山人子中今玘講經大仁講經一初或師或友情好甚篤其崇本始敦交好又如此初真士謝龍翔之席歸延真館䟽種藥畦作洗竹亭浚天一泉置吹笙石築馭鶴臺而日逍遥其間曰吾聊以盡吾之有夜旦者爾他無所為也余告之曰真士亦誠異扵人哉且吾聞之古者王公貴人盛年而為椑嵗一漆之有事則載以從初不以蚤為諱惟夫昧者不知制事於未然故有以為諱者一旦倉卒卒堕扵墨子之所謂薄不免為君子所誚聞真士之風其亦少自廣乎乃為之銘銘曰名山西來何秀特金精煥發光爗奕天日照耀菡蓞拆下有陽崗氣攸積𤣥門上士操卓識坐視夜旦如一息甲子未周卜窀穸辨方置臬龜乃食曰吾遺蛻此其宅冡人運钁仭丈尺黄膓深錮隂塞厖洪久閟俄洞闢數實有待非偶適山靈藪怪紛衛翼孰敢躪之我其斥此維有道之兆域髙風不磨過者式有弗式者視兹刻後千萬禩無終極

  平山禪師塔銘

  佛法至扵中國愈傳而愈盛由其度門廣大故每有辨才福德兼備之士出乎其間以任負荷之寄時遇緣合遂能以廢為興續佛慧命扵無窮也若平山林禪師者蓋其人焉師諱處林字平山杭仁和王氏子母黄氏師既誕比旦有異僧過其家持木刻梵僧像長僅尺許遺其父曰此即汝所生兒也語訖不知僧所徃其父與母異之曰必佛種也因不茹葷肉以保佑之年十二即欲出家學佛父母亦以其有宿因弗奪其志投禮其邑之廣嚴寺僧廣脩為薙度師十七即受具戒頃之告其母曰兒欲叅學四方母曰此汝分内事也為治衣械使行不數日復還見母其母亦忍愛隔壁語之曰大凡學佛當持不退轉心何趑趄若是因痛自警省泝濤江上金華山謁及菴信禪師扵西峯及菴一見噐之命處侍室一夕師在左右及菴撚紙沁膏以代蠟燭因舉以示師曰龍潭吹滅汝作麽生會師方擬荅及菴即揜其口因是省悟會及菴遷主湖之道塲禪寺師從之來遂典其蔵鑰一夕及菴陞座叅學畢集發百餘問隨問隨答如瓴建水衆皆伏其機鋒之㨗既而及菴化去師若失所依歸聞虛谷陵禪師在仰山門庭孤峻莫有當其機者遂徃江西求印證焉師初在衆中未有知者一日有僧持茶瓢請頌頌者滿巻其僧持呈方丈虛谷讀至師所為頌不勝驚喜曰宗門有人不可以常職處之處以第二座主賔之間相與激揚此事猶龍樹之待雲門久之去游江漢湖湘間徧禮祖塔而還皇慶癸丑出世大慈山之定慧禪寺辦香所歸遂為及菴之嗣延祐戊午嘉興之當湖張氏新建蘭若曰福源請師開山師為創立制度重䂓疊矩纎悉備具使來者有所遵守後至元庚辰遷住中天竺禪寺三年髙公納麟由樞宻使出為行宣政院使以拯教門為已任凡選住持必推有徳望者諸妄庸不得倖進浄慈禪寺杭之大方也自昔號稱五山而廢弛為最甚公素知師有道行以謂净慈住持非林公不可據猊揮麈之後學徒雲集動至萬指常儲不給至募施以贍之施者向風而至乃事興造殿堂門廡及阿羅漢殿棟梁撓屈丹琧漫漶瓴甓剥缺皆一新之以至佛菩薩天人之像鼓鐘薌鐙旛盖之具悉皆莊嚴如法仍作浄居菴一區為歸老之地然皆務極宏壯不以有為法而畧之而其自奉則甚薄二時粥飯必赴堂首衆不厭麄糲寒暑則大布大帛而已不求精緻至於勘辨學者隨機策勵皆得其歸趣一以古道自任不為藻麗緣飾之辭以動世俗學徒或滯於文字從容牖導曰當知佛祖西來意乃成妙覺一住十有八年始終如一日向非時緣遇合詎至是乎靈隐遭欝攸之禍時達實特穆爾丞相領行宣政院事以師足任起廢移住靈隐禪寺師既領寺事首捐衣盂旋募檀施已具大佛寳殿材是時泰州張氏自蘇州入杭國朝發兵討之未下靈隐宿兵殿材燬焉兵事既觧一日師與左右曰吾緣殆盡肩輿入城府别丞相及嘗所徃來者還至浄居沐浴取紙筆作辭世頌泊然而化至正辛丑五月一日也師生于前至元已夘世壽八十有三僧臘六十有六師頂平面圓音吐洪暢見而知為法門偉噐而其修證尤非同袍所可及當時禪門尊宿前有虛谷陵公後有元叟端公師分座仰山時陵公稱其定力如百錬綱開山福源時端公稱其提唱足為新剏楷範浄慈百廢既舉而前代住持失其傳次師懼其堙沒無聞擬求記扵虞文靖公師與虞公無平日之雅乃命侍者録所為偈頌曰浄居吟者二百餘首以寄公用表𤣥契虞公晚年深造禪理得師法語讀之大喜即為秉筆且答以四偈杭為東南都會元時江浙行省所治必命丞相領之且兼領行宣政院事前後以丞相領院事者悉皆敬禮為師外護而達實特穆爾丞相尤篤髙麗國王遣僧十軰賫香幣航海而來迎師至其國闡揚宗㫖丞相雅不欲師去中國乃以師年老為觧語其使曰師四會語有錄此即其道所在也録之還國足矣其使録之而去師四住名刹惟浄慈為盛且久距今聖朝更化僅閱二紀而師之大弟子蕳公祥公又俱以碩徳雅望相繼主浄慈之席父作子述前後相輝而蕳公譽徹九重至膺聖眷長僧司扵朝海内方袍之士倚以為重師之埀庥委祉扵其後者不其盛哉蕳公祥公辱與余有方外之好狀師之行業属余銘其塔上之石惟師道行大方當代鮮比頋余泥扵世間法未嘗獲扣心要以破拘攣自揆黤昧曷從而讃歎之哉諺云不識其父視其子亦姑以聞扵其徒者叙其應世之迹而已若其閫奥豈余之所能言哉銘曰

  教外别傳心宗攸託千江一源在乎妙覺属當像季其緒或微必有碩師振而起之惟净居師慧根夙植矢言求道必見其的勇徃精進如百鍊剛斬蛟剸犀不頓其芒東陟金蕐西登大仰不憚其髙究極無上岌彼南屏慧日所懸坐大道塲十有八年曰時與縁二者並至水光山色皆具法意宰臣恭敬三門晏然慈風所被至扵三韓航海來迎薌幣旁午願埀妙雲被彼東土智覺無礙應縁有終隻履言還欲依焉從有賢法嗣與龍象嫓大法不泯師常住世古嚴之阿宰堵巋然銘其彷彿以告承傳

  題䟦

  䟦岐陽武靖王雪庭詩巻後

  右雪庭詩一首并䟦尾故岐陽武靖王所製以贈杭僧康上人者也上人精修白業解行兼至以聲音為法事䖍若見佛緇素信向初王開府鎮杭時聞其風亦加敬焉所以親御翰墨而為之詠贊也余惟上人假雪為號蓋即雪以觀心而王摹寫雪之為狀詞㫖精詣言雪之初天地茫然與月相貫皓旰皎潔之態表裏洞然一有覺悟了然明白可謂知上人之造詣者矣然非王之睿見固不足以及此不知上人何修而得此扵王也王以戚里懿親文武忠孝起乗興運為開國功臣至膺丹書鐵劵之錫以與我國家聫休共美扵無窮而上人得其翰墨不亦希世之盛遇也哉一䕫聞之宋天禧中西湖僧有省常者修蕐嚴净業王文穆公欽若判杭亦嘗贈之以詩當時以為美談以上人之行業而較之省常固若無媿以文穆公而視王之勛德則有難以同年語者矣是宜上人得其翰墨如兼金拱壁不敢玩視也一䕫淪落無似粗以觚翰為業初不足以取知扵人而王兼収並蓄弗遺䟽逺若欲振之扵衰朽之餘者然則王之待一䕫亦不後扵上人矣古人有言士為知已死一䕫既耄且病未及下門屏之拜而王薨矣曷從而攄効死之忱哉伏覩兹巻不勝慨歎久之

  䟦吾子行墨蹟後

  吾子行先生篆𨽻得周秦石刻之妙前軰論其字畫殆千百年而一見此誠不刊之論其法今具扵所著三十五舉學古之家茍得其法扵言意之表可以脫去俗習而趨扵古獨先生之歿距今未及百年而其墨蹟已無存者抑豈博古者寡耶崔彦暉氏工篆書雅慕先生墨蹟而不可得一日在市肆中忽見先生篆書瘞鸖銘一通𨽻書寄友人近體詩一首共一紙因購得之不啻如獲重寳彦暉請余識于紙尾熟視久之歎曰使此紙落扵他人之手不過故紙視耳而彦暉得之真有合哉因為識之且慶其有此獲也先生性狷介不與俗合後不知所終朋友招其魂塟之胡先生長𡦗誌其出處扵墓甚悉且又無後余來杭學治鄉賢祠以其行藝可以範俗并祠之云

  䟦張貞居五帖後

  貞居先生五帖蓋與其同袍毛知宫伯珪者知宫之孫繼祖裝潢成巻請誌貞居𤣥門髙士風度絶俗見之而意也消仙去已久意其神遊上界出入紫虛之府𨗿不可即幸其翰墨留落人世雖中間所言不過日用細事今一見之猶得以挹其風度扵波弋之間亦一快也

  䟦張貞居與毛起宗手批後

  吾𤣥友有毛起宗者童稚時嘗侍張外史飲扵黄真人之小蓬山庖人適薦鰣魚外史命賦之起宗即口占曰胥江五月潮初落網得鰣魚價未平椒葉薦來風味美不思羊炙與牛羮外史竒之批其詩曰此生不倦扵學必有立扵吾門今起宗以𤣥教上士表倡大方真不負外史之期望也哉外史名雨字伯雨風裁絶俗工扵詩且善筆札與内翰虞黄諸公游嘗修三茆志故號句曲外史批後復自署曰脩撰者則其教門所錫號也起宗以此批裝潢成軸請予誌之為誌扵左方

  䟦徐烈婦傳後

  余觀山隂王先生所書項里徐烈婦事想其奮死之烈未嘗不為之悚然以驚惕然以悸也烈婦本潘氏女年二十五歸里人徐允譲至正十九年春有大兵徇地越上烈婦從其夫走匿山谷中俄游兵至獲其舅與夫殺之且執烈婦烈婦自度不免謀死又不得間乃紿之曰吾夫既死吾從汝必矣獨念吾舅與夫暴屍原野誠不忍其狼籍茍為我曵屍納土窖中聚雜木焚之使化為燼吾無他念從汝决矣游兵信之行拾遺甓倉卒刻誓辭擲置草間伺火燄稍熾即躍入窖中并燒死嗚呼猛矣哉元季之亂婦人女子不汚而死者蓋有之矣談者徃徃引為口實以耻凡為人臣而懐貳心者求其奮死如徐烈婦者蓋鮮此吾所以為之悚然以驚惕然以悸也嗚呼忠臣不事二君孰不知有此語今婦人女子乃能蹈之而平日號稱大丈夫者乃反不能亦獨何哉

  題康里公書仙都生三大字後

  喀爾文憲公起世胄以文學雅望重當世而字畫尤精用筆圓健清潤意態飛動無世俗氣觀扵此巻所書三大字可見已仙都生者括人王桂志學也初志學讀書仙都山中其後游學錢唐會文憲公出為浙省平章志學獲登其門公愛其警敏書仙都生三大字以贈之當是時得公片紙隻字寳之不啻拱璧而志學得此扵公良足歆羡臨川危内翰題其後云仙都山有獨峰朱文公行部浙東時有所按劾不與時合因屏居焉公號志學為仙都生非無意也欲吾志學景行先哲云爾今志學經明行修為縣文學訓迪有成效其亦無媿也哉

  䟦楊貞姬傳後

  越人陸厚季和手槖詩文一編見示發而讀之乃呉郡大夫士以楊貞姬有賢行而稱述之也貞姬厚諸母初厚之從父裕有才行貞姬方擇配裕適游呉遂嫁之既嫁生男三裕病痿貞姬事之無少懈其母語之曰何用是彼不起矣不若為他適計貞姬不荅後又數廹之一日貞姬方食其母怒其不從痛詈之食下咽氣逆上竟憤懑死後五日其夫亦死貞姬之賢行如此余謝厚曰諸君之稱道貞姬者已備余復何言厚固以請曰子嘗執筆從太史氏其言可信幸不我鄙因以貞姬之事而較之夏侯令女蓋令女家人欲嫁令女在其夫既死之後而令女始則斷𩬊中則截耳終則劓鼻以明其志而貞姬之母欲嫁貞姬則在其夫方病之時而事之難處有甚焉者乃至飲恨而死亦可念哉或者以謂令女毁傷肢體不可以訓然則貞姬違母之命亦不足為訓乎大抵君子寧過扵厚我文公先生有取扵令女者厚之道也吾扵貞姬亦云

  題出蜀行巻後

  右送廬陵李德善先生出蜀序并詩皆東南士君子之仕蜀者所作也蜀自司馬相如王褒揚雄陳子昂相繼而出至宋為極盛故有以一門兄弟而魁天下者焉有以一門兄弟而登制科者焉又有一州貢士多至五六十人者焉至扵卓然以道德文學師表一世者又不乏人當時論風俗者以蜀之文物殆過鄒魯夫何宋運中否至端平而失蜀章縫之士幸不死扵鋒鏑者則皆奔竄東南以依其主扵是蜀之文物掃地矣元之有蜀五六十年之間乃始有登舎選苐奉常者至其後也倫魁亦幸在蜀有足以風動人者然而禪續息復之機不可得而測不意遽有至正之亂先生少負才氣以歳庚寅入蜀居無幾何中原亂蜀據扵偽主兵戈阻絶先生弗克東還竄匿山谷天兵取蜀首開學校守土之臣旁求蜀儒以塞明詔而蜀儒無一存者訪得先生乃畀以學校之事先生以天下大定而親在大江之西未知存否cq=366請扵上官歸省意甚懇切上官念之為别致老儒扵他郡攝理政事而先生得還此行巻之所由以作也嗚呼蜀之禍僅百年而復見遭值更化欲得一二儒者為學校重而不可得幸得先生扵覉旅奔播之餘楚雖有材晉實用之豈其然乎雖然文運之隆汚有時振而起之俾人材軰出則有今日之聖人在乎上謹識扵巻末以俟行巻序一首詩七首作者為廬陵胡某臨川盛某豐城黄某會稽趙某華亭虞某王某其一曰錦城七十翁者則姚文公燧之孫亦寓公也因併識之

  題黄文獻公所著墓銘初藁後

  右黄文獻公所著墓銘初藁二紙其一全篇有塗注字其一僅存其半乃四明樂君仲本既得公銘其師程先生與其大父浹江府君之墓并得其初所属藁遂装潢成巻蓋以公之文翰發揚其父師之潛德故敬重如此王待制禕云公凡為文脱藁必命門生代書而碎其初藁公字畫甚佳以秘惜故世多不傳此二紙誠不易得樂君當寳蔵之

  題穆爾古蘇保越事蹟後

  余曩避地海昌之黄灣其地距越僅隔一水越人至海昌者見輙道邁公保越方畧甚悉今觀其友白君以中所述事蹟與余所聞無有不合者信直筆也比閱元史見邁公事已附傳苐視白君所述差畧耳蓋彼附傳體當然也欲得邁公之詳者自當扵此觀之

  書錬菴丈人傳後

  有示余以錬菴丈人傳者其人居黄巖字某别號錬菴人髙其行稱之曰丈人傳者不著名氏叙其羣行甚詳至叙其事母之孝然以義裁之雖若過扵中庸而有厚之道焉余故不得不加之言蓋黄君有母年七十而瞽徧求良醫用藥弗效仿徨不知所為有告之者曰爾當皈依世所奉觀音大士日禮其像一千拜誦其所說普門品一千徧爾母目自愈矣苐爾習儒不此信也黄君曰吾方急扵捄母誠能愈吾母寧暇他頋哉黄君謹用其言設大士像莊嚴供養且拜且誦如是者三閱月不懈益䖍一夕大士夢黄君曰吾用金箆刮汝母眼膜矣行當自明既寤其母䨇目豁然蓋亦異矣吾嘗聞之佛者觀音大士扵東震旦有縁以故家崇而户信之有疾病患難倚以為命如黄君之乞靈捄母殆不誣矣雖然以理推之亦聖門之所不棄何以知其然孔子蓋曰觀過斯知仁矣然則黄君之奉佛蓋為母也雖曰過於中庸非所謂君子之過者乎吾故揭之以示凡欲為孝而無所用其力者亦或有取焉

  䟦袁鏞傳後

  按宋季鄞人袁鏞嘗登咸淳辛未進士苐以憂未上官元兵將䧟宋都鏞與寓公將作少監謝昌元蕐文閣直學士趙孟博共謀死國已而游兵至鄞上鏞先二人徃覘敵奮不頋身以大義摧敵為敵所擒罵不絶口而死其妻孥一十七人聞之亦同時赴水死獨有僕護其一子其事類齊王蠋而又甚焉夫蠋嘗諌齊王不聽退而耕扵野未嘗一日食齊之禄固亦齊之士耳而欲以一邑存已亡之齊鏞雖登進士第亦未嘗一日食宋之禄固亦宋之士耳而欲以一身存已亡之宋及事不濟則皆繼以死亦可念哉夫為臣死忠無庸言者為士亦如之則誠罕見千百載而上有一王蠋固足以媿夫後世之為人臣而懐二心者矣詎意千百載而下復有如鏞者哉蠋幸遇太史公得書其事鏞不幸不遇太史公又其同志已叛盟事敵亦諱道其事故遂至扵無聞蓋可知已鏞死已易代其孫廷玉有文學行誼以國子生林右善叙事請為私傳以補宋史之缺亦孝事也余因附其說云

  題印公所著字說後

  千江印公禀慈惠之資傳天台教觀之學解行兼至誠法門之鉅噐其徒有潤上人者以玉田為字印公曰玉出扵田則誠潤矣然止扵潤身而不能潤物非吾法自利利他之意因易其字曰受之且著為字說印公大意以謂法華一㑹誕開權乗悉歸真實功在溥潤譬如百榖草木同潤扵雨惟夫所受不同故各從所觧而有差别惟圓機之士能受潤不二推其所自在扵能受與否印公為其徒制字本法華真諦反覆開示其望上人受潤不二而溥潤扵物者可謂至矣間請余言焉而余何足以言之雖然吾夫子設教有時雨化之者亦受潤之功也然不知與妙教所說何如余也根噐懵闇未免執文滯相請從汝師質之

  䟦劉子髙所著伯父墓誌銘後

  余讀劉禮部所譔其世父養䝉先生墓誌而知先生之卓識雅量有非衆人之所能及者焉先生經明行修為鄉里所推重至正初嘗一試扵有司不利漠然不以為意徐治肴蔬獨行過東湖謁徐孺子祠薦奠而還當是時江右之士試扵有司者亡慮三千餘人而為有司所取者僅二十二而止是求十一扵千百也故得者翺翔通衢揚揚然有矜色不得者埀首喪氣走委巷耻見故人先生方且歆慕髙莭若欲從之游而不可得者此何可及哉此何可及哉禮部君以從子而發其世父之潛徳而及扵此真知徳者矣先生之冢嗣子和以誌文示余因表而出之以著先生之髙俾後人知遡風云爾先生諱某字某養䝉其號也禮部諱某字子髙以文學知名卒扵官

  䟦李唐所畫扁鵲授方圖

  此圖相傳為李唐䂓模扁鵲與長桑君授受大意一人在古樹間南向坐有授說狀似是長桑君一人坐扵樹旁囬視坐樹間者頗恭似是扁鵲旁有水波沄沄即所謂上池水也太史公紀長桑君授禁方扵扁鵲其事甚秘世莫得而知不知唐生扵千載之下乃能得其仿佛如此海昌郭子振氏得此圖甚加秘重請余識之子振以世醫名故知所尚如此吾聞昔有好為詩者嘗畫杜子美像而師事之惟謹醫家以扁鵲為宗子振之愛重此圖亦詩人像杜子美而事之意因識而歸之

  䟦張外史墨蹟

  右句曲外史所書再和能仁詩一首希白𤣥上人之所蔵也外史名雨字伯雨嘗修茆山志故號句曲外史以詩名世其字畫得楊許筆意波戈飄逸自有敻塵風致觀扵此紙可見能仁者天台法師繼公也法師博綜内外典號稱鉅德嘗住台之能仁教寺法師寓席南山時與外史所居相近徃來甚宻其稱法師不以名而稱所住山尊其人也上人私淑扵法師而有臨池之好尤愛外史字畫其寳蔵此紙也宜哉

  䟦孟先生墓誌銘後

  洪武初友人朱伯賢為余言國朝纂修元史吾郡前軰得列扵儒學傳者二三人而止而孟長文先生居其一焉蓋吾郡自王文憲公栢講道上蔡書院而朱子之學始盛行扵台當時及門弟子以楊氏王氏為稱首誌稱先生之學一以楊氏為師盡得性理之淵奥其所以得列扵儒學傳者有由然矣先生位雖不滿其德然得正學以垂名扵國史亦何憾哉

  䟦呉縣徐氏家譜

  韓文公偃王廟碑言徐子章羽既執扵呉徐之公族子姓散處徐揚二州間余與呉縣徐良夫同姓良夫之上世來自汳後居呉中必徐州之族余上世來自太末今居天台則揚州族也其初蓋亦同所自出世言天下無二徐有由然哉良夫有行誼著書立言以亢其宗余已老學不加進行不加修有忝吾宗者也因閱良夫所著世譜識余媿焉

  䟦先德記

  右先德記一通金華宋贊善為知石樓縣頋碩著也碩之先自宋南渡後有以薦為學校前廊官者有擢進士第為奉國軍簽判者又有以武舉第一人為殿前司同正將者否亦以博學髙行推重鄉里蓋望族也比余纂修杭郡志扵人物得齊塩官頋歡塩官實今海寧縣歡博學有隐操累徴不就去隐天台山開館授徒學者恒數百人後遂終焉余少家天台莫詳歡所居處先徳記本頋氏家乗云頋氏系出歡其所居處有頋儒嶺有歡溪可為歡所居左驗曰天台山者搃稱也因讀兹記偶有以資余之未詳故附著之碩字景蕃有學有守為石樓時能興學愛民表著忠臣義士蓋能亢其宗者云

  䟦髙士敏送季弟南歸序後

  髙君士敏嘗為試吏部侍郎後以事去官謫居朐山其季士表徃省之留兩月以母夫人在南為文送之還其文反覆千餘言大㮣叙其離合之故悲喜之情而友于之誼藹然見乎其辭夫天倫之間至親莫如兄弟詩人有言兄及弟矣式相好矣無相猶矣柰何世之人相好者鮮而相猶者多余亦不自知其何若方侍郎君仕顯融時其季既徃省之及其退而處扵隐約之地又徃省之此自其相好然耳非矯飾也彼視同氣得志則為翕翕熱藉其聲勢以自張一有不然則掉臂不相頋無異路人此非相猶而何余交髙氏昆季間見其季裕其兄扵隐約之時愈扵顯融之日嘗欲述其事告凡薄扵同氣者今讀其文蓋有不待扵余之言者矣古稱元方難為兄季方難為弟相傳以為美談侍郎君以文學知名當世所以友其弟者誠難為兄矣若其季之篤扵倫理不尤難為弟哉或謂二難并為不易得今扵髙氏兄弟見之因識扵巻後

  題賈氏族譜後

  天台賈氏在宋為㝡盛余少在鄉里所聞而知者惟知漢州之竒有遺惠在鄉里蜀多羙椒漢州觧官歸携其種蒔之其味辛烈不减蜀産至今人稱漢州椒云由漢州而下皆仕宋有階至承議郎承莭郎者而其别出之族有擁旄二鎮秉均兩朝者蓋甚顯矣而漢州之五世孫前行樞宻院副使嵩又顯扵元季賈氏之族代不乏人非所謂能亢其宗者乎樞宻值運去物改罷官家居亟以修譜為事而其修之之法特詳具見于同郡葉君夷仲所為序嗚呼人莫大扵崇本始自夫氏族之制不講士犬夫蓋有以此為不急者矣而樞宻君汲汲焉為此其知崇本始者哉

  題蔵拙齋記後

  右會稽王先生為趙某著蔵拙齋記其友頋某以示余且請題辭余讀其文大意羙其知拙而能蔵也余獨以謂巧宜蔵拙不必蔵也櫟社樹匠石過而弗睨者以其材不足用也人之材茍不適用雖有庸有司亦未必取之焉用蔵為故巧宜蔵拙不必蔵也不然則是大巧若拙之士非真拙者也而况能言之士又從而文之是謂欲蓋而彰雖加十襲無益也余言非訐試以諗諸蔵拙者然歟不然歟

  

  草庭說

  昔者濂溪先生實開有宋道統之原近世大儒以元亨利貞分别上古中古近古之統而以先生為近古之元可謂知先生者矣先生平日𤗉前草生不除程伯子見而問之先生曰與自家意思一般此可見先生胸次與天地萬物同體當時蘇長公為先生賦濂溪詩至謂先生豈我軰造物乃其徒蓋可見已後來朱子贊先生直曰道喪千載聖逺言堙不有先覺孰開我人書不盡言圖不盡意風月無邉庭草交翠所謂極盛徳之形容蓋未有踰扵此者孰謂不為近古之統之元乎新城周昉制行不溷扵俗自謂古人可學而到又謂欲求古人之道必觀古人之文以余亦好古者與余甚相好嘗謂余曰吾上世相傳系出營道與濂溪先生同所自出譜牒不存無所扵考詩曰豈無他人不如我同姓况吾同姓乃聖人之徒乎敢竊取先生牎前草生不除之意號曰草庭以致吾髙山仰止之意余復之曰論者以先生氣象似孔子易以感人如李初平得之扵二年王荆公得之扵連日夜蒲宗孟得之扵三日三夜侯師聖得之扵三日王君貺得之扵坐談之頃今雖不能得親炙之其言之具扵太極圖與通書者固在有志之士茍潛心而學焉將必意領神㑹扵數百載之上先生教人固曰士希賢賢希聖而况子有同姓之懿哉雖然目擊道存無乎不在春雨初霽之時庭草怒長子必自得之余也有志扵道懵懵焉莫知所之誠有得焉其肯語我以微乎因為之說如此

  

  何莭婦傳

  洪武九年三月詔天下郡縣凡孝子順孫義夫莭婦事闗風教者其悉以聞扵是杭之仁和縣四隅里以何子貴母平氏守莭事上于縣縣上之郡郡上之部使者部使者覆實以聞于朝今年十月某日得㫖如律旌表其門閭初平年十有九歸同里何富居五年而富歿富歿之五月子貴始生時平方二十有四誓不他天養其舅姑以撫其遺嬰夫既歿生事落甚有不堪其為生者微諷之易天平曰吾為人妻不幸而失所天吾未亡人耳今棄人父母而挈其遺嬰以父他人吾復何心此言非吾所願聞也峻絶之平事其舅姑養生送死無遺禮而撫其遺嬰卒至于成人氷蘖自守四十餘年如一日何氏不絶如縷以平而振里之人有不幸如平者亦以平為法曰慎勿有媿扵何母以余所見何莭婦之行苐自盡其道耳非欲求知扵人也而國家必欲表而出之翼然綽楔一旦立扵沙潬廣斥之墟照耀其閭里其故何哉嗚呼莭義者人之大閑也見金夫不有躬易以為戒而栢舟之篇詩則存之敦莭義也有國家者扵匹夫匹婦茍有卓絶之行不使之泯沒無聞誠以飭勵風俗之具有在于此爾何莭婦之獲被光寵扵今盛世其有以夫爰著扵篇

  席孝婦傳

  山隂席昌之避兵扵錢唐也為其子祥娶錢唐呉氏女亦既成伉儷矣兵退昌挈家還山隂而祥留錢唐生子未晬而祥以病歿時呉氏年纔二十有六行自歎曰吾席婦也義不當留父母家惟奉靈櫬絶濤江而東塟扵其先塋之次從吾妯娌事舅與姑以撫吾遺嬰至扵成人耳他無所用其心也已而一如所言一日其姑患瘍痛甚醫者曰此為膿所苦耳有能吮之者乎呉氏在旁吮之無難色姑瘍遂愈親戚鄉黨咸稱為莭孝今朝廷屢下制書旌表莭義以訓厲風俗呉氏年已老其子尚忠亦長大行應旌表有司將上其事云

  史氏曰貞女不更二姓固亦人所難能者至扵事姑能為人之所不肯為則又所難者也唐博陵崔氏婦至孝有姑年髙無齒每旦櫛縰笄拜于階下即升堂乳其姑其姑不粒食而康强者數年君子取以為訓以呉氏之孝行較之詎不謂之尤難乎哉因著扵篇

  祭文

  祭曹右布政使文諱岱

  維洪武十有六年嵗次癸亥二月甲辰朔越十有一日甲寅杭州府學教授徐一䕫等謹以清酌之奠致祭扵新逝右布政使曹公之靈曰惟公起自科名允為時彦佐縣有聲遂領方面自謂一士忝受主知誓以所學見之扵為喜愠不形寛嚴相濟惟務公平不尚苛細如公之賢百一見之胡彼天者乃不憗遺嵗覲甫修遽膺時沴遂使明時失此偉噐惟昔我曹承顔接辭話言相好不見鄙夷初謂暫違竟成永訣遡風一奠豈勝悲咽嗚呼哀哉尚享

  祭錢生鈞文

  嗚呼子之材質濯濯乎如春栁之茂子之意氣翩翩乎如俊翮之翔子之學力蓋已耕耨乎經畬子之文藻又足以馳騁乎文塲便天而與之年寧不表表偉偉扵章縫之林鵷鷺之行胡乃二十有四而亡玉未琢而毁木未拱而𢦤猗天道之茫昧殊不可得而測量自子之死孰不盡傷而况師與友相與扵典册之側筆硯之傍一奠永訣有淚如滂嗚呼哀哉尚享

  祝文

  杭學鄉賢祠増置神主祝文

  緬惟兹邦以徳行文學風莭事功顯者代不乏人舊祠自漢嚴先生而下惟十有六人得祠考之前志有宜祠而失祠者六人當祠而未祠者九人通三十有二人凖式作主本其時世之先後列其姓氏爵號而位置之以補兹祠之未備爰擇吉日式陳明薦伏惟諸賢特賜鍳格敢告

  

  荅皇甫知州慶初度儷語

  睠言初度已越稀年方興白首之嗟乃辱華牋之贈拭目快覩粲然瓊琚玉佩之辭反已𡦦思慊甚道徳文章之實誼特厪扵祝嘏分敢嫓扵逹尊伏念一䕫幸生于今竊慕乎古學不加進行不加修嗟流年之易度力則有限志則有餘追前人而逾逺求友已數十載遇知不四三人自視朽材非斯道隆汙之寄乃煩鉅筆述平生出處之詳必鍾期乃賞流水之音惟楊意肯薦大人之賦恭惟前景州知州彦昭先軰天姿近道噐識邁倫惟務修蔵不尚表襮擇交而處其介類郭林宗辭官而歸其故異陶靖莭偉矣簮纓之彦卓然甫掖之英詩得正音允稱大家之作文推爾雅深知天下之言惟所造之域既髙故所趨之塗敻異式相好矣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受言蔵之千金非恩一語乃徳詎意埀老之嵗始獲知已之交致一瓣扵南豐甚媿推崇之盛意輯五福扵洪範願如属望之至情欣懌増加敷宣㒺既

  

  代尹都指揮使謝賜醫藥表

  臣某上言臣扵洪武十六年某月某日忽肺經受病欽蒙〉   特遣太醫院官療臣證侯其肺疾今已平安獨左手伸縮未便已扵今年十月十一日出司署事謹奉表稱謝者伏以聖人在位以仁育物凡在臣庶悉荷生成中謝伏念臣某迹本䟽賤遭逄聖朝曽乏寸勞之補已登二噐之崇榮寵方來菑厲忽至為證既重自分難存欽惟〉   量若海㴠恩如春育好生之德與天地同有若細微亦䝉眷注輟名醫扵近侍出良藥扵尚方雖尚左之猶艱幸報恩之有日僶俛視事深懼素飡惟當竭力扵餘年以報更生之大徳臣無任

  代某官謝陞除表

  伏以祗奉綸音進膺峻秩仰恩數之洊至頋已分而奚堪雖被寵榮實深兢惕中謝伏念臣某迹本䟽賤材則愚䝉蚤承教育扵成均遂獲甄収扵給舍遭逢已至補報未能方期由中補外以竭駑材詎意一嵗三遷遂登要地拜命之後雖喜實驚兹蓋伏遇〉   量若海㴠仁如春育建太平之治収有用之材有若細微亦䝉記録臣某惟當頋寵思報恪守公勤務竭㳙埃之微仰補乾坤之大

 

 

 

  始豐稿巻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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