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集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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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學一
《尚書大傳·略說》 子曰:「君子不可以不學,見人不可以不飭。不飭無貌,無貌不敬,不敬無禮,無禮不立。夫遠而有光者,飭也;近而逾明者,學也。譬之如圩邪,水潦集焉,菅蒲生焉。從上觀之,誰知其非源水也!」
《大戴禮·勸學》 孔子曰:「野哉!君子不可以不學,見人不可以不飾。不飾無貌,無貌不敬,不敬無禮,無禮不立。夫遠而有光者,飾也;近而逾明者,學也。譬之如汙邪,水潦焉,莞蒲生焉。從上觀之,誰知其非源泉也!」
《說苑·建本》 孔子曰:「鯉,君子不可以不學,見人不可以不飾。不飾則無根,無根則失理,失理則不忠,不忠則失禮,失禮則不立。夫遠而有光者,飾也;近而逾明者,學也。譬之如汙池,水潦注焉,菅蒲生之。從上觀之,知其非源也。」
《韓詩外傳》一 孔子曰:「君子有三憂:弗知,可無憂與?知而不學,可無憂與?學而不行,可無憂與?」
《韓詩外傳》六 子曰:「不學而好思,雖知不廣矣;學而慢其身,雖學不尊矣;不以誠立,雖立不久矣;誠未著而好言,雖言不信矣。美材也,而不聞君子之道。隱小物以害大物者,災必及身矣。」
《韓詩外傳》六 孔子曰:「可與言終日而不倦者,其惟學乎!其身體不足觀也,勇力不足憚也,族姓不足稱也,宗祖不足道也,而可以聞於四方而昭於諸侯者,其惟學乎!」
《說苑·建本》 孔子曰:「可以與人終日而不倦者,其惟學乎!其身體不足觀也,其勇力不足憚也,其先祖不足稱也,其族姓不足道也,然而可以開四方而昭於諸侯者,其惟學乎!」
《韓詩外傳》八 孔子燕居,子貢攝齊而前曰:「弟子事夫子有年矣,才竭而智罷,振於學問,不敢複進,請一休焉。」孔子曰:「賜也欲焉休乎?」曰:「賜欲休於事君。」孔子曰:「《詩》雲:『夙夜匪懈,以事一人。』為之若此,其不易也,若之何其休也!」曰:「賜欲休於事父母。」孔子曰:「《詩》雲:『孝子不匱,永錫爾類。』為之若此,其不易也,如之何其休也!」曰:「賜欲休於事兄弟。」孔子曰:「《詩》雲:『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為之若此,其不易也,如之何其休也!」曰:「賜欲休於耕田。」孔子曰:「《詩》雲:『晝爾於茅,宵爾索抃,亟其乘屋,其始播百穀。』為之若此,其不易也,若之何其休也!」子貢曰:「君子亦有休乎?」孔子曰:「闔棺兮乃止播兮,不知其時之易遷兮。此之謂君子所休也。」
《荀子·大略》 子貢問於孔子曰:「賜倦於學矣,願息事君。」孔子曰:「《詩》雲:『溫恭朝夕,執事有恪。』事君難,事君焉可息哉!」「然則賜願息事親。」孔子曰:「《詩》雲:『孝子不匱,永錫爾類。』事親難,事親焉可息哉!」「然則賜願息於妻子」。孔子曰:「《詩》雲:『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禦於家邦。』妻子難,妻子焉可息哉!」「然則賜願息於朋友。」孔子曰:「《詩》雲:『朋友攸攝,攝以威儀。』朋友難,朋友焉可息哉!」「然則賜願息耕。」孔子曰:「《詩》雲:『晝爾於茅,宵爾索抃,亟其乘屋,其始播百穀。』耕難,耕焉可息哉!」「然則賜無息者乎?」孔子曰:「望其壙,皋如也,填如也,鬲如也,此則知所息矣。」子貢曰:「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休焉。」
《列子·天瑞》 子貢倦於學,告仲尼曰:「願有所息。」仲尼曰:「生無所息。」子貢曰:「然則賜息無所乎?」仲尼曰:「有焉耳!望其壙,如也,宰如也,墳如也,鬲如也,則知所息矣。」子貢曰:「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伏焉。」仲尼曰:「賜,汝知之矣。人胥知生之樂,未知生之苦;知老之憊,未知老之佚;知死之惡,未知死之息也。」
《大戴禮·勸學》 孔子曰:「吾嚐終日思矣,不如須臾之所學;吾嚐跂而望之,不如升高而博見也。升高而招,非臂之長也,而見者遠;順風而呼,非聲加疾也,而聞者著。假車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絕江海。君子之性,非異也,而善假於物也。」
《荀子·宥坐》 孔子曰:「吾有恥也,吾有鄙也,吾有殆也。幼不能強學,老無以教之,吾恥之;去其故鄉,事君而達,卒遇故人,曾無舊言,吾鄙之;與小人處者,吾殆之也。」
《荀子·宥坐》 孔子曰:「如垤而進,吾與之;如丘而止,吾已矣。」今學曾未如疣贅,則具然欲為人師。
《荀子·宥坐》 子貢觀於魯廟之北堂,出而問於孔子曰:「向者,賜觀於太廟之北堂,吾亦未輟,還複瞻被九蓋皆繼,彼有說邪?匠過絕邪?」孔子曰:「太廟之堂亦嚐有說,官致良工,因麗節文。非無良材也,蓋曰貴文也。」
《荀子·子道》 子路問於孔子曰:「君子亦有憂乎?」孔子曰:「君子,其未得也,則樂其意;既已得之,又樂其治。是以有終身之樂,無一日之憂。小人,其未得也,則憂不得;既已得之,又恐失之。是以有終身之憂,無一日之樂也。」
《說苑·雜言》 子路問孔子曰:「君子亦有憂乎?」孔子曰:「無也。君子之修其行,未得,則樂其意;既已得,又樂其知。是以有終身之樂,無一日之憂。小人則不然,其未之得,則憂不得;既已得之,又恐失之。是以有終日之憂,無一日之樂。」
《荀子·法行》 孔子曰:「君子有三思,而不可不思也:少而不學,長無能也;老而不教,死無思也;有而不施,窮無與也。是故君子少思長則學,老思死則教,有思窮則施。」
《禦覽》六百七引《慎子》 孔子曰:「丘少而好學,晚而聞道。此以博矣。」
《群書治要》《屍子·勸學》 夫子曰:「車,唯恐地之不堅也;舟,唯恐水之不深也。有其器,則以人之難為易;夫道,以人之難為易也。」
《群書治要》《屍子·處道》 孔子曰:「欲知則問,欲能則學,欲給則豫,欲善則肄。國亂則擇其邪人去之,則國治矣;胸中亂,則擇其邪欲而去,則德正矣。」
《意林》一引《屍子》 孔子雲:「誦詩讀書,與古人居;讀書誦詩,與古人謀。」
《莊子·雜篇·讓王》 孔子謂顏回曰:「回!來。家貧居卑,胡不仕乎?」顏回對曰:「不願仕。回有郭外之田五十畝,足以給掞粥;郭內之田十畝,足以為絲麻;鼓琴,足以自娛;所學夫子之道者,足以自樂也。回不願仕。」孔子愀然變容曰:「善哉!回之意。丘聞之,知足者,不以利自累也;審自得者,失之而不懼;行修於內者,無位而不怍。丘誦之久矣,今於回而後見之,是丘之得也。」
《呂氏春秋·季春紀·尊師》 子貢問孔子曰:「後世將何以稱夫子?」孔子曰:「吾何足以稱哉!勿已者,則好學而不厭,好教而不倦,其惟此邪!」
《淮南子·要略》 孔子修成康之道,述周公之訓,以教七十子。使服其衣冠,修其篇籍,故儒者之學生焉。
《說苑·建本》 孔子謂子路曰:「汝何好?」子路曰:「好長劍。」孔子曰:「非此之問也。請以汝之所能,加之以學,豈可及哉!」子路曰:「學亦有益乎?」孔子曰:「夫人君無諫臣則失政,士無教友則失德;狂馬不釋其策,操弓不返於檠;木受繩則直,人受諫則聖;受學重問,孰不順成;毀仁惡士,且近於刑。君子不可以不學。」子路曰:「南山有竹,弗揉自直,斬而射之,通於犀革。又何學為乎?」孔子曰:「括而羽之,鏃而砥礪之,其入不益深乎?」子路拜曰:「敬受教哉!」
《說苑·建本》 子路問於孔子曰:「請釋古之學,而行由之意,可乎?」孔子曰:「不可。昔者,東夷慕諸夏之義,有女,其夫死,為之內私婿,終身不嫁。不嫁則不嫁矣,然非貞節之義也。蒼梧之弟,娶妻而美好,請與兄易。忠則忠矣,然非禮也。今子欲釋古之學,而行子之意,庸知子用非為是,用是為非乎?不順其初,雖欲悔之,難哉!」
《說苑·貴德》 子路持劍,孔子問曰:「由安用此乎?」子路曰:「善古者固以善之,不善古者固以自衛。」孔子曰:「君子以忠為質,以仁為衛,不出環堵之內,而聞千里之外。不善,以忠化寇,暴以仁圍,何必持劍乎!」子路曰:「由也請攝齊以事先生矣。」
《中論·治學》 孔子曰:「弗學何以行?弗思何以得?小子勉之,斯可以為人師矣。」
《中論·修本》 孔子曰:「弟子勉之!汝毋自舍,人猶舍汝,況自舍乎!人違汝其遠矣。」
《中論·修本》 孔子謂子張曰:「師,吾欲聞彼將以改此也;聞彼而不改,此雖聞何益?」
《中論·修本》 孔子曰:「小人何以壽為?一日之不能善矣,久惡,惡之甚也。」
卷二 孝本二 下一卷▶
孝本二
《尚書大傳》 孔子對子張曰:「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女二十而通織瑽績紡之事,黼黻文章之美;不若是,則上無以孝於舅姑,下無以事夫養子也。舜,父頑母嚚,不見室家之端,故謂之鰥。」
《尚書大傳》 《書》曰:「高宗梁闇,三年不言。何為梁闇也?」傳曰:「高宗居凶廬,三年不言,此之謂梁闇。」子張曰:「何為也?」孔子曰:「古者君薨,世子聽於塚宰三年,不敢服先王之服,履先王之位而聽焉。以民臣之義,則不可一日無君矣;不可一日無君,猶不可一日無天也。以孝子之隱乎,則孝子三年弗居矣。故曰:『義者,彼也;隱者,此也。』遠彼而近此,則孝子之道備矣。」
《韓詩外傳》八 曾子有過,曾皙引杖擊之。仆地,有間乃蘇,起曰:「先生得無病乎?」魯人賢曾子,以告夫子。夫子告門人:「參!來。汝不聞昔者舜為人子乎?小棰則待笞,大杖則逃。索而使之,未嘗不在側;索而殺之,未嘗可得。今汝委身以待暴怒,拱立不去,非王者之民,其罪何如?」
《說苑·建本》 曾子芸瓜而誤斬其根,曾皙怒,援大杖擊之。曾子仆地,有頃蘇,蹶然而起,進曰:「曩者參得罪於大人,大人用力教參,得無疾乎?」退屏,鼓琴而歌,欲令曾皙聽其歌聲,令知其平也。孔子聞之,告門人曰:「參!來。勿內也。」曾子自以無罪,使人謝孔子。孔子曰:「汝聞瞽瞍有子,名曰舜。舜之事父也,索而使之,未嘗不在側;求而殺之,未嘗可得。小棰則待,大棰則走,以逃暴怒也。今子委身以待暴怒,立體而不去,殺身以陷父不義。不孝孰是大乎?汝非天子之民邪?殺天子之民,罪奚如?」
《韓詩外傳》九 孔子行,聞哭聲甚悲。孔子曰:「驅驅,前有賢者。」至,則皋魚也。被褐擁鐮,哭於道傍。孔子辟車與之言曰:「子非有喪,何哭之悲也?」皋魚曰:「吾失之三矣:少而學,遊諸侯,以後吾親,失之一也;高尚吾志,間吾事君,失之二也;與友厚而小絕之,失之三也。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也。往而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可得見者,親也。吾請從此辭矣。」立槁而死。孔子曰:「弟子誡之,足以識矣。」於是門人辭歸而養親者,十有三人。
《說苑·敬慎》 孔子行遊中路,聞哭者聲,其音甚悲。孔子曰:「驅之!驅之!前有異人音。」少進,見之,丘吾子也。擁鐮帶索而哭。孔子辟車而下問曰:「夫子非有喪也,何哭之悲也?」丘吾子對曰:「吾有三失。」孔子曰:「願聞三失。」丘吾子對曰:「吾少好學問,周遍天下,還後吾親亡,一失也;事君奢驕,諫不遂,是二失也;厚交友而後絕,三失也。樹欲靜乎風不定,子欲養乎親不待。往而不來者,年也;不可得再見者,親也。請從此辭。」則自刎而死。孔子曰:「弟子記之,此足以為戒也。」於是弟子歸養親者十三人。
《韓詩外傳》十 太王亶父有子,曰太伯、仲雍、季曆。曆有子,曰昌。太伯知太王賢昌,而欲季為後也。太伯去之吳。太王將死,謂曰:「我死,汝往讓兩兄,彼即不來,汝有義而安。」太王薨,季之吳告伯仲,伯仲從季而歸。群臣欲伯之立季,季又讓。伯謂仲曰:「今群臣欲我立季,季又讓,何以處之?」仲曰:「刑有所謂矣,要於扶微者,可以立季。」季遂立,而養文王,文王果受命而王。孔子曰:「太伯獨見,王季獨知;伯見父志,季知父心。故太王、太伯、王季,可謂見始知終,而能承志矣。」
《大戴禮·曾子立孝》 子曰:「可人也,吾任其過;不可人也,吾辭其罪。」《詩》云:「有子七人,莫慰母心」,子之辭也。「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言不自舍也。不恥其親,君子之孝也。
《大戴禮·曾子大孝》 樂正子春下堂而傷其足,傷瘳,數月不出,猶有憂色。門弟子問曰:「夫子傷足瘳矣,數月不出,猶有憂色,何也?」樂正子春曰:「善,如爾之問也。吾聞之曾子,曾子聞諸夫子,曰:『天之所生,地之所養,人為大矣。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可謂孝矣;不虧其體,可謂全矣。』故君子頃步之不敢忘也。今予忘夫孝之道矣,予是以有憂色。」
《呂氏春秋·孝行覽》 樂正子春下堂而傷足,瘳而數月不出,猶有憂色。門人問之曰:「夫子下堂而傷足,瘳而數月不出,猶有憂色,敢問其故?」樂正子春曰:「善乎而問之。吾聞之曾子,曾子聞之仲尼:『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不虧其身,不損其形,可謂孝矣。』君子無行,咫步而忘之。餘忘孝道,是以憂。」
《大戴禮·曾子大孝》 夫子曰:「伐一木,殺一獸,不以其時,非孝也。」
《荀子·子道》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子從父命,孝乎?臣從君命,貞乎?」三問,孔子不對。孔子趨出,以語子貢曰:「向者君問丘曰:『子從父命,孝乎?臣從君命,貞乎?』三問而丘不對,賜以為何如?」子貢曰:「子從父命,孝矣;臣從君命,貞矣。夫子有奚對焉?」孔子曰:「小人哉!賜不識也。昔萬乘之國,有爭臣四人,則封疆不削;千乘之國,有爭臣三人,則社稷不危;百乘之家,有爭臣二人,則宗廟不毀。父有爭子,不行無禮;士有爭友,不為不義。故子從父,奚子孝?臣從君,奚臣貞?審其所以從之之謂孝、之謂貞也。」
《荀子·子道》 子路問於孔子曰:「有人於此,夙興夜寐,耕耘樹藝,手足胼胝以養其親,然而無孝之名,何也?」孔子曰:「意者身不敬與?辭不遜與?色不順與?古之人有言曰:『衣與繆與,不女聊。』今夙興夜寐,耕耘樹藝,手足胼胝以養其親。無此三者,則何以為而無孝之名也?」孔子曰:「由誌之,吾語汝。雖有國士之力,不能自舉其身,非無力也,勢不可也。故入而行不修,身之罪也;出而名不彰,友之過也。故君子入則篤行,出則友賢,何為而無孝之名也?」
《韓詩外傳》九 子路曰:「有人於斯,夙興夜寐,手足胼胝而面目黧黑,樹藝五穀,以事其親,而無孝子之名者,何也?」孔子曰:「吾意者身未敬邪?色不順邪?辭不遜邪?古人有言曰:『衣歟食歟,曾不爾即。』」「子勞以事其親,無此三者,何為無孝之名?意者所友,非仁人邪?」「坐!語汝。雖有國士之力,不能自舉其身,非無力也,勢不便也。是以君子入則篤孝,出則友賢,何為其無孝子之名?」
《莊子·寓言》 曾子再仕而心再化,曰:「吾及親仕,三釜而心樂;後仕三千鍾,不洎,吾心悲。」弟子問於仲尼曰:「若參者,可謂無所縣其罪乎?」曰:「既已縣矣。夫無所縣者,可以有哀乎?彼視三釜、三千鍾,如觀雀蚊虻相過乎前也。」
《韓非子·五蠹》 魯人從君戰,三戰三北。仲尼問其故,對曰:「吾有老父,身死莫之養也。」仲尼以為孝,舉而上之。
《呂氏春秋·仲冬紀·當務》 楚有直躬者,其父竊羊而謁之上。上執而將誅之,直躬者請代之。將誅矣,告吏曰:「父竊羊而謁之,不亦信乎!父誅而代之,不亦孝乎!信且孝而誅之,國將有不誅者乎!」荊王聞之,乃不誅也。孔子聞之,曰:「異哉!直躬之為信也,一父而載取名焉。」
《新序·雜事》一 昔者,舜自耕稼陶漁而躬孝友,父瞽瞍頑、母嚚及弟象傲皆下愚不移,舜盡孝道以供養瞽瞍,瞽瞍與象為浚井塗廩之謀,欲以殺舜。舜孝益篤,出田則號泣,年五十猶嬰兒慕,可謂至孝矣。故耕於歷山,歷山之耕者讓畔;陶於河濱,河濱之陶者器不苦窳;漁於雷澤,雷澤之漁者分均。及立為天子,天下化之,蠻夷率服。北發渠搜,南撫交阯,莫不慕義,麟鳳在郊。故孔子曰:「孝弟之至,通於神明,光於四海,舜之謂也。」孔子在州裏,篤行孝道,居於闕黨,闕黨之子弟畋漁,分有親者得多,孝以化之也。是以七十二子自遠方至,服從其德。
《說苑·建本》 孔子曰:「行身有六本,本立焉,然後為君子。立體有義矣,而孝為本;處喪有禮矣,而哀為本;戰陣有隊矣,而勇為本;治政有理矣,而能為本;居國有禮矣,而嗣為本;生財有時矣,而力為本。」
《說苑·建本》 夫子亦云:「人之行,莫大於孝。」
《說苑·權謀》 魯公索氏將祭而亡其牲,孔子聞之曰:「公索氏比及三年必亡矣。」後一年而亡。弟子問曰:「昔公索氏亡牲,夫子曰:『比及三年必亡矣。』今期年而亡,夫子何以知其將亡也?」孔子曰:「祭之為言索也。索也者,盡也,乃孝子所以自盡於親也。至祭而亡其牲,則餘所亡者多矣,吾以此知其將亡也。」
《說苑·辨物》 子貢問孔子:「死人有知無知也?」孔子曰:「吾欲言死者有知也,恐孝子順孫妨生以送死也;欲言無知,恐不孝子孫棄不葬也。賜欲知死人有知將無知也,死徐自知之,猶未晚也。」
《說苑·反質》 魯有儉者,瓦鬲煮食。食之而美,盛之土鉶之器,以進孔子。孔子受之,歡然而悅,如受大牢之饋。弟子曰:「瓦甂,陋器也;煮食,薄膳也。而先生何喜如此乎?」孔子曰:「吾聞好諫者思其君,食美者念其親。吾非以饌為厚也,以其食美而思我親也。」
《搜神記》 曾子從仲尼在楚而心動,辭歸問母。母曰:「思爾齧指。」孔子聞之曰:「曾參之孝,精感萬里。」
《御覽》四百十三引《師覺授孝子傳》 老萊子者,楚人,行年七十,父母俱存。至孝蒸蒸,常著班斕之衣,為親取飲,上堂腳跌,恐傷父母之心,僵仆為嬰兒啼。孔子曰:「父母老,常言不稱老,為其傷老也。若老萊子,可謂不失孺子之心矣!」
《御覽》四百八十二引《師覺授孝子傳》 仲子崔者,仲由之子也。初,子路仕衛,赴蒯聵之亂,衛人狐黶時守門,殺子路。子崔既長,告孔子,欲報父仇。夫子曰:「行矣!」子崔即行。黶知之,曰:「夫君子不掩人之不備,須後日,於城西決戰。」其日,黶持蒲弓木戟而與子崔戰而死。
《亢倉子·訓道》 閔子騫問仲尼:「道之與孝相去奚若?」仲尼曰:「道者,自然之妙用;孝者,人道之至德。夫其包運天地,發育萬物,曲成萬類,布丕性壽。其功至實,而不為物府,不為事官,無為功屍。捫求視聽,莫得而有,字之曰道;用之於人,字之曰孝。孝者,善事父母之名也。夫善事父母,敬順為本,意以承之,順承顏色,無所不至,發一言,舉一意,不敢忘父母;營一手,措一足,不敢忘父母。事君不敢不忠,朋友不敢不信,臨下不敢不敬,向善不敢不勤,雖居獨室之中,亦不敢懈其誠。此之謂全孝。故至誠之至,通乎神明,光於四海,有感必應。善事父母之所致也。昔者虞舜,其大孝矣!庶母惑父,屢憎害之,舜心益恭,懼而無怨,謀使浚井,下土實之。於時天休震動,神明駿赫,導穴而出,奉養滋謹。由是元德茂盛,為天下君。善事父母之所致也。文王之為太子也,其大孝矣!朝夕必至乎寢門之外,問寺人曰:『茲日安否如何?』曰:『安。』太子溫然喜色。小不安節,太子色憂滿容。朝夕食上,太子必視寒暖之節;食下,必知膳羞所進。然後退。寺人言疾,太子肅冠而齋,膳宰之饌,必敬視之;湯液之貢,必親嚐之。嚐饌善,則太子亦能食;嚐饌寡,太子亦不能飽。以至於復初,然後亦復初。君后有過,怡聲以諷;君后所愛,雖小物必嚴龔。是故孝成於身,道洽天下。《雅》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言文王靜作進退,天必贊之,故紂不能害。夢啟之壽,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善事父母之所致也。」閔子騫曰:「善。事父母之道,既幸聞矣。敢問教子之義?」仲尼曰:「凡三王教子,必視禮樂。樂所以修內,禮所以修外,禮樂交修,則德容發輝於貌,故能溫恭而文明。夫為人臣者,殺其身有益於君則為之,況利其身以善其君乎?是故擇建忠良貞正之士為之師傅,欲其知父子、君臣、長幼之道。夫知為人子,然後可以為人父;知為人臣,然後可以為人君;知事人,然後能使人。此三王教子之義也。」閔子騫退而事之於家,三年無間於父母昆弟之言。交遊稱其信,鄉黨稱其仁,宗族稱其弟。德行之聲,溢於天下。此善事父母之所致也。
卷三 五性三 下一卷▶
五性三
《禦覽》四百十九引《尚書大傳》 子張曰:「仁者何樂於山也?」孔子曰:「夫山者,{艸忌}然高,{艸忌}然高則何樂焉?山,草木生焉,鳥獸蕃焉,財用殖焉。生財用而無私,為四方皆伐焉,每無私予焉。出雲風,以通乎天地之間,陰陽和合,雨露之澤,萬物以成,百姓以饗。此仁者之所以樂於山者也。」
《韓詩外傳》一 哀公問孔子曰:「有智,壽乎?」孔子曰:「然。人有三死而非命也者,自取之也。居處不理,飲食不節,勞過者,病共殺之;居下而好幹上,嗜欲無厭,求索不止者,刑共殺之;少以敵眾,弱以侮強,忿不量力者,兵共殺之。故有三死而非命者,自取之也。」
《說苑·雜言》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有智者,壽乎?」孔子曰:「然。人有三死而非命也者,人自取之。夫寢處不時,飲食不節,佚勞過度者,疾共殺之;居下位而上忤其君,嗜欲無厭而求不止者,刑共殺之;少以犯眾,弱以侮強,忿怒不量力者,兵共殺之。此三死者,非命也,人自取之。」
《韓詩外傳》二 孔子曰:「口欲味,心欲佚,教之以仁;心欲兵,身惡勞,教之以恭;好辯論而畏懼,教之以勇;目好色,耳好聲,教之以義。《易》曰:『艮其限,列其摐,厲薰心。』《詩》曰:『籲嗟女兮,無與士耽。』皆防邪禁佚,調和心誌。」
《韓詩外傳》五 孔子曰:「夫談說之術,齊莊以立之,端誠以處之,堅強以待之,辟稱以喻之,分別以明之,歡忻芬芳以送之,寶之珍之,貴之神之。如是,則說恒無不行矣。夫是之謂能貴其所貴若夫無類之說,不形之行,不讚之辭,君子慎之!」
《大戴禮·保傅》 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貫之為常。」《賈子新書·保傅》 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貫如自然。」
《大戴禮記·勸學》 子貢曰:「君子見大川必觀,何也?」孔子曰:「夫水者,君子比德焉。遍與之而無私,似德;所及者生,所不及者死,似仁;其流行痺下,倨句皆循其理,似義;其赴百仞之谿不疑,似勇;淺者流行深淵不測,似智;弱約危通,似察;受惡不讓,似真;苞裏不清以入,鮮潔以出,似善;化必出,量必平,似正;盈不求概,似厲;折必以東西,似意。是以見大川必觀焉。」
《荀子·宥坐》 孔子觀於東流之水,子貢問於孔子曰:「君子之所以見大水必觀焉者,何也?」孔子曰:「夫水大遍與諸生而無為也,似德;其流也埤下,裾拘必循其理,似義;其洸洸乎不淈盡,似道;若有決行之,其應佚若聲響,其赴百仞之穀不懼,似勇;主量必平,似法;盈不求概,似正;淖約微達,似察;以出以入,就鮮潔,似善;化其萬折也必東,似誌。是故君子見大水必觀焉。」
《說苑·雜言》 子貢問曰:「君子見大水必觀焉,何也?」孔子曰:「夫水者,君子比德焉。遍予而無私,似德;所及者生,似仁;其流卑下,句倨皆循其理,似義;淺者流行,深者不測,似智;其赴百仞之穀不疑,似勇;綿弱而微達,似察;受惡不讓,似包;蒙不清以入,鮮潔以出,似善;化至量必平,似正;盈不求概,似度;其萬折必東,似意。是以君子見大水必觀焉爾也。」
《後漢書·李固傳》固奏記 孔子曰:「智者見變思刑,愚者睹怪諱名。」
《荀子·仲尼》 孔子曰:「巧而好度,必節;勇而好同,必勝;知而好謙,必賢。」
《說苑·雜言》 孔子曰:「巧而好度,必工;勇而好同,必勝;知而好謀,必成。愚者反是。夫處重擅寵,專事妒賢,愚者之情也。誌驕傲而輕舊怨,是以尊位則必危,任重則必崩,擅寵則必辱。」
《荀子·儒效》 孔子曰:「周公其盛乎!身貴而愈恭,家富而愈儉,勝敵而愈戒。」
《荀子·王霸》 孔子曰:「知者之知,固以多矣,有以守少,能無察乎!愚者之知,固以少矣,有以守多,能無狂乎!」
《荀子·子道》 子路盛服見孔子,孔子曰:「由,是裾裾何也?昔者江出於岷山,其始出也,其源可以濫觴,及其至江之津也,不放舟,不避風,則不可涉也,非維下流水多邪?今汝服既盛,顏色充盈,天下且孰肯諫汝矣!由!」子路趨而出,改服而入,蓋猶若也。孔子曰:「誌之,吾語汝。奮於言者華,奮於行者伐,色知而有能者,小人也。故君子知之曰知之,不知曰不知,言之要也;能之曰能之,不能曰不能,行之至也。言要則知,行至則仁。既知且仁,夫惡有不足矣哉!」
《韓詩外傳》三 傳曰:「子路盛服以見孔子,孔子曰:『由,疏疏者何也?昔者江於濆,其始出也,不足濫觴,及其至乎江之津也,不方舟,不避風,不可渡也,非其眾川之多歟?今汝衣服其盛,顏色充滿,天下有誰加汝哉!』子路趨出,改服而入,蓋攝如也。孔子曰:『由誌之,吾語汝。夫慎於言者不嘩,慎於行者不伐,色知而有長者,小人也。故君子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言之要也;能之為能之,不能為不能,行之要也。言要則知,行要則仁。既知且仁,又何加哉!」
《說苑·雜言》 子路盛服而見孔子,孔子曰:「由,是襜襜者何也?昔者江水出於岷山,其始也,大足以濫觴,及至江之津也,不方舟,不避風,不可渡也,非唯下流眾川之多乎?今若衣服甚盛,顏色充盈,天下誰肯加若者哉!」子路趨而出,改服而入,蓋自如也。孔子曰:「由記之,吾語若。賁於言者,華也;奮於行者,伐也;夫色智而有能者,小人也。故君子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言之要也;能之為能,不能為不能,行之至也。言要則知,行要則仁。既知且仁,夫有何加矣哉!由!」
《荀子·子道》 子路人,子曰:「由,知者若何?仁者若何?」子路對曰:「知者使人知己,仁者使人愛己。」子曰:「可謂士矣。」子貢入,子曰:「賜,知者若何?仁者若何?」子貢對曰:「知者知人,仁者愛人。」子曰:「可謂士君子矣。」顏淵入,子曰:「回,知者若何?仁者若何?」顏淵對曰:「知者自知,仁者自愛。」子曰:「可謂明君子矣。」
《荀子·法行》 子貢問於孔子曰:「君子之所以貴玉而賤瑉者,何也?為夫玉之少而瑉之多邪?」孔子曰:「惡!賜,是何言也!夫君子豈多而賤之、少而貴之哉!夫玉者,君子比德焉。溫潤而澤,仁也;縝栗而理,知也;堅剛而不屈,義也;廉而不劌,行也;折而不橈,勇也;瑕適並見,情也;扣之,其聲清揚而遠聞,其止輟然辭也。故雖有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詩》曰:『言念君子,溫其如玉。』」此之謂也。
《列子·仲尼》 子夏問孔子曰:「顏回之為人奚若?」子曰:「回之仁,賢於丘也。」曰:「子貢之為人奚若?」子曰:「賜之辨,賢於丘也。」曰:「子路之為人奚若?」子曰:「由之勇,賢於丘也。」曰:「子張之為人奚若?」子曰:「師之莊,賢於丘也。」子夏避席而問曰:「然則四子者,何為事夫子?」曰:「居,吾語汝。夫回能仁而不能反,賜能辨而不能訥,由能勇而不能怯,師能莊而不能同。兼四子之有以易吾,吾弗許也。此其所以事吾而不貳也。」
《淮南子·人間訓》 人或問孔子曰:「顏回,何如人也?」曰:「仁人也,丘弗如也。」「子貢,何如人也?」曰:「辯人也,丘弗如也。」「子路,何如人也?」曰:「勇人也,丘弗如也。」賓曰:「三人皆賢賢,而為夫子役,何也?」孔子曰:「丘能仁且忍,辯且訥,勇且怯,以三子之能易丘一道,丘弗為也。」孔子知所施之也。
《說苑·雜言》 子夏問仲尼曰:「顏淵之為人也何若?」曰:「回之信,賢於丘也。」曰:「子貢之為人也何若?」曰:「賜之敏,賢於丘也。」曰:「子路之為人也何若?」曰:「由之勇,賢於丘也。」曰:「子張之為人何若?」曰:「師之莊,賢於丘也。」於是子夏避席而問曰:「然則四者何為事先生?」曰:「坐,吾語汝。回能信而不能反,賜能敏而不能屈,由能勇而不能怯,師能莊而不能同。兼此四者,丘不為也。」
《論衡·定賢》 或問於孔子曰:「顏淵何人也?」曰:「仁人也,丘不如也。」「子貢何人也?」曰:「辯人也,丘弗如也。」「子路何人也?」曰:「勇人也,丘弗如也。」客曰:「三子者,皆賢於夫子,而為夫子服役,何也?」孔子曰:「丘能仁且忍,辯且詘,勇且怯,以三子之能易丘之道,弗為也。」
《禦覽》八百三十引《屍子》 孔子曰:「詘寸而信尺,小枉而大直,吾弗為也。」
《法言》五百宋鹹注 孔子曰:「君子之行已,可以詘則詘,可以伸則伸。」
《呂氏春秋·孟冬紀·異用》 孔子之弟子從遠方來者,孔子荷杖而問之曰:「子之公,不有恙乎?」搏杖而揖之,問曰:「子之父母,不有恙乎?」置杖而問曰:「子之兄弟,不有恙乎?」戈步而倍之,問曰:「子之妻子,不有恙乎?」
《賈子容經》 子贛由其家來謁於孔子,孔子正顏,舉杖磬折而立,曰:「子之大親,毋乃不寧乎?」放杖而立,曰:「子之兄弟,亦得無恙乎?」曳杖倍下行,曰:「妻子家中,得無病乎?」故身之倨佝,手之高下,顏色聲氣,各有宜稱。所以明尊卑、別疏戚也。
《淮南子·繆稱訓》 夫子見禾之三變也,滔滔然曰:「狐向丘而死,我其首禾焉。」
薛據《孔子集語》引《新序》 孔子謂曾子曰:「君子不以利害義,則恥辱安從生哉!官怠於宦成,病加於少愈,禍生於怠惰,孝衰於妻子。察此四者,慎終如始。」
《說苑·君道》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吾聞君子不博,有之乎?」孔子對曰:「有之。」哀公曰:「何為其不博也?」孔子對曰:「為其有二乘。」哀公曰:「有二乘,則何為不博也?」孔子對曰:「為行惡道也。」哀公懼焉,有間,曰:「若是乎!君子之惡惡道之甚也。」孔子對曰:「惡惡道不能甚,則其好善道亦不能甚;好善道不能甚,則百姓之親之也亦不能甚。《詩》雲:『未見君子,憂心惙惙,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說。』《詩》之好善道之甚也如此。」哀公曰:「善哉!吾聞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微孔子,吾焉聞斯言也哉!」
《說苑·敬慎》 顏回將西遊,問於孔子曰:「何以為身?」孔子曰:「恭敬忠信,可以為身。恭則免於眾,敬則人愛之,忠則人與之,信則人恃之。人所愛,人所與,人所恃,必免於患矣。可以臨國家,何況於身乎!」
《說苑·雜言》 子路將行,辭於仲尼。曰:「贈汝以車乎?以言乎?」子路曰:「請以言。」仲尼曰:「不強不遠,不勞無功,不忠無親,不信無複,不恭無禮。慎此五者,可以長久矣。」
《說苑·雜言》 孔子曰:「中人之情,有餘則侈,不足則儉,無禁則淫,無度則失,縱欲則敗。飲食有量,衣服有節,宮室有度,畜聚有數,車器有限,以防亂之源也。」故夫度量不可不明也,善欲不可不聽也。
《說苑·雜言》 孔子曰:「君子終日言不遺己之憂,終日行不遺已之患,唯智者有之。故恐懼所以除患也,恭敬所以越難也。終身為之,一言敗之,可不慎乎!」
《說苑·辨物》 顏淵問於仲尼曰:「成人之行何若?」子曰:「成人之行,達乎情性之理,通乎物類之變,知幽明之故,睹遊氣之源。若此,而可謂成人。既知天道,行躬以仁義,飭身以禮樂。夫仁義禮樂,成人之行也。窮神知化,德之盛也。」
《潛夫論·浮侈》 孔子曰:「多貨財傷於德,弊則沒禮。」
《中論·貴驗》 孔子曰:「欲人之信己也,則微言而篤行之,篤行之則用日久,用日久則事著明,事著明則有目莫不見也,有耳莫不聞也,其可誣哉!」
《中論·貴言》 孔子曰:「惟君子然後能貴其言,貴其色,小人能乎哉?」
《中論·核辯》 孔子曰:「小人毀訾以為辯,絞急以為智,不遜以為勇。」
卷四 六藝四上 下一卷▶
六藝四上
《周易乾鑿度》 仲尼,魯人。生不知易本,偶筮其命,得旅,請益於商瞿氏。曰:「子有聖智而無位。」孔子泣而曰:「天也命也!鳳鳥不來,河無圖至。嗚呼!天命之也。」歎訖而後息誌,停讀《禮》,止史削。五十究《易》,作《十翼》,明也,明易幾教。若曰:「終日而作,思之於古聖,頤師於姬昌法旦。」作九問、十惡,七正、八歎,上下係辭,大道、大數,大法、大義。易書中為通聖之問,明者以為聖賢矣。孔子曰:「吾以觀之曰,仁者見為仁幾之文,智者見為智幾之問,聖者見為通神之文。仁者見之為之仁,智者見之為之智。隨仁智也。」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易者,易也。變易也,不易也。管三成德,為道苞籲。易者,以言其德也,通情無門,藏神無內也。光明四通,佼易立節。天地爛明,日月星辰布設,八卦錯序,律曆調列,五緯順軌,四時和栗孳結。四瀆通情,優遊信潔,根著浮流,氣更相實,虛無感動,清淨昭哲,移物致耀,至誠專密,不煩不橈,淡泊不失。此其易也。變易也者,其氣也,天地不變,不能通氣。五行迭終,四時更廢。君臣取象,變節相和,能消者息,必專者敗。君臣不變,不能成朝,紂行酷虐,天地反,文王下呂,九尾見。夫婦不變,不能成家,妲已擅寵,殷以之破。大任順季,享國七百。此其變易也。不易也者,其位也。天在上,地在下,君南面,臣北面,父坐子伏。此其不易也。故易者,天地之道也。乾坤之德,萬物之寶。至哉易,一元以為元紀。」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方上古之時,人民無別,群物無殊,未有衣食器用之利。於是伏羲乃仰觀象於天,俯觀法於地,中觀萬物之宜,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故易者,所以繼天地,理人倫而明王道。是故八卦以建,五氣以立,五常以之行。象法乾坤,順陰陽,以正君臣父子夫婦之義。度時制宜,作網罟,以畋以漁,以贍人用。於是人民乃治,君親以尊,臣子以順,群生和洽,各安其性,八卦之用。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作八卦,結繩而為網罟,以畋以漁。蓋取諸離,質者無文,以天言,此易之意。夫八卦之變,象感在人。文王因性情之宜,為之節文。」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易始於太極,太極分而為二,故生天地。天地有春秋冬夏之節,故生四時。四時各有陰陽剛柔之分,故生八卦。八卦成列,天地之道立,雷風水火山澤之象定矣。其布散用事也,震生物於東方,位在二月;巽散之於東南,位在四月;離長之於南方,位在五月;坤養之於西南方,位在六月;兌收之於西方,位在八月;乾製之於西北方,位在十月;坎藏之於北方,位在十一月;艮終始之於東北方,位在十二月。八卦之氣終,則四正四維之分明,生長收藏之道備,陰陽之體定,神明之德通,而萬物各以其類成矣。皆易之所苞也。至矣哉!易之德也。」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歲三百六十日而天氣周,八卦用事各四十五日,方備歲焉。故艮漸正月,巽漸三月,坤漸七月,乾漸九月,而各以卦之所言為月也。乾者,天也,終而為萬物始;北方,萬物所始也,故乾位在於十月。艮者,止物者也,故在四時之終,位在十二月;巽者,陰始順陽者也,陽始壯於東南方,故位在四月。坤者,地之道也,形正六月,四維正紀,經緯仲,序度畢矣。」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乾坤,陰陽之主也。陽始於亥,形於醜,乾位在西北,陽祖微據始也。陰始於巳,形於未,據正立位,故坤位在西南,陰之正也。君道倡始,臣道終正,是以乾位在亥,坤位在未,所以明陰陽之職,定君臣之位也。」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八卦之序成立,則五氣變形。故人生而應八卦之體,得五氣以為五常,仁義禮智信是也。夫萬物始出於震,震,東方之卦也,陽氣始生,受形之道也,故東方為仁。成於離,離,南方之卦也,陽得正於上,陰得正於下,尊卑之象定,禮之序也,故南方為禮。入於兌,兌,西方之卦也,陰用事而萬物得其宜,義之理也,故西方為義。漸於坎,坎,北方之卦也,陰氣形盛,陰陽氣含閉,信之類也,故北方為信。夫四方之義,皆統於中央,故乾坤艮巽,位在四維,中央所以繩四方行也,智之決也,故中央為智。故道興於仁,立於禮,理於義,定於信,成於智。五者,道德之分,天人之際也。聖人所以通天意,理人倫而明至道也。」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陽三陰四,位之正也,故易卦六十四,分而為上下,象陰陽也。夫陽道統而奇,故上篇三十,所以象陽也;陰道不純而偶,故下篇三十四,所以法陰也。乾坤者,陰陽之根本,萬物之祖宗也。為上篇始者,尊之也。離為日,坎為月,日月之道,陰陽之經,所以終始萬物,故以坎離為終。咸恒者,男女之始,夫婦之道也。人道之興,必由夫婦,所以奉承祖宗,為天地主也。故為下篇始者,貴之也,既濟未濟為最終者,所以明戒慎而存王道。」
《京氏易傳》下 孔子曰:「陽三陰四,位之正也。三者,東方之數,東方日之所出,又圓者徑一而開三也。四者,西方之數,西方日之所入,又方者,徑一而取四也。言日月終天之道,故易卦六十四,分上下,象陰陽也。奇耦之數,取之於乾坤。乾坤者,陰陽之根本。坎離者,陰陽之性命。分四營而成易,十有八變而成卦。卦象定,吉凶明,得失降,五行分。四象順則吉,逆則凶,故曰吉凶悔吝生乎動。又曰明得失於四序,運機布度,其氣轉易,主者亦當,則天而行,與時消息,安而不忘亡,將以順性命之理,極蓍龜之源,重三成六,能事畢矣。分天地乾坤之象,益之以甲乙壬癸,震巽之象配庚辛,坎離之象配戊己,艮兌之象配丙丁,八卦分陰陽六位五行,光明四通,變易立節。天地若不變易,不能通氣。五行迭終,四時更廢,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以為典要。惟變所適,吉凶共列於位,進退明乎機要,易之變化六爻,不可據以隨時所占。」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泰者,天地交通,陰陽用事,長養萬物也;否者,天地不交通,陰陽不用事,止萬物之長也。上經象陽,故以乾為首,坤為次,先泰而後否。損者陰用事,澤損山而萬物損也,下損以事其上;益者陽用事,而雷風益萬物也,上自損以益下。下經以法陰,故以咸為始,恒為次,先損而後益,各順其類也。」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升者,十二月之卦也。陽氣升上,陰氣欲承,萬物始進。譬猶文王之修積道德,宏開基業,始即升平之路。當此時也,鄰國被化,岐民和洽,是以六四蒙澤而承吉,九三可處王位,享於岐山,為報德也。明陰以顯陽之化,民臣之順德也,故言無咎。」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益之六二,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永貞吉,王用享於帝。吉,益者,正月之卦也。天氣下施,萬物皆益,言王者之法天地,施政教,而天下被陽德,蒙王化,如美寶,莫能違害。永貞其道,咸受吉化,德施四海,能繼天道也。王用享於帝者,言祭天也,三王之郊,一用夏正,天氣三微而成一著,三著而成一體,方知此之時,天地交,萬物通,故泰益之卦,皆夏之正也,此四時之正,不易之道也。故三王之郊,一用夏正,所以順四時,法天地之道也。」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隨上六,拘係之,乃從維之。王用享於西山,隨者二月之卦,隨德施行,藩決難解,萬物隨陽而出,故上六欲九五拘係之,維持之,明被陽化而陰隨從之也。譬猶文王之崇至德,顯中和之美,拘民以禮,係民以義。當此之時,仁恩所加,靡不隨從,咸悅其德,得用道之王,故言王用享於西山。」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陽消陰言,陰消陽言剝者,萬物之祖也。斷製除害,全物為務,之為言決也。當三月之時,陽盛息消,陰之氣,萬物畢生,靡不蒙化。譬猶王者之崇至德,奉承天命,伐決小人,以安百姓,故謂之決。夫陰傷害為行,故剝之為行剝也。當九月之時,陽氣衰消,而陰終不能盡陽,小人不能決君子也,謂之剝,言不安而已。是以之九五言決,小人剝之,六五言盛殺萬物,皆剝墮落。譬猶君子之道衰,小人之道盛,侵害之行興,安全之道廢,陰貫魚而欲承君子也。」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易有六位三才,天地人道之分際也。三才之道,天、地、人也。天有陰陽,地有柔剛,人有仁義,法此三者,故生六位。六位之變,陽爻者,製於天也,陰爻者,係於地也。天動而施曰仁,地靜而理曰義,仁成而上,義成而下,上者專製,下者順從,正形於人,則道德立而尊卑定矣。此天地人道之分際也。天地之氣,必有終始,六位之設,皆由上下,故易始於一,分於二,通於三,□於四,盛於五,終於上。初為元士,二為大夫,三為三公,四為諸侯,五為天子,上為宗廟。凡此六者,陰陽所以進退,君臣所以升降,萬人所以為象則也。故陰陽有盛衰,人道有得失,聖人因其象,隨其變,為之設卦。方盛則托吉,將衰則寄凶,陰陽不正,皆為失位,其應實而有之,皆失義。善雖微細,必見吉端;惡雖纖介,必有悔吝。所以極天地之變,盡萬物之情,明王事也。丘係之曰:立象以盡意,設卦以盡情偽,係辭焉以盡其言。」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易六位正,王度見矣。」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易有君人五號也:帝者,天稱也;王者,美行也;天子者,爵號也;大君者,與上行異也;大人者,聖明德備也。變文以著名,題德以別操,王者,天下所歸往。《易》曰:『在師中,吉無咎,王三錫命,師者眾也。』言有盛德,行中和,順民心,天下歸往之,莫不美命為王也。行師以除民害,賜命以長,世德之盛。天子者,繼天理物,改一統,各得其宜,父天母地,以養萬民,至尊之號也。《易》曰:『公用享於天子。』 大君者,君人之盛者也。《易》曰:『知臨,大君之宜,吉。』臨者,大也,陽氣在內,中和之盛,應於盛位,浸大之化,行於萬民,故言宜處王位,施大化,為大君矣。臣民欲被化之詞也。大人者,聖人之在位者也。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易》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又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言德化施行,天地之和,故曰大人。」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既濟九三,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高宗者,武丁也,湯之後有德之君也。九月之時,陽失正位,盛德既衰,而九三得正,下陰能終其道,濟成萬物,猶殷道中衰,王道陵遲。至於高宗,內理其國,以得民心,扶救衰微,伐征遠方,三年而惡消滅,王道成。殷人高而宗之,文王挺以校易,勸德也。」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易本陰陽,以譬於物也。掇序帝乙、箕子、高宗著德,易者所以昭天道、定王業也。上術先聖,考諸近世,采美善以見王事,言帝乙、箕子、高宗明有法也。美帝乙之嫁妹,順天地之道,以立嫁娶之義,義立則妃匹正,妃匹正則王化全。」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泰者,正月之卦也。陽氣始通,陰道執順,故因此以見湯之嫁妹,能順天地之道、立教戒之義也,至於歸妹。八月卦也,陽氣歸下,陰氣方盛,故復以見湯妹之嫁,以天子貴妹而能自卑,順從變節而欲承陽者,以執湯之戒。是以因時變一用,見帝乙之道,所以彰湯之美,明陰陽之義也。孔子曰:自成湯至帝乙。帝乙,湯之元孫之孫也。此帝乙,即湯也。殷錄質,以生日為名,順天性也,元孫之孫,外絕恩矣。同以乙日生,疏可同名。湯以乙生,嫁妹,本天地,正夫婦,夫婦正,王道興矣。故曰:《易》之帝乙,為成湯,《書》之帝乙六世王,同名不害以明功。」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紱者,所以別尊卑、彰有德也,故朱赤者,盛色也。是以聖人法以為紱服,欲百世不易也,故困九五。文王為紂三公,故言困於赤紱也。至於九二,周將王,故言朱紱方來,不易之法也。」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易》天子、三公、諸侯紱服,皆同色。困九二,困於酒食;朱紱方來,九五劓刖,困於赤茀。夫困之九二,有中和,居亂世,交於小人;困於酒食者,困於祿也。朱茀者,天子賜大夫之服,而有九二,大人之行,將賜之朱茀,其位在二,故以大夫言之。至於九五,劓刖者不安也,文王在諸侯之位,上困於紂也,故曰劓刖困於赤茀。夫執中和,順時變,所以全王德、通至美也,乃徐有說。丘記彖曰:困而不失其所亨。貞,大人吉,以剛中也。文王因陰陽,定消息,立乾坤,統天地。夫有形者生於無形,則乾坤安從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見氣;太初者,氣之始;太始者,形之始;太素者,質之始。氣形質具而未相離,故曰渾淪。言萬物相渾淪而未相離,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循之不得,故曰易也。易無形埒也,易變而為,一一變而為七,七變而為九。九者,氣變之究也,乃復變而為一。一者形變之始,清輕上為天,濁重下為地。物有始,有壯,有究,故三畫而成乾,乾坤相並俱生。物有陰陽,因而重之,故六畫而成卦。卦者,掛也,掛萬物,視而見之。故三畫已下為地,四畫已上為天。物感以動,類相應也,易氣從下生,故動於地之下,則應於天之下,動於地之中,則應於天之中,動於地之上,則應於天之上。故初以四,二以五,三以上,此謂之應。陽動而進,陰動而退,故陽以七、陰以八,為彖易,一陰一陽,合而為十五之謂道。陽變七之九,陰變八之六,亦合於十五,則彖變之數若一。陽動而進,變七之九,象其氣之息也;陰動而退,變八之六,象其氣之消也。故太一取其數以行九宮,四正四維,皆合於十五。五音、六律、七宿,由此作焉。八卦之生物也,畫六爻之移氣,周而從卦。八卦數二十四,以生陰陽,衍之,皆合之於度量。陽析九,陰析六,陰陽之析,各百九十二,以四時乘之,八而周,三十二而大周,三百八十四爻,萬一千五百二十析也。故卦當歲,爻當月,析當日,大衍之數,必五十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故曰:日十者,五音也;辰十二者,六律也;星二十八者,七宿也。凡五十,所以大閡物而出之者,故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戒各有所係焉。故陽唱而陰和,男行而女隨,天道左旋,地道右遷,二卦十二爻而期一歲。乾,陽也;坤,陰也。並治而交錯行。乾貞於十一月子,左行,陽時六;坤貞於六月未,右行,陰時六。以奉順成其歲,歲終次從於屯蒙。屯蒙主歲,屯為陽,貞於十二月醜,其爻左行,以間時而治六辰;蒙為陰,貞於正月寅,其爻右行,亦間時而治六辰。歲終則從其次卦。陽卦以其辰為貞,醜與左行,間辰卦遇大畜,艮之二世,九二甲寅木為世,六五景子水為應,世生外,象生象來,爻生互內,象艮別子,應有五子。一子短命。」顏回云:「何以知之?」「內象是本子,一艮變為二醜三陽。爻五,於是五子,一子短命。」「何以知短命?」「他以故也。」
《京氏易傳》下 孔子易云:「有四易:一世二世為地易,三世四世為人易,五世六世為天易,遊魂歸魂為鬼易。八卦鬼為係爻,財為製爻,天地為義爻,福德為寶爻,同氣為專爻。龍德十一月在子,在坎卦,左行。虎刑五月午,在離卦,右行。甲乙庚辛天官,申酉地官。丙丁壬癸天官,亥子地官。戊己甲乙天官,寅卯地官。壬癸戊己天官,辰戌地官。靜為悔,發為貞,貞為本,悔為末。初爻上,二爻中,三爻下。三月之數以成。一月初爻三日,二爻三日,三爻三日,名九日。餘有一日,名曰閏餘。初爻十日為上旬,二爻十日為中旬,三爻十日為下旬。三旬三十,積旬成月,積月成年。八八六十四卦,分六十四卦,配三百八十四爻,成萬一千五百二十策。定氣候二十四,考五行於運命,人事天道,日月星辰,局於指掌。吉凶見乎其位,係乎吉凶,悔吝生乎動。寅中有生火,亥中有生木,巳中有生金,申中有生水;醜中有死金,戌中有死火,未中有死木,辰中有死水。土兼於中,建子陽生,建午陰生,二氣相衝,吉凶明矣。積算隨卦起宮,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卦相蕩,二氣陽入陰,陰入陽,二氣交互不停,故曰生生之謂易。天地之內,無不通也。乾起巳,坤起亥,震起午,巽起辰,坎起子,離起醜,艮起寅,兌起□,□於六十四卦。遇王則吉,廢則凶,衝則破,刑則敗,死則危,生則榮。考其義理,其可通乎!分三十為中,六十為上,三十為下,總一百二十,通陰陽之數也。新新不停,生生相續,故淡泊不而治六辰。陰卦與陽卦同位者,退一辰以為貞,其爻右行,間辰而治六辰。泰否之卦,獨各貞其辰,共北辰,左行相隨也,中孚為陽,貞於十一月子,小過為陰,貞於六月未,法於乾坤,三十二歲期而周。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萬一千五百二十析,復從於貞,曆以三百六十五日四分度之一為一歲。易以三百六十析當期之日,此律曆數也。五歲再閏,故再扐而後卦,以應律曆之數。故乾坤氣合戌亥,音受二子之節,陽生秀白之州,載鍾名太一之精也,其帝一世,紀錄事,明期推移,不奪而消焉。」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三萬一千九百二十歲,錄圖受命,易姓三十二紀。德有七,其三法天,其四法地。五王有三十五半。聖人君子消息,卦純者為帝,不純者為王。六子上不及帝,下有過王,故六子雖純,不為乾坤。」
《周易坤靈圖》 丘序曰:「天經曰:乾,元亨利貞。爻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故德配天地,天地不私公位,稱之曰帝。故堯天之精陽,萬物莫不從者。故乾居西北,乾用事,萬物蟄伏。致乎萬物蟄伏,故能致乎萬人之化。經曰:用九。經曰:震下乾上,無妄。天精起,帝必有洪水之災。天生聖人,使殺之,故言乃統天也。丘括義,因象助類,辭曰:天無雲而雷,先王以茂對時育萬物。經曰:乾下艮上,大畜,天災將至,預畜而待之,人免於饑,故曰元亨。上下皆通,各載其性,故曰利貞。至德之萌,五星若連珠,日月如合璧。天精起,鬥口有位,雞鳴鬥運,行復始,莫敢當之。黃星笰於北斗,必以戊己日,其先無芒,行文元武動事,莫之敢拒。」
《史記·仲尼弟子傳正義》引《中備》 魯人商瞿使,向齊國。瞿年四十,今復使行遠路,畏慮,恐絕無子。夫子正月與瞿母筮,告曰:「後有五丈夫子。」子貢曰:「何以知子?」曰:「失其所,確然示人,陰陽運行,一寒一暑,五行互用,一吉一凶,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故《易》所以斷天下之理,定之以人倫而明王道。八卦建五氣,立五常,法象乾坤,順於陰陽,以正君臣父子之義。故《易》曰:元亨利貞。夫作《易》所以垂教,教之所被,本被於有無。且《易》者,包備有無。有吉則有凶,有凶則有吉,生吉凶之義,始於五行,終於八卦。從無入有,見災於星辰也;從有入無,見象於陰陽也。陰陽之義,歲月分也;歲月既分,吉凶定矣。故曰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六爻上下,天地陰陽運轉,有無之象,配乎人事。八卦仰觀俯察,在乎人,隱顯災祥,在乎天,考天時,察人事,在乎卦。八卦之要,始於乾坤,通乎萬物。故曰《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久於其道,其理得矣。卜筮非襲於吉,唯變所適,窮理盡性於茲矣。」
《困學紀聞》引《京氏易積算法》 夫子曰:「八卦因伏羲,暨於神農。重乎八純,聖理元微,易道難究。迄乎西伯父子,研理窮通,上下囊括,推爻考象,配卦世應,加乎星宿,局於六十四所,二十四氣,分天地之數,定人倫之理,驗日月之行,尋五行之端。災祥進退,莫不因茲而兆矣。故考天地日月星辰山川草木蟲魚鳥獸之情狀,運氣生死休咎,不可執一隅。故曰易含萬象。」
《韓詩外傳》八 孔子曰:「《易》先同人後大有,承之以謙,不亦可乎!」故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謙者,抑事而損者也。持盈之道,抑而損之,此謙德之於行也。順之者吉,逆之者凶。五帝既沒,三王既衰,能行謙德者,其惟周公乎!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假天子之尊位七年,所執贄而師見者十人,所還質而友見者十三人,窮巷白屋之士,所先見者四十九人,時進善者百人,官朝者千人,諫臣五人,輔臣五人,拂臣六人,載干戈以至於封侯,而同姓之士百人。孔子曰:「猶以周公為天下賞,則以同族為眾,而異族為寡也。」故德行寬容,而守之以恭者榮;土地廣大,而守之以儉者安;位尊祿重,而守之以卑者貴;人眾兵強,而守之以畏者勝;聰明睿智,而守之以愚者哲;博聞強記,而守之以淺者不溢。此六者,皆謙德也。《易》曰:謙亨,君子有終。吉。能以終吉者,君子之道也。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而德不謙,以亡其身者,桀紂是也,而況眾庶乎?夫《易》有一道焉,大足以治天下,中足以安家國,近足以守其身者,其惟謙德乎!」
《大戴禮·易本命》 子曰:「夫易之生人、禽獸、萬物、昆蟲,各有以生。或奇或偶,或飛或行,而莫知其情,惟達道德者,能原本之矣。天一,地二,人三,三三而九,九九八十一。一主日,日數十,故人十月而生。八九七十二,偶以承奇,奇主辰,辰主月,月主馬,故馬十二月而生。七九六十三,三主鬥,鬥主狗,故狗三月而生。六九五十四,四主時,時主豕,故豕四月而生。五九四十五,五主音,音主猿,故猿五月而生。四九三十六,六主律,律主禽鹿,故禽鹿六月而生也。三九二十七,七主星,星主虎,故虎七月而生。二九十八,八主風,風主蟲,故蟲八月化也。其餘各以其類也。鳥魚皆生於陰而屬於陽,故鳥魚皆卵。魚游於水,鳥飛於雲,故冬燕雀入於海,化而為蚧。萬物之性各異類,故蠶食而不飲,蟬飲而不食,蜉蝣不飲不食,介鱗夏食冬蟄。齕吞者八竅而卵生,咀嚾者九竅而胎生,四足者無羽翼,戴角者無上齒,無角者膏而無前齒,有羽者脂而無後齒。晝生者類父,夜生者類母。凡地東西為緯,南北為經。山為積德,川為積刑。高者為生,下者為死。丘陵為牡,溪穀為牝。蜯蛤龜珠,與月盛虛。是故堅土之人肥,虛土之人大,沙土之人細,息土之人美,秏土之人醜。是故食水者善遊能寒,食土者無心而不息,食木者多力而拂,食草者善走而愚,食桑者有絲而蛾,食肉者勇敢而捍,食穀者智惠而巧,食氣者神明而壽,不食者不生而神。故曰:有羽之蟲三百六十,而鳳凰為之長;有毛之蟲三百六十,而麒麟為之長;有甲之蟲三百六十,而神龜為之長;有鱗之蟲三百六十,而蛟龍為之長;倮之蟲三百六十,而聖人為之長。此乾坤之美類,禽獸萬物之數也。故帝王好壞巢破卵,則鳳凰不翔焉;好竭水搏魚,則蛟龍不出焉;好刳胎殺夭,則麒麟不來焉;好填溪塞穀,則神龜不出焉。故王者動必以道,靜必以理,動不以道,靜不以理,則自夭而不壽。妖孽數起,神靈不見,風雨不時,暴風水旱並興。人民夭死,五穀不滋,六畜不蕃息。」
盧辯《大戴禮·易本命》注 孔子曰:「聖人智通於大道,應化而不窮,能測萬品之情也。」
《後漢書·郎珝傳》 孔子曰:「雷之始發大壯始,君弱臣強從解起。」
《呂氏春秋·慎行論·壹行》 孔子卜,得賁。孔子曰:「不吉。」子貢曰:「夫賁亦好矣,何謂不吉乎?」孔子曰:「夫白而白,黑而黑。夫賁,又何好乎?」
《說苑·反質》 孔子卦得賁,喟然仰而歎息,意不平。子張進,舉手而問曰:「師聞賁者吉卦,而歎之乎?」孔子曰:「賁,非正色也,是以歎之。吾思夫質素,白當正白,黑當正黑。文質又何也?吾亦聞之,丹漆不文,白玉不雕,寶珠不飾,何也?質有餘者不受飾也。」
《淮南子·人間訓》 孔子讀《易》至損益,未嘗不憤然而歎曰:「益損者,其王者之事與?事或欲以利之,適足以害之;或欲害之,乃反以利之。利害之反,禍福之門戶,不可不察也。」
《說苑·敬慎》 孔子讀《易》至於損、益,則喟然而歎。子夏避席而問曰:「夫子何為歎?」孔子曰:「夫自損者益,自益者缺,吾是以歎也。」子夏曰:「然則學者不可以益乎?」孔子曰:「否。天之道,成者未嘗得久也。夫學者以虛受之,故曰得。苟不知持滿,則天下之善言不得入其耳矣。昔堯履天子之位,猶允恭以持之,虛靜以待下,故百載以逾盛,迄今而益章。昆吾自臧而滿意,窮高而不衰,故當時而虧敗,迄今而逾惡。是非損益之征與?吾故曰,謙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夫豐明而動,故能大,苟大則虧矣,吾戒之。故曰天下之善言不得入其耳矣。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是以聖人不敢當盛,升輿而遇三人則下,二人則軾,調其盈虛,故能長久也。」子夏曰:「善。請終身誦之。」
《論衡·卜筮》 子路問孔子曰:「豬肩羊膊,可以得兆,萑葦槁芼,可以得數,何必以蓍龜?」孔子曰:「不然,蓋取其名也。夫蓍之為言耆也,龜之為言舊也。明狐疑之事,當問耆舊也。」
《抱樸子·內篇·袪惑》 有古強者云:「孔子嘗勸我讀《易》,云:『此良書也,丘竊好之。韋編三絕,鐵撾三折。今乃大悟。』」
《尚書序疏》引《尚書緯》 孔子求書,得黃帝元孫帝魁之書,迄於秦穆公,凡三千二百四十篇。斷遠取近,定可以為世法者百二十篇。以百二篇為《尚書》,十八篇為《中候》。
《尚書大傳》鄭注 心明曰聖。孔子說休徵曰:「聖者,通也。兼四而明,則所謂聖。聖者,包貌言視聽而載之以思心者,通以待之君。思心不通,則是不能心明其事也。」
《尚書大傳》 孔子曰:「吾於《洛誥》,見周公之德光明於上下,勤施四方,旁作穆穆,至於海表,莫敢不來服,莫敢不來享,以勤文王之鮮光,以揚武王之大訓,而天下大洽。故曰聖之與聖也,猶規之相周,矩之相襲也。」
《尚書大傳》 子張曰:「堯舜之主,二人刑而天下治,何則?教誠而愛深也,一夫而被此五刑。」子龍子曰:「未可謂能為書。」孔子曰:「不然也,五刑有此教。」
《尚書大傳·略說》 子夏讀《書》畢,見於夫子,夫子問焉:「子何為於《書》?」子夏對曰:「《書》之論事也,昭昭如日月之代明,離離若星辰之錯行,上有堯舜之道,下有三王之義。商所受於夫子,誌之於心,弗敢忘也。雖退而岩居河濟之間,深山之中,作壞室,編蓬戶,尚彈琴其中,以歌先王之風。則可以發憤慷慨,忘己貧賤,有人亦樂之,無人亦樂之,而忽不知憂患與死也。」夫子造然變色曰:「嘻!子殆可與言《書》矣。雖然,見其表,未見其裏也。」顏淵曰:「何為也?」子曰:「窺其門而不入其中,觀其奧藏之所在乎?然藏又非難也。丘嘗悉心盡誌以入其則,前有高岸,後有大溪,填填正立而已。是故堯典可以觀美,禹貢可以觀事,咎繇可以觀治,鴻範可以觀度,六誓可以觀義,五誥可以觀仁,甫刑可以觀誡。通斯七觀,《書》之大義舉矣。」
《韓詩外傳》二 子夏讀《詩》已畢,夫子問曰:「爾亦何大於《詩》矣?」子夏對曰:「《詩》之於事也,昭昭乎若日月之光明,燎燎乎如星辰之錯行,上有堯舜之道,下有三王之義,弟子不敢忘。雖居蓬戶之中,彈琴以詠先王之風,有人亦樂之,無人亦樂之,亦可發憤忘食矣。《詩》曰:『衡門之下,可以棲遲;泌之洋洋,可以療饑。』」夫子造然變容,曰:「嘻!吾子殆可以言《詩》已矣。然子以見其表,未見其裏。」顏淵曰:「其表已見,其裏又何有哉?」孔子曰:「窺其門不入其中,安知其奧藏之所在乎?然藏又非難也。丘嘗悉心盡誌已入其中,前有高岸,後有深谷,泠泠然如此既立而已矣。不能見其裏,未謂精微者也。」
《說苑·敬慎》 孔子曰:「存亡禍福,皆在己而已。天災地妖,亦不能殺也。昔者殷王帝辛之時,爵生烏於城之隅,工人占之曰:凡小以生巨,國家必祉,王名必倍。帝辛喜爵之德,不治國家,亢暴無極,外寇乃至,遂亡殷國。此逆天之時,詭福反為禍。至殷王武丁之時,先王道缺,刑法弛,桑穀俱生於朝,七日而大拱。工人占之曰:桑穀者,野物也。野物生於朝,意朝亡乎?武丁恐駭,側身修行,思昔先王之政,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明養老之道。三年之後,遠方之君,重譯而朝者六國。此迎天時,得禍反為福也。故妖孽者,天所以警天子諸侯也;惡夢者,所以警士大夫也。故妖孽不勝善政,惡夢不勝善行也。至治之極,禍反為福。故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
《史記·三代世表》褚少孫補讚 孔子曰:「昔者堯命契為子氏,為有湯也。命後稷為姬氏,為有文王也。太王命季曆,明天瑞也。太伯之吳,遂生源也。」
《意林》四王逸正部 仲尼敘書,上謂天談,下謂民語。兼該男女,究其表裏。
《隸釋》四周憬銘 孔子曰:「禹不決江疏河,吾其魚矣!」
卷五 六藝四下 下一卷▶
六藝四下
《禦覽》八百四引《詩含神霧》 孔子曰:「詩者,天地之心,君德之祖,百福之宗,萬物之戶也。刻之玉版,藏之金府。」《毛詩·木瓜傳》 孔子曰:「吾於木瓜,見苞苴之禮行。」
《韓詩外傳》五 子夏問曰:「《關雎》何以為《國風》始也?」孔子曰:「《關雎》至矣乎!夫《關雎》之人,仰則天,俯則地,幽幽冥冥,德之所藏,紛紛沸沸,道之所行,如神龍變化,斐斐文章。大哉!《關雎》之道也。萬物之所係,群生之所懸命也,河洛出書圖,麟鳳翔乎郊。不由《關雎》之道,則《關雎》之事將奚由至矣哉?夫六經之策,皆歸論汲汲,蓋取之乎《關雎》。《關雎》之事大矣哉!馮馮翊翊,自東自西,自南自北,無思不服。子其勉強之,思服之。天地之間,生民之屬,王道之原,不外此矣!」子夏喟然歎曰:「大哉《關雎》!乃天地之基也。」
《呂氏春秋·季春紀·先己》 《詩》曰:「執轡如組。」孔子曰:「審此言也,可以為天下。」子貢曰:「何其躁也。」孔子曰:「非謂其躁也,謂其為之於此而成文於彼也,聖人組修其身而成文於天下矣。」
《鹽鐵論·相刺》 孔子曰:「詩人疾之不能默,丘疾之不能伏。」是以東西南北,七十說而不用,然後退而修王道,作《春秋》,垂之萬載之後,天下折中焉。
《論衡·對作》 孔子曰:「詩人疾之不能默,丘疾之不能伏。」是以論也。
《鹽鐵論·執務》 孔子曰:「吾於河廣,知德之至也。而欲得之,各反其本,複諸古而已。」
《說苑·貴德》 孔子曰:「吾於《甘棠》,見宗廟之敬也。甚尊其人,必敬其位,順安萬物,古聖之道幾哉!」
《說苑·敬慎》 孔子論《詩》,至於《正月》之六章,懼然曰:「不逢時之君子,豈不殆哉!從上依世則廢道,違上離俗則危身,世不與善,己獨由之,則曰非妖則孽也。是以桀殺關龍逢,紂殺王子比幹。故賢者不遇時,常恐不終焉。《詩》曰:『謂天蓋高,不敢不局;謂地蓋厚,不敢不蹐。』」此之謂也。
《漢書·劉向傳》 孔子論《詩》,至於「殷士膚敏,灌將於京」,喟然歎曰:「大哉天命!善不可不傳於子孫,是以富貴無常,不如是,則王公其何以戒慎!民萌何以勸勉!」
《毛詩·素冠傳》 子夏三年之喪畢,見於夫子,援琴而弦,衎衎而樂,作而曰:「先王製禮,不敢不及。」夫子曰:「君子也。」閔子騫三年之喪畢,見於夫子,援琴而弦,切切而哀,作而曰:「先王製禮,不敢過也。」夫子曰:「君子也。」子路曰:「敢問何謂也?」夫子曰:「子夏哀已盡,能引而致之於禮,故曰君子也;閔子騫哀未盡,能自割以禮,故曰君子也。夫三年之喪,賢者之所輕,不肖者之所勉。」
《淮南子·繆稱訓》 閔子騫三年之喪畢,援琴而彈其弦是也,其聲切切而哀。夫子曰:「弦則是也,其聲非也。」
《說苑·修文》 子夏三年之喪畢,見於孔子。孔子與之琴,使之弦,援琴而弦,衎衎而樂,作而曰:「先王製禮,不敢不及也。」子曰:「君子也。」閔子騫三年之喪畢,見於孔子。孔子與之琴,使之弦。援琴而弦,切切而悲,作而曰:「先王製禮,不敢過也。」孔子曰:「君子也。」子貢問曰:「閔子哀不盡,子曰『君子也』;子夏哀已盡,子曰『君子也』。賜也惑,敢問何謂?」孔子曰:「閔子哀未盡,能斷之以禮,故曰君子也;子夏哀已盡,能引而致之,故曰君子也。夫三年之喪,固優者之所屈,劣者之所勉。」
《後漢·張奮傳》 孔子謂子夏曰:「禮以修外,樂以修內。丘已矣夫!」
《大戴禮記·哀公問》 哀公問於孔子曰:「大禮何如?君子之言禮,何其尊也?」孔子曰:「丘也小人,何足以知禮!」君曰:「否。吾子言之也。」孔子曰:「丘聞之也,民之所由生,禮為大。非禮無以節事天地之神明也,非禮無以辨君臣上下長幼之位也,非禮無以別男女父子兄弟之親、昏姻疏數之交也。君子以此之為尊敬然,然後以其所能教百姓,不廢其會節;有成事,然後治其雕鏤文章黼黻以嗣;其順之,然後言其喪算,備其鼎俎,設其豕臘,修其宗廟,歲時以敬祭祀,以序宗族。則安其居處,醜其衣服,卑其宮室,車不雕幾,器不刻鏤,食不貳味,以與民同利。昔之君子之行禮者如此。」公曰:「今之君子,胡莫之行也?」孔子曰:「今之君子,好色無厭,淫德不倦,荒怠敖慢,固民是盡,忤其眾以伐有道,求得當欲,不以其所。古之用民者由前,今之用民者由後。今之君子莫為禮也。」
孔子侍坐於哀公,哀公曰:「敢問人道誰為大?」孔子愀然作色而對曰:「君及此言也,百姓之德也,固臣敢無辭而對。人道,政為大。」公曰:「敢問何謂為政?」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君為正,則百姓從政矣。君之所為,百姓之所從也;君所不為,百姓何從?」公曰:「敢問為政如之何?」孔子對曰:「夫婦別,父子親,君臣嚴。三者正,則庶民從之矣。」公曰:「寡人雖無似也,願聞所以行三言之道,可得而聞乎?」孔子對曰:「古之為政,愛人為大;所以治愛人,禮為大;所以治禮,敬為大;敬之至也,大昏為大。大昏至矣,大昏既至,冕而親迎,親之也。親之也者,親之也。是故君子興敬為親,舍敬是遺親也。弗愛不親,弗敬不正。愛與敬,其政之本與!」公曰:「寡人願有言,然冕而親迎,不已重乎?」孔子愀然作色而對曰:「合二姓之好,以繼先聖之後,以為天地社稷宗廟之主,君何謂已重乎?」公曰:「寡人固。不固,焉得聞此言也?寡人欲問,不得其辭,請少進。」孔子曰:「天地不合,萬物不生。大昏,萬世之嗣也。君何以謂已重焉!」孔子遂有言曰:「內以治宗廟之禮,足以配天地之神明;出以治直言之禮,足以立上下之敬。物恥足以振之,國恥足以興之。為政先禮,禮者,政之本與!」孔子遂言曰:「昔三代明王之政,必敬其妻子也有道。妻也者,親之主也,敢不敬與?子也者,親之後也,敢不敬與?君子無不敬也,敬身為大。身也者,親之枝也,敢不敬與?不能敬其身,是傷其親;傷其親,是傷其本;傷其本,枝從而亡。三者,百姓之象也。身以及身,子以及子,配以及配,君子行此三者,則愾乎天下矣!大王之道也如此,國家順矣。」
公曰:「敢問何謂敬身?」孔子對曰:「君子過言,則民作辭;過動,則民作則。君子言不過辭,動不過則,百姓不命而敬恭。如是,則能敬其身;能敬其身,則能成其親矣。」公曰:「敢問何謂成親?」孔子對曰:「君子也者,人之成名也。百姓歸之名,謂之君子之子,是使其親為君子也。是為成其親名也已。」孔子遂言曰:「古之為政,愛人為大;不能愛人,不能有其身;不能有其身,不能安土;不能安土,不能樂天;不能樂天,不能成身。」公曰:「敢問何謂成身?」孔子對曰:「不過乎物。」公曰:「敢問君子何貴乎天道也?」孔子對曰:「貴其不已,如日月西東相從而不已也,是天道也;不閉其久也,是天道也;無為物成,是天道也;已成而明,是天道也。」
公曰:「寡人蠢愚冥煩,子識之心也。」孔子蹴然避席而對曰:「仁人不過乎物,孝子不過乎物,是仁人之事親也如事天,事天如事親,是故孝子成身。」公曰:「寡人既聞是言也,無如後罪何?」孔子對曰:「君之及此言也,是臣之福也。」
《穀梁》桓三年傳 子貢曰「冕而親迎,不已重乎」?孔子曰:「合二姓之好,以繼萬世之後,何謂已重乎?」
《大戴禮·禮察》 孔子曰:「君子之道,譬猶防與?」夫禮之塞,亂之所從生也,猶防之塞,水之所從來也。故以舊防為無用而壞之者,必有水敗;以舊禮為無所用而去之者,必有亂患。故婚姻之禮廢,則夫婦之道苦而淫辟之罪多矣;鄉飲酒之禮廢,則長幼之序失而爭鬥之獄繁矣;聘射之禮廢,則諸侯之行惡而盈溢之敗起矣;喪祭之禮廢,則臣子之恩薄而倍死忘生之禮眾矣。
凡人之知,能見已然,不能見將然。禮者,禁於將然之前;而法者,禁於已然之後。是故法之用易見,而禮之所為生難知也。若夫慶賞以勸善,刑罰以懲惡,先王執此之正,堅如金石,行此之信,順如四時,處此之功,無私如天地,爾豈顧不用哉!然如曰禮雲禮雲,貴絕惡於未萌而起敬於微眇,使民日徙善遠罪而不自知也。」
《大戴禮·曾子天圓》 曾子曰:「參嚐聞之夫子曰:『天道曰圓,地道曰方,方曰幽而圓曰明。明者,吐氣者也,是故外景;幽者,含氣者也,是故內景。」
《白虎通·社稷》 曾子問曰:「諸侯之祭社稷,俎豆既陳,聞天子崩,如之何?」孔子曰:「廢。臣子哀痛之,不敢終於禮也。」
《白虎通·封公侯》 曾子問曰:「立適以長不以賢,何?」「以言為賢不肖,不可知也。」
《白虎通·嫁娶》 曾子問曰:「昏禮,既納幣,有吉日,女之父母死,何如?」孔子曰:「婿使人吊之。如婿之父母死,女亦使人吊之,父喪稱父,母喪稱母,父母不在,則稱伯父世母。婿已葬,婿之伯父叔父使人致命女氏曰:『某子有父母之喪,不得嗣為兄弟。』使某致命,女氏許諾。不敢嫁,禮也。婿免喪,女父使人請。婿不娶而後嫁之,禮也。女之父母死,婿亦如之。」
《白虎通·喪服》 曾子問曰:「君薨既殯,而臣有父母之喪,則如之何?」孔子曰:「歸居於家,有殷事則之君所,朝夕否。」曰:「君既斂,而臣有父母之喪,則如之何?」孔子曰:「歸殯哭而反於君所,有殷事則歸,朝夕否。大夫室老行事,士則子孫行事。夫內子有殷事則亦如之君所,朝夕否。」
《白虎通·喪服》 子夏問曰:「三年之喪既卒哭,金革之事無避者,禮與?」孔子曰:「吾聞諸老聃曰:『魯公伯禽,則有為之也。』今以三年之喪從其利者,不知也。」
《漢書·藝文誌》 仲尼有言:「禮失而求諸野。」
《韓非子·外儲說左下》 孔子侍坐於魯哀公,哀公賜之桃與黍,哀公請用。孔子先飯黍而後啖桃,左右皆掩口而笑。哀公曰:「黍者,非飯之也,以雪桃也。」仲尼對曰:「丘知之矣。夫黍者五穀之長也,祭先王為上盛;果蓏有六而桃為下,祭先王不得入廟。丘聞之也,君子以賤雪貴,不聞以貴雪賤。今以五穀之長雪果蓏之下,是從上雪下也。丘以為妨義,故不敢以先於宗廟之盛也。
《呂氏春秋·孟冬紀·安死》 魯季孫有喪,孔子往吊之,入門而左,從客也。主人以璵璠收,孔子徑庭而趨,曆級而上,曰:「以寶玉收,譬之猶暴骸中原也。」
《淮南子·繆稱訓》 子曰:「鈞之哭也,曰:『子予奈何兮乘我何,其哀則同,其所以哀則異,故哀樂之襲人情也深矣。』」
《說苑·修文》 孔子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安上治民,莫善於禮。」是故聖王修禮文,設庠序,陳鍾鼓,天子辟雍,諸侯泮宮,所以行德化。
《說苑·修文》 孔子曰:「無體之禮,敬也;無服之喪,憂也;無聲之樂,歡也;不言而信,不動而威,不施而仁,誌也。鍾鼓之聲,怒而擊之則武,憂而擊之則悲,喜而擊之則樂。其誌變,其聲亦變,其誌誠通乎金石,而況人乎!」
《論衡·儒增》 孔子曰:「言不文,或時不言。」《論衡·實知》 魯以偶人葬,而孔子歎。
《水經注》六引《喪服要記》 魯哀公祖載其父,孔子問曰:「寧設桂樹乎?」哀公曰:「不也。桂樹者,起於介子推。子推,晉之人也,文公有內難,出國之狄,子推隨其行,割肉以續軍糧。後文公複國,忽忘子推,子推奉唱而歌,文公始悟。當受爵祿,子推奔介山,抱木而燒死。國人葬之。恐其神魂濆於地,故作桂樹焉。吾父生於宮殿,死於枕席,何用桂樹為?」
《藝文類聚》八十五引《喪服要記》 昔者魯哀公祖載其父,孔子問曰:「寧設五穀囊乎?」哀公曰:「不也。五穀囊者,起伯夷、叔齊不食周粟而餓死首陽山,恐魂之饑,故作五穀囊。吾父食味含哺而死,何用此為?」
《禦覽》五百四十八引《喪服要記》 魯哀公葬父,孔子問曰:「寧設菰廬乎?」哀公曰:「菰廬起太伯。太伯出奔,聞古公崩,還赴喪,故作菰廬以彰其屍。吾父無太伯之罪,何用此為?」
《禦覽》五百五十二引《喪服要記》 魯哀公葬父,孔子問曰:「寧設桐人乎?」哀公曰:「桐人起於虞卿。齊人遇惡繼母,不得養父,死不能葬,知有過,故作桐人。吾父生得供養,何桐人為?」
《禦覽》八百八十六引《喪服要記》 魯哀公葬其父,孔子問曰:「寧設魂衣乎?」哀公曰:「魂衣起宛荊於山之下,道逢寒死,友哀,往迎其屍,憫神之寒,故作魂衣。吾父生服錦繡,死於衣被,何魂衣為?」
《禦覽》九百六十七引《喪服要記》 昔者魯哀公祖載其父,孔子問曰:「寧設三桃湯乎?」答曰:「不也。桃湯者,起於衛靈公。有女嫁,乳母送新婦就夫家,道聞夫死,乳母欲將新婦返。新婦曰:『女有三從,今屬於人,死當卒哀。』因駕素車白馬進到夫家,治三桃湯以沐死者。出東門北隅,禮三終,使死者不恨。吾父無所恨,何用三桃湯為?」
《路史》後紀十三注引《喪服要記》 魯哀公葬其父,孔子問曰:「寧設表門乎?」公曰:「夫表門起於禹。禹治洪水,故表其門以紀其功。吾父無功,何用焉?」
《抱樸子·外篇·譏惑》 孔子雲:「喪親者,若嬰兒之失母,其號豈常聲之有?寧令哀有餘而禮不足。」《五行大義》四 孔子曰:「夏正得天。」
《韓詩外傳》五 孔子學鼓琴於師襄子而不進,師襄子曰:「夫子可以進矣。」孔子曰:「丘已得其曲矣,未得其數也。」有間曰:「夫子可以進矣。」曰:「丘已得其數矣,未得其意也。」有間,複曰:「夫子可以進矣。」曰:「丘已得其人矣,未得其類也。」有間曰:「邈然遠望,洋洋乎!翼翼乎!必作此樂也。默然思,戚然而悵,以王天下,以朝諸侯者,其惟文王乎!」師襄子避席再拜曰:「善。師以為文王之操也。」故孔子持文王之聲,知文王之為人。師襄子曰:「敢問何以知其文王之操也?」孔子曰:「然。夫仁者好偉,和者好粉,智者好彈,有殷勤之意者好麗。丘是以知文王之操也。」
《淮南子·主術訓》 孔子學鼓琴於師襄,而諭文王之誌,見微以知明矣。
《韓詩外傳》七 昔者孔子鼓瑟,曾子、子貢側耳而聽,曲終,曾子曰:「嗟乎!夫子瑟聲殆有貪狼之心、邪僻之行,何其不仁趨利之甚?」子貢以為然,不對而入。夫子望見子貢有諫過之色,應難之狀,釋瑟而待之。子貢以曾子之言告。子曰:「嗟乎!夫參,天下賢人也,其習知音矣。向者丘鼓瑟,有鼠出遊,狸見於屋,循梁微行,造焉而避,厭目曲脊,求而不得,丘以瑟浮其音。參以丘為貪狼邪僻,不亦宜乎!」
《禦覽》八十一引《樂動聲儀》 孔子曰:「簫韶者,舜之遺音也。溫潤以和,似南風之至,其為音,如寒暑風雨之動物,如物之動人,雷動獸禽,風雨動魚龍,仁義動君子,財色動小人,是以聖人務其本。」
《白虎通·三教》引《樂稽耀嘉》 顏回問:「三教變虞夏,何如?」曰:「教者,所以追補敗政,靡敝溷濁,謂之治也。舜之承堯,無為易也。」
《五行大義》一引《樂緯》 孔子曰:「丘吹律定姓,一言得土,曰宮;三言得火,曰徵;五言得水,曰羽;七言得金,曰商;九言得木,曰角。」
《禦覽》十六引《春秋演孔圖》 孔子曰:「丘援律吹命,陰得羽之宮。」
《魯語》下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吾聞夔一足,信乎?」對曰:「夔,人也,何其一足也!夔通於聲,堯曰:『夔一而已。』使為樂正,故君子曰:『夔有一足。』非一足也。」
《韓非子·外儲說左下》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吾聞古者有夔,一足,其果信有一足乎?」孔子對曰:「不也。夔非一足也。夔者,忿戾惡心,人多不喜說也。雖然,其所以得免於人害者,以其信也。人皆曰:『獨此一足矣。』夔非一足也,一而足也。」哀公曰:「審而是固足矣。」一曰,哀公問於孔子曰:「吾聞夔一足,信乎?」曰:「夔,人也。何故一足?彼其無他異,而獨通於聲,堯曰:『夔一而足矣。』使為樂正。故君子曰:『夔有一足。』非一足也。」
《呂氏春秋·慎行論·察傳》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樂正夔一足,信乎?」孔子曰:「昔者,舜欲以樂傳教於天下,乃令重黎舉夔於草莽之中而進之,舜以為樂正。夔於是正六律,和五聲,以通八風,而天下大服。重黎又欲益求人,舜曰:『夫樂,天地之精也,得失之節也,故唯聖人為能和樂之本也。夔能和之,以平天下。若夔者,一而足矣。』故曰夔一足,非一足也。」
《淮南子·主術訓》 夫榮啟期一彈,而孔子三日樂。感於和。
《說苑·修文》 子路鼓瑟有北鄙之聲,孔子聞之曰:「信矣!由之不才也。」冉有侍,孔子曰:「求!來。爾奚不謂由?夫先王之製音也,奏中聲,為中節,流入於南,不歸於北。南者,生育之鄉;北者,殺伐之域。故君子執中以為本,務生以為基。故其音溫和而居中,以象生育之氣,憂哀悲痛之感,不加乎心,暴厲淫荒之動,不在乎體。夫然者,乃治存之風,安樂之為也。彼小人則不然,執末以論本,務剛以為基。故其音湫厲而微末,以象殺伐之氣,和節中正之感,不加乎心,溫儼恭莊之動,不存乎體。夫殺者,乃亂亡之風,奔北之為也。昔舜造南風之聲,其興也勃焉,至今王公述而不釋;紂為北鄙之聲,其廢也忽焉,至今王公以為笑。彼舜以匹夫,積正合仁,履中行善,而卒以興;紂以天子,好慢淫荒,剛厲暴賊,而卒以滅。今由也,匹夫之徒,布衣之醜也。既無意乎先王之製,而又有亡國之聲,豈能保七尺之身哉!」冉有以告子路,子路曰:「由之罪也。小人不能耳陷而入於斯,宜矣夫子之言也。」遂自悔,不食,七日而骨立焉。孔子曰:「由之改過矣。」
《公羊》哀十四年疏引《揆命篇》 孔子年七十歲知圖書,作《春秋》。
《禦覽》十六引《洪範五行傳》 孔子作《春秋》,正春,正秋,所以重曆也。
《禦覽》九百二十三引《禮稽命征》 孔子謂子夏曰:「鴝鵒至,非中國之禽也。」
《文選》答賓戲注引《春秋元命包》 孔子曰:「丘作《春秋》,始於元,終於麟,王道成也。」
《儀禮·士冠禮》疏引《春秋演孔圖》 孔子修《春秋》,九月而成。卜之,得陽豫之卦。
《公羊》哀十四年疏引《演孔圖》 獲麟而作《春秋》,九月書成。
《初學記》二十一引《春秋握誠圖》 孔子作《春秋》,陳天人之際,記異考符。
《古微書》引《春秋說題辭》 孔子言曰:「五變入臼,米出甲,謂磑之為糲米也,舂之則稗米也,皞之則鑿米也,臿之則毀米也,又鳷擇之,易差之,則為晶米。」
引《春秋命曆序》 孔子始《春秋》,退修殷之故曆,使其數可傳於後,《春秋》宜以殷曆正之。
《公羊》僖四年解詁 孔子曰:「書之重,辭之複。嗚呼!不可不察,其中必有美者焉。」
《公羊》成八年解詁 孔子曰:「皇象元,逍遙術,無文字,德明諡。」
《公羊》昭十二年疏引《春秋說》 孔子作《春秋》,一萬八千字,九月而書成。以授遊夏之徒,遊夏之徒不能改一字。
《史記·太史公自序》 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
《公羊》隱公第一疏引《閔因敘》 昔孔子受端門之命,製春秋之義,使子夏等十四人求周史記,得百二十國寶書,九月經立。
《春秋繁露·俞予》 仲尼之作春秋也,上探正天,端王公之位,萬物民之所欲,下明得失,起賢才以待後聖。故引史記,理往事,正是非也。王公史記十二公之間,皆衰世之事,故門人惑。孔子曰:「吾因其行事而加乎王心焉。」以為見之空言,不如行事博深切。故子貢、閔子、公肩子,言其切而為國家賢也。其為切而至於殺君亡國,奔走不得保社稷,其所以然,是皆不明於道,不覽於《春秋》也。故衛子夏言:有國家者不可不學《春秋》,不學《春秋》,則無以見前後旁側之危,則不知國之大柄、君子重任也。故或脅窮失國,扌拿殺於位,一朝至爾。苟能述《春秋》之法,致行其道,豈徒除禍哉!乃堯舜之德也。故《世子》曰:「功及子孫,光輝百世,聖王之德,莫美於世。」故予先言《春秋》詳己而略人,因其國而容天下。《春秋》之道,大得之則以王,小得之則以霸。故曾子、子石盛美齊侯安諸侯,尊天子。霸王之道,皆本於仁。仁,天心,故次以天心。愛人之大者,莫大於思患而豫防之,故蔡得意於吳,魯得意於齊,而《春秋》皆不告,故次以言怨人不可通,敵國不可狎,擾竊之國不可使久親,皆防患為民除患之意也。不愛民之漸乃至於死亡,故言楚靈王、晉厲公生弑於位,不仁之所致也。故善宋襄公不厄人,不由其道而勝,不如由其道而敗,《春秋》貴之,將以變習俗而成王化也。故夏言春秋重人,諸譏皆本此。或奢侈使人憤怨,或暴虐賊害人,終皆禍及身。故子池言魯莊築台,丹楹刻桷,晉厲之刑刻意者,皆不得以壽終。上奢侈,刑又急,皆不內恕,求備於人,故次以《春秋》緣人情,赦小過,而《傳》明之曰:「君子辭也。」孔子明得失,見成敗,疾時世之不仁失王。孔子曰:「吾因行事」,赦小過。《傳》又明之曰:「君子辭也。」孔子曰:「吾因行事,加吾王心焉。」假其位號以正人倫,因其成敗以明順逆,故其所善,則桓文行之而遂,其所惡,則亂國行之終以敗。故始言大惡殺君亡國,終言赦小國,是以始於粗糲,終於精微,教化流行,德澤大洽,天下之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而少過矣,亦譏二名之意也。
《穀梁》桓二年傳 孔子曰:「名從主人,物從中國。」
《穀梁》桓十四年傳 孔子曰:「聽遠音者,聞其疾而不聞其舒;望遠者,察其貌而不察其形。立乎定哀,以指隱桓,隱桓之日遠矣。」
《穀梁》僖十六年傳 子曰:「石,無知之物;<鳥兒>,微有知之物。石無知,故日之;<鳥兒>,微有知之物,故月之。君子之於物,無所苟而已。」
《穀梁》哀十三年傳 吳王夫差曰:「好冠,來。」孔子曰:「大矣哉!夫差未能言冠而欲冠也。」
《藝文類聚》八十引《莊子》 仲尼讀書,老聃倚灶觚而聽之,曰:「是何書也?」曰:「《春秋》也。」
《韓非子·內儲說上·七術》 魯哀公問於仲尼曰:「《春秋》之記曰:『冬,十二月,濆霜不殺菽。』何為記此?」仲尼對曰:「此言可以殺而不殺也。夫宜殺而不殺,桃李冬實,天失道,草木猶犯幹之,而況於人君乎?」
《鹽鐵論·散不足》 孔子讀史記,喟然而歎,傷正德之廢,君臣之危也。
《論衡·效力》 孔子,周世多力之人也。作《春秋》,刪五經,秘書微文,無所不定。《論衡·超奇》 孔子作《春秋》,以示王意。
《論衡·超奇》 孔子得史記以作《春秋》。及其立義創意,褒貶賞誅,不複因史記者,眇思自出於胸中也。
《說苑·君道》 孔子曰:「文王似元年,武王似春王,周公似正月。文王以王季為父,以太任為母,以太姒為妃,以武王、周公為子,以泰顛、閎夭為臣,其本美矣。武王正其身以正其國,正其國以正天下。伐無道,刑有罪,一動天下正,其事正矣。春致其時,萬物皆得生;君致其道,萬人皆及治。周公戴己而天下順之,其誠至矣。」
《說苑·君道》 孔子曰:「夏道不亡,商德不作;商德不亡,周德不作;周德不亡,《春秋》不作;《春秋》作而後君子知周道亡也。」
《說苑·至公》 夫子行,說七十諸侯,無定處,意欲使天下之民各得其所。而道不行,退而修《春秋》。采豪毛之善,貶纖介之惡,人事浹,王道備,精和聖製,上通於天而麟至,此天之知夫子也。於是喟然而歎曰:「天以至明為不可蔽乎,日何為而食?地以至安為不可危乎,地何為而動?天地而尚有動蔽,是故賢聖說於世而不得行其道,故災異並作也。」
《周禮·九嬪》注 孔子雲:「日者,天之明;月者,地之理。陰契製,故月上屬為天,使婦從夫,放月紀。」
《春秋左傳》序疏引《孝經鉤命決》 《春秋》,二尺四寸書之;《孝經》,一尺二寸書之。
《公羊》序疏引《鉤命決》 孔子在庶,德無所施,功無所就,誌在《春秋》,行在《孝經》。
《禦覽》六百十引《鉤命決》 《孝經》者,篇題就號也,所以表指括意,序中書名,出義見道,曰著一字,苞十八章,為天地喉襟,道要德本,故挺以題符篇冠就。又曰曾子撰,斯問曰:「孝乎?文駁不同乎?」子曰:「吾作《孝經》,以素王無爵之賞、斧鉞之誅,與先王以托權目,至德要道以題行首」。仲尼以立情性,言子曰以開號列曾子,示撰輔《書》《詩》以合謀。
《公羊》哀十四年疏引《孝經說》 孔子曰:「《春秋》屬商,《孝經》屬參。」《公羊》哀十四年疏引《孝經說》 丘以匹夫,徒步以製正法。
《論衡·雷虛》 《論語》,迅雷風烈必變;《禮記》,有疾風迅雷甚雨則必變。雖夜必興,衣服,冠而坐。子曰:「天之與人,猶父子。有父為之變,子安能忽?故天變,己亦宜變,順天時,示已不違也。」
《說文》 《逸論語》曰:「玉粲之瑟兮,其裛猛也。」《說文》 《逸論語》曰:「如玉之瑩。」
《初學記》二十七 《逸論語》曰:「玉十謂之區,治玉謂之琢,亦謂之雕。差,玉色鮮白也;瑩,玉色也;瑛,玉光也;瓊,赤玉也;璿瑾瑜,美玉也;無,三采玉也;玲瑲琤瑣皇,玉聲也;枿,玉佩也;敫,充耳也;喿,玉飾以水藻也。」
《初學記》二十七 《逸論語》曰:「璠璵,魯之寶玉也。孔子曰:『美哉璠璵!遠而望之,奐若也;近而視之,瑟若也。一則理勝,一則孚勝。』」
《文選》劉歆移書太常博士注引《論語讖》 自衛反魯,刪《詩》、《書》,修《春秋》。
《文選》齊安陸王碑文注引《論語讖》 仲尼居鄉黨,卷懷道美。《說文》 孔子曰:「一貫三為王。」《說文》 孔子曰:「推十合一為士。」《說文》 孔子曰:「烏,盱呼也。取其助氣,故以為烏呼。」
《說文》 孔子曰:「牛羊之字,以形舉也。」《說文》 孔子曰:「黍可為酒,禾入水也。」《說文》 孔子曰:「粟之為言續也。」《說文》 孔子曰:「在人下,故詰屈。」
《說文》 孔子曰:「貉之為言惡也。」《說文》 孔子曰:「視犬之字,如畫狗也。」《說文》 孔子曰:「狗,叩也。叩氣吠以守。」
《史記·滑稽列傳》 孔子曰:「六藝於治,一也。《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神化,《春秋》以義。」
《白虎通·五經》 孔子居周之末世,王道陵遲,禮義廢壞,強陵弱,眾暴寡,天子不敢誅,方伯不敢伐。閔道德之不行,故周流應聘,冀行其道德。自衛反魯,自知不用,故追定五經,以行其道。
《論衡·佚文》 孝武皇帝封弟為魯恭王,恭王壞孔子宅以為宮,得佚《尚書》百篇,《禮》三百,《春秋》三十篇,《論語》二十一篇。
卷六 主德五 下一卷▶
主德五
《尚書大傳》 武丁祭成湯,有雉飛升鼎耳而雊。武丁問諸祖己,祖己曰:「雉者,野鳥也,不當升鼎。今升鼎者,欲為用也。無則遠方將有來朝者乎!」故武丁內反諸己,以思先王之道,三年,編發重譯來朝者六國。孔子曰:「吾於高宗肜日,見德之有報之疾也。」
《尚書大傳·略說》 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謂聖。」
《史記補·三皇本紀》引《韓詩》 自古封太山、禪梁甫者,萬有餘家。仲尼觀之,不能盡識。
《白虎通·封禪》 孔子曰:「升泰山,觀易姓之王可得而數者,七十有餘。」
《韓詩外傳》三 楚莊王寢疾,卜之,曰:「河為祟。」大夫曰:「請用牲。」莊王曰:「止。古者聖王之祭,不過望,濉漳江漢,楚之望也。寡人雖不得,河非所獲罪也。」遂不祭,三日,而疾有瘳。孔子聞之曰:「楚莊王之霸,其有方矣。製節守職,反身不貳。其霸不亦宜乎!」
《說苑·君道》 楚昭王有疾,卜之,曰:「河為祟。」大夫請用三牲焉。王曰:「止。古者,先王割地製土,祭不過望。江漢睢漳,楚之望也。禍福之至,不是過也。不穀雖不德,河非所獲罪也。」遂不祭焉。仲尼聞之曰:「昭王可謂知天道矣,其不失國,宜哉!」
《韓詩外傳》七 孔子曰:「明王有三懼:一曰處尊位而恐不聞其過,二曰得志而恐驕,三曰聞天下之至道而恐不能行。」
《大戴禮·主言》 孔子閑居,曾子侍。孔子曰:「參,今之君子,惟士與大夫之言之間也,其至於君子之言者,甚希矣。於乎!吾主言其不出而死乎?哀哉!」曾子起曰:「敢問何謂主言?」孔子不應。曾子懼,肅然摳衣下席,曰:「弟子知其不孫也,得夫子之閑也難,是以敢問也。」孔子不應。曾子懼,退負序而立。孔子曰:「參,汝可語明主之道與?」曾子曰:「不敢以為足也。得夫子之閑也難,是以敢問。」孔子曰:「吾語女。道者,所以明德也;德者,所以尊道也。是故非德不尊,非道不明。雖有國馬,不教不服,不可以取千里;雖有博地眾民,不以其地治之,不可以霸主。是故昔者明主,內修七教,外行三至。七教修焉可以守,三至行焉可以征;七教不修,雖守不固,三至不行,雖征不服。是故明主之守也,必折衝乎千里之外,其征也,衽席之上還師。是故內修七教而上不勞,外行三至而財不費,此之謂明主之道也。」曾子曰:「敢問不費不勞,可以為明乎?」孔子愀然揚麋,曰:「參,女以明主為勞乎?昔者舜左禹而右皋陶,不下席而天下治。夫政之不中,君之過也;政之既中,令之不行,職事者之罪也。明主奚為其勞也?昔者明主關譏而不征,市廛而不稅,稅十取一,使民之力,歲不過三日,入山澤以時,有禁而無征。此六者,取財之路也。明主舍其四者而節其二者,明主焉取其費也。」
曾子曰:「敢問何謂七教?」孔子曰:「上敬老則下益孝,上順齒則下益悌,上樂施則下益諒,上親賢則下擇友,上好德則下不隱,上惡貪則下恥爭,上強果則下廉恥,民皆有別,則貞則正。亦不勞矣,此謂七教。七教者,治民之本也,教定是正矣。上者,民之表也,表正則何物不正?是故君先立於仁,則大夫忠而士信,民敦,工璞,商愨,女憧,婦空空。七者,教之志也,七者布諸天下而不窕,內諸尋常之室而不塞。是故聖人等之以禮,立之以義,行之以順,而民棄惡也如灌。」曾子曰:「弟子則不足,道則至矣。」孔子曰:「參,姑止,又有焉。昔者明主之治民有法,必別地以州之,分屬而治之,然後賢民無所隱,暴民無所伏,使有司日省,如時考之,歲誘賢焉,則賢者親,不肖者懼。使之哀鰥寡,養孤獨,恤貧窮,誘孝悌,選賢舉能。此七者修,則四海之內,無刑民矣。上之親下也如腹心,則下之親上也如保子之見慈母也,上下之相親如此,然後令則從,施則行。因民既邇者說,遠者來懷,然後布指知寸,布手知尺,舒肘知尋,十尋而索。百步而堵,三百步而裏,千步而井,三井而句烈,三句烈而距,五十里而封,百里而有都邑,乃為蓄積衣裘焉,使處者恤,行者有興亡,是以蠻夷諸夏,雖衣冠不同、言語不合,莫不來至,朝覲於王。故曰:無市而民不乏,無刑而民不違。畢弋田獵之得,不以盈宮室也,征斂於百姓,非以充府庫也。慢怛以補不足,禮節以損有餘。故曰:多信而寡貌,其禮可守,其信可復,其跡可履。其於信也,如四時春秋冬夏;其博有萬民也,如饑而食、如渴而飲,下土之人信之夫!暑熱凍寒,遠若邇,非道邇也,及其明德也。是以兵革不動而威,用利不施而親,此之謂明主之守也。折衝乎千里之外,此之謂也。」
曾子曰:「敢問何謂三至?」孔子曰:「至禮不讓而天下治,至賞不費而天下之士說,至樂無聲而天下之民和。明主篤行三至,故天下之君可得而知也,天下之士可得而臣也,天下之民可得而用也。」曾子曰:「敢問何謂也?」孔子曰:「昔者明主以盡知天下良士之名,既知其名,又知其數,既知其數,又知其所在。明主因天下之爵以尊天下之士,此之謂至禮不讓而天下治;因天下之祿,以富天下之士,此之謂至賞不費而天下之士說;天下之士說,則天下之明譽興,此之謂至樂無聲而天下之民和。故曰:所謂天下之至仁者,能合天下之至親者也;所謂天下之至知者,能用天下之至和者也;所謂天下之至明者,能選天下之至良者也。此三者咸通,然後可以征。是故仁者莫大於愛人,知者莫大於知賢,政者莫大於官賢。有土之君修此三者,則四海之內拱而視,然後可以征。明主之所征,必道之所廢者也,彼廢道而不行,然後誅其君,致其征,吊其民而不奪其財也。故曰:明主之征也,猶時雨也,至則民說矣。是故行施彌博,得親彌眾,此之謂衽席之上乎還師。」
《大戴禮·五帝德》 宰我問於孔子曰:「昔者予聞諸榮伊令,黃帝三百年。請問黃帝者人邪?抑非人邪?何以至於三百年乎?」孔子曰:「予,禹湯文武成王周公,可勝觀邪!夫黃帝尚矣,女何以為?先生難言之。」宰我曰:「上世之傳,隱微之說,卒業之辨,閽忽之意,非君子之道也。則予之問也固矣。」孔子曰:「黃帝,少典之子也,曰軒轅。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彗齊,長而敦敏,成而聰明。治五氣,設五量,撫萬民,度四方,教熊罷貔豹虎,以與赤帝戰於版泉之野,三戰,然後得行其志。黃帝黼黻衣,大帶,黼裳,乘龍扆雲,以順天地之紀,幽明之故,死生之說,存亡之難。時播百穀草木,故教化淳鳥獸昆蟲,曆離日月星辰,極畋土石金玉。勞心力耳目,節用水火材物。生而民得其利百年,死而民畏其神百年,亡而民用其教百年,故曰三百年。」
宰我請問帝顓頊,孔子曰:「五帝用說,三王用度,女欲一日辯聞古昔之說,躁哉予也!」宰我曰:「昔者予也聞諸夫子曰:『小子無有宿問。』」孔子曰:「顓頊,黃帝之孫,昌意之子也,曰高陽。洪淵以有謀,疏通而知事,養材以任地,履時以象天,依鬼神以製義,治氣以教民,潔誠以祭祀。乘龍而至四海,北至於幽陵,南至於交趾,西濟於流沙,東至於蟠木。動靜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祇勵。」
宰我曰:「請問帝嚳?」孔子曰:「元囂之孫,醓極之子也,曰高辛。生而神靈,自言其名,博施利物,不於其身。聰以知遠,明以察微。順天之義,知民之急。仁而威,惠而信,修身而天下服。取地之財而節用之,撫教萬民而利誨之,曆日月而迎送之,明鬼神而敬事之。其色鬱鬱,其德嶷嶷。其動也時,其服也士。春夏乘龍,秋冬乘馬,黃黼黻衣,執中而獲天下。日月所照,風雨所至,莫不從順。」
宰我曰:「請問帝堯?」孔子曰:「高辛之子也,曰放勳。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雲。富而不驕,貴而不豫。黃黼黻衣,丹車白馬。伯夷主禮,龍、夔教舞,舉舜、彭祖而任之,四時先民治之。流共工於幽州,以變北狄;放兜於崇山,以變南蠻;殺三苗於三危,以變西戎;殛鯀於羽山,以變東夷。其言不貳,其德不回,四海之內,舟輿所至,莫不說夷。」
宰我曰:「請問帝舜?」孔子曰:「蟜牛之孫,瞽叟之子也,曰重華。好學孝友,聞於四海,陶家事親,寬裕溫良。教敦而知時,畏天而愛民,恤遠而親親。承受大命,依於倪皇,睿明通知,為天下王。使禹敷士,主名山川,以利於民。使後稷播種,務勤嘉穀,以作飲食。羲和掌曆,敬授民時。使益行火,以辟山萊。伯夷主禮,以節天下。夔作樂,以歌籲舞,和以鍾鼓。皋陶作士,忠信疏通,知民之情。契作司徒,教民孝友,敬政率經。其言不惑,其德不慝,舉賢而天下平。南撫交趾,大放鮮支、渠廋、氐、羌,北山、戎、發、息慎,東長、鳥夷羽民。舜之少也,惡悴勞苦,二十以孝聞乎天下,三十在位,嗣帝所,五十乃死,葬於蒼梧之野。」
宰我曰:「請問禹?」孔子曰:「高陽之孫,鯀之子也,曰文命。敏給克濟,其德不回,其仁可親,其言可信。聲為律,身為度,稱以上士。亹穆穆,為綱為紀。巡九州,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為神主,為民父母。左準繩,右規矩,履四時,據四海,平九州,戴九天,明耳目,治天下。舉皋陶與益以讚其身,舉干戈以征不享不道無德之民,四海之內,舟車所至,莫不賓服。」
孔子曰:「予,大者如說,民說至矣。予也非其人也。」宰我曰:「予也不足誠也,敬承命矣。」他日,宰我以語人。有為道諸夫子之所,孔子曰:「吾欲以顏色取人,於滅明邪改之;吾欲以語言取人,於予邪改之;吾欲以容貌取人,於師邪改之。」宰我聞之,懼,不敢見。
《大戴禮·虞戴德》 公曰:「昔有虞戴德何以?深慮何及?高舉安取?」子曰:「君以聞之,唯丘無以更也。君之聞如未成也,黃帝慕修之。」曰:「明法於天,明開施教於民,行此,以上明於天化也。物必起,是故民命而弗改也。」公曰:「善哉!以天教於民,可以班乎?」子曰:「可哉。雖可而弗由,此以上知所以行斧鉞也。父之於子,天也;君之於臣,天也。有子不事父,有臣不事君,是非反天而到行邪?故有子不事父,不順;有臣不事君,必刃。順天作刑,地生庶物。是故聖人之教於民也,率天如祖地,能用民德,是以高舉不過天,深慮不過地,質知而好仁,能用民力,此三常之禮明而名不蹇。禮失則壞,名失則惛。是故上古不諱,正天名也。天子之宮四通,正地事也。天子禦珽,諸侯禦荼,大夫服笏,正民德也。斂此三者而一舉之,戴天履地,以順民事。天子告朔於諸侯,率天道而敬行之,以示威於天下也。諸侯內貢於天子,率名鎙地實也。是以不至必誅。諸侯相見,卿為介,以其教士畢行,使仁守,會朝於天子。天子以歲二月為壇於東郊,建五色,設五兵,具五味,陳六律,品奏五聲,聽明教。置離,抗大侯,規鵠,堅物。九卿佐三公,三公佐天子。天子踐位,諸侯各以其屬就位,乃升諸侯。諸侯之教士,教士執弓挾矢,揖讓而升,履物以射其地。心端容色正,時以學攵伎,時有慶以地,不時有讓以地。天下之有道也,有天子存,國之有道也,君得其正,家之不亂也,有仁父存。是故聖人之教於民也,以其近而見者,稽其遠而明者。天事曰明,地事曰昌,人事曰比,兩以慶。違此三者,謂之愚民。愚民曰奸,奸必誅。是以天下平而國家治,民亦無貸,居小不約,居大則治,眾則集,寡則繆,祀則得福,以征則服,此唯官民之上德也。」
公曰:「三代之相授,必更製典物,道乎?」子曰:「否。猷德保,保惛乎前,以小繼大,變民示也。」公曰:「善哉!子之察教我也。」子曰:「丘於君,唯無言,言必盡,於他人則否。」公曰:「教他人則如何?」子曰:「否。丘則不能。昔商老彭及仲傀,政之教大夫,官之教士,技之教庶人。揚則抑,抑則揚,綴以德行,不任以言。庶人以言,猶以夏後之狖懷袍褐也,行不越境。」公曰:「善哉!我則問政,子事教我。」子曰:「君問已參黃帝之制,製之大禮也。」公曰:「先聖之道斯為美乎?」子曰:「斯為美。雖有美者,必偏。屬於斯,昭天之福,迎之以祥;作地之福,製之以昌;興民之德,守之以長。」公曰:「善哉!」
《大戴禮·誥志》 公曰:「誥誌無荒,以會民義,齋戒必敬,會時必節,犧牲必全,齊盛必潔,上下禋祀,外內無失節,其可以省怨遠災乎?」子曰:「丘未知其可以省怨也。」公曰:「然則何以事神?」子曰:「以禮會時。夫民見其禮則上下援,援則樂,樂斯無憂,以此怨省而亂不作也。夫禮,會其四時,四孟四季五牲五穀,順至必時其節也。丘未知其可以遠災也。」公曰:「然則為此何以?」子曰:「知仁合則天地成,天地成則庶物時,庶物時則民財敬,民財敬以時作,時作則節事,節事以動眾,動眾則有極,有極以使民則勸,勸則有功,有功則無怨,無怨則嗣世久,唯聖人。是故政以勝眾,非以陵眾;眾以勝事,非以傷事;事以靖民,非以征民。故地廣而民眾,非以為災長之祿也。丘聞周太史曰:政不率天,下不由人,則凡事易壞而難成。虞史伯夷曰:明,孟也;幽幼也;明幽,雌雄也。雌雄迭興而順,至正之統也。日歸於西,起明於東;月歸於東,起明於西。虞夏之曆,正建於孟春,於時冰泮發蟄,百草權輿,瑞雉無釋。物乃歲俱生於東,以順四時,卒於冬分。於時雞三號,卒明。載於青色,撫十二月節,卒於醜。日月成歲曆,再閏以順天道,此謂歲虞汁月。天曰作明,曰與,維天是載;地曰作昌,曰與,維地是事;人曰作樂,曰與,維民是嬉。民之動能,不遠厥事;民之悲色,不遠厥德,此謂表裏時合。物之所生,而蕃昌之道如此。天生物,地養物,物備興而時用常節,曰聖人;主祭於天,曰天子。天子崩,步於四川,代於四山,卒葬曰帝。天作仁,地作富,人作治,樂治不倦,財富時節,是故聖人嗣則治。文王治以俟時,湯治以伐亂,禹治以移眾。眾服,以立天下。堯貴以樂治時,舉舜。舜治以德使力。在國統民如恕,在家撫官而國。安之勿變,勸之勿沮,民咸廢惡如進良。上誘善而行罰,百姓盡於仁而遂安之,此古之明製之治天下也。仁者為聖,貴次,力次,美次,射禦次。古之治天下者必聖人,聖人有國,則日月不食,星辰不隕,勃海不運,河不滿溢,川澤不竭,山不崩解,陵不施穀,川浴不處,深淵不涸。於時龍至不閉,鳳降忘翼,鷙獸忘攫,爪鳥忘距,蜂蠆不螫嬰兒,蚊虻不食天駒,洛出服,河出圖。自上世以來,莫不降仁。國家之昌,國家之臧,信仁。是故不賞不罰,如民咸盡力,車不建戈,遠邇咸服,允使來往,他賓畢極,無怨無惡,率惟懿德。此無空禮,無空名。賢人並憂,殘毒以時省,舉良良,舉善善,恤民使仁,日敩仁賓也。」
《大戴禮·用兵》 公曰:「用兵者,其由不祥乎?」子曰:「胡為其不祥也?聖人之用兵也,以禁殘止暴於天下也。及後世貪者之用兵也,以刈百姓,危國家也。」公曰:「古之戎兵,何世安起?」子曰:「傷害之生久矣,與民皆生。」公曰:「蚩尤作兵與?」子曰:「否。蚩尤,庶人之貪者也,及利無義,不顧厥親,以喪厥身。蚩尤,惛欲欲而無厭者也,何器之能作?蜂蠆挾螫而生見害,而校以衛厥身者也。人生有喜怒,故兵之作,與民皆生,聖人利用而彌之,亂人興之喪厥身。《詩》云:『魚在在藻,厥志在餌。』『鮮民之生矣,不如死之久矣。』『校德不塞,嗣武於孫子』。聖人愛百姓而憂海內,及後世之人,思其德必稱其仁,故今之道堯、舜、禹、湯、文、武者,猶威致王今若存。夫民思其德,必稱其人,朝夕祝之,升聞皇天,上神歆焉,故永其世而豐其年也。夏桀、商紂,羸暴於天下,暴極不辜,殺戮無罪,不祥於天。粒食之民,布散厥親,疏遠國老,幼色是與,而暴慢是親,讒貸處穀,法言法行處辟,夭替天道,逆亂四時,禮樂不行,而幼風是禦,曆失製,攝提失方,鄒大無紀,不告朔於諸侯,玉瑞不行,諸侯力政,不朝於天子,六蠻四夷,交伐於中國。於是降之災,水旱臻焉,霜雪大滿,甘露不降,百草蔫黃,五穀不升,民多夭疾,六畜饣卒眥,此太上之不論不議也。夭傷厥身,失墜天下。夫天下之報,殃於無德者,必與其民。」公懼焉,曰:「在民上者,可以無懼乎哉?」
《大戴禮·少間》 公曰:「今日少間,我請言情於子。」子愀然變色,遷席而辭曰:「君不可以言情於臣,臣請言情於君。君則不可。」公曰:「師之而不言情焉,其私不同。」子曰:「否。臣事君而不言情於君,則不臣;君而不言情於臣,則不君。有臣而不臣猶可,有君而不君,民無所錯手足。」公曰:「吾度其上下,咸通之,權其輕重居之,準民之色,目既見之,鼓民之聲,耳既聞之,動民之德,心既和之,通民之欲,兼而壹之,愛民親賢而教不能,民庶說乎?」子曰:「說則說矣,可以為家,不可以為國。」公曰:「可以為家,胡為不可以為國?國之民,家之民也。」子曰:「國之民,誠家之民也。然其名異,不可同也。同名同食曰同等。唯不同等,民以知極,故天子昭有神於天地之間,以示威於天下也。諸侯修禮於內,以事天子;大夫修官守職,以事其君;士修四衛,執技論力,以聽乎大夫;庶人仰視天文,俯視地理,力時使以聽乎父母。此惟不同等,民以可治也。」公曰:「善哉!上與下不同乎?」子曰:「將以時同時不同,上謂之閑,下謂之多疾。君時同於民,布政也;民時同於君,服聽也。上下相報,而終於施,大猶已成,發其小者,遠猶已成,發其近者。將行重器,先其輕者,先清而後濁者,天地也。天政曰正,地政曰生,人政曰辯。苟本正,則華英必得其節以秀孚矣,此官民之道也。」公曰:「善哉!請少復進焉。」
子曰:「昔堯取人民狀,舜取人以色,禹取人以言,湯取人以聲,文王取人以度。此四代五王之取人,以治天下如此。」公曰:「嘻!善之不同也。」子曰:「何謂其不同也?」公曰:「同乎?」子曰:「同。」公曰:「人狀可知乎?」子曰:「不可知也。」公曰:「五王取人,各有以舉之,胡為人之不可知也?」子曰:「五王取人,比而視,相而望。五王取人,各以己焉,是以同狀。」公曰:「以子相人何如?」子曰:「否,丘則不能。五王取人,丘也傳聞之以委於君。丘則否能,亦又不能。」公曰:「我聞子之言,始蒙矣。」子曰:「由君居之,成於純,胡為其蒙也!雖古之治天下者,豈生於異州哉!昔虞舜以天德嗣堯,布功散德制禮。朔方幽都來服,南撫交趾,出入日月,莫不率俾,西王母來獻其白琯,粒食之民,昭然明視,民明教,通於四海,海外肅慎、北發、渠搜、氐、羌來服。舜有,禹代興,禹卒受命,乃遷邑姚姓於陳,作物配天,修德使力,民明教,通於四海,海之外,肅慎、北發、渠搜、氐、羌來服。禹崩,十有七世,乃有末孫桀即位。桀不率先王之明德,乃荒耽於酒,淫泆於樂,德昏政亂,作宮高台汙池土察,以民為虐,粒食之民,惛焉幾亡。乃有商履代興,商履循禮法,以觀天子,天子不說,則嫌於死。成湯卒受天命,不忍天下粒食之民刈戮,不得以疾死,故乃放移夏桀,散亡其佐,乃遷姒姓於杞。發厥明德,順民天心嗇地,作物配天,製典慈民,咸合諸侯。作八政,命於總章,服禹功以修舜緒,為副於天。粒食之民,昭然明視,民明教,通於四海,海之外肅慎、北發、渠搜、氐、羌來服。成湯卒崩,殷德小破,二十有二世乃有武丁即位。開先祖之府,取其明法,以為君臣上下之節,殷民更眩,近者說,遠者至,粒食之民,昭然明視。武丁年崩,殷德大破,九世乃有末孫紂即位。紂不率先王之明德,乃上祖夏桀行,荒耽於酒,淫佚於樂,德昏政亂,作宮室高台汙池土察,以為民虐。粒食之民,忽然幾亡。乃有周昌霸諸侯以佐之,紂不說諸侯之聽於周昌,則嫌於死。乃退伐崇許魏,以客事天子。文王卒受天命,作物配天,製無用,行三明,親親尚賢,民明教,通於四海,海之外肅慎、北發、渠搜、氐、羌來服。君其志焉,或傒將至也。」公曰:「大哉!子之教我政也。列五王之德,煩煩如繁諸乎!」
子曰:「君無譽臣,臣之言未盡,請盡臣之言,君如財之。曰:「於此有功匠焉,有利器焉,有措扶焉,以時令其藏必周密,發如用之,可以知古,可以察今,可以事親,可以事君,可用於生,又用之死,吉凶並興,禍福相生,卒反生福,大德配天。」公愀然其色,曰:「難立哉!」子曰:「臣願君之立知如以觀聞也。時天之氣,用地之財,以生殺於民,民之死,不可以教。」公曰:「我行之,其可乎?」子曰:「唯此在君,君曰足,臣恐其不足,君曰不足。舉其前,必舉其後,舉其左,必舉其右。君既教矣,安能無善!」公籲焉其色,曰:「大哉!子之教我製也。政之豐也,如未之成也。」子曰:「君知未成,言未盡也。凡草木根鞁傷,則枝葉必偏枯,偏枯是為不實,穀亦如之。上失政大,及小人畜穀。」公曰:「所謂失政者,若夏商之謂乎?」子曰:「否。若夏商者,天奪之魄,不生德焉。」公曰:「然則何以謂失政?」子曰:「所謂失政者,疆蔞未虧,人民未變,鬼神未亡,水土未灊,糟者猶糟,實者猶實,玉者猶玉,血者猶血,酒者猶酒,優以繼湛,政出自家門,此之謂失政也。非天是反,人自反。臣故曰:君無言情於臣,君無假人器,君無假人名。」公曰:「善哉!」。
《公羊》襄二十九年何休解詁 孔子曰:「三皇設言,民不違;五帝畫象,世順機;三王肉刑,揆漸加;應世黠巧,奸偽多。」
《初學記》九引《七經義綱》 孔子曰:「天子之德,感天地,洞八方。以化合神者,稱皇;德合天者,稱帝;德合仁義者,稱王。」
《藝文類聚》十一引《帝王世紀》 孔子稱天子之德,感天地,洞八方。是以化合神者,稱皇;德合天地者,稱帝;仁義合者,稱王。
《史記·商君傳》 孔丘有言曰:「推賢而戴者進,聚不肖而王者退。」
《後漢書·翟黼傳》黼上疏 孔子曰:「吐珠於澤,誰能不含?」《後漢書·李雲傳》雲上書 孔子曰:「帝者,諦也。」
《後漢書·五行志》注引《魏志》高堂隆對 孔子曰:「災者,修類應行,精祲相感,以戒人君。」
《荀子·王制》 孔子曰:「大節是也,小節是也,上君也;大節是也,小節一出焉,一入焉,中君也;大節非也,小節雖是也,吾無觀其餘矣。」
《荀子·哀公》 魯哀公問舜冠於孔子,孔子不對。三問,不對。哀公曰:「寡人問舜冠於子,何以不言也?」孔子曰:「古之王者,有務而拘領者矣,其政好生而惡殺焉,是以鳳在列樹,麟在郊野,烏鵲之巢,可俯而窺也。君不此問而問舜冠,所以不對也。」
《荀子·哀公》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寡人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寡人未嘗知哀也,未嘗知憂也,未嘗知勞也,未嘗知懼也,未嘗知危也。」孔子曰:「君之所問,聖君之問也。丘,小人也,何足以知之?」曰:「非吾子無所聞之也。」孔子曰:「君入廟門而右,登自阼階,仰視榱棟,俯見几筵,其器存,其人亡,君以此思哀,則哀將焉不至矣!君昧爽而櫛冠,平明而聽朝,一物不應,亂之端也,君以此思憂,則憂將焉不至矣!君平明而聽朝,日昃而退,諸侯之子孫,必有在君之末庭者,君以此思勞,則勞將焉不至矣!君出魯之四門以望魯四郊,亡國之虛則必有數蓋焉,君以此思懼,則懼將焉不至矣!且丘聞之,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危將焉不至矣!」
《新序·雜事》四 哀公問孔子曰:「寡人生乎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寡人未嘗知哀也,未嘗知憂也,未嘗知勞也,未嘗知懼也,未嘗知危也。」孔子辟席曰:「吾君之問,乃聖君之問也。丘,小人也,何足以言之?」哀公曰:「否。吾子就席,微吾子無所聞之矣。」孔子就席曰:「然。君入廟門,升自阼階,仰見榱棟,俯見几筵,其器存,其人亡,君以此思哀,則哀將安不至矣!君昧爽而櫛冠,平旦而聽朝,一物不應,亂之端也,君以此思憂,則憂將安不至矣!君平旦而聽朝,日昃而退,諸侯之子孫必有在君之門庭者,君以此思勞,則勞將安不至矣!君出魯之四門以望魯之四郊,亡國之墟列必有數矣,君以此思懼,則懼將安不至矣!丘聞之,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危將安不至矣!夫執國之柄,履民之上,懍乎如以腐索禦奔馬。《易》曰:『履虎尾。』《詩》曰:『如履薄冰,不亦危乎!』」哀公再拜曰:「寡人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荀子·哀公》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紳、委、章、甫,有益於仁乎?」孔子蹴然曰:「君號然也!資衰苴杖者不聽樂,非耳不能聞也,服使然也;黼衣、黻裳者不茹葷,非口不能味也,服使然也。且丘聞之,好肆不守折,長者不為市。竊其有益與其無益,君其知之矣。」
《群書治要》《屍子·治天下》 鄭簡公謂子產曰:「飲酒之不樂,鍾鼓之不鳴,寡人之任也;國家之不乂,朝廷之不治,與諸侯交之不得志,子之任也。」子產治鄭,國無盜賊,道無餓人。孔子曰:「若鄭簡公之好樂,雖抱鍾而朝可也。」
《群書治要》《屍子·處道》 孔子曰:「君者,盂也;民者,水也。盂方則水方,盂圓則水圓,上何好而民不從?」
《韓非子·外儲說左上》 孔子曰:「為人君者,猶盂也,民猶水也。盂方水方,盂圜水圜。」
《御覽》七十九引《屍子》 子貢曰:「古者黃帝四面,信乎?」孔子曰:「黃帝取合己者四人,使治四方,不計而耕,不約而成。此之謂四面。」
《御覽》四百九十引《屍子》 魯哀公問孔子曰:「魯有大忘,徙而忘其妻,有諸?」孔子曰:「此忘之小者也。昔商紂有臣曰王子須,務為諂,使其君樂須臾之樂而忘終身之憂。」
《說苑·敬慎》 魯哀公問孔子曰:「予聞忘之甚者,徙而忘其妻,有諸乎?」孔子對曰:「此非忘之甚者也。忘之甚者,忘其身。」哀公曰:「可得聞與?」對曰:「昔夏桀貴為天子,富有天下,不修禹之道,毀壞辟法,裂絕世祀,荒淫於樂,沈酗於酒,其臣有左師觸龍者諂諛不止。湯誅桀,左師觸龍者身死,四支不同壇而居,此忘其身者也。」哀公愀然變色曰:「善。」
《御覽》六百二十引《屍子》 孔子謂子夏曰:「汝知君子之為君乎?」子夏曰:「魚失水則死,水失魚,猶為水也。」孔子曰:「商,汝知之。」
《韓非子·內儲說上·七術》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鄙諺曰:『莫眾而迷。』今寡人舉事,與群臣慮之而國愈亂,其故何也?」孔子對曰:「明主之問臣,一人知之,一人不知也。如是者,明主在上,群臣直議於下,今群臣無不一辭同軌乎!季孫者,舉魯國盡化為一,君雖問境內之人,猶不免於亂也。」
《韓非子· 外儲說左上》 晉文公攻原,裹十日糧,遂與大夫期,十日至原。十日而原不下,擊金而退,罷兵而去。士有從原中出者曰:「原三日即下矣!」群臣左右諫曰: 「夫原之食竭力盡矣,君姑待之。」公曰:「吾與士期十日,不去,是亡吾信也。得原失信,吾不為也。」遂罷兵而去。原人聞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無歸乎!」乃降公。衛人聞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無從乎!」乃降公。孔子聞而記之曰:「攻原得衛者,信也。」
《韓非子· 外儲說右上》 堯欲傳天下於舜,鯀諫曰:「不祥哉!孰以天下而傳之於匹夫乎?」堯不聽,舉兵而誅殺鯀於羽山之郊。共工又諫曰:「孰以天下而傳之於匹夫乎?」堯不聽,又舉兵而誅共工於幽州之都。於是天下莫敢言無傳天下於舜。仲尼聞之曰:「堯之知舜之賢,非其難者也;夫至乎誅諫者必傳之舜,乃其難也。」一曰:「不以其所疑敗其所察,則難也。」
《韓非子·難一》 曆山之農者侵畔,舜往耕焉,期年,糝畝正;河濱之漁者爭坻,舜往漁焉,期年,而讓長;東夷之陶者,器苦窳,舜往陶焉,期年,而器牢。仲尼歎曰:「耕、漁與陶,非舜官也。而舜往為之者,所以救敗也。舜其信仁乎!乃躬耕處苦而民從之,故曰聖人之德化乎!」
《韓非子·難一》 晉文公將與楚人戰,召舅犯問之,曰:「吾將與楚人戰,彼眾我寡,為之奈何?」舅犯曰:「臣聞之,繁禮君子,不厭忠信,戰陳之間,不厭詐偽。君其詐之而已矣。」文公辭舅犯,因召雍季而問之曰:「我將與楚人戰,彼眾我寡,為之奈何?」雍季對曰:「焚林而田,偷取多獸,後必無獸。以詐遇民,偷取一時,後必無復。」文公曰:「善。」辭雍季。以舅犯之謀與楚人戰,以敗之。歸而行爵,先雍季而後舅犯。群臣曰:「城濮之事,舅犯謀也。夫用其言而後其身,可乎?」文公曰:「此非君所知也。夫舅犯言,一時之權也,雍季言,萬世之利也。」仲尼聞之曰:「文公之霸也,宜哉!既知一時之權,又知萬世之利。」
《呂氏春秋·孝行覽·義賞》 昔晉文公將與楚人戰於城濮,召咎犯而問曰:「楚眾我寡,奈何而可?」咎犯對曰:「臣聞繁禮之君,不足於文,繁戰之君,不足於詐。君亦詐之而已。」文公以咎犯言告雍季,雍季曰:「竭澤而漁,豈不獲得?而明年無魚;焚藪而田,豈不獲得?而明年無獸。詐偽之道,雖今偷可,後將無復。非長術也。」文公用咎犯之言而敗楚人於城濮,反而為賞雍季在上。左右諫曰:「城濮之功,咎犯之謀也。君用其言而賞後其身,或者不可乎?」文公曰:「雍季之言,百世之利也;咎犯之言,一時之務也。焉有以一時之務先百世之利者乎?」孔子聞之曰:「臨難用詐,足以卻敵;反而尊賢,足以報德。文公雖不終始,足以霸矣!」
《韓非子·難二》 昔者文王侵盂、克莒、舉酆,三舉事而紂惡之。文王乃懼,請入洛西之地,赤壤之國,方千里以請解炮烙之刑。天下皆說。仲尼聞之曰:「仁哉文王!輕千里之國而請解炮烙之刑,智哉文王!出千里之地而得天下之心。」
《呂氏春秋·季春紀·先己》 孔子見魯哀公,哀公曰:「有語寡人曰:『為國家者,為之堂上而已矣。』寡人以為迂言也。」孔子曰:「此非迂言也。丘聞之,得之於身者得之人,失之於身者失之人,不出於門戶而天下治者,其惟知反於己身者乎!」
《說苑·政理》 衛靈公謂孔子曰:「有語寡人『為國家者,謹之於廟堂之上而國家治矣』,其可乎?」孔子曰:「可。愛人者,則人愛之;惡人者,則人惡之。知得之己者,亦知得之人。所謂不出於環堵之室而知天下者,知反之己者也。」
《呂氏春秋·貴直論·過理》 糟丘酒池肉圃,為格雕柱而桔諸侯,不適也;刑鬼侯之女而取其環,截涉者脛而視其髓,殺梅伯而遺文王其醢,不適也;文王貌受,以告諸侯,作為璿室,築為頃宮,剖孕婦而觀其化,殺比幹而視其心,不適也。孔子聞之曰:「其竅通,則比幹不死矣。夏商之之所以亡也。」
《陸賈新語·無為》 孔子曰:「移風易俗,豈家至之哉!先之於身而已矣。」
《淮南子·齊俗訓》 晉平公出言而不當,師曠舉琴而撞之,跌衽宮壁,左右欲塗之。平公曰:「舍之,以此為寡人失。」孔子聞之曰:「平公非不痛其體也,欲來諫者也。」
《新序·雜事》四 晉人伐楚。三舍不止。大夫曰:「請擊之。」莊王曰:「先君之時,晉不伐楚,及孤之身,而晉伐楚,是寡人之過也,如何其辱諸大夫也!」大夫曰:「先君之時,晉不伐楚;及臣之身,而晉伐楚,是臣之罪也,請擊之。」莊王俯泣而起,拜諸大夫。晉人聞之,曰:「君臣爭以過為在己,且君下其臣猶如此,所謂上下一心,三軍同力,未可攻也。」乃夜還師。孔子聞之曰:「楚莊王霸,其有方矣!下士以一言而敵還,以安社稷。其霸,不亦宜乎!《詩》 曰:『柔遠能邇,以定我王。』」此之謂也。
《新序·雜事》五 哀公問於孔子曰:「寡人聞之,東益宅不祥,信有之乎?」孔子曰:「不祥有五,而東益不與焉。夫損人而益己,身之不祥也;棄老取幼,家之不祥也;擇賢用不肖,國之不祥也;老者不教,幼者不學,俗之不祥也;聖人伏匿,天下之不祥也。故不祥有五,而東益不與焉。《詩》曰:『各敬爾儀,天命不又。』未聞東益之與為命也。」
《文選》孫子荊為石苞與孫皓書注引《新序》 孔子曰:「聖人雖生異世,相襲若規矩。」
《說苑·君道》 虞人與芮人質其成於文王,入文王之境,則見其人民之讓為士大夫;入其國,則見其士大夫讓為公卿。二國者相謂曰:「其人民讓為士大夫,其士大夫讓為公卿,然則此其君亦讓為天下而不居矣。」二國者未見文王之身而讓其所爭,以為閑田而反。孔子曰:「大哉!文王之道乎!其不可加矣!不動而變,無為而成,敬慎恭已而虞、芮自平。故《書》曰:『惟文王之敬忌。』」此之謂也。
《說苑·政理》 子貢問治民於孔子,孔子曰:「懍懍焉,如以腐索禦奔馬。」子貢曰:「何其畏也?」孔子曰:「夫通達之國皆人也,以道導之,則吾畜也;不以道導之,則吾仇也。若何而毋畏!」
《說苑·政理》 仲尼見梁君,梁君問仲尼曰:「吾欲長有國,吾欲列都之得,吾欲使民安不惑,吾欲使士竭其力,吾欲使日月當時,吾欲使聖人自來,吾欲使官府治,為之奈何?」仲尼對曰:「千乘之君,萬乘之主,問於丘者多矣,未嘗有如主君問丘之術也,然而盡可得也。丘聞之,兩君相親,則長有國;君惠臣忠,則列都之得;無殺不辜,毋釋罪人,則民不惑;益士祿賞,則竭其力;尊天敬鬼,則日月當時;善為刑罰,則聖人自來;尚賢使能,則官府治。」梁君曰:「豈有不然哉!」
《說苑·尊賢》 齊景公問於孔子曰:「秦穆公其國小,處僻而霸,何也?」對曰:「其國小而誌大,雖處僻而其政中,其舉果,其謀和,其令不偷,親舉五羖大夫於係縲之中,與之語三日而授之政。以此取之,雖王可也,霸則小矣。」
《說苑·尊賢》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當今之時,君子誰賢?」對曰:「衛靈公。」公曰:「吾聞之,其閨門之內,姑姊妹無別。」對曰:「臣觀於朝廷,未觀於堂陛之間也。靈公之弟曰公子渠牟,其知足以治千乘之國,其信足以守之,而靈公愛之。又有士曰王林,國有賢人,必進而任之,無不達也,不能達,退而與分其祿,而靈公尊之。又有士曰慶足,國有大事,則進而治之,無不濟也,而靈公說之。史蠙去衛,靈公邸舍三月,琴瑟不禦,待史蠙之入也而後入。臣是以知其賢也。」
《說苑·正諫》 孔子曰:「良藥苦於口利於病,忠言逆於耳利於行。故武王諤諤而昌,紂嘿嘿而亡。君無諤諤之臣,父無諤諤之子,兄無諤諤之弟,夫無諤諤之婦,士無諤諤之友,其亡可立而待。故曰君失之,臣得之;父失之,子得之;兄失之,弟得之;夫失之,婦得之;士失之,友得之。故無亡國破家,悖父亂子,放兄棄弟,狂夫淫婦,絕交敗友。」
《說苑·權謀》 齊桓公將伐山戎孤竹,使人請助於魯。魯君進群臣而謀,皆曰:「師行數千里,入蠻夷之地,必不反矣。」於是魯許助之而不行。齊已伐山戎孤竹,而欲移兵於魯,管仲曰:「不可。諸侯未親,今又伐遠而還誅近鄰,鄰國不親,非霸王之道。君之所得山戎之寶器者,中國之所鮮也,不可以不進周公之廟乎!」桓公乃分山戎之寶,獻之周公之廟。明年,起兵伐莒,魯下令丁男悉發,五尺童子皆至。孔子曰:「聖人轉禍為福,報怨以德。」此之謂也。
《潛夫論·慎微》 仲尼曰:「湯、武非一善而王,桀、紂非一惡而亡。故□代之廢興也,在其所積。積善多者,雖有一惡,是謂誤失,未足以亡;積惡多者,雖有一善,是謂誤□,未足以王。」
孔子曰:「雖明天子,熒惑必謀。禍福之征,慎察用之。」
《風俗通》五 孔子曰:「火上不可握,熒惑班變不可息誌,帝應其修無極。」
卷七 臣術六 下一卷▶
臣術六
《尚書大傳》 孔子曰:「文王得四臣,丘亦得四友焉。自吾得回也,門人加親,是非胥附邪!自吾得賜也,遠方之士日至,是非奔輳邪!自吾得師也,前有輝,後有光,是非先後邪!自吾得由也,惡言不至於門,是非禦侮邪!文王有四臣以免虎口,丘亦有四友以禦侮。」
《韓詩外傳》五 孔子侍坐於季孫,季孫之宰通曰:「君使人假馬,其與之乎?」孔子曰:「吾聞君取於臣,謂之取,不曰假。」季孫悟,告宰通曰:「今以往,君有取謂之取,無曰假。」
《韓詩外傳》七 孔子曰:「昔者,周公事文王,行無專製,事無由己,身若不勝衣,言若不出口,有奉持於前,洞洞焉若將失之,可謂子矣。武王崩,成王幼,周公承文武之業,履天子之位,聽天子之政,征夷狄之亂,誅管、蔡之罪,抱成王而朝諸侯,誅賞製斷,無所顧問,威動天地,振恐海內,可謂能武矣。成王壯,周公致政,北面而事之,請然後行,無伐矜之色,可謂臣矣。故一人之身,能三變者,所以應時也。」
《韓詩外傳》七 子貢問大臣,子曰:「齊有鮑叔,鄭有子皮。」子貢曰:「否。齊有管仲,鄭有東裏子產。」孔子曰:「產,薦也。」子貢曰:「然則薦賢賢於賢?」曰:「知賢,智也;推賢,仁也;引賢,義也。有此三者,又何加焉!」
《說苑·臣術》 子貢問孔子曰:「今之人臣,孰為賢?」孔子曰:「吾未識也。往者齊有鮑叔,鄭有子皮,賢者也。」子貢曰:然則齊無管仲、鄭無子產乎?」子曰:「賜,汝徒知其一不知其二。汝聞進賢為賢邪?用力為賢邪?」子貢曰:「進賢為賢。」子曰:「然吾聞鮑叔之進管仲也,聞子皮之進子產也,未聞管仲、子產有所進也。」
《劉子·薦賢》 昔,子貢問於孔子曰:「誰為大賢?」子曰:「齊有鮑叔、鄭有子皮。」子貢曰:「齊無管仲、鄭無子產乎?」子曰:「吾聞進賢為賢,非賢為不肖,鮑叔薦管仲,子皮薦子產,未聞二子有所舉也。」
《晏子春秋·諫下》 晏子使於魯,比其反也,景公使國人起大台之役,歲寒不已,凍餒之者鄉有焉,國人望晏子。晏子至,已復事,公乃坐,飲酒樂。晏子曰:「君若賜臣,臣請歌之。」歌曰:「庶民之言曰:『凍水洗我,若之何!太上靡散我,若之何!』」歌終,喟然歎而流涕。公就止之曰:「夫子曷為至此?殆為大台之役夫!寡人將速罷之。」晏子再拜。出而不言,遂如大台,執樸鞭其不務者,曰:「吾細人也,皆有蓋廬,以辟燥濕,君為一台而不速成,何為?」國人皆曰:「晏子助天為虐。」晏子歸,未至,而君出令趣罷役,車馳而人趨。仲尼聞之,喟然歎曰:「古之善為人臣者,聲名歸之君,禍災歸之身,入則切磋其君之不善,出則高譽其君之德義,是以雖事惰君,能使垂衣裳,朝諸侯,不敢伐其功。當此道者,其晏子是邪!」
《晏子春秋·問下》 梁丘據問晏子曰:「子事三君,君不同心,而子俱順焉,仁人固多心乎?」晏子對曰:「嬰聞之,順愛不懈,可以使百姓,強暴不忠,不可以使一人。一心可以事百君,三心不可以事一君。」仲尼聞之曰:「小子識之!晏子以一心事百君者也。」
《晏子春秋·雜上》 晏子使魯,仲尼使門弟子往觀。子貢反,報曰:「孰謂晏子習於禮乎?夫禮曰:『登階不曆,堂上不趨,授玉不跪。』今晏子皆反此,孰謂晏子習於禮者?」晏子既已有事於魯君,退見仲尼,仲尼曰:「夫禮,登階不曆,堂上不趨,授玉不跪。夫子反此乎?」晏子曰:「嬰聞兩楹之間,君臣有位焉,君行其一,臣行其二。君之來速,是以登階曆堂上趨以及位也。君授玉卑,故跪以下之。且吾聞之,大者不逾閑,小者出入可也。」晏子出,仲尼送之以賓客之禮,不計之義,維晏子為能行之。
《韓詩外傳》四 晏子聘魯,上堂則趨,授玉則跪。子貢怪之,問孔子曰:「晏子知禮乎?今者晏子來聘魯,上堂則趨,授玉則跪,何也?」孔子曰:「其有方矣,待其見我,我將問焉。」俄而晏子至,孔子問之,晏子對曰:「夫上堂之禮,君行一,臣行二。今君行疾,臣敢不趨乎?今君之授幣也,卑臣敢不跪乎?」孔子曰:「善。禮中又有禮。賜,寡使也,何足以識禮也!《詩》曰『禮儀卒度,笑語卒獲』。」晏子之謂也。
《晏子春秋·外篇上》 仲尼曰:「靈公汙,晏子事之以整齊;莊公壯,晏子事之以宣武;景公奢,晏子事之以恭儉。君子也!相三君而善不通下,晏子細人也。」晏子聞之,見仲尼曰:「嬰聞君子有譏於嬰,是以來見。如嬰者,豈能以道食人者哉!嬰之宗族待嬰而祀其先人者數百家,與齊國之間士待嬰而舉火者數百家,臣為此仕者也。如臣者,豈能以道食人者哉!」晏子出,仲尼送之以賓客之禮,再拜其辱。反,命門弟子曰:「救民之姓而不誇,行補三君而不有,晏子果君子也。」
《長短經·懼誡》引《屍子》 昔周公反政,孔子非之曰:「周公其不聖乎!以天下讓,不為兆人也。」
《三國志·魏文帝紀》注許芝奏引《春秋大傳》 周公何以不之魯?蓋以為雖有繼體守文之君,不害聖人受命而王。」周公反政,屍子以為孔子非之,以為周公不聖,不為兆民也。
《三國志·魏文帝紀》注輔國將軍等奏 孔子曰:「周公其為不聖乎?以天下讓。是天地日月,輕去萬物也。」
《韓非子·外儲說右下》 衛君入朝於周,周行人問其號,對曰:「諸侯辟疆。」周行人卻之曰:「諸侯不得與天子同號。」衛君乃自更曰:「諸侯毀。」而後內之。仲尼聞之曰:「遠哉禁逼!虛名不以借人,況實事乎!」
《韓非子·難一》 襄子圍於晉陽中,出圍,賞有功者五人,高赫為賞首。張孟談曰:「晉陽之事,赫無大功,今為賞首,何也?」襄子曰:「晉陽之事,寡人國家危、社稷殆矣。吾群臣無有不驕侮之意者,惟赫子不失君臣之禮,是以先之。」仲尼聞之曰:「善賞哉!襄子賞一人,而天下為人臣者不敢失禮矣。」
《呂氏春秋·孝行覽·義賞》 趙襄子出圍,賞有功者五人,高赫為首。張孟談曰:「晉陽之中,赫無大功,賞而為首,何也?」襄子曰:「寡人之國危、社稷殆,身在憂約之中,與寡人交而不失君臣之禮者,惟赫。吾是以先之。」仲尼聞之曰:「襄子可謂善賞矣!賞一人,而天下之為人臣莫敢失禮。」
《說苑·復恩》 趙襄子見圍於晉陽,罷圍,賞有功之臣五人,高赫無功而受上賞,五人皆怒。張孟談謂襄子曰:「晉陽之中,赫無大功,今與之上賞,何也?」襄子曰:「吾在拘厄之中,不失臣主之禮,唯赫也。子雖有功,皆驕。寡人與赫上賞,不亦可乎?」仲尼聞之曰:「趙襄子可謂善賞士乎!賞一人,而天下之人臣莫敢失君臣之禮矣。」
《呂氏春秋·孟春紀·去私》 晉平公問於祁黃羊曰:「南陽無令,其誰可而為之?」祁黃羊對曰:「解狐可。」平公曰:「解狐非子之仇邪?」對曰:「君問可,非問臣之仇也。」平公曰:「善。」遂用之,國人稱善焉。居有間,平公又問祁黃羊曰:「國無尉,其誰可而為之?」對曰:「午可。」平公曰:「午非子之子邪?」對曰:「君問可,非問臣之子也。」平公曰:「善。」又遂用之,國人稱善焉。孔子聞之曰:「善哉!祁黃羊之論也。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子,祁黃羊可謂公矣!」
《呂氏春秋·不苟論》 武王至殷郊,係墮。五人禦於前,莫肯之為,曰:「吾所以事君者,非係也。」武王左釋白羽,右釋黃鉞,勉而自為係。孔子聞之曰:「此五人者,之所以為王者佐也,不肖主之所弗安也。」故天子有不勝細民者,天下有不勝千乘者。
《呂氏春秋·士容論·務大》 孔子曰:「燕爵爭善處於一屋之下,母子相哺也,區區焉相樂也,自以為安矣。灶突決,上棟焚,燕爵顏色不變,是何也?不知禍之將及之也,不亦愚乎!為人臣而免於燕爵之智者,寡矣!」
《鹽鐵論·通有》 昔孫叔敖相楚,妻不衣帛,馬不秣粟。孔子曰:「不可。大儉極下,此蟋蟀所為作也。」
《鹽鐵論·褒賢》 季孟之權,三桓之富,不可及也。孔子為之曰:「微為人臣,權均於君、富侔於國者,亡!」
《說苑·臣術》 簡子有臣尹綽、赦厥,簡子曰:「厥愛我,諫我必不於眾人中;綽也,不愛我,諫我必於眾人中。」尹綽曰:「厥也,愛君之醜,而不愛君之過也;臣愛君之過,而不愛君之醜。」孔子曰:「君子哉尹綽!而訾不譽也。」
《說苑·復恩》 孔子曰:「北方有獸,其名曰蹷,前足鼠,後足兔。是獸也,甚矣其愛蛩蛩、巨虛也,食得甘草,必齧以遺蛩蛩、巨虛,蛩蛩、巨虛見人將來,必負蹶以走。蹶非性之愛蛩蛩、巨虛也,為其假足之故也;二獸者,亦非性之愛蹷也,為其得甘草而遺之故也。夫禽獸昆蟲,猶知比假而相有報也,況於士君子之欲興名利於天下者乎?」
《說苑·尊賢》 介子推行年十五而相荊,仲尼聞之,使人往視,還,曰:「廊下有二十五俊士,堂上有二十五老人。」仲尼曰:「合二十五人之智,智於湯武;並二十五人之力,力於彭祖。以治天下,其固免矣!」
《說苑·尊賢》 孔子閑居,喟然而歎曰:「銅鞮伯華而無死,天下其有定矣!」子路曰:「願聞其為人也何若?」孔子曰:「其幼也,敏而好學;其壯也,有勇而不屈;其老也,有道而能以下人。」子路曰:「其幼也,敏而好學,則可;其壯也,有勇而不屈,則可;夫有道又誰下哉?」孔子曰:「由不知也。吾聞之,以眾攻寡,而無不消也;以貴下賤,無不得也。昔在周公旦,製天下之政,而下士七十人,豈無道哉?欲得士之故也。夫有道而能下於天下之士,君子乎哉!」
《說苑·正諫》 諫有五:一曰正諫,二曰降諫,三曰忠諫,四曰戇諫,五曰諷諫。孔子曰:「吾從其諷諫矣乎!」夫不諫則危君,固諫則危身,與其危君,寧危身,危身而終不用,則諫亦無功矣。智者度君權時,調其緩急,而處其宜,上不敢危君,下不以危身。故在國而國不危,在身而身不殆。
《白虎通·諫諍》 孔子曰:「諫有五,吾從諷之諫。事君,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去而不訕,諫而不露。」
《說苑·正諫》 楚昭王欲之荊台遊,司馬子綦進諫曰:「荊台之遊,左洞庭之波,右彭蠡之水,南望獵山,下臨方淮,其樂使人遺老而忘死,人君遊者,盡以亡其國。願大王勿往遊焉。」王曰:「荊台乃吾地也,有地而遊之,子何為絕我遊乎?」怒而擊之。於是令尹子西駕安車四馬,徑於殿下,曰:「今日荊台之遊,不可不觀也。」王登車而拊其背曰:「荊台之遊,與子共樂之矣。」步馬十里,引轡而止,曰:「臣不敢下車,願得有道,大王肯聽之乎?」王曰:「第言之。」令尹子西曰:「臣聞之,為人臣而忠其君者,爵祿不足以賞也;為人臣而諛其君者,刑罰不足以誅也。若司馬子綦者,忠臣也;若臣者,諛臣也。願大王殺臣之軀,罰臣之家,而祿司馬子綦。」王曰:「若我能止聽,公子獨能禁我遊耳。後世遊之,無有極時,奈何?」令尹子西曰:「欲禁後世易耳,願大王山陵崩阤,為陵於荊台,未嘗有持鍾鼓管弦之樂而遊於父之墓上者也。」於是王還車,卒不遊荊台,令罷先置。孔子從魯聞之,曰:「美哉令尹子西!諫之於十里之前,而權之於百世之後者也。」
《說苑·雜言》 齊高廷問於孔子曰:「廷不曠山,不直地,衣蓑,提執,精氣以問事君之道,願夫子告之。」孔子曰:「貞以幹之,敬以輔之,待人無倦,見君子則舉之,見小人則退之,去爾惡心,而忠與之,敏其行,修其禮,千里之外,親如兄弟。若行不敏,禮不合,對門不通矣。」
《抱樸子·外篇·逸民》 昔顏回死,魯定公將躬吊焉,使人訪仲尼。仲尼曰:「凡在邦內,皆臣也。」定公乃升,自東階,行君禮焉。
《長短經·臣術》 子貢曰:「陳靈公君臣宣淫於朝,泄冶諫而殺之,是與比干同也,可謂仁乎?」子曰:「比干於紂,親則叔父,官則少師,忠款之心,在於存宗廟而已。故以必死爭之,冀身死之後,而紂悔悟,其本情在乎仁也。泄冶位為下大夫,無骨肉之親,懷寵不去。以區區之一身,欲正一國之淫昏,死而無益,可謂懷矣。《詩》云:『民之多僻,無自立辟。』其泄冶之謂乎!」
卷八 交道七 下一卷▶
交道七
《韓詩外傳》九 孔子出遊少原之野,有婦人中澤而哭,其音甚哀。孔子怪之,使弟子問焉,曰:「夫人何哭之哀?」婦人對曰:「向者,刈蓍薪亡吾蓍簪,吾是以哀也。」弟子曰:「刈蓍薪而亡蓍簪,有何悲焉?」婦人曰:「非傷亡簪也,蓋不忘故也。」
《韓詩外傳》九 子路曰:「人善我,我亦善之;人不善我,我不善之。」子貢曰:「人善我,我亦善之;人不善我,我則引之進退而已耳。」顏回曰:「人善我,我亦善之;人不善我,我亦善之。」三子所持各異,問於夫子,夫子曰:「由之所言,蠻貊之言也;賜之所言,朋友之言也;回之所言,親屬之言也。」
《韓詩外傳》十 顏淵問於孔子曰:「淵願貧如富,賤如貴,無勇而威,與士交通,終身無患難,亦且可乎?」孔子曰:「善哉回也!夫貧而如富,其知足而無欲也;賤而如貴,其讓而有禮也;無勇而威,其恭敬而不失於人也;終身無患難,其擇言而出之也。若回者,其至乎!雖上古聖人,亦如此而已。」
《荀子·王霸》 孔子曰:「審吾所以適人,適人之所以來我也。」
《荀子·堯問》 子貢問於孔子曰:「賜為人下而未知也。」孔子曰:「為人下者,其猶土也!深抇之而得甘泉焉,樹之而五穀蕃焉,草木殖焉,禽獸育焉,生則立焉,死則入焉,多其功而不息。為人下者,其猶土也。」
《韓詩外傳》七 孔子閑居,子貢侍坐,請問「為人下之道,奈何?」孔子曰:「善哉!爾之問也。為人下,其猶土乎!」子貢未達。孔子曰:「夫土者,掘之得甘泉焉,樹之得五穀焉,草木植焉,鳥獸魚鱉遂焉,生則立焉,死則入焉,多功不言,賞世不絕,故曰能為下者,其惟土乎!」子貢曰:「賜雖不敏,請事斯語。」
《說苑·臣術》 子貢問孔子曰:「賜為人下,而未知所以為人下之道也。」孔子曰:「為人下者,其猶土乎!種之則五穀生焉,掘之則甘泉出焉,草木植焉,禽獸育焉,生人立焉,死人入焉,多其功而不言。為人下者,其猶土乎!」
《群書治要》《屍子·明堂》 孔子曰:「大哉河海乎!下之也。夫河下天下之川,故廣;人下天下之士,故大。」
《群書治要》《屍子·處道》 仲尼曰:「得之身者得之民,失之身者失之民,不出於戶而知天下,不下其堂而治四方。知反之於己者也。」
《說苑·敬慎》 孔子見羅者,其所得者皆黃口也。孔子曰:「黃口盡得,大爵獨不得,何也?」羅者對曰:「黃口從大爵者不得,大爵從黃口者可得。」孔子顧謂弟子曰:「君子慎所從,不得其人則有羅網之患。」
《說苑·雜言》 曾子曰:「吾聞夫子之三言,未之能行也。夫子見人之一善而忘其百非,是夫子之易事也;夫子見人有善若己有之,是夫子之不爭也;聞善必躬親行之,然後道之,是夫子之能勞也。夫子之能勞也,夫子之不爭也,夫子之易事也,吾學夫子之三言而未能行。」
《說苑·雜言》 孔子將行,無蓋。弟子曰:「子夏有蓋,可以行。」孔子曰:「商之為人也,甚短於財。吾聞與人交者,推其長者,違其短者,故能久長矣。」
《說苑·雜言》 子路行,辭於仲尼曰:「敢問新交取親若何?言寡可行若何?長為善士而無犯若何?」仲尼曰:「新交取親,其忠乎;言寡可行,其信乎;長為善士而無犯,其禮乎。」
《說苑·雜言》 孔子曰:「以富貴為人下者,何人不與?以富貴敬愛人者,何人不親?眾言不逆,可謂知言矣;眾向之,可謂知時矣。」
《說苑·雜言》 孔子曰:「夫富而能富人者,欲貧而不可得也;貴而能貴人者,欲賤而不可得也;達而能達人者,欲窮而不可得也。」
《說苑·雜言》 仲尼曰:「非其地而樹之,不生也;非其人而語之,弗聽也。得其人,如聚沙而雨之;非其人,如聚聾而鼓之。」
《說苑·雜言》 孔子曰:「船非水不可行,水入船中,則其沒也。」故曰君子不可不嚴也,小人不可不閉也。
《說苑·雜言》 孔子曰:「依賢固不困,依富固不窮。馬趼折而複行者何?以輔足眾也。」
《說苑·雜言》 孔子曰:「不知其子,視其所友;不知其君,視其所使。」又曰:「與善人居,如入蘭芷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則與之化矣;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
《中論·貴驗》 孔子曰:「居而得賢友,福之次也。」
卷九 論人八 下一卷▶
論人八
《繹史》九十五引《尚書大傳》 東郭子思問於子貢,曰:「夫子之門,何其雜也?」子貢曰:「夫隱栝之旁多枉木,良醫之門多疾人,砥礪之旁多頑鈍。」夫子聞之,曰:「修道以俟天下,來者不止,是以雜也。」
《說苑·雜言》 東郭子惠問於子貢,曰:「夫子之門,何其雜也?」子貢曰:「夫隱栝之旁多枉木,良醫之門多疾人,砥礪之旁多頑鈍。夫子修道以俟天下,來者不止,是以雜也。」
《毛詩·巷伯傳》 昔者,顏叔子獨處於室,鄰之釐婦又獨處於室,夜暴風雨至而室壞。婦人趨而至,顏叔子納之,而使執燭,放乎旦而蒸盡,縮屋而繼之。自以為辟嫌之不審矣。若其審者,宜若魯人然。魯人有男子獨處於室,鄰之釐婦又獨處於室,夜暴風雨至而室壞。婦人趨而托之,男子閉戶而不納。婦人自牖與之言曰:「子何為不納我乎?」男子曰:「吾聞之也,男子不六十不閑居。今子幼,吾亦幼,不可以納子。」婦人曰:「子何不若柳下惠然?嫗不逮門之女,國人不稱其亂。」男子曰:「柳下惠固可,吾固不可,吾將以吾不可學柳下惠之可。」孔子曰:「欲學柳下惠者,未有似於是者也。」
《韓詩外傳》一 荊伐陳,陳西門壞,因其降民使修之,孔子過而不式。子貢執轡而問曰:「禮,過三人則下,二人則式。今陳之修門者眾矣,夫子不為式,何也?」孔子曰:「國亡而弗知,不智也;知而不爭,非忠也;亡而不死,非勇也。修門者雖眾,不能行一於此,吾故弗式也。」
《說苑·立節》 楚伐陳,陳西門燔,因使其降民修之。孔子過之,不軾。子路曰:「禮,過三人則下車,過二人則軾。今陳修門者人數眾矣,夫子何為不軾?」孔子曰:「丘聞之,國亡而不知,不智;知而不爭,不忠;忠而不死,不廉。今陳修門者,不行一於此,丘故不為軾也。」
《韓詩外傳》二 子路與巫馬期薪於韞丘之下,陳之富人有處師氏者,脂車百乘,觴於韞丘之上。子路與巫馬期曰:「使子無忘子之所知,亦無進子之所能,得此富,終身無複見夫子,子為之乎?」巫馬期喟然仰天而歎,騑然投鐮於地,曰:「吾嚐聞之夫子:『勇士不忘喪其元,誌士仁人不忘在溝壑。』子不知予與?試予與?意者其誌與?」子路心慚,故負薪先歸。孔子曰:「由,來!何為偕出而先返也?」子路曰:「向也由與巫馬期薪於韞丘之下,陳之富人有處師氏者,脂車百乘,觴於韞丘之上。由謂巫馬期曰:『使子無忘子之所知,亦無進子之所能,得此富,終身無複見夫子,子為之乎?』巫馬期喟然仰天而歎,騑然投鐮於地,曰:『吾嚐聞之夫子,勇士不忘喪其元,誌士仁人不忘在溝壑。子不知予與?試予與?意者其誌與?』由也心慚,故先負薪歸。」孔子援琴而彈。《詩》曰:「肅肅鴇羽,集於苞栩。王事靡盬,不能藝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蒼天,曷其有所!」予道不行邪?使汝願者。
《韓詩外傳》二 孔子曰:「士有五:有勢尊貴者,有家富厚者,有資勇悍者,有心智惠者,有貌美好者。勢尊貴者,不以愛民行義理,而反以暴敖。家富厚者,不以振窮救不足,而反以侈靡無度。資勇悍者,不以衛上攻戰,而反以侵陵私鬥。心智惠者,不以端計數,而反以事奸飾詐。貌美好者,不以統朝蒞民,而反以蠱奸從欲。此五者,所謂士失其美質者也。」
《韓詩外傳》三 舜生於諸馮,遷於負夏,卒於鳴條,東夷之人也;文王生於岐周,卒於畢郢,西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也,千有餘裏,世之相後也,千有餘歲,然得誌行乎中國,若合符節。孔子曰:「先聖後聖,其揆一也。」
《韓詩外傳》四 孔子見客。客去,顏淵曰:「客仁也?」孔子曰:「恨兮其心,顙兮其口,仁則吾不知也,言之所聚也。」顏淵蹙然變色,曰:「良玉度尺,雖有十仞之土,不能掩其光;良珠度寸,雖有百仞之水,不能掩其瑩。夫形體也色心也,閔閔乎其薄也。苟有溫良在中,則眉睫著之矣。瑕疵在中,則眉睫不能匿之。」詩曰:「鼓鍾於宮,聲聞於外。」
《禦覽》五百十引《高士傳》 客有候孔子者,顏淵問曰:「客何人也?」孔子曰:「宵兮法兮,吾不測也。夫良玉徑尺,雖十仞之土不能掩其光;明珠徑寸,雖有函丈之石不能戢其曜。苟縕矣,自厚容止可知矣。」
《韓詩外傳》七 孔子遊於景山之上,子路、子貢、顏淵從。孔子曰:「君子登高必賦。小子願者,何言其願。丘將啟汝。」子路曰:「由願奮長戟,蕩三軍,乳虎在後,仇敵在前,蠡躍蛟奮,進救兩國之患。」孔子曰:「勇士哉!」子貢曰:「兩國構難,壯士列陳,塵埃張天,賜不持一尺之兵,一斗之糧,解兩國之難。用賜者存,不用賜者亡。」孔子曰:「辯士哉!」顏回不願。孔子曰:「回,何不願?」顏淵曰:「二子已願,故不敢願。」孔子曰:「不同,意各有事焉。回其願,丘將啟汝。」顏淵曰:「願得小國而相之。主以道製,臣以德化,君臣同心,外內相應。列國諸侯,莫不從義向風,壯者趨而進,老者扶而至。教行乎百姓,德施乎四蠻,莫不釋兵,輻輳乎四門。天下鹹獲永寧,蝖飛蠕動,各樂其性進賢使能,各任其事。於是君綏於上,臣和於下,垂拱無為,動作中道,從容得禮。言仁義者賞,言戰鬥者死。則由何進而救,賜何難之解?」孔子曰:「聖士哉!大人出,小人匿;聖者起,賢者伏。回與執政,則由、賜焉施其能哉!」
《韓詩外傳》九 孔子與子貢、子路、顏淵遊於戎山之上。孔子喟然歎曰:「二三子各言爾誌,予將覽焉。由爾何如?」對曰:「得白羽如月,赤羽如日,擊鍾鼓者,上聞於天,下槊於地,使將而攻之,惟由為能。」孔子曰:「勇士哉!賜爾何如?」對曰:「得素衣縞冠,使於兩國之間,不持尺寸之兵,升鬥之糧,使兩國相親如弟兄。」孔子曰:「辯士哉!回爾何如?」對曰:「鮑魚不與蘭茝同笥而藏,桀紂不與堯舜同時而治。二子已言,回何言哉?」孔子曰:「回有鄙之心。」顏淵曰:「願得明王聖主為之相,使城郭不治,溝池不鑿,陰陽和調,家給人足,鑄庫兵以為農器。」孔子曰:「大士哉!由來,區區汝何攻?賜來,便便汝何使?願得之冠為子宰焉。」
《說苑·指武》 孔子北遊,東上農山,子路、子貢、顏淵從焉。孔子喟然歎曰:「登高望下,使人心悲。二三子者,各言爾誌,丘將聽之。」子路曰:「願得白羽若月,赤羽若日,鍾鼓之音,上聞乎天,旌旗翩翻,下蟠於地,由且舉兵而擊之,必也攘地千里,獨由能耳。使夫二子為我從焉。」孔子曰:「勇哉士乎!憤憤者乎!」子貢曰:「賜也願齊、楚合戰於莽洋之野,兩壘相當,旌旗相望,塵埃相接,接戰構兵。賜願著縞衣白冠,陳說白刃之間,解兩國之患,獨賜能耳。使夫二子者為我從焉。」孔子曰:「辯哉士乎!仙仙者乎!」顏淵獨不言,孔子曰:「回,來,若獨何不願乎?」顏淵曰:「文武之事,二子已言之,回何敢與焉!」孔子曰:「若鄙心不與焉,第言之。」顏淵曰:「回聞鮑魚、蘭芷,不同篋而藏,堯、舜、桀、紂,不同國而治。二子之言,與回言異。回願得明王聖主而相之,使城郭不修,溝池不越,鍛劍戟以為農器,使天下千歲無戰鬥之患。如此,則由何憤憤而擊,賜又何仙仙而使乎?」孔子曰:「美哉德乎!姚姚者乎!」子路舉手問曰:「願聞夫子之意。」孔子曰:「吾所願者,顏氏之計。吾願負衣冠而從顏氏子也。」
《大戴禮·哀公問五義》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吾欲論吾國之士,與之為政,何如者取之?」孔子對曰:「生乎今之世,誌古之道,居今之俗,服古之服,舍此而為非者,不亦鮮乎!」哀公曰:「然則今夫章甫、句屨、紳帶而縉笏者,此皆賢乎?」孔子曰:「否,不必然。今夫端衣元裳冕而乘路者,誌不在於食葷;斬衰蕑屨杖而歠粥者,誌不在於飲食。故生乎今之世,誌古之道,居今之俗,服古之服,舍此而為非者,雖有,不亦鮮乎!」哀公曰:「善。何如則可謂庸人矣?」孔子對曰:「所謂庸人者,口不能道善言,而誌不邑邑;不能選賢人善士而托其身焉,以為已憂;動行不知所務,止力不知所定,日選於物,不知所貴;從物而流,不知所歸;五鑿為政,心從而壞。若此,則可謂庸人矣。」哀公曰:「善。何如則可謂士矣?」孔子對曰:「所謂士者,雖不能盡道術,必有所由焉;雖不能盡善盡美,必有所處焉。是故知不務多,而務審其所知;行不務多,而務審其所由;言不務多,而務審其所謂。知既知之,行既由之,言既順之,若夫性命肌膚之不可易也。富貴不足以益,貧賤不足以損。若此,則可謂士矣。」哀公曰:「善。何如則可謂君子矣?」孔子對曰:「所謂君子者,躬行忠信,其心不買,仁義在己,而不害不誌,聞誌廣博,而色不伐,思慮明達而辭不爭。君子猶然如將可及也,而不可及也。如此,可謂君子矣。」哀公曰:「善。敢問何如可謂賢人矣?」孔子對曰:「所謂賢人者,好惡與民同情,取舍與民同統,行中矩繩而不傷於本,言足法於天下而不害於其身,躬為匹夫而願富,貴為諸侯而無財。如此,則可謂賢人矣。」哀公曰:「善。敢問何如可謂聖人矣?」孔子對曰:「所謂聖人者,知通乎大道,應變而不窮,能測萬物之情性者也。大道者,所以變化而凝成萬物者也;情性也者,所以理然不然取舍者也。故其事大,配乎天地,參乎日月,雜於雲霓,總要萬物,穆穆純純,其莫之能循,若天之司,莫之能職,百姓淡然不知其善。若此,則可謂聖人矣。」哀公曰:「善。」孔子出,哀公送之。
《荀子·哀公》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吾欲論吾國之士,與之治國,敢問何如之邪?」孔子對曰:「生今之世,誌古之道,居今之俗,服古之服,舍此而為非者,不亦鮮乎!」哀公曰:「然則夫章甫、絇屨、紳而搢笏者,此賢乎?」孔子對曰:「不必然。夫端衣元裳才而乘路者,誌不在於食葷;斬衰菅屨杖而啜粥者,誌不在於酒肉。生今之世,誌古之道,居今之俗,服古之服,舍此而為非者,雖有,不亦鮮乎!」哀公曰:「善!」孔子曰:「人有五儀:有庸人,有士,有君子,有賢人,有大聖。」哀公曰:「敢問何如斯可謂庸人矣?」孔子對曰:「所謂庸人者,口不能道善言,心不知色色;不知選賢人善士托其身焉以為己憂,勤行不知所務,止交不知所定;日選擇於物,不知所貴;從物如流,不知所歸;五鑿為正,心從而壞。如此,則可謂庸人矣。」哀公曰:「善!敢問何如斯可謂士矣?」孔子對曰:「所謂士者,雖不能盡道術,必有率也,雖不能遍美善,必有處也。是故知不務多,務審其所知;言不務多,務審其所謂;行不務多,務審其所由。故知既已知之矣,言既已謂之矣,行既已由之矣,則若性命肌膚之不可易也。故富貴不足以益也,卑賤不足以損也。如此,則可謂士矣。」哀公曰:「善!敢問何如斯可謂君子矣?」孔子對曰:「所謂君子者,言忠信而心不德,仁義在身而色不伐,思慮明通而辭不爭,故猶然如將可及者,君子也。」哀公曰:「善!敢問何如斯可謂賢人矣?」孔子對曰:「所謂賢人者,行中規繩而不傷於本,言足法於天下而不傷於身,富有天下而無怨財,布施天下而不病貧。如此,則可謂賢人矣。」哀公曰:「善!敢問何如斯可謂大聖矣?」孔子對曰:「所謂大聖者,知通乎大道,應變而不窮,辨乎萬物之情性者也。大道者,所以變化遂成萬物也;情性者,所以理然不、取舍也。是故其事大辨乎天地,明察乎日月,總要萬物於風雨,繆繆肫肫,其事不可循,若天之嗣,其事不可識,百姓淺然不識其鄰。若此,則可謂大聖矣。」哀公曰:「善!」
《大戴禮·衛將軍文子》 衛將軍文子問於子貢曰:「吾聞夫子之施教也,先以《詩》,世道者孝悌,說之以義而觀諸體,成之以文德。蓋受教者七十有餘人,聞之孰為賢也?」子貢對,辭以不知。文子曰:「吾子學焉,何謂不知也?」子貢對曰:「賢人無妄,知賢則難。故君子曰:智莫難於知人。此以難也。」文子曰:「若夫知賢,人莫不難。吾子親遊焉,是敢問也。」子貢對曰:「夫子之門人,蓋三就焉。賜有逮及焉,有未及焉,不得辯知也。」文子曰:「吾子之所及,請問其行也。」子貢對曰:「夙興夜寐,諷誦崇禮,行不貳過,稱言不苟,是顏淵之行也。孔子說之以《詩》,《詩》雲:『媚茲一人,應侯順德。永言孝思,孝思惟則。』故國一逢有德之君,世受顯命,不失厥名,以禦於天子以申之。在貧如客,使其臣如藉,不遷怒,不探怨,不錄舊罪,是冉雍之行也。孔子曰:『有士君子,有眾使也,有刑用也,然後怒,匹夫之怒,惟以亡其身。』《詩》雲『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以告之。不畏強禦,不侮矜寡,其言曰性,都其富哉,任其戎,是仲由之行也。夫子未知以文也,《詩》雲『受小共大共,為下國恂蒙,何天之寵,傅奏其勇』。夫強乎武哉,文不勝其質,恭老恤孤,不忘賓旅,好學省物而不勤,是冉求之行也。孔子因而語之曰:『好學則智,恤孤則惠,恭老則近禮,克篤恭以天下,其稱之也,宜為國老。』誌通而好禮,擯相兩君之事,篤雅其有禮節也,是公西赤之行也。孔子曰:『禮儀三百,可勉能也,威儀三千,則難也。』公西赤問曰:『何謂也?』孔子曰:『貌以擯禮,禮以擯辭,是之謂也。主人聞之以成。』孔子之語人也,曰:『當賓客之事則通矣。』謂門人曰:『二三子欲學賓客之禮者,於赤也。』滿而不滿,實如虛,通之如不及,先生難之,不學其貌,竟其德,敦其言,於人也,無所不信,其橋大人也常以皓皓,是以眉壽,是曾參之行也。孔子曰:『孝,德之始也;弟,德之序也;信,德之厚也;忠,德之正也。參也,中夫四德者矣哉!』以此稱之也。業功不伐,貴位不善,不侮可侮,不佚可佚,不敖無告,是顓孫之行也。孔子言之曰:『其不伐,則猶可能也,其不弊百姓者,則仁也。』《詩》雲:『愷悌君子,民之父母。』夫子以其仁為大也。學以深,厲以斷,送迎必敬,上友下交,銀手如斷,是卜商之行也。孔子曰:『《詩》雲:式夷式己,無小人殆。而商也,其可謂不險也。』貴之不喜,賤之不怒,苟於民利矣,廉於其事上也,以佐其下,是澹台滅明之行也。孔子曰:『獨貴獨富,君子恥之,夫也中之矣。』先成其慮,及事而用之,是故不忘,是言偃之行也。孔子曰:『欲能則學,欲知則問,欲善則訊,欲給則豫。當是如偃也得之矣。』獨居思仁,公言言義,其聞之《詩》也,一日三複白圭之玷,是南宮縚之行也。夫子信其仁,以為異姓。自見孔子,入戶未嚐越屨,往來過人不履影,開蟄不殺,方長不折,執親之喪,未嚐見齒,是高柴之行也。孔子曰:『高柴執親之喪,則難能也;開蟄不殺,則天道也;方長不折,則恕也。恕則仁也。湯恭以恕,是以日躋也。』此賜之所親睹也。吾子有命而訊,賜則不足以知賢。」文子曰:「吾聞之也,國有道則賢人興焉,中人用焉,百姓歸焉。若吾子之語審茂,則一諸侯之相也,亦未逢明君也。」
子貢既與衛將軍文子言,適魯,見孔子曰:「衛將軍問二三子之行於賜也,不一而三,賜也辭不獲命,以所見者對矣,未知中否,請嚐以告。」孔子曰:「言之。」子貢以其質告。孔子既聞之,笑曰:「賜,汝偉為知人。賜!」子貢對曰:「賜也焉能知人,此賜之所親睹也。」孔子曰:「是汝所親也。吾語女,耳之所未聞,目之所未見,思之所未至,智之所未及者乎?」子貢曰:「賜得,則願聞之也。」孔子曰:「不克不忌,不念舊惡,蓋伯夷、叔齊之行也。晉平公問於祁傒曰:『羊舌大夫,晉國之良大夫也,其行如何?』祁傒對,辭曰:『不知也。』公曰:『吾聞女少長乎其所,女其閹知之。』祁傒對曰:『其幼也恭而遜,恥而不使其過宿也。其為侯大夫也悉善,而謙其端也。其為公車尉也信,而好直其功也。至於其為和容也,溫良而好禮,博聞而時出其誌也。』公曰:『向者問女,女何曰弗知也?』祁傒對曰:『每位改變,未知所止,是以不知。』蓋羊舌大夫之行也。畏天而敬人,服義而行信,孝乎父而恭於兄,好從善而鎙往,蓋趙文子之行也。其事君也,不敢愛其死,然亦不忘其身謀其身,不遺其友,君陳則進,不陳則行而退,蓋隨武子之行也。其為人之淵泉也,多聞而難誕也,不內辭,足以沒世,國家有道,其言足以生,國家無道,其默足以容,蓋桐提伯華之行也。外寬而內直,自設於隱栝之中,直己而不直於人,以善存,亡汲汲,蓋蘧伯玉之行也。孝子慈幼,允德稟義,約貨去怨,蓋柳下惠之行也。其言曰:『君雖不諒於臣,臣不可以不量於君。』是故君擇臣而使之,臣擇君而事之,有道順君,無道橫命,晏平仲之行也。德恭而行信,終日言,不在尤之內,在尤之外,貧而樂也,蓋老萊子之行也。易行以俟天命,居下位而不援其上,觀於四方也,不忘其親,苟思其親,不盡其樂,以不能學為己終身之憂,蓋介山子推之行也。」
《群書治要》《屍子·勸學》 孔子曰:「自娛於隱栝之中,直己而不直人,以善廢而不邑邑,蘧伯玉之行也。」
《穀梁》成五年傳 梁山崩,壅遏河三日不流。晉君召伯尊而問焉,伯尊來,遇輦者。輦者不辟,使車右下而鞭之。輦者曰:「所以鞭我者,其取道遠矣!」伯尊下車而問焉,曰:「子有聞乎?」對曰:「梁山崩,壅遏河三日不流。」伯尊曰:「君為此召我也,為之奈何?」輦者曰:「天有山,天崩之,天有河,天壅之。雖召伯尊,如之何?」伯尊由忠問焉,輦者曰:「君親素縞帥群臣而哭之,既而祠焉,斯流矣。」伯尊至,君問之曰:「梁山崩,壅遏河三日不流,為之奈何?」伯尊曰:「君親素縞,帥群臣而哭之,既而祠焉,斯流矣。」孔子聞之曰:「伯尊其無績乎?攘善也。」
《韓詩外傳》八 梁山崩,晉君召大夫伯宗。道逢輦者,以其輦服。伯宗使其右下,欲鞭之。輦者曰:「君趨道,豈不遠矣!不知事而行,可乎?」伯宗喜,問其居。曰:「絳人也。」伯宗曰:「子亦有聞乎?」曰:「梁山崩,壅河,顧三日不流,是以召子。」 伯宗曰:「如之何?」曰:「天有山,天崩之,天有河,天壅之。伯宗將如之何?」伯宗私問之,曰:「君其率群臣素服而哭之,既而祠焉,河斯流矣。」伯宗問其姓名,弗告。伯宗到,君問伯宗,以其言對。於是君素服率群臣而哭之,既而祠焉,河斯流矣。君問伯宗何以知之,伯宗不言受輦者,詐以自知。孔子聞之曰:「伯宗其無後!攘人之善。」
《魯語》下 公父文伯退朝,朝其母,其母方績。文伯曰:「以歜之家而主猶績,懼忓季孫之怒也。其以歜為不能事主乎?」其母歎曰:「魯其亡乎?使僮子備官而未之聞邪?居,吾語汝。昔聖王之處民也,擇瘠土而處之,勞其民而用之,故長王天下。夫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逸則淫,淫則忘善,忘善則惡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莫不向義,勞也。是故天子大采朝日,與三公九卿祖識地德,日中考政,與百官之政事,師尹維旅牧相宣序民事。少采夕月,與太史司載糾虔天刑。日入監九禦,使潔奉禘郊之粢盛,而後即安諸侯朝修天子之業命。晝考其國職,夕省其典刑,夜儆百工,使無慆淫,而後即安。卿大夫朝考其職,晝講其庶政,夕序其業,夜庀其家事,而後即安士。朝而受業,晝而習貫,夕而習複,夜而計過無憾,而後即安。自庶人以下,明而動,晦而休,無日以怠,王後親織元紞,公侯之夫人加之以紘綖,卿之內子為大帶,命婦成祭服,列士之妻加之以朝服。自庶士以下,皆衣其夫。社而賦事,蒸而獻功,男女效績,愆則有辟,古之製也。君子勞心,小人勞力,先王之訓也。自上以下,誰敢淫心舍力?今我寡也,爾又在下位,朝夕處事,猶恐忘先人之業,況有怠惰,其何以避辟?吾冀而朝夕修我曰:必無廢先人。爾今曰:胡不自安?以是承君之官,餘懼穆伯之絕嗣也。」仲尼聞之曰:「弟子誌之,季氏之婦不淫矣。」
《魯語》下 公父文伯之母,季康子之從祖叔母也。康子往焉,<門為>門與之言,皆不逾閾。祭悼子,康子與焉,胙不受徹俎不宴,宗不具不繹,繹不盡飫則退。仲尼聞之,以為別於男女之禮矣。
《魯語》下 公父文伯卒,其母戒其妾曰:「吾聞之,好內,女死之;好外,士死之。今吾子夭死,吾惡其以好內聞也。二三婦之辱共先者祀,請無瘠色,無洵涕,無掐膺,無憂容,有降服,無加服,從禮而靜,是昭吾子也。」仲尼聞之曰:「女知莫若婦,男知莫若夫。公父氏之婦,智也夫。欲明其子之令德。」
《魯語》下 公父文伯之母朝哭穆伯而暮哭文伯。仲尼聞之曰:「季氏之婦,可謂知禮矣。愛而無私,上下有章。」
《晏子春秋·諫上》 景公之時,雨雪三日而不霽,公衣狐白之裘,坐堂側陛。晏子入見,立有間。公曰:「怪哉!雨雪三日而天不寒。」晏子對曰:「天不寒乎?」公笑。晏子曰:「嬰聞古之賢君飽而知人之饑,溫而知人之寒,逸而知人之勞。今君不知也。」公曰:「善!寡人聞命矣。」乃令出裘發粟,與饑寒。令所睹於塗者,無問其鄉;所睹於裏者,無問其家;循國計數,無言其名。士既事者兼月,疾者兼歲。孔子聞之曰:「晏子能明其所欲,景公能行其所善也。」
《晏子春秋·諫下》 景公之嬖妾嬰子死,公守之,三日不食,膚著於席不去,左右以複,而君無聽焉。晏子入,複曰:「有術客與醫俱言曰『聞嬰子病死,願請治之』。」公喜,遽起,曰:「病猶可為乎?」晏子曰:「客之道也,以為良醫也,請嚐試之。君請屏,潔沐浴飲食,間病者之宮,彼亦將有鬼神之事焉。」公曰:「諾。」屏而沐浴。晏子令棺人入斂,已斂,而複曰:「醫不能治病,已斂矣,不敢不以聞。」公作色不悅,曰:「夫子以醫命寡人,而不使視,將斂而不以聞,吾之為君,名而已矣。」晏子曰:「君獨不知死者之不可以生邪?嬰聞之,君正臣從謂之順,君僻臣從謂之逆。今君不道順而行僻,從邪者邇,導害者遠,讒諛萌通,而賢良廢滅,是以諂諛繁於間,邪行交於國也。昔吾先君桓公用管仲而霸,嬖乎豎刁而滅,今君薄於賢人之禮而厚嬖妾之哀。且古聖王畜私不傷行,斂死不失愛,送死不失哀。行傷則溺己,愛失則傷生,哀失則害性,是故聖王節之也。即畢殮,不留生事,棺槨衣衾,不以害生養,哭泣處哀,不以害生道。今朽屍以留生,廣愛以傷行,修哀以害性,君之失矣。故諸侯之賓客慚入吾國,本朝之臣慚守其職,崇君之行,不可以導民,從君之欲,不可以持國。且嬰聞之,朽而不殮謂之僇屍,臭而不收謂之陳胔,反明王之性,行百姓之誹,而內嬖妾於僇胔,此之為不可。」公曰:「寡人不識,請因夫子而為之。」晏子複曰:「國之士大夫、諸侯、四鄰賓客,皆在外,君其哭而節之。」仲尼聞之曰:「星之昭昭,不若月之曀曀,小事之成,不若大事之廢,君子之非,賢於小人之是也。其晏子之謂歟!」
《晏子春秋·雜上》 晉平公欲伐齊,使範昭往觀焉。景公觴之,飲酒酣,範昭曰:「請君之棄樽。」公曰:「酌寡人之樽,進之於客。」範昭已飲,晏子曰:「徹樽,更之。」樽觶具矣,範昭佯醉,不悅而起舞,謂太師曰:「能為我調成周之樂乎?吾為子舞之。」太師曰:「冥臣不習。」範昭趨而出。景公謂晏子曰:「晉大國也,使人來將觀吾政。今子怒大國之使者,將奈何?」晏子曰:「夫範昭之為人也,非陋而不知禮也,且欲試吾君臣,故絕之也。」景公謂太師曰:「子何以不為客調成周之樂乎?」太師對曰:「夫成周之樂,天子之樂也,調之,必人主舞之。今範昭人臣,欲舞天子之樂,臣故不為也。」範昭歸以報平公曰:「齊未可伐也。臣欲試其君而晏子識之,臣欲犯其禮而太師知之。」仲尼聞曰:「夫不出於尊俎之間而知千里之外,其晏子之謂也。可謂折衝矣!而太師其與焉。」
《韓詩外傳》八 晉平公使範昭觀齊國之政,景公錫之宴。晏子在前,範昭趨曰:「願君之倅樽以為壽。」景公顧左右曰:「酌寡人樽獻之客。」範昭飲。晏子對曰:「徹去樽。」範昭不說,起舞,顧太師曰:「子為我奏成周之樂,願舞。」太師對曰:「盲臣不習。」範昭起,出門。景公謂晏子曰:「夫晉,天下大國也,使範昭來觀齊國之政。今子怒大國之使者,將奈何?」晏子曰:「範昭之為人也,非陋而不知禮也,是欲試吾君,嬰故不從。」於是景公召太師而問之曰:「範昭使子奏成周之樂,何故不調?」對如晏子。於是範昭歸報平公曰:「齊未可並也。吾試其君,晏子知之;吾犯其樂,太師知之。」孔子聞之曰:「善乎!晏子不出俎豆之間,折衝千里。」
《新序·雜事》一 晉平公欲伐齊,使範昭往觀焉。景公賜之,酒酣,範昭曰:「願請君之樽酌。」公曰:「酌寡人之樽,進之於客。」範昭已飲。晏子曰:「徹樽,更之。」樽觶具矣,範昭佯醉,不悅而起舞,謂太師曰:「能為我調成周之樂乎?吾為子舞之。」太師曰:「冥臣不習。」範昭趨而出。景公謂晏子曰:「晉大國也,使人來將觀吾政也。今子怒大國之使者,將奈何?」晏子曰:「夫範昭之為人,非陋而不識禮也,且欲試吾君臣,故絕之也。」景公謂太師曰:「子何以不為客調成周之樂乎?」太師對曰:「夫成周之樂,天子之樂也,若調之,必人主舞之。今範昭人臣也,而欲舞天子之樂,臣故不為也。」範昭歸以告平公曰:「齊未可伐也。臣欲試其君而晏子識之,臣欲犯其禮而太師知之。」仲尼聞之曰:「夫不出於樽俎之間而知千里之外,其晏子之謂乎!可謂折衝矣,而太師其與焉。」
《晏子春秋·雜上》 晏子居晏桓子之喪,粗衰,斬,苴絰帶,杖,菅履,食粥,居倚廬,寢苫,枕草。其家老曰:「非大夫喪父之禮也。」晏子曰:「唯卿為大夫。」曾子以聞孔子,孔子曰:「晏子可謂能遠害矣。不以己之是駁人之非,遜辭以避咎,義也夫!」
《荀子·大略》 子謂子家駒續然大夫,不如晏子。晏子,功用之臣也,不如子產。子產,惠人也,不如管仲。管仲之為人,力功不力義,力知不力仁,野人也,不可以為天子大夫。
《荀子·子道》 子路問於孔子曰:「魯大夫練而床,禮邪?」夫子曰:「吾不知也。」子路出,謂子貢,曰:「吾以夫子為無所不知,夫子徒有所不知。」子貢曰:「汝何問哉?」子路曰:「由問『魯大夫練而床,禮邪?』夫子曰『吾不知也。』」子貢曰:「吾將為汝問之。」子貢問曰:「練而床,禮邪?」孔子曰:「非禮也。」子貢出,謂子路曰:「汝謂夫子為有所不知乎?夫子徒無所不知,汝問非也。禮,居是邑,不非其大夫。」
《荀子·哀公》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請問取人?」孔子對曰:「無取健,無取泬,無取口。健,貪也;泬,亂也;口,誕也。故弓調而後求勁焉,馬服而後求良焉,士信愨而後求知能焉。士不信愨而有多知能,譬之其豺狼也,不可以身爾也。語曰:『桓公用其賊,文公用其盜。』故明主任計不信怒,闇主信怒不任計。計勝怒者強,怒勝計者亡。」
《韓詩外傳》四 哀公問取人。孔子曰:「無取健,無取佞,無取口讒。健,驕也;佞,諂也;讒,誕也。故弓調,然後求勁焉;馬服,然後求良焉;士信愨,而後求知焉。士不信焉,又多知,譬之豺狼,其難以身近也。《周書》曰:『為虎傅翼也,不亦殆乎!』」
《說苑·尊賢》 哀公問於孔子曰:「人何若而可取也?」孔子對曰:「無取拑者,無取倢者,毋取口銳者。」哀公曰:「何謂也?」孔子曰:「拑者大給利,不言盡用;倢者必欲兼人,不可以為法也;口銳者多誕而寡信,後恐不驗也。夫弓矢和調,而後求其中焉;馬愨願順,然後求其良材焉;人必忠信重厚,然後求其知能焉。今人有不忠信重厚而多知能,如此人者,譬猶豺狼與,不可以身近也。是故先其仁信之誠者,然後親之,於是有知能者,然後任之。故曰親仁而使能。夫取人之術也,觀其言而察其行。夫言者所以抒其胸而發其情者也,能行之士,必能言之,是故先觀其言而揆其行。雖有奸軌之人,無以逃其情矣。」 哀公曰:「善。」
《列子·天瑞》 孔子遊於太山,見榮啟期行乎郕之野,鹿裘帶索,鼓琴而歌。孔子問曰:「先生所以樂,何也?」對曰:「吾樂甚多:天生萬物,唯人為貴,而吾得為人,是一樂也;男女之別,男尊女卑,故以男為貴,吾既得為男矣,是二樂也;人生有不見日月、不免繈褓者,吾既已行年九十矣,是三樂也。貧者士之常也,死者人之終也,處常得終,當何憂哉?」孔子曰:「善乎!能自寬者也。」
《禦覽》三百八十三引《新序》 孔子見宋榮啟期,老,白首,衣弊服,鼓琴自樂。孔子問曰:「先生老而窮,何樂也?」啟期曰:「吾有三樂:天生萬物,以人為貴,吾得為人,一樂也;人生以男為貴,吾得為男,二樂也;人生命有夭傷,吾年九十歲,是三樂也。貧者士之常,死者人之終,居常以守終,何不樂乎?」
《說苑·雜言》 孔子見榮啟期,衣鹿皮裘,鼓瑟而歌。孔子問曰:「先生何樂也?」對曰:「吾樂甚多:天生萬物,唯人為貴,吾既已得為人,是一樂也;人以男為貴,吾既已得為男,是為二樂也;人生不免繈褓,吾年已九十五,是三樂也。夫貧者,士之常也;死者,民之終也。處常待終,當何憂乎?」
《列子·說符》 趙襄子使新稚穆子攻翟,勝之,取左人、中人,使遽人謁之。襄子方食而有憂色,左右曰:「一朝而兩城下,此人之所喜也。今君有憂色,何也?」襄子曰:「夫江河之大也,不過三日。飄風暴雨不終朝,日中不須臾。今趙氏之德行無所施於積,一朝而兩城下,亡其及我哉!」孔子聞之曰:「趙氏其昌乎!」
《呂氏春秋·慎大覽》 趙襄子攻翟,勝老人、中人,使使者來謁之。襄子方食摶飯,有憂色。左右曰:「一朝而兩城下,此人之所以喜也。今君有憂色,何?」襄子曰:「江河之大也,不過三日。飄風暴雨,日中不須臾。今趙氏之德行,無所於積,一朝而兩城下,亡其及我乎!」孔子聞之曰:「趙氏其昌乎!」
《淮南子·道應訓》 趙襄子攻翟,而勝之尤人終人,使者來謁之。襄子方將食而有憂色。左右曰:「一朝而兩城下,此人之所喜也。今君有憂色,何也?」襄子曰:「江河之大也,不過三日。飄風暴雨,日中不須臾。今趙氏之德行無所積,今一朝兩城下,亡其及我乎!」孔子聞之曰:「趙氏其昌乎!」
《莊子·列禦寇》 孔子曰:「凡人心險於山川,難於知天。天猶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故有貌願而益,有長若不肖,有順懷而達,有堅而縵,有緩而釬。故其就義若渴者,其去義若熱。故君子遠使之而觀其忠,近使之而觀其敬,煩使之而觀其能,卒然問焉而觀其知,急與之期而觀其信,委之以財而觀其仁,告之以危而觀其節,醉之以酒而觀其側,雜之以處而觀其色。九征至,不肖人得矣。」
《禦覽》九百十五引《莊子》 老子見孔子,從弟子五人。問曰:「前為誰?」對曰:「子路,勇且多力。其次子貢為智,曾子為孝,顏回為仁,子張為武。」老子歎曰:「吾聞南方有鳥,名鳳凰。其所居也,積石千里,河水出下,鳳凰居止。天為生食,其樹名瓊枝,高百仞,以璆琳琅玕為實。天又為生離朱一人,三頭遞起,以伺琅玕。鳳鳥之文,戴聖嬰仁,右智左賢。」
《韓非子·說林下》 孔子謂弟子曰:「孰能導子西之釣名也?」子貢曰:「賜也能,乃導之,不複疑也。」孔子曰:「寬哉!不被於利。絜哉!民性有恒。曲為曲,直為直。」孔子曰:「子西不免白公之難,子西死焉。」
《韓非子·外儲說左下》 管仲相齊,曰:「臣貴矣,然而臣貧。」桓公曰:「使子有三歸之家。」曰:「臣富矣,然而臣卑。」桓公使立於高國之上。曰:「臣尊矣,然而臣疏。」乃立為仲父。孔子聞而非之曰:「泰侈逼上。」一曰:「仲父出,朱蓋青衣,置鼓而歸,庭有陳鼎,家有三歸。」孔子曰:「良大夫也,其侈逼上。」
《韓非子·顯學》 孔子曰:以容取人乎,失之子羽;以言取人乎,失之宰予。」
薛據《集語》引《說苑》 子曰:「以容取人,失之子羽;以言取人,失之宰予。澹台子羽,君子之容也,與之久處而言不充其貌;宰予之辭,雅而文也,與之久處而智不充其辯。」
《禦覽》四百六十九引《王孫子》 趙簡子獵於晉陽之山,撫轡而歎。董安於曰:「今遊獵,樂也,而主君歎,敢問何故也?」簡子曰:「汝不知也。吾效廄養食穀之馬以千數,合宮養多力之士日數百,欲以獵獸也。吾憂鄰國養賢以獵吾也。」孔子聞之曰:「簡子知所歎也。」
《呂氏春秋·恃君覽·知分》 荊有次非者,得寶劍於幹遂,還反涉江,至於中流,有兩蛟夾繞其船。次非謂舟人曰:「子嚐見兩蛟繞船能兩活者乎?」船人曰:「未之見也。」次非攘臂袪衣,拔寶劍曰:「此江中之腐肉朽骨也,棄劍以全己,餘奚愛焉!」於是赴江刺蛟殺之而複上船,舟中之人皆得活。荊王聞之,仕之執圭。孔子聞之曰:「夫善哉!不以腐肉朽骨而棄劍者,其次非之謂乎!」
《淮南子· 道應訓》 荊有佽非,得寶劍於幹隊,還反度江,至於中流,陽侯之波,兩蛟俠繞其船。佽非謂枻船者曰:「嚐有如此而得活者乎?」對曰:「未嚐見也。」於是佽非瞑目,勃然攘臂拔劍曰:「武士可以仁義之禮說也,不可劫而奪也。此江中之腐肉朽骨,棄劍而已,餘有奚愛焉!」赴江刺蛟,遂斷其頭,船中人盡活。風波畢除,荊爵為執圭。孔子聞之曰:「夫善哉!腐肉朽骨棄劍者,佽非之謂乎!」
《呂氏春秋·恃君覽·召類》 士尹池為荊使於宋,司城子罕觴之。南家之牆犨於前而不直,西家之潦徑其宮而不止。士尹池問其故,司城子罕曰:「南家工人也,為鞔百也。吾將徙之,其父曰:『吾恃為鞔以食三世矣,今徙之,是宋國之求鞔者不知吾處也,吾將不食。願相國之憂吾不食也。』為是故,吾弗徙也。西家高,吾宮庳,潦之經吾宮也利,故弗禁也。」士尹池歸荊,荊王適興兵而攻宋,士尹池諫於荊王曰:「宋不可攻也。其主賢,其相仁。賢者能得民,仁者能用人。荊國攻之,其無功而為天下笑乎!」故釋宋而攻鄭。孔子聞之曰:「夫修之於廟堂之上,而折衝乎千里之外者,其司城子罕之謂乎!」
《新序·刺奢》 士尹池為荊使於宋,司城子罕止而觴之。南家之牆擁於前而不直,西家之潦經其宮而不止。士尹池問其故,子罕曰:「南家工人也,為鞔者也。吾將徙之,其父曰:『吾恃為鞔已食三世矣,今徙,是宋邦之求鞔者不知吾處也,吾將不食。願相國之憂吾不食也。』為是故,吾不徙。西家高,吾宮卑,潦之經吾宮也利,為是故,不禁也。」士尹池歸荊,適興兵欲攻宋。士尹池諫於王曰:「宋不可攻也。其主賢,其相仁。賢者得民,仁者能用人。攻之無功為天下笑!」楚釋宋而攻鄭。孔子聞之曰:「夫修之於廟堂之上,而折衝於千里之外者,司城子罕之謂也!」
《呂氏春秋·恃君覽·觀表》 郈成子為魯聘於晉,過衛,右宰穀臣止而觴之。陳樂而不樂,酒酣而送之以璧。顧反,過而弗辭。其仆曰:「向者右宰穀臣之觴吾子也甚歡,今侯渫過而弗辭?」郈成子曰:「夫止而觴我,與我歡也;陳樂而不樂,告我憂也;酒酣而送我以璧,寄之我也。若由是觀之,衛其有亂乎!」倍衛三十里,聞甯喜之難作,右宰穀臣死之。還車而臨,三舉而歸。至,使人迎其妻子,隔宅而異之,分祿而食之。其子長而反其璧。孔子聞之曰:「夫智可以微謀、仁可以托財者,其後阝成子之謂乎!」
《呂氏春秋·慎行論·求人》 晉人欲攻鄭,令叔向聘焉,視其有人與無人。子產為之詩曰:「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思我,豈無他士!」叔向歸曰:「鄭有人,子產在焉,不可攻也。秦、荊近,其詩有異心,不可攻也。」晉人乃輟攻鄭。孔子曰:「《詩》雲:『無競惟人。』子產一稱而鄭國免。」
《鹽鐵論·大論》 孔子曰:「進見而不以能往者,非賢士才女也。」
《新序·雜事》四 鄭人遊於鄉校,以議執政之善否。然明謂子產曰:「何不毀鄉校?」子產曰:「胡為?夫人朝夕遊焉,以議執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將行之;其所惡者,吾將改之。是吾師也,如之何毀之?吾聞為國忠信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譬之若防川也,大決所犯,傷人必多,吾不能救也,不如小決之使導,吾聞而藥之也。」然明曰:「蔑也,乃今知吾子之信可事也。小人實不材。若果行此,其鄭國實賴之,豈惟二三臣!」仲尼聞是語也,曰:「以是觀之,人謂子產不仁,吾不信也。」
《新序·刺奢》 魯孟獻子聘於晉,韓宣子觴之。三徙,鍾石之懸,不移而具。獻子曰:「富哉家!」宣子曰:「子之家孰與我家富?」獻子曰:「吾家甚貧。惟有二士,曰顏回、茲無靈者,使吾邦家安平,百姓和協。惟此二者耳,吾盡於此矣。」客出,宣子曰:「彼君子也,以畜賢為富;我鄙人也,以鍾石金玉為富。」孔子曰:「孟獻子之富,可著於春秋。」
《說苑·立節》 曾子衣敝衣以耕。魯君使人往致邑焉,曰:「請以此修衣。」曾子不受。反,複往,又不受。使者曰:「先生非求於人,人則獻之,奚為不受?」曾子曰:「臣聞之,受人者畏人,予人者驕人。縱子有賜,不我驕也,我能勿畏乎?」終不受。孔子聞之曰:「參之言,足以全其節也。」
《說苑·複恩》 東閭子嚐富貴而後乞,人問之曰:「公何為如是?」曰:「吾自知。吾嚐相六七年,未嚐薦一人也;吾嚐富三千萬者再,未嚐富一人也。不知七出身之咎然也。」孔子曰:「物之難矣,小大多少,各有怨惡,數之理也,人而得之在於外假之也。」
《說苑·善說》 子路問於孔子曰:「管仲何如人也?」子曰:「大人也。」子路曰:「昔者,管子說襄公,襄公不說,是不辯也;欲立公子糾而不能,是無能也;家殘於齊而無憂色,是不慈也;桎梏而居檻車中無慚色,是無愧也;事所射之君,是不貞也;召忽死之,管子不死,是無仁也。夫子何以大之?」子曰:「管仲說襄公,襄公不說,管子非不辯也,襄公不知說也;欲立子糾而不能,非無能也,不遇時也;家殘於齊而無憂色,非不慈也,知命也;桎梏居檻車而無慚色,非無愧也,自裁也;事所射之君,非不貞也,知權也;召忽死之,管子不死,非無仁也。召忽者,人臣之材也,不死則三軍之虜也,死之則名聞天下,夫何為不死哉?管子者,天子之佐、諸侯之相也,死之則不免為溝中之瘠,不死則功複用於天下,夫何為死之哉?由,汝不知也。」
《說苑·權謀》 孔子問漆雕馬人曰:「子事臧文仲、武仲、孺子容,三大夫者,孰為賢?」漆雕馬人對曰:「臧氏家有龜焉,名曰蔡。文仲立,三年為一兆焉;武仲立,三年為二兆焉;孺子容立,三年為三兆焉。馬人見之矣。若夫三大夫之賢不賢,馬人不識也。」孔子曰:「君子哉!漆雕氏之子。其言人之美也,隱而顯;其言人之過也,微而著。故智不能及,明不能見,得無數卜乎?」
《說苑·權謀》 中行文子出亡至邊,從者曰:「為此嗇夫者,君人也,胡不休焉,且待後車者?」文子曰:「異日吾好音,此子遺吾琴;吾好佩,又遺吾玉。是不非吾過者也,自容於我者也,吾恐其以我求容也。」遂不入。後車入門。文子問嗇夫之所在,執而殺之。仲尼聞之曰:「中行文子背道失義以亡其國,然後得之,猶活其身。道不可遺也,若此。」
《說苑·雜言》 孔子曰:「回,若有君子之道四:強於行己,弱於受諫,怵於待祿,慎於持身。」
《說苑·雜言》 仲尼曰:「史蠙有君子之道三:不仕而敬上,不祀而敬鬼,直能曲於人。」
《說苑·雜言》 孔子曰:「丘死之後,商也日益,賜也日損。商也好與賢己者處,賜也好說不如己者。」
《潛夫論·誌氏姓》 周靈王之太子晉,幼有成德,聰明博達,溫恭敦敏。穀、雒水鬥,將毀王宮,欲壅之。太子晉諫,以為不順天心,不若修政。晉平公使叔譽聘於周,見太子,與之言,五稱而三窮,逡巡而退,歸告平公曰:「太子晉行年十五,而譽弗能與言,君請事之。」平公遣師曠見太子晉,太子晉與言,師曠服德,深相結也。乃問師曠曰:「吾聞太師能知人年之長短。」師曠對曰:「女色赤白,女聲清汗,火色不壽。」晉曰:「然。吾後三年將上賓於帝,女慎無言,殃將及女。」其後三年而太子死。孔子聞之曰:「惜夫!殺吾君也。」
《繹史》九十五引《留青日劄》 公冶長貧而閑居,無以給食。其雀飛鳴其舍,呼之曰:「公冶長!公冶長!南山有個虎馱羊,爾食肉,我食腸,當亟取之勿彷徨。」子長如其言,往取食之。及亡羊者跡之,得其角,乃以為偷。訟之魯君,魯君不信鳥語,逮係之獄。孔子素知之,為之白於魯君,亦不解也。於是歎曰:「雖在縲絏之中,非其罪也。」未幾,子長在獄舍,雀複飛鳴其上,呼之曰:「公冶長!公冶長!齊人出師侵我疆,沂水上,嶧山旁,當亟禦之勿彷徨。」子長介獄吏白之魯君,魯君亦勿信也。姑如其言,往跡之,則齊師果將及矣。急發兵應敵,遂獲大勝。因釋公冶長而厚賜之,欲爵為大夫,辭不受。蓋恥因禽語以得祿也,後世遂廢其學。
卷十 論政九 下一卷▶
論政九
《尚書大傳》 子曰:「古之聽民者,察貧窮,哀孤獨,矜寡,宥老幼,不肖無告,有過必赦,小罪勿增,大罪勿累,老弱不受刑,有過不受罰。故老而受刑謂之悖,弱而受刑謂之漊,不赦有過謂之賊,逆率過以小謂之枳。故與其殺不辜,寧失有罪;與其增以有罪,寧失過以有赦。」
《尚書大傳》 孔子如衛,人謂曰:「公甫不能聽訟。」子曰:「非公甫之不能聽獄也。公甫之聽獄也,有罪者懼,無罪者恥,民近禮矣。」
《尚書大傳》 子曰:「聽訟雖得其指,必哀矜之。死者不可復生,斷者不可復續也。《書》曰:『哀矜折獄。』」
《尚書大傳》 子曰:「吳越之俗,男女同川而浴。其刑重而不勝,由無禮也。中國之教,內外有分,男女不同椸枷,不同巾櫛。其刑重而勝,由有禮也。語曰:『夏後不殺不刑,罰有罪而民不輕犯,死罰二千鸑。』」
《尚書大傳》 子曰:「今之聽民者,求所以殺之;古之聽民者,求所以生之。不得其所以生之之道,乃刑殺,君與臣會焉。」
《尚書大傳》 孔子曰:「古之刑者省之,今之刑者繁之。其教,古者有禮然後有刑,是以刑省也。今也反是,無禮而齊之以刑,是以繁也。《書》曰:『伯夷降典禮,折民以刑。』謂有禮然後有刑也。又曰:『茲殷罰有倫。』今也反是,諸侯不同聽,每君異法,聽無有倫,是故法之難也。」
《後漢·五行志》注引《尚書大傳》鄭注 孔子說《春秋》曰:「政以不由王出,不得為政,則王君出政之號也。」
《韓詩外傳》二 高牆豐上激下,未必崩也。降雨興,流潦至,則崩必先矣。草木根荄淺,未必撅也。飄風興,暴雨墜,則撅必先矣。君子居是邦也,不崇仁義,尊賢臣,以理萬物,未必亡也。一旦有非常之變,諸侯交爭,人趨車馳,迫然禍至,乃始憂愁,乾喉焦唇,仰天而歎,庶幾乎望其安也,不亦晚乎?孔子曰:「不慎其前而悔其後。嗟乎!雖悔無及矣。」
《說苑·建本》 豐牆紘下,未必崩也;流行潦至,壞必先矣。樹本淺、根垓不深,未必撅也;飄風起,暴雨至,拔必先矣。君子居於是國,不崇仁義,不尊賢臣,未必亡也。然一旦有非常之變,車馳人走,指而禍至,乃始幹喉焦唇,仰天而歎,庶幾焉天其救之,不亦難乎?孔子曰:「不慎其前而悔其後,雖悔無及矣。」
《韓詩外傳》二 傳曰:「孔子云:美哉,顏無父之禦也,馬知後有與而輕之,知上有人而愛之。馬親其正而愛其事,如使馬能言,彼將必曰:『樂哉,今日之騶也!』至於顏淪,少衰矣。馬知後有輿而輕之,知上有人而敬之。馬親其正而敬其事,如使馬能言,彼將必曰:『騶來!其人之使我也。』至於顏夷而衰焉。馬知後有輿而重之,知上有人而畏之。馬親其正而畏其事,如使馬能言,彼將必曰:『騶來!騶來!女不騶,彼將殺女。』故御馬有法矣,禦民有道矣,法得則馬和而歡,道得則民安而集。《詩》曰:『執轡如組,兩驂如舞。』」此之謂也。
《韓詩外傳》三 傳曰:「宋大水,魯人吊之曰:『天降淫雨,害於粢盛,延及君地,以憂執政,使臣敬吊。』宋人應之曰:『寡人不仁,齋戒不修,使民不時,天加以災,又遺君憂。拜命之辱。』孔子聞之曰:『宋國其庶幾矣!』弟子曰:『何謂?』孔子曰:『昔桀紂不任其過,其亡也忽焉。成、湯、文王知任其過,其興也勃焉。過而改之,是不過也。』宋人聞之,乃夙興夜寐,吊死問疾,戮力宇內。三歲,年豐政平。」
《韓詩外傳》六 子路治蒲三年,孔子過之,入境而善之,曰:「由恭敬以信矣。」入邑,曰:「善哉!由忠信以寬矣。」至庭,曰:「善哉!由明察以斷矣。」子貢執轡而問曰:「夫子未見由而三稱善,可得聞乎?」孔子曰:「入其境,田疇甚易,草萊甚辟,此恭敬以信,故民盡力。入其邑,墉屋甚尊,樹木甚茂,此忠信以寬,其民不偷。入其庭,甚閑,此明察以斷,故民不擾也。」
《韓詩外傳》八 子賤治單父,其民附。孔子曰:「告丘之所以治之者。」對曰:「不齊時發倉廩,振困窮,補不足。」孔子曰:「是小人附耳,未也。」對曰:「賞有能,招賢才,退不肖。」孔子曰:「是士附耳,未也。」對曰:「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者十有二人,所師者一人。」孔子曰:「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足以教弟矣;所友者十有二人,足以祛壅蔽矣;所師者一人,足以慮無失策,舉無敗功矣。惜乎不齊為之大功,乃與堯舜參矣。」
《說苑·政理》 孔子謂宓子賤曰:「子治單父而眾說,語丘所以為之者。」曰:「不齊父其父,子其子,恤諸孤而哀喪紀。」孔子曰:「善,小節也,小民附矣,猶未足也。」曰:「不齊也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者十一人。」孔子曰:「父事三人,可以教孝矣;兄事五人,可以教弟矣;友十一人,可以教學矣。中節也,中民附矣,猶未足也。」曰:「此地民有賢於不齊者五人,不齊事之,皆教不齊所以治之術。」孔子曰:「欲其大者,乃於此在矣。昔者,堯、舜清微其身,以聽觀天下,務來賢人。夫舉賢者,百福之宗也,而神明之主也。不齊之所治者小也,不齊所治者大,其與堯、舜繼矣。」
《大戴禮·子張問入官》 子張問入官於孔子,孔子曰:「安身取譽,為難也。」子張曰:「安身取譽,如何?」孔子曰:「有善勿專,教不能勿搢,己過勿發,失言勿踦,不善辭勿遂,行事勿留。君子入官,自行此六路者,則身安譽至而政從矣。且夫忿數者,獄之所由生也;距諫者,慮之所以塞也;慢易者,禮之所以失也;墮怠者,時之所以後也;奢侈者,財之所以不足也;專者,事之所以不成也;曆者,獄之所由生也。君子入官,除七路者,則身安譽至而政從矣。故君子南面臨官,大城而公治之,精知而略行之,合是忠信,考是大倫,存是美惡,而進是利,而除是害,而無求其報焉,而民情可得也。故臨之無抗民之志,勝之無犯民之言,量之無狡民之辭,養之無擾於時,愛之勿寬於刑,言此則身安譽至而民自得也。故君子南面臨官,所見邇,故明不可弊也;所求邇,故不勞而得也;所以治者約,故不用眾而譽至也。法象在內故不遠,源泉不竭故天下積也,而木不寡短長,人得其量,故治而不亂。故六者貫乎心,藏乎誌,形乎色,發乎聲。若此則身安而譽至而民自得也。故君子南面臨官,不治則亂至,亂至則爭,爭之至又反於亂。是故寡裕以容其民,慈愛以優柔之,而民自得也已。故躬行者,政之始也;調悅者,情之道也。善政行易則民不怨,言調悅則民不辨法,仁在身則民顯以佚之也。財利之生征矣,貪以不得;善政必簡矣,苟以亂之;善言必聽矣,詳以失之;規諫日至,煩以不聽矣。言之善者,在所日聞;行之善者,在所能為。故上者,民之儀也;有司執政,民之表也;邇臣便辟者,群臣仆之倫也。故儀不正則民失誓,表弊則百姓亂,邇臣便辟不正廉,而群臣服汙矣。故不可不慎乎三倫矣!故君子修身,反道察說,而邇道之服存焉。是故夫工女必自擇絲麻,良工必自擇齎材,賢君良上必自擇左右始。故佚諸取人,勞於治事;勞於取人,佚於治事。故君子欲譽,則謹其所便;欲名,則謹於左右。故上者,辟如緣木者,務高而畏下者滋甚。六馬之離,必於四面之衢;民之離道,必於上之佚政也。故上者尊嚴而絕,百姓者卑賤而神。民而愛之則存,惡之則亡也。故君子南面臨官,貴而不驕,富恭有本能圖,修業居久而譚,情邇暢而及乎遠,察一而關於多,一物治而萬物不亂者,以身為本者也。故君子蒞民,不可以不知民之性,達諸民之情,既知其以生有習,然後民特從命也。故世舉則民親之,政均則民無怨。故君子蒞民,不臨以高,不道以遠,不責民之所不能。今臨之明王之成功,則民嚴而不迎也,道以數年之業,則民疾,疾則辟矣。故古者冕而前旒,所以蔽明也;統纊塞耳,所以弇聰也。故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故枉而直之,使自得之;優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民有小罪,必以其善以赦其過,如死使之生,其善也,是以上下親而不離。故惠者,政之始也;政不正,則不可教也;不習,則民不可使也。故君子欲言之見信也者,莫若先虛其內也;欲政之速行也者,莫若以身先之也;欲民之速服也者,莫若以道禦之也。故不先以身,雖行必鄰矣;不以道禦之,雖服必強矣。故非忠信,則無可以取親於百姓矣;外內不相應,則無可以取信者矣。四者,治民之統也。」
《大戴禮·千乘》 公曰:「千乘之國,受命於天子,通其四疆,教其書社,循其灌廟,建其宗主,設其四佐,列其五官,處其朝市,為仁如何?」子曰:「不仁國不化。」公曰:「何如之謂仁?」子曰:「不淫於色。」子曰:「立妃設如太廟然,乃中治,中治不相陵,不相陵斯庶嬪遧,遧則事上靜,靜斯潔信在中。朝大夫必慎以恭,出會謀事必敬以慎,言長幼小大必中度。此國家之所以崇也。立子設如宗社,宗社先示威,威明顯見,辨爵集德,是以母弟官子咸有臣誌,莫敢援於外,大夫中婦私謁不行,此所以使五官治執事政也。夫政以教百姓,百姓齊以嘉善,故蠱佞不生,此之謂良民。國有道則民昌,此國家之所以大遂也。卿設如大門,大門顯美,小大尊卑中度,開明閉幽,內祿出災,以順天道,近者閑焉,遠者稽焉。君發禁,宰而行之以時,通於地,散布於小,理天之災祥,地寶豐省,及民共饗其祿,共任其災,此國家之所以和也。國有四輔,輔,卿也。卿設如四體,毋易事,毋假名,毋重食。凡事尚賢進能,使知事,爵不世,能之不愆。凡民,戴名以能,食力以時成,以事立。此所以使民讓也。民咸孝弟而安讓,此以怨省而亂不作也,此國之所以長也。下無用則國家富,上有義則國家治,長有禮則民不爭,立有神則國家敬,兼而愛之則民無怨心,以為無命則民不偷。昔者先王立此六者而樹之德,此國家之所以茂也。設其四佐而官之:司徒典春,以教民之不則時、不若、不令。成長幼老疾孤寡,以時通於四疆。有闔而不通,有煩而不治,則民不樂生,不利衣食。凡民之藏貯以及川之神明加於民者,發圖功謀,齋戒必敬,會時必節。日、曆、巫、祝,執伎以守官,俟命而作,祈王年,禱民命及畜穀、蜚征、庶虞草。方春三月,緩施生育,動作百物,於時有事,享於皇祖皇考,朝孤子八人,以成春事。司馬司夏,以教士車甲。凡士執伎論功,修四衛,強股肱,質射禦,才武聰慧,治眾長卒,所以為儀綴於國,出可以為率,誘於軍旅,四方諸侯之遊士、國中賢餘,秀興閱焉。方夏三月,養長秀,蕃庶物,於時有事,享於皇祖皇考,爵士之有慶者七人,以成夏事。司寇司秋,以聽獄訟,治民之煩亂,執權變民中。凡民之不刑,崩本以要間,作起不敬,以欺惑憧愚。作於財賄、六畜、五穀曰盜,誘居室家有君子曰義,子女專曰妖,飭五兵及木石曰賊,以中情出,小曰間,大曰講,利辭以亂屬曰讒,以財投長曰貸。凡犯天子之禁,陳刑製辟,以追國民之不率上教者。夫是故一家三夫道行,三人飲食,哀樂平,無獄。方秋三月,收斂以時,於時有事,嘗新於皇祖皇考,食農夫九人,以成秋事。司空司冬,以制度製地事。準揆山林,規表衍沃,畜水行衰濯浸,以節四時之事。治地遠近,以任民力,以節民食。太古食壯之食,攻老之事。」
公曰:「功事不少而餱糧不多乎?」子曰:「太古之民,秀長以壽者,食也;在今之民,羸醜以胔者,事也。太古無遊民,食節事時,民各安其居,樂其宮室,服事信上,上下交信,地移民在;今之世,上治不平,民治不和,百姓不安其居,不樂其宮,老疾用財,壯狡用力,於茲民遊,薄事貪食,於茲民憂。古者殷書為成男成女名屬,升於公門,此以氣食得節,作事得時,勸有功,夏服君事不及靯,冬服君事不及凍,是故年穀不成,天之饑饉,道無堇者;在今之世,男女屬散,名不升於公門,此以氣食不節,作事不成,天之饑饉,於時委民,不得以疾死。是故立民之居,必於中國之休地,因寒暑之和,六畜育焉,五穀宜焉。辨輕重,製剛柔,和五味,以節食時事。東辟之民曰夷,精以僥,至於大遠,有不火食者矣。南辟之民曰蠻,信以樸,至於大遠,有不火食者矣。西辟之民曰戎,勁以剛,至於大遠,有不火食者矣。北辟之民曰狄,肥以戾,至於大遠,有不火食者矣。及中國之民曰五方之民,有安民,和味,咸有實用利器,知通之,信令之。及量地度居,邑有城郭,立朝市,地以度邑,以度民,以觀安危。距封後利,先慮久固,依固可守,為奧可久,能節四時之事,霜露時降。方冬三月,草木落,庶虞藏,五穀必畜於倉,於時有事,蒸於皇祖皇考,息國老六人,以成冬事。民咸知孤寡之必不失也,咸知有大功之必進等也,咸知用勞力之必以時息也,推而內之水火,入也弗之顧矣。而況有強適在前,有君長正之者乎!」公曰:「善哉!」
《大戴禮·四代》 公曰:「四代之政刑,論其明者,可以為法乎?」子曰:「何哉!四代之政刑皆可法也。」公曰:「以我行之,其可乎?」子曰:「否,不可。臣願君之立知而以觀聞也。四代之政刑,君若用之,則緩急將有所不節,不節君將約之,約之卒將棄法,棄法是無以為國家也。」公曰:「巧匠輔繩而斫,胡為其棄法也?」子曰:「心未之度,習未之狎,此以數逾而棄法也。夫規矩準繩鈞衡,此昔者先王之所以為天下也。小以及大,近以知遠,今日行之,可以知古,可以察今,其此邪!水火金木土穀,此謂六府,廢一不可,進二不可,民並用之,今日行之,可以知古,可以察今,其此邪!昔夏商之未興也,伯夷謂此二帝之眇。」公曰:「長國治民恒幹,論政之大體以教民辨,曆大道以時地性,興民之陽德以教民事,上服周室之典以順事天子,修政勤禮以交諸侯,大節無廢,小眇其後乎?」子曰:「否,不可後也。《詩》云『東有開明』,於時雞三號,以興庶虞,庶虞動,蜚征作。嗇民執功,百草咸淳,地傾水流之。是以天子盛服朝日於東堂,以教敬示威於天下也。是以祭祀昭有神明,燕食昭有慈愛,宗廟之事昭有義,率禮朝廷,昭有五官,無廢甲胄之戒,昭果毅以聽,天子曰崩,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祿,庶人曰死。昭哀,哀愛無失節,是以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此昔先王之所先施於民也。君而後此,則為國家失本矣。」公曰:「善哉!子察教我也。」子曰:「向也君之言善,執國之節也。君先眇而後善,中備以君子言,可以知古,可以察今,奐然而興民壹始。」公曰:「是非吾言也,吾一聞於師也。」子籲焉其色,曰:「嘻!君行道矣。」公曰:「道邪?」子曰:「道也。」公曰:「吾未能知人,未能取人。」子曰:「君何為不觀器視才。」公曰:「視可明乎?」子曰:「可以表儀。」公曰:「願學之。」子曰:「平原大藪,瞻其草之高豐茂者,必有怪鳥獸居之。且草可財也,如艾而夷之,其地必宜五穀。高山多林,必有怪虎豹蕃孕焉,深淵大川,必有蛟龍焉,民亦如之。君察之,可以見器見才矣。」公曰:「吾猶未也。」子曰:「群然,戚然,頤然,然,踖然,柱然,抽然,首然,僉然,湛然,淵淵然,淑淑然,齊齊然,節節然,穆穆然,皇皇然,見才色修聲不視聞,怪物恪命不改誌,舌不更氣,君見之舉也。得之取也,有事事也,事必與食,食必與位,無相越逾。昔虞舜天德嗣堯,取相十有六人如此。」公曰:「嘻,美哉!子道廣矣。」曰:「由德徑徑,吾恐惛而不能用也,何以哉!」公曰:「請問圖德何尚?」子曰:「聖,知之華也;知,仁之實也;仁,信之器也;信,義之重也;義,利之本也。委利生孽。」公曰:「嘻!言之至也。道天地以民輔之,聖人何尚?」子曰:「有天德,有地德,有人德,此謂三德。三德率行,乃有陰陽。陽曰德,陰曰刑。」公曰:「善哉!再聞此矣,陽德何出?」子曰:「陽德出禮,禮出刑,刑出慮,慮則節事於近,而揚聲於遠。」公曰:「善哉!載事何以?」子曰:「德以監位,位以充局,局以觀功,功以養民,民於此乎上。」公曰:「祿不可後乎?」子曰:「食為味,味為氣,氣為誌,發誌為言,發言定名,名以出信,信載義而行之,祿不可後也。」公曰:「所謂民與天地相參者,何謂也?」子曰:「天道以視,地道以履,人道以稽。廢一曰失統,恐不長饗國。」公愀然其色。子曰:「君藏玉,惟慎用之,雖慎敬而勿愛,民亦如之。執事無貳,五官有差,喜無並愛,卑無加尊,淺無測深,小無招大,此謂楣機。楣機賓薦不蒙。昔舜征薦此道於堯,堯親用之,不亂上下。」公曰:「請問民征?」子曰:「無以為也,難行。」公曰:「願學之,幾必能。」子曰:「貪於味不讓,妨於政;願富不久,妨於政;慕寵假貴,妨於政;治民惡眾,妨於政;為父不慈,妨於政;為子不孝,妨於政;大縱耳目,妨於政;好色失誌,妨於政;好見小利,妨於政;變從無節,撓弱不立,妨於政;剛毅犯神,妨於政;鬼神過節,妨於政。幼勿與眾,克勿與比,依勿與謀,放勿與遊,徼勿與事,臣聞之弗慶,非事君也。君聞之弗用,以亂厥德,臣將慶其簡者。蓋人有可知者焉,貌色聲眾有美焉,必有美質在其中者矣;貌色聲眾有惡焉,必有惡質在其中者矣。此者,伯夷之所後出也。」子曰:「伯夷建國建政,修國修政。」公曰:「善哉!」
《大戴禮·小辯》 公曰:「寡人欲學小辯,以觀於政,其可乎?」子曰:「否,不可。社稷之主愛日,日不可得,學不可以辯。是故昔者先王學齊大道,以觀於政。天子學樂辯風,制禮以行政。諸侯學禮辯官,政以行事,以尊事天子。大夫學德別義,矜行以事君。士學順辯言以遂誌。庶人聽長辯禁,農以行力。如此猶恐不濟,奈何其小辯乎?」公曰:「不辯則何以為政?」子曰:「辯而不小。夫小辯破言,小言破義,小義破道,道小不通,通道必簡。是故循弦以觀於樂,足以辯風矣;《爾雅》以觀於古,足以辯言矣;傳言以象,反舌皆至,可謂簡矣。夫道不簡則不行,不行則不樂。夫亦固十期之變,由不可既也,而況天下之言乎!」曰:「微子之言,吾壹樂辯言。」子曰:「辯言之樂,不若治政之樂。辯言之樂不下席,治政之樂皇於四海。夫政善則民說,民說則歸之如流水,親之如父母,諸侯初入而後臣之,安用辯言。」公曰:「然則吾何學而可?」子曰:「禮樂而力,忠信其君,其習可乎!」公曰:「多與我言忠信,而不可以入患。」子曰:「毋乃既明忠信之備,而口倦其君,則不可而有;明忠信之備,而又能行之,則可立待也。君朝而行忠信,百官承事,忠滿於中而發於外,刑於民而放於四海,天下其孰能患之?」公曰:「請學忠信之備。」子曰:「唯社稷之主,實知忠信。若丘也,綴學之徒,安知忠信!」公曰:「非吾子問之而焉也?」子三辭。將對,公曰:「強避。」子曰:「強侍。丘聞大道不隱,丘言之。君發之於朝,行之於國,一國之人莫不知,何一之強辟?丘聞之,忠有九知:知忠必知中,知中必知恕,知恕必知外,知外必知德,知德必知政,知政必知官,知官必知事,知事必知患,知患必知備。若動而無備,患而弗知,死亡而弗知,安與知忠信?內思畢必曰中,以應實曰知恕,內恕度曰知外,外內參意曰知德,德以柔政曰知政,正義辯方曰知官,官治物則曰知事,事戒不虞曰知備,毋患曰樂,樂義曰終。」
《淮南子·泰族訓》 孔子曰:「小辯破言,小利破義,小藝破道,小見不達,達必簡。河以逶蛇故能遠,山以陵遲故能高,陰陽無為故能和,道以優柔故能化。」
《魯語》下 季康子欲以田賦,使冉有訪諸仲尼。仲尼不對,私於冉有曰:「求,來!女不聞乎?先王制土,籍田以力而砥其遠邇,賦裏以入而量其有無,任力以夫而議其老幼。於是乎有鰥寡孤疾,有軍旅之出則征之,無則已。其歲收,田一井,出稯禾秉芻缶米,不是過也,先王以為足。若子季孫欲其法也,則有周公之籍矣。若犯法,則苟而賦,又何訪焉!」
《春秋繁露·王道》 臧孫辰請糴於齊。孔子曰:「君子為國,必有三年之積。一年不孰乃請糴,失君之職也。」
《春秋繁露·身之養重於義》 仲尼曰:「國有道,雖加刑也,無刑國;無道,雖殺之,不可勝也。」
《白虎通·三教》引《樂稽燿嘉》 顏回尚三教,變虞夏何如?曰:「教者,所以追補敗政。靡弊溷濁,謂之治也。舜之承堯無為易也。」
《漢書·刑法志》 孔子曰:「古之知法者,能省刑,本也;今之知法者,不失有罪,末矣。」又曰:「今之聽獄者,求所以殺之;古之聽獄者,求所以生之。」
《晏子春秋·問上》 景公問於晏子曰:「為政何患?」晏子對曰:「患善惡之不分。」公曰:「何以察之?」對曰:「審擇左右。左右善,則百僚各得其所宜而善惡分。」孔子聞之曰:「此言也信矣!善進則不善無由入矣,不善進則善無由入矣。」
《說苑·政理》 齊侯問於晏子曰:「為政何患?」對曰:「患善惡之不分。」公曰:「何以察之?」對曰:「審擇左右。左右善,則百僚各得其所宜而善惡分。」孔子聞之曰:「此言也信矣!善言進則不善無由入矣,不進善言則善無由入矣。」
《荀子·正論》 孔子曰:「天下有道,盜其先變乎!」
《荀子·宥坐》 孔子為魯司寇,有父子訟者,孔子拘之,三月不別。其父請止,孔子舍之。季孫聞之不悅,曰:「是老也,欺予,語予曰:『為國家必以孝。』今殺一人以戮不孝,又舍之。」冉子以告,孔子慨然歎曰:「嗚呼!上失之,下殺之,其可乎?不教其民而聽其獄,殺不辜也。三軍大敗不可斬也,獄犴不治不可刑也。罪不在民故也。嫚令謹誅,賊也;令有時,斂也無時,暴也;不教而責成功,虐也。已此三者,然後刑可即也。《書》曰:『義刑義殺,勿庸以即,予維曰未有順事。』言先教也。故先王既陳之以道,上先服之;若不可,尚賢以綦之;若不可,廢不能以單之。綦三年而百姓往矣。邪民不從,然後俟之以刑,則民知罪矣。《詩》曰:『尹氏太師,維周之氐。秉國之均,四方是維。天子是庳,卑民不迷。』是以威厲而不試,刑錯而不用,此之謂也。今之世則不然,亂其教,繁其刑,其民迷惑而陷焉,則從而製之,是以刑彌繁而邪不勝。三尺之岸而虛車不能登也,百仞之山任負登車焉,何則?陵遲故也。數仞之牆而民不逾也,百仞之山而豎子馮而遊焉,陵遲故也。今夫世之陵遲亦久矣,而能使民勿逾乎?《詩》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眷焉顧之,潸然出涕。』豈不哀哉!《詩》曰:『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曷雲能來!』」子曰:「伊稽首,不其有來乎?」
《韓詩外傳》三 傳曰:魯有父子訟者,康子欲殺之。孔子曰:「未可殺也。夫民父子訟之為不義久矣,是則上失其道。上有道,是人亡矣。」訟者聞之,請無訟。康子曰:「治民以孝。殺一不義以僇不孝,不亦可乎?」孔子曰:「否。不教而聽其獄,殺不辜也。三軍大敗,不可誅也。獄讞不治,不可刑也。上陳之教而先服之,則百姓從風矣邪!行不從,然後俟之以刑,則民知罪矣。夫一仞之牆,民不能逾,百仞之山,童子登遊焉,陵遲故也。今其仁義之陵遲久矣,能謂民無逾乎?《詩》曰:『俾民不迷。』昔之君子,道其百姓不使迷,是以威厲而刑措不用也。故形其仁義,謹其教道,使民目晰焉而見之,使民耳晰焉而聞之,使民心晰焉而知之,則道不迷而民誌不惑矣。《詩》曰:『示我顯德行。』故道義不易,民不由也。禮樂不明,民不見也。《詩》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言其易也。『君子所履,小人所視』,言其明也。『眷言顧之,潸焉出涕。』哀其不聞禮教而就刑誅也。夫散其本教而待之刑辟,猶決其牢而發以毒矢也,亦不哀乎!故曰未可殺也。昔者先王使民以禮,譬之如禦也。刑者,鞭策也。今猶無轡銜而鞭策以禦也。欲馬之進,則策其後,欲馬之退,則策其前,禦者以勞而馬亦多傷矣。今猶此也,上憂勞而民多罹刑。《詩》曰:『人而無禮,胡不遄死。』為上無禮,則不免乎患,為下無禮,則不免乎刑。上下無禮,胡不遄死!」康子避席再拜曰:「仆雖不敏,請承此語矣。」孔子退朝,門人子路難曰:「父子訟,道邪?」孔子曰:「非也。」子路曰:「然則夫子胡為君子而免之也?」孔子曰:「不戒責成,害也,慢令致期,暴也,不教而誅,賊也。君子為政,避此三者。且《詩》曰:『載色載笑,匪怒伊教。』」
《說苑·政理》 魯有父子訟者,康子曰:「殺之。」孔子曰:「未可殺也。夫民不知子父訟之不善者久矣,是則上過也。上有道,是人亡矣。」康子曰:「夫治民以孝為本,今殺一人以戮不孝,不亦可乎?」孔子曰:「不孝而誅之,是虐殺不辜也。三軍大敗,不可誅也;獄訟不治,不可刑也;上陳之教,而先服之,則百姓從風矣;躬行不從,而後俟之以刑,則民知罪矣。夫一仞之牆,民不能逾,百仞之山,童子升而遊焉,陵遲故也。今是仁義之陵遲久矣,能謂民弗逾乎?《詩》曰:『俾民不迷。』昔者,君子導其百姓不使迷,是以威厲而不至,刑錯而不用也。」於是訟者聞之,乃請無訟。
《長短經·政體》 孔子曰:「上失其道而殺其下,非禮也。故三軍大敗不可斬,獄犴不知不可刑,何也?上教之不行,罪不在人故也。夫慢令謹誅,賊也;征斂無時,暴也;不誡責成,虐也。政無此三者,然後刑即可也。陳道德以先服之,猶不可,則尚賢以勸之,又不可,則廢不能以憚之,而猶有邪人不從化者,然後待之以刑矣。」
《御覽》六百三十三引《慎子》 孔子云:「有虞氏不賞不罰,夏後氏賞而不罰,殷人罰而不賞,周人罰且賞。罰,禁也;賞,使也。」
《群書治要》《屍子·發蒙》 孔子曰:「臨事而懼,希不濟。」
《韓非子· 內儲說上·七術》 魯人燒積澤,天北風,火南倚,恐燒國。哀公懼,自將眾輒救火者,左右無人,盡逐獸而火不救。乃召問仲尼,仲尼曰:「夫逐獸者樂而無罰,救火者苦而無賞,此火之所以無救也。」哀公曰:「善。」仲尼曰:「事急,不及以賞。救火者盡賞之,則國不足以賞於人。請徒行罰。」哀公曰:「善!」於是仲尼乃下令曰:「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逐獸者,比入禁之罪。」令下未遍而火已救矣。
《韓非子·外儲說左下》 孔子相衛,弟子子皋為獄吏,刖人足,所刖者守門。人有惡孔子於衛君者曰:「尼欲作亂。」衛君欲執孔子,孔子走,弟子皆逃。子皋從出門,跀危引之而逃之門下室中,吏追不得。夜半,子皋問跀危曰:「吾不能虧主之法令而親刖子之足,是子報仇之時也。而子何故乃肯逃我?我何以得此於子?」跀危曰:「吾斷足也,固吾罪當之,不可奈何。然方公之獄治臣也,公傾側法令,先後臣以言,欲臣之免也甚,而臣知之。及獄決罪定,公憱然不說,形於顏色,臣見又知之。非私臣而然也,夫天性仁心固然也,此臣之所以說而德公也。」
《韓非子·外儲說左下》 孔子曰:「善為吏者樹德,不能為吏者樹怨。概者,平量者也。吏者,平法者也。治國者不可失平也。」
《說苑·至公》 子羔為衛政,刖人之足。衛之君臣亂,子羔走郭門,郭門閉,刖者守門,曰:「於彼有缺。」子羔曰:「君子不逾。」曰:「於彼有竇」。子羔曰:「君子不遂。」曰:「於此有室。」子羔入。追者罷,子羔將去,謂刖者曰:「吾不能虧損主之法令,而親刖子之足。吾在難中,此乃子之報怨時也,何故逃我?」刖者曰:「斷足,固我罪也,無可奈何。君之治臣也,傾側法令,先後臣以法,欲臣之免於法也,臣知之。獄決罪定,臨當論刑,君愀然不樂,見於顏色,臣又知之。君豈私臣哉!天生仁人之心,其固然也。此臣之所以脫君也。」孔子聞之曰:「善為吏者樹德,不善為吏者樹怨,公行之也,其子羔之謂歟?」
《韓非子·外儲說左下》 仲尼曰:「與其使民諂下也,寧使民諂上。」
《韓非子·外儲說右上》 季孫相魯,子路為郈令。魯以五月起眾為長溝,當此之時,子路以其私秩粟為漿飯,要作溝者於五父之衢而餐之。孔子聞之,使子貢往覆其飯,擊毀其器,曰:「魯君有民,子奚為乃餐之?」子路怫然怒,攘肱而入請曰:「夫子疾由之為仁義乎?所學於夫子者,仁義也。仁義者,與天下共其所有而同其利者也。今以由之秩粟而餐民不可,何也?」孔子曰:「由之野也,吾以女知之。女徒未及也,女故如是之不知禮也。女之餐之,為愛之也。夫禮,天子愛天下,諸侯愛竟內,大夫愛官職,士愛其家。過其所愛曰侵。今魯君有民而子擅愛之,是子侵也,不亦誣乎?」言未卒,而季孫使者至,讓曰:「肥也起民而使之,先生使弟子令徒役而餐之,將奪肥之民邪?」孔子駕而去魯。
《說苑·臣術》 子路為蒲令,備水災,與民春修溝瀆。為人煩苦,故予人一簞食,一壺漿。孔子聞之,使子貢復之。子路忿然不悅,往見夫子曰:「由也以暴雨將至,恐有水災,故與人修溝瀆以備之,而民多匱於食,故與人一簞食、一壺漿,而夫子使賜止之,何也?夫子止由之行仁也?夫子以仁教而禁其行仁也,由也不受。」子曰:「爾以民為餓,何不告於君,發倉廩以給食之,而汝以私饋之,是汝不明君之惠,見汝之德義也。速己則可矣,否則爾之受罪不久矣。」子路心服而退也。
《韓非子·難三》 葉公子高問政於仲尼,仲尼曰:「政在說近而來遠。」哀公問政於仲尼,仲尼曰:「政在選賢。」齊景公問政於仲尼,仲尼曰:「政在節財。」三公出,子貢問曰:「三公問夫子政,一也,夫子對之不同,何也?」仲尼曰:「葉都大而國小,民有背心,故曰政在說近而來遠。魯哀公有大臣三人,外障距諸侯四鄰之士,內比周而以愚其君,使宗廟不埽除,社稷不血食者,必是三臣也,故曰政在選賢。齊景公築雍門、為路寢,一朝而以三百乘之家賜者三,故曰政在節財。」
《尚書大傳·略說》 子貢曰:「葉公問政於夫子,子曰政在附近而來遠;魯哀公問政,子曰政在於論臣;齊景公問政,子曰政在於節用。三君問政,夫子應之不同,然則政有異乎?」夫子曰:「荊之地廣而都狹,民有離誌焉,故曰在於附近而來遠。哀公有臣三人,內比周以惑其君,外障距諸侯賓客以蔽其明,故曰政在論臣。齊景公奢於台榭,淫於苑囿,五官之樂不解,一旦賜人百乘之家者三,故曰節用。」
《說苑·政理》 子貢曰:「葉公問政於夫子,夫子曰:『政在附近而來遠。』魯哀公問政於夫子,夫子曰:『政在於諭臣。』齊景公問政於夫子,夫子曰:『政在於節用。』三君問政於夫子,夫子應之不同,然則政有異乎?」孔子曰:「夫荊之地廣而都狹,民有離誌焉,故曰在於附近而來遠。哀公有臣三人,內比周公以惑其君,外障距諸侯賓客,以蔽其明,故曰政在諭臣。齊景公奢於台榭,淫於苑囿,五官之樂不解,一旦而賜人百乘之家者三,故曰政在於節用。此三者,政也。《詩》不雲乎,『亂離斯瘼,爰其適歸。』此傷離散以為亂者也。『匪其止共,惟王之卬。』此傷奸臣蔽主以為亂者也。『相亂蔑資,曾莫惠我師。』此傷奢侈不節以為亂者也。察此三者之所欲,政其同乎哉!」
《呂氏春秋·先識覽·察微》 魯國之法,魯人為人臣妾於諸侯,有能贖之者,取其金於府。子貢贖魯人於諸侯,來而讓,不取其金。孔子曰:「賜失之矣。自今以往,魯人不贖人矣,取其金則無損於行,不取其金則不復贖人矣。」
《呂氏春秋·先識覽·察微》 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魯人必拯溺者矣。」孔子見之以細,觀化遠也。
《淮南子·道應訓》 魯國之法,魯人為人妾於諸侯,有能贖之者,取金於府。子貢贖魯人於諸侯,來而辭,不受金。孔子曰:「賜失之矣。夫聖人之舉事也,可以移風易俗而受教順,可施後世,非獨以適身之行也。今國之富者寡而貧者眾,贖而受金,則為不廉,不受金,則不復贖人。自今以來,魯人不復贖於諸侯矣。」
《淮南子·齊俗訓》 子路拯溺而受牛,謝孔子曰:「魯國必好救人於患,子贛贖人而不受金於府。」孔子曰:「魯國不復贖人矣。」子路受而勸德,子贛讓而止善。孔子之明,以小知大,以近知遠,通於論者也。
《說苑·政理》 魯國之法,魯人有贖臣妾於諸侯者,取金於府。子貢贖人於諸侯,而還其金。孔子聞之曰:「賜失之矣。聖人之舉事也,可以移風易俗,而教導可施於百姓,非獨適其身之行也。今魯國富者寡而貧者眾,贖而受金,則為不廉,不受則後莫復贖。自今以來,魯人不復贖矣。」
《呂氏春秋·審應覽·具備》 宓子賤治亶父,恐魯君之聽說人,而令已不得行其術也,將辭而行,請近吏二人於魯君與之俱。至於亶父,邑吏皆朝。宓子賤令吏二人書,吏方將書,宓子賤從旁時掣搖其肘,吏書之不善,則宓子賤為之怒。吏甚患之,辭而請歸。宓子賤曰:「子之書甚不善,子勉歸矣。」二吏歸報於君,曰:「宓子不可為書。」君曰:「何故?」吏對曰:「宓子使臣書而掣搖臣之肘,書惡而有甚怒,吏皆笑宓子,此臣所以辭而去也。」魯君太息而歎曰:「宓子以此諫寡人之不肖也。寡人之亂子,而令宓子不得行其術,必數有之矣。微二人,寡人幾過。」遂發所愛而令之亶父,告宓子曰:「自今以來,亶父非寡人之有也,子之有也。有便於亶父者,子決為之矣。五歲而言其要。」宓子敬諾,乃得行其術於亶父。三年,巫馬旗短褐衣敝裘而往觀化於亶父,見夜漁者,得則舍之。巫馬旗問之曰:「漁為得也,今子得而舍之,何也?」對曰:「宓子不欲人之取小魚也,所舍者小魚也。」巫馬旗歸,告孔子曰:「宓子之德至矣,使小民暗行若有嚴刑於旁。敢問宓子何以至於此?」孔子曰:「丘嘗與之言曰:『誠乎此者刑乎彼。』宓子必行此術於亶父也。」
《新序·雜事》二 魯君使宓子賤為單父宰,子賤辭去。因請借善書者二人,使書憲書教品,魯君與之至單父。使書,子賤從旁引其肘,書醜則怒之,欲好書則又引之。書者患之,請辭而去,歸以告魯君。魯君曰:「子賤苦吾擾之,使不得施其善政也。」乃命有司無得擅征發單父,單父之化大治。故孔子曰:「君子哉子賤!魯無君者,斯安取斯美其德也!」
《淮南子·道應訓》 季子治亶父三年,而巫馬期才衣短褐易容貌往觀化焉。見夜魚釋之,巫馬期問焉,曰:「凡子所為魚者,欲得也。今得而釋之,何也?」漁者對曰:「季子不欲人取小魚也。所得者小魚,是以釋之。」巫馬期歸以報孔子曰:「季子之德至矣!使人暗行若有嚴刑在其側者。季子何以至於此?」孔子曰:「丘嘗問之以治言,曰『誡於此者刑於彼』。季子必行此術也。」
《水經》泗水注 宓子賤之治也,孔子使巫馬期觀政。入其境,見夜漁者,問曰:「子得魚輒放,何也?」曰:「小者,吾大夫欲長育之故也。」子聞之曰:「誠彼刑此,子賤得之善矣。惜哉不齊!所治者小也。」
《鹽鐵論·憂邊》 孔子曰:「不通於論者,難於言;治道不同者,不相與謀。」
《新序·雜事》五 孔子北之山戎氏,有婦人哭於路者,其哭甚哀。孔子立輿而問曰:「曷為哭哀至於此也?」婦人對曰:「往年虎食我夫,今虎食我子,是以哀也。」孔子曰:「嘻!若是則曷為不去也?」曰:「其政平,其吏不苛,吾以是不能去也。」孔子顧子貢曰:「弟子記之。夫政之不平而吏苛,乃甚於虎狼矣。《詩》云:『降喪饑饉,斬伐四國。』夫政不平也,乃斬伐四國,而況二人乎?其不去,宜哉!」
《論衡·遭虎》 孔子行魯林中,婦人哭甚哀。使子貢問之何以哭之哀也,曰:「去年虎食吾夫,今年食吾子,是以哭哀也。」子貢曰:「若此,何不去也?」對曰:「吾善其政之不苛,吏之不暴也。」子貢還報孔子,孔子曰:「弟子識諸。苛政暴吏,甚於虎也。」
《說苑·建本》 子貢問為政,孔子曰:「富之既富,乃教之也。此治國之本也。」
《說苑·政理》 齊桓公出獵,逐鹿而走,入山谷之中,見一老公而問之曰:「是為何穀?」對曰:「為愚公之穀。」桓公曰:「何故?」對曰:「以臣名之。」桓公曰:「今視公之儀狀,非愚人也,何為以公名?」對曰:「臣請陳之。臣故畜牸牛,生子而大,賣之而買駒,少年曰:『牛不能生馬。』遂持駒去。傍鄰聞之,以臣為愚,故名此穀為愚公之穀。」桓公曰:「公誠愚矣!夫何為而與之?」桓公遂歸,明日朝,以告管仲。管仲正衿再拜曰:「此夷吾之愚也。使堯在上,咎繇為理,安有取人之駒者乎?若有見暴如是叟者,又必不與也,公知獄訟之不正,故與之耳,請退而修政。」孔子曰:「弟子記之,桓公霸君也,管仲賢佐也,猶有以智為愚者也,況不及桓公、管仲者也!」
《說苑·政理》 魯哀公問政於孔子,對曰:「政有使民富且壽。」哀公曰:「何謂也?」孔子曰:「薄賦斂則民富,無事則遠罪,遠罪則民壽。」公曰:「若是,則寡人貧矣。」孔子曰:「《詩》云:『凱悌君子,民之父母。』未見其子富而父母貧者也。」
《說苑·政理》 宓子賤為單父宰,辭於夫子。夫子曰:「毋迎而距也,毋望而許也。許之則失守,距之則閉塞。譬如高山深淵,仰之不可極,度之不可測也。」子賤曰:「善,敢不承命乎!」
《說苑·政理》 孔子弟子有孔蔑者,與宓子賤皆仕。孔子往過孔蔑,問之曰:「自子之仕者,何得何亡?」孔蔑曰:「自吾仕者,未有所得,而有所亡者三,曰:王事若襲,學焉得習,以是學不得明也,所亡者一也;奉祿少,鬻鬻不足及親戚,親戚益疏矣,所亡者二也;公事多急,不得吊死視病,是以朋友益疏矣,所亡者三也。」孔子不說,而復往見子賤,曰:「自子之仕,何得何亡?」子賤曰:「自吾之仕,未有所亡,而所得者三:始誦之文,今履而行之,是學日益明也,所得者一也;奉祿雖少,鬻鬻得及親戚,是以親戚益親也,所得者二也;公事雖急,夜勤吊死視病,是以朋友益親也,所得者三也。」孔子謂子賤曰:「君子哉若人!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
《說苑·政理》 子路治蒲,見於孔子曰:「由願受教。」孔子曰:「蒲多壯士,又難治也。然吾語汝:恭以敬,可以攝勇;寬以正,可以容眾;恭以潔,可以親上。」
《說苑·政理》 子貢為信陽令,辭孔子而行,孔子曰:「力之順之,因子之時,無奪無伐,無暴無盜。」子貢曰:「賜少日事君子,君子固有盜者邪?」孔子曰:「夫以不肖伐賢,是謂奪也;以賢伐不肖,是謂伐也;緩其令,急其誅,是謂暴也;取人善以自為己,是謂盜也。君子之盜,豈必當財幣乎?吾聞之曰,知為吏者,奉法利民;不知為吏者,枉法以侵民,此皆怨之所由生也。臨官莫如平,臨財莫如廉,廉平之守,不可攻也。匿人之善者,是謂蔽賢也;揚人之惡者,是謂小人也;不內相教而外相謗者,是謂不足親也。言人之善者,有所得而無所傷也;言人之惡者,無所得而有所傷也。故君子慎言語矣,毋先己而後人,擇言出之,令口如耳。」
《說苑·政理》 孔子見季康子,康子未說,孔子又見之。宰予曰:「吾聞之夫子曰:『王公不聘不動。』今吾子之見司寇也,少數矣!」孔子曰:「魯國以眾相陵,以兵相暴之日久矣,而有司不治,聘我者其孰大乎於是!」魯人聞之曰:「聖人將治,可以不先自為刑罰乎!」自是之後,國無爭者。孔子謂弟子曰:「違山十里,蟪蛄之聲,猶尚存耳。政事無如膺之矣。」
《續博物志》十 孔子曰:違山十里,蟪蛄之聲猶在於耳。政事惡嘩而善肅。
《說苑·尊賢》 齊桓公使管仲治國,管仲對曰:「賤不能臨貴。」桓公以為上卿,而國不治。桓公曰:「何故?」管仲對曰:「貧不能使富。」桓公賜之齊國市租一年,而國不治。桓公曰:「何故?」對曰:「疏不能制親。」桓公立以為仲父,齊國大安,而遂霸天下。孔子曰:「管仲之賢,不得此三權者,亦不能使其君南面而霸矣。」
《說苑·尊賢》 子路問於孔子曰:「治國何如?」孔子曰:「在於尊賢而賤不肖。」子路曰:「範、中行氏尊賢而賤不肖,其亡何也?」曰:「範、中行氏尊賢而不能用也,賤不肖而不能去也,賢者知其不己用而怨之,不肖者知其賤己而仇之。賢者怨之,不肖者仇之,怨仇並前,中行氏雖欲無亡,得乎?」
《說苑·指武》 魯哀公問於仲尼曰:「吾欲小則守,大則攻,其道若何?」仲尼曰:「若朝廷有禮,上下有親,民之眾皆君之畜也,君將誰攻?若朝廷無禮,上下無親,民眾皆君之仇也,君將誰與守?」
《說苑·雜言》 孔子曰:「鞭樸之子,不從父之教;刑戮之民,不從君之政。言疾之難行,故君子不急斷,不意使,以為亂源。」《中論·慎所從》 孔子曰:「知不可由,斯知所由矣。」
《金樓子·立言下》 子曰:「滌杯而食,洗爵而飲,可以養家客,未可以饗三軍。兕虎在後,隋珠在前,弗及掇珠,先避後患。聞雷掩耳,見電瞑目,耳聞所惡,不如無聞,目見所惡,不如無見。火可見而不可握,水可循而不可毀,故有象之屬,莫貴於火,有形之類,莫尊於水。身曲影直者,未之聞也。用百人之所能,則百人之力舉,譬若伐樹而引其本,千枝萬葉,莫能弗從也。」
《亢倉子·農道》 孔子之言:「冬飽則身溫,夏飽則身涼。」
卷十一 博物十 下一卷▶
博物十
《魯語》下 季桓子穿井,獲如土缶,其中有羊焉。使問之仲尼曰:「吾穿井而獲狗,何也?」對曰:「以丘之所聞,羊也。丘聞之,木石之怪,曰夔蝄蜽;水之怪,曰龍罔象;土之怪,曰勣羊。」
《說苑·辨物》 季桓子穿井得土缶,中有羊。以問孔子,言得狗。孔子曰:「以吾所聞,非狗,乃羊也。木之怪夔罔兩,水之怪龍罔象,土之怪勣羊也,非狗也。」桓子曰:「善哉!」
《搜神記》十二 季桓子穿井,獲如土缶,其中有羊焉。使問之仲尼曰:「吾穿井而獲狗,何邪?」對曰:「以丘所聞,羊也。丘聞之,木石之怪,夔蝄蜽;水之怪,龍罔象;土中之怪,曰賁羊。」
《初學記》七引《韓詩外傳》 魯哀公使人穿井,三月不得泉,得一玉羊,哀公甚懼。孔子聞之曰:「水之精為玉,土之精為羊,此羊肝乃土爾。」哀公使人殺羊,其肝即土也。
《文選》齊故安陸王碑注引《韓詩外傳》 孔子曰:「水之精為玉,老蒲為葦,願無怪之。」
《禦覽》九百二引《韓詩外傳》 魯哀公使人穿井,三月不得泉,得一玉羊焉,公以為祥,使祝鼓舞之,欲上於天,羊不能上。孔子見公曰:「水之精為玉,土之精為羊,願無怪之。此羊肝,土也。」公使殺之,視肝即土矣。
《魯語》下 吳伐越,墮會稽,獲骨焉,節專車。吳子使來好聘,且問之仲尼,曰:「無以吾命,賓發幣於大夫。」及仲尼,仲尼爵之,既徹俎而宴。客執骨而問曰:「敢問骨何為大?」仲尼曰:「丘聞之,昔禹致群神於會稽之山,防風氏後至,禹殺而戮之,其骨節專車,此為大矣。」客曰:「敢問誰守為神?」仲尼曰:「山川之靈,足以紀綱天下者,其守為神,社稷之守者為公侯,皆屬於王者。」客曰:「防風何守也?」仲尼曰:「汪芒氏之君也,守封、嵎之山者也,為漆姓,在虞、夏、商為汪芒氏,於周為長狄,今為大人。」客曰: 「人長之極幾何?」仲尼曰:「僬僥氏長三尺,短之至也,長者不過十數之極也。」
《說苑·辨物》 吳伐越,隳會稽,得骨專車。使使問孔子曰:「骨何者最大?」孔子曰:「禹致群臣會稽山,防風氏後至,禹殺而戮之,其骨節專車,此為大矣。」使者曰:「誰為神?」孔子曰:「山川之靈足以紀綱天下者,其守為神,社稷為公侯,山川之祀為諸侯,皆屬於王者。」曰:「防風氏何守?」孔子曰:「汪芒氏之君守封、嵎之山者也。其神為釐姓,在虞、夏為防風氏,商為汪芒氏,於周為長狄氏,今謂大人。」使者曰:「人長幾何?」孔子曰:「僬僥氏三尺,短之至也;長者不過十,數之極也。」使者曰:「善哉!聖人也。」
《魯語》下 仲尼在陳,有隼集於陳侯之庭而死,楛矢貫之,石砮其長尺有咫。陳惠公使人以隼如仲尼之館問之。仲尼曰:「隼之來也遠矣,此肅慎氏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於九夷、百蠻,使各以其方賄來貢,使無忘職業。於是肅慎氏貢楛矢、石砮,其長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德之致遠也,以示後人,使永監焉,故銘其栝曰『肅慎氏之貢矢』,以分大姬,配虞胡公而封諸陳。古者分同姓以珍玉,展親也;分異姓以遠方之職貢,使無忘服也。故分陳以肅慎氏之貢,君若使有司求諸故府,其可得也。」使求,得之金櫝,如之。
《說苑·辨物》 仲尼在陳,有隼集於陳侯之廷而死,楛矢貫之,石砮矢長尺而咫。陳侯使問孔子,孔子曰:「隼之來也遠矣,此肅慎氏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九夷、百蠻,使各以其方賄來貢,思無忘職業。於是肅慎氏貢楛矢、石砮,長尺而咫。先王欲昭其令德之致,故銘其栝曰:『肅慎氏貢楛矢。』以勞大姬,配虞胡公,而封諸陳。分同姓以珍玉,展親也;分別姓以遠方職貢,使無忘服也。故分陳以肅慎氏之矢。」試求之故府,果得焉。
《初學記》十六引《晏子春秋》 齊景公為大鍾,將懸之。仲尼、伯常騫、晏子三人俱來朝,皆曰鍾將毀。撞之果毀,公召三子問之。晏子曰:「鍾大非禮,是以曰將毀。」仲尼曰:「鍾大懸下,其氣不得上薄,是以曰將毀。」伯常騫曰:「今日庚申,雷日也。陰莫勝於雷,是以曰將毀。」
《說苑·辨物》 楚昭王渡江,有物大如鬥,直觸王舟,止於舟中。昭王大怪之,使聘問孔子。孔子曰:「此名萍實,令剖而食之。惟霸者能獲之,此吉祥也。」其後齊有飛鳥,一足,來下,止於殿前,舒翅而跳。齊侯大怪之,又使聘問孔子。孔子曰:「此名商羊,急告民,趣治溝渠,天將大雨。」於是如之,天果大雨。諸國皆水,齊獨以安。孔子歸,弟子請問。孔子曰:「異哉!小兒謠曰:『楚王渡江得萍實,大如拳,赤如日,剖而食之美如蜜。』此楚之應也。兒又有兩兩相牽,屈一足而跳,曰:『天將大雨,商羊起舞。』今齊獲之,亦其應也。夫謠之後,未嚐不有應隨者也。」故聖人非獨守道而已也,睹物記也,即得其應矣。
《論衡·明雩》 孔子出,使子路齎雨具,有頃,天果大雨,子路問其故。孔子曰:「昨暮月離於畢,後日,月複離畢。」孔子出,子路請齎雨具,孔子不聽,出果無雨,子路問其故。孔子曰:「昔日月離其陰,故雨;昨暮月離其陽,故不雨。」
《論衡·卜筮》 魯將伐越,筮之,得鼎折足。子貢占之,以為凶。何則?鼎而折足,行用足,故謂之凶。孔子占之,以為吉。曰:「越人水居,行用舟,不用足,故謂之吉。」魯伐越,果克之。
《論衡·實知》 孔子未嚐見猩猩,至輒能名之。然而孔子名猩猩,聞昭人之歌。
《繹史·孔子類記》四引《衝波傳》 有烏九尾,孔子與子夏見之,人以問,孔子曰:「鶬也。」子夏曰:「何以知之?」孔子曰:「河上之歌雲:『鶬兮鶬兮,逆毛衰兮,一身九尾長兮。』」
《廣韻》十三末鴰字注引《韓詩》 孔子渡江,見之異眾,莫能名。孔子嚐聞河上人歌曰「鴰兮鴰兮,逆毛衰兮,一身九尾長兮,鶬鴰也」。
《北戶錄》上引《白澤圖》 鬼車,昔孔子子夏所見,故歌之,其圖九首。
虞世南撰《夫子廟堂碑》 辨飛龜於石函。
卷十二 事譜十一(上) 下一卷▶
事譜十一(上)
《詩商頌序疏》引《世本》 宋湣公生弗甫何,弗甫何生宋父,宋父生正考甫,正考甫生孔父嘉。為宋司馬,華督殺之,而絕其世。其子木金父降為士,木金父生祁父,祁父生防叔。為華氏所逼,奔魯為防大夫。故曰:「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紇,叔梁紇生仲尼。」
《潛夫論·誌氏姓》 閔公子弗父何生宋父,宋父生世子,世子生正考父,正考父生孔父嘉,孔父嘉生子木金父。木金父降為士,故曰滅於宋。金父生祁父,祁父生防叔。防叔為華氏所逼,出奔魯,為防大夫,故曰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紇,為鄹大夫,故曰鄹叔紇。生孔子。
《續博物誌》二 孔子生於魯襄公二十二年。
《韓詩外傳》二 孔子遭齊程本子於郯之間,傾蓋而語終日,有間,顧子路曰:「由,來!取束帛十匹以贈先生。」子路不對。有間,又顧謂曰:「取束帛十匹以贈先生!」子路率爾而對曰:「昔者由也聞之於夫子,士不中道相見,女無媒而嫁者,君子不行也。」孔子曰:「夫《詩》不雲乎,『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青揚宛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且夫齊程本子,天下之賢士也,吾於是而不贈,終身不之見也。大德不逾閑,小德出入可也。」
《說苑·尊賢》 孔子之郯,遭程子於途,傾蓋而語終日,有間,顧子路曰:「取束帛一以贈先生。」子路不對。有間,又顧曰:「取束帛一以贈先生。」子路屑然對曰:「由聞之也,士不中而見,女無媒而嫁,君子不行也。」孔子曰:「由,《詩》不雲乎,『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今程子天下之賢士也,於是不贈,終身不見。大德毋逾閑,小德出入可也。」
《子華子》 子華子反自郯,遭孔子於途,傾蓋相顧,相語終日,甚相歡也。孔子命子路曰:「取束帛以贈先生。」子路屑然而對曰:「由聞之,士不中間見,女嫁無媒,君子不以交,禮也。」子曰:「固哉!由也。《詩》不雲乎,『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今程子天下之賢士也,於斯不贈,則終身弗能見也。小子行之。」
《高士傳》 孔子年十七遂適周,見老聃。
《莊子·外篇·天道》 孔子西藏書於周室,子路謀曰:「由聞周之征藏史有老聃者,免而歸居。夫子欲藏書,則試往因焉。」孔子曰:「善。」往見老聃,而老聃不許。於是紵十二經以說。老聃中其說,曰:「大謾,願聞其要。」孔子曰:「要在仁義。」老聃曰:「請問仁義,人之性邪?」孔子曰:「然。君子不仁則不成,不義則不生。仁義,真人之性也。又將奚為矣?」老聃曰:「請問何謂仁義?」孔子曰:「中心物愷,兼愛無私,此仁義之情也。」
《說苑·敬慎》 孔子之周,觀於太廟右陛之前,有金人焉,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戒之哉!無多言,多言多敗;無多事,多事多患;安樂必戒,無行所悔。勿謂何傷,其禍將長;勿謂何害,其禍將大;勿謂何殘,其禍將然;勿謂莫聞,天妖伺人。熒熒不滅,炎炎奈何;涓涓不壅,將成江河;綿綿不絕,將成網羅;青青不伐,將尋斧柯。誠不能慎之,禍之根也;曰是何傷,禍之門也。強梁者不得其死,好勝者必遇其敵,盜怨主人,民害其貴。君子知天下之不可蓋也,故後之,下之,使人慕之,執雌持下,莫能與之爭者。人皆趨彼,我獨守此;眾人惑惑,我獨不從;內藏我知,不與人論技。我雖尊高,人莫害我。夫江河長百穀者,以其卑下也。天道無親,常與善人。戒之哉!戒之哉!」孔子顧謂弟子曰:「記之!此言雖鄙,而中事情。《詩》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行身如此,豈以口遇禍哉!」
《說苑·雜言》 孔子曰:「自季孫之賜我千鍾,而友益親;自南宮項叔之乘我車也,而道加行。故道,有時而後重,有勢而後行。微夫二子之賜,丘之道幾於廢也。」
《荀子·宥坐》 孔子觀於魯桓公之廟,有欹器焉。孔子問於守廟者曰:「此為何器?」守廟者曰:「此蓋為宥坐之器。」孔子曰:「吾聞宥坐之器者,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孔子顧謂弟子曰:「注水焉。」弟子挹水而注之,中而正,滿而覆,虛而欹。孔子喟然而歎曰:「籲!惡有滿而不覆者哉!」子路曰:「敢問持滿有道乎?」孔子曰:「聰明聖知,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讓;勇力撫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謙。此所謂挹而損之之道也。」
《韓詩外傳》三 孔子觀於周廟,有欹器焉。孔子問於守廟者曰:「此謂何器也?」對曰:「此蓋為宥坐之器。」孔子曰:「聞宥坐器,滿則覆,虛則欹,中則正,有之乎?」對曰:「然。」孔子使子路取水試之,滿則覆,中則正,虛則欹。孔子喟然而歎曰:「嗚呼!惡有滿而不覆者哉!」子路曰:「敢問持滿有道乎?」孔子曰:「持滿之道,抑而損之。」子路曰:「損之有道乎?」孔子曰:「德行寬裕者,守之以恭;土地廣大者,守之以儉;祿位尊盛者,守之以卑;人眾兵強者,守之以畏;聰明睿知者,守之以愚;博聞強記者,守之以淺。夫是之謂抑而損之。」
《淮南子·道應訓》 孔子觀桓公之廟有器焉,謂之宥卮。孔子曰:「善哉!予得見此器。」顧曰:「弟子取水。」水至,灌之,其中則正,其盈則覆。孔子造然革容曰:「善哉!持盈者乎!」子貢在側,曰:「請問持盈。」曰:「益而損之。」曰:「何謂益而損之?」曰:「夫物盛而衰,樂極而悲,日中而移,月盈而虧。是故聰明睿知,守之以愚;多聞博辯,守之以陋;武力毅勇,守之以畏;富貴廣大,守之以儉;德施天下,守之以讓。此五者,先王所以守天下而弗失也。反此五者,未嚐不危也。」
《說苑·敬慎》 孔子觀於周廟,而有欹器焉。孔子問守廟者曰:「此為何器?」對曰:「蓋為宥坐之器。」孔子曰:「吾聞宥坐之器,滿則覆,虛則欹,中則正。有之乎?」對曰:「然。」孔子使子路取水而試之,滿則覆,中則正,虛則欹。孔子喟然歎曰:「嗚呼!惡有滿而不覆者哉!」子路曰:「敢問持滿有道乎?」孔子曰:「持滿之道,挹而損之。」子路曰:「損之有道乎?」孔子曰:「高而能下,滿而能虛,富而能儉,貴而能卑,智而能愚,勇而能怯,辯而能訥,博而能淺,明而能闇,是謂損而不極。能行此道,唯至德者及之。《易》曰:『不損而益之,故損;自損而終,故益。』」
《呂氏春秋·離俗覽·舉難》 季孫氏劫公家,孔子欲諭術則見外,於是受養而便說。魯國以訾,孔子曰:「龍食乎清而遊乎清,螭食乎清而遊乎濁,魚食乎濁而遊乎濁。今丘上不及龍,下不若魚,丘其螭邪!」
《論衡·龍虛》 孔子曰:「龍食於清遊於清,龜食於清遊於濁,魚食於濁遊於清。丘上不及龍,下不為魚,中止其龜與!」
《說苑·修文》 孔子至齊郭門之外,遇一嬰兒,挈一壺相與俱行。其視精,其心正,其行端。孔子謂禦曰:「趣驅之,趣驅之!韶樂方作。」孔子至彼聞韶,三月不知肉味。
《晏子春秋·外篇下》 仲尼遊齊,見景公。景公曰:「先生奚不見寡人宰乎?」仲尼對曰:「臣聞晏子事三君而得順焉,是有三心,所以不見也。」仲尼出,景公以其言告晏子,晏子對曰:「不然!嬰為三心,三君為一心故,三君皆欲其國之安,是以嬰得順也。嬰聞之,是而非之,非而是之,猶非也。孔丘必據處此一心矣。」
《晏子春秋·外篇下》 仲尼之齊,見景公而不見晏子。子貢曰:「見君不見其從政者,可乎?」仲尼曰:「吾聞晏子事三君而順焉,吾疑其為人。」晏子聞之,曰:「嬰則齊之世民也,不維其行,不識其過,不能自立也。嬰聞之,有幸見愛,無幸見惡,誹譽為類,聲響相應,見行而從之者也。嬰聞之,以一心事三君者,所以順焉;以三心事一君者,不順焉。今未見嬰之行而非其順也。嬰聞之,君子獨立不慚於影,獨寢不慚於魂。孔子拔樹削跡,不自以為辱;窮陳、蔡,不自以為約;非人不得其故,是猶澤人之非斤斧,山人之非網罟也。出之其口,不知其困也,始吾望傅而貴之,今吾望傅而疑之。」仲尼聞之曰:「語有之:言發於爾,不可止於遠也;行存於身,不可掩於眾也。吾竊議晏子而不中夫人之過,吾罪幾矣!丘聞君子過人以為友,不及人以為師。今丘失言於夫子,譏之,是吾師也。」因宰我而謝焉,然仲尼見之。
《說苑·權謀》 孔子與齊景公坐,左右白曰:「周使來,言周廟燔。」齊景公出問曰:「何廟也?」孔子曰:「是釐王廟也。」景公曰:「何以知之?」孔子曰:「《詩》雲:『皇皇上帝,其命不忒。天之與人,必報有德。』禍亦如之。夫釐王變文、武之製而作元黃,宮室輿馬奢侈,不可振也。故天殃其廟。是以知之。」景公曰:「天何不殃其身?」曰:「天以文王之故也。若殃其身,文王之祀,無乃絕乎?故殃其廟,以章其過也。」左右入報曰:「周釐王廟也。」景公大驚,起,再拜曰:「善哉!聖人之智,豈不大乎!」
《晏子春秋·外篇下》 仲尼之齊,見景公,景公說之,欲封之以爾稽,以告晏子。晏子對曰:「不可。彼浩裾自順,不可以教下;好樂綏於民,不可使親治;立命而建事,不可使守職;厚葬破民貧國,久喪道哀費日,不可使子民;行之難者在內,而傳者無其外,故異於服,勉於行,不可以道眾而馴百姓。自大賢之滅,周室之卑也,威儀加多而民行滋薄,聲樂繁充而世德滋衰。今孔丘盛聲樂以侈世,飾弦歌鼓舞以聚徒,繁登降之禮,趨翔之節以觀眾,博學不可以儀世,勞思不可以補民,兼壽不能殫其教,當年不能究其禮,積財不能贍其樂,繁飾邪術以營世君,盛為聲樂以淫愚其民。其道也,不可以示世;其教也,不可以導民。今欲封之,以移齊國之俗,非所以道眾存民也。」公曰:「善。」於是厚其禮而留其封,敬見不問其道。仲尼乃行。
《墨子·非儒下》 孔丘之齊,見景公。景公說,欲封之以尼谿,以告晏子。晏子曰:「不可。夫儒,浩居而自順者也,不可以教下;好樂而淫人,不可使親治;立命而怠事,不可使守職;宗喪循哀,不可使慈民;機服勉容,不可使導眾。孔丘盛容修飾以蠱世,弦歌鼓舞以聚徒,繁登降之禮以示儀,務趨翔之節以勸眾。儒學不可使議世,勞思不可以補民,絫壽不能盡其學,當年不能行其禮,積財不能贍其樂。繁飾邪術,以營世君,盛為聲樂,以淫遇民。其道不可以期世,其學不可以導眾。今君封之以利齊俗,非所以導國先眾。」公曰:「善。」於是厚其禮,留其封,敬見而不問其道。孔丘乃恚怒於景公與晏子。乃樹鴟夷子皮於田常之門,告南郭惠子以所欲為,歸於魯。
《呂氏春秋·離俗覽·高義》 孔子見齊景公,景公致廩丘以為養,孔子辭不受。入,謂弟子曰:「吾聞君子當功以受祿,今說景公,景公未之行,而賜之廩丘,其不知丘亦甚矣。」令弟子趣駕而行。
《淮南子·氾論訓下》 孔子辭廩丘,終不盜刀鉤。
《說苑·立節》 孔子見齊景公,景公致廩丘以為養,孔子辭不受。出,謂弟子曰:「吾聞君子當功以受祿,今說景公,景公未之行,而賜我廩丘,其不知丘亦甚矣。」遂辭而行。
《韓詩外傳》八 傳曰:予小子使爾繼邵公之後,受命者必以其祖命之。孔子為魯司寇,命之曰:「宋公之子弗甫有孫,魯孔丘,命爾為司寇。」孔子曰:「弗甫敦及厥辟將不堪。」公曰:「不妄。」
《禦覽》二百八引《苻子》 魯侯欲以孔丘為司徒,將召三桓議之。乃謂左丘明曰:「寡人欲以孔子為司徒,而授以魯政焉。寡人將欲詢諸三子。」左丘明曰:「孔丘其聖人與!夫聖人任政,過者離位焉。君雖欲謀,其將弗合乎!」魯侯曰:「吾子奚以知之?」丘明曰:「周人有愛裘而好珍羞,欲為千金之裘而與狐謀其皮,欲具少牢之珍而與羊謀其羞。言水卒,狐相率逃於重邱之下,羊相呼藏於深林之中與!聖人十年不製一裘,五年不具一牢,何者?周人之謀失之矣。今君欲以孔丘為司徒,召三桓而議之,亦與狐謀裘與羊謀羞哉!」於是魯侯遂不與三桓謀,而召孔丘為司徒。
《呂氏春秋·孝行覽·遇合》 孔子周流海內,再幹世主,如齊至衛,所見八十餘君。委質於弟子者三千人,達徒七十人。萬乘之主得一人用可為師,不於無人。以此遊,僅至於魯司寇。
《荀子·儒效》 仲尼將為司寇,沈猶氏不敢朝飲其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潰氏逾境而徙,魯之粥牛馬者不豫賈。必蚤正以待之者也。居於闕黨。闕黨之子弟罔不分,有親者,取多孝悌以化之也。
《新序·雜事》一 魯有沈猶氏者,旦飲羊飽之以欺市人,公慎氏有妻而淫,慎潰氏奢侈驕佚,魯市之鬻牛馬善豫賈。孔子將為魯司寇,沈猶氏不敢朝飲其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潰氏逾境而徙,魯之鬻馬牛不豫賈,布正以待之也。既為司寇,季孟墮郈費之城,齊人歸所侵魯之地,由積正之所致也。
《呂氏春秋·先識覽·樂成》 孔子始用於魯,魯人幹誦之曰:「麛裘而緌,投之無戾;緌而麛裘,投之無郵。」用三年,男子行乎途右,女子行乎途左,財物之遺者,民莫之舉。
《淮南子·泰族訓》 孔子為魯司寇,道不拾遺,市買不豫賈,田漁皆讓長,而斑白不負戴,非法之所能致也。
《公羊》定十年解詁 頰穀之會,齊侯作侏儒之樂,欲以執定公。孔子曰:「匹夫而熒惑於諸侯者,誅!」於是誅侏儒,首足異處。齊侯大懼,曲節從教。
《穀梁》定十年傳 頰穀之會,孔子相焉。兩君就壇,兩相相揖。齊人鼓噪而起,欲以執魯君。孔子曆階而上,不盡一等,而視歸乎齊侯曰:「兩君合好,夷狄之民何為來為?」命司馬止之。齊侯逡巡而謝曰:「寡人之過也。」退而屬其二三大夫曰:「夫人率其君,與之行古人之道,二三子獨率我而入夷狄之俗,何為?」罷會,齊人使優施舞於魯君之幕下。孔子曰:「笑君者罪當死!」使司馬行法焉,首足異門而出。齊人來歸鄆、讙、龜陰之田者,蓋為此也。
《陸賈新語·辨惑》 魯定公之時,與齊侯會於夾穀,孔子行相事。兩君升壇,兩相處下而相揖,君臣之禮濟濟備焉。齊人鼓噪而起,欲執魯公。孔子曆階而上,不盡一等,而立謂齊侯曰:「兩君合好以禮,相率以樂相化。臣聞嘉樂不野合,犧象之薦不下堂,夷狄之民,何求為?」命司馬請止之。定公曰:「諾。」齊侯逡巡而避席曰:「寡人之過。」退而自責大夫,罷會。齊人使優旃舞於魯公之幕下,傲戲欲候魯君之隙,以執定公。孔子歎曰:「君辱臣當死!」使司馬行法斬焉,首足異門而出。於是齊人瞿然,而恐君臣易操,不安其故行。乃歸魯四邑之侵地,終無乘魯之心。
《公羊》定十二年解詁 郈,叔孫氏所食邑;費,季氏所食邑。二大夫宰吏數叛,患之,以問孔子。孔子曰:「陪臣執國命。采長數叛者,坐邑有城池之固,家有甲兵之藏故也。」季氏說其言而墮之。
《春秋繁露·五行相勝》 火者,司馬也。司馬為讒,反言易辭以譖訴人,內離骨肉之親,外疏忠臣,賢聖旋亡,讒邪日昌,魯上大夫季孫是也。專權擅勢,薄國威德,反以怠惡,譖訴其群臣,劫惑其君。孔子為魯司寇,據義行法,季孫自消,墮費郈城,兵甲有差。夫火者,大朝,有讒邪熒惑其君,執法誅之。執法者,水也,故曰水勝火。
《春秋繁露·五行相生》 北方者水,執法司寇也。司寇尚禮,君臣有位,長幼有序,朝廷有爵,鄉黨以齒,升降揖讓,般伏拜謁,折旋中矩,立而磬折,拱則抱鼓,執衡而藏,至清廉平,賂遺不受,請謁不聽,據法聽訟,無有所阿,孔子是也。為魯司寇,斷獄屯屯,與眾共之,不敢自專,是死者不恨,生者不怨。
《鹽鐵論·備胡》 孔子仕於魯,前仕三月及齊平,後仕三月及鄭平,務以德安近而綏遠。當此之時,魯無敵國之謀,鄰境之患,強臣變節而忠順,故季柏隳其都城,大國畏義而合好,齊人來歸鄆、郈、龜陰之田。
《說苑·至公》 孔子為魯司寇,聽獄必師斷,敦敦然皆立,然後君子進曰:「某子以為何若,某子以為雲雲。」又曰:某子以為何若,某子曰雲雲。」辯矣,然後君子幾當從某子雲雲乎。以君子之知,豈必待某子之雲雲,然後知所以斷獄哉!君子之敬讓也,文辭有可與人共之者,君子不獨有也。
《荀子·宥坐》 孔子為魯攝相,朝七日而誅少正卯。門人進問曰:「夫少正卯,魯之聞人也。夫子為政而始誅之,得無失乎?」孔子曰:「居,吾語汝其故。人有惡者五,而盜竊不與焉:一曰心達而險,二曰行辟而堅,三曰言偽而辯,四曰記醜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有一於人則不得免於君子之誅,而少正卯兼有之。故居處足以聚徒成群,言談足以飾邪營眾,強足以反是獨立。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不誅也。是以湯誅尹諧,文王誅潘止,周公誅管叔,太公誅華仕,管仲誅付裏乙,子產誅鄧析、史付。此七子者,皆異世同心,不可不誅也。《詩》曰:「憂心悄悄,慍於群小。』小人成群,斯足憂矣!」
《尹文子·聖人》 孔丘攝魯相七日,而誅少正卯。門人進問曰:「夫少正卯,魯之聞人也。夫子為政而先誅,得無失乎?」孔子曰:「居,吾語汝其故。人有惡者五,而竊盜奸私不與焉:一曰心達而險,二曰行僻而堅,三曰言偽而辨,四曰強記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有一於人則不免君子之誅,而少正卯兼有之。故居處足以聚徒成群,言談足以飾邪熒眾,強記足以反是獨立。此小人,雄桀也,不可不誅也。是以湯誅尹諧,文王誅潘正,太公誅華士,管仲誅付裏乙,子產誅鄧析、史付。此六子者,異世而同心,不可不誅也。《詩》曰:『憂心悄悄,慍於群小。』小人成群,斯足畏也!」
《淮南子·氾論訓》 孔子誅少正卯,而魯國之邪塞。
《說苑·指武》 孔子為魯司寇,七日而誅少正卯於東觀之下。門人聞之趨而進,至者不言,其意皆一也。子貢後至,趨而進曰:「夫少正卯者,魯國之聞人矣。夫子始為政,何以先誅之?」孔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夫王者之誅有五,而盜竊不與焉:一曰心辨而險,二曰言偽而辯,三曰行辟而堅,四曰誌愚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皆有辨知聰達之名,而非其真也。苟行以偽,則其知足以移眾,強足以獨立,此奸人之雄也,不可不誅。夫有五者之一,則不免於誅,今少正卯兼之。是以先誅之也。昔者,湯誅蠋沐,太公誅潘阯,管仲誅史附裏,子產誅鄧析,此五子未有不誅也。所謂誅之者,非為其晝則攻盜,暮則穿窬也,皆傾覆之徒也。此固君子之所疑,愚者之所惑也。《詩》雲:『憂心悄悄,慍於群小。』此之謂矣!」
《論衡·講瑞》 子貢事孔子,一年自謂過孔子,二年自謂與孔子同,三年自知不及孔子。當一年二年之時,未知孔子聖也,三年之後,然乃知之。以子貢知孔子,三年乃定。世儒無子貢之才,其見聖人,不從之學,任倉卒之視,無三年之接,自謂知聖,誤矣。少正卯在魯,與孔子並。孔子之門,三盈三虛,唯顏淵不去,顏淵獨知孔子聖也。夫門人去孔子歸少正卯,不徒不能知孔子之聖,又不能知少正卯,門人皆惑。子貢曰:「夫少正卯,魯之聞人也。子為政,何以先之?」孔子曰:「賜退!非爾所及。」
《劉子·心隱》 少正卯在魯,與孔子同時。孔子門人,三盈三虛,唯顏淵不去,獨知聖人之德也。夫門人去仲尼而皈少正卯,非不知仲尼之聖,亦不知少正卯之佞。子貢曰:「少正卯,魯之聞人也。夫子為政,何以先之?」子曰:「賜也還!非爾所及也。夫少正卯,心逆而蠤,行辟而堅,言偽而辯,詞鄙而博,順非而澤。有此五偽而亂聖人,以子貢之明而不能見,知人之難也!」
《韓非子· 內儲說下》 仲尼為政於魯,道不拾遺,齊景公患之。黎且謂景公曰:「去仲尼猶吹毛耳。君何不迎之以重祿高位,遺哀公以女樂以驕榮其意。哀公新樂之,必怠於政。仲尼必諫,諫而不聽,必輕絕於魯景公。」曰:「善。」乃令黎且以女樂六遺哀公,哀公樂之,果怠於政。仲尼諫,不聽,去而之楚。
《晏子春秋·外篇下》 仲尼相魯,景公患之。謂晏子曰:「鄰國有聖人,敵國之憂也。今孔子相魯,若何?」晏子對曰:「君其勿憂。彼魯君,弱主也;孔子,聖相也。君不如陰重孔子,設以相齊,孔子強諫而不聽,必驕魯而有齊,君勿納也。夫絕於魯,無主於齊,孔子困矣。」居期年,孔子去魯之齊,景公不納,故困於陳、蔡之間。
《陸賈新語·辨惑》 孔子遭君暗臣亂,眾邪在位,政道隔於三家,仁義閉於公門,故作《公陵之歌》,傷無權力於世。
《琴操》 《龜山操》者,孔子所作也。齊人饋女樂,季桓子受之,魯君閉門不聽朝。當此之時,季氏專政,上僭天子,下畔大夫,賢聖斥逐,讒邪滿朝。孔子欲諫不得,退而望魯,魯有龜山蔽之。辟季氏於龜山,托勢位於斧柯。季氏專政,猶龜山蔽魯也,傷政道之陵遲,閔百姓不得其所,欲誅季氏而力不能,於是援琴而歌雲:「予欲望魯兮,龜山蔽之,手無斧柯,奈龜山何!」
卷十三 事譜十一(下) 下一卷▶
事譜十一(下)
《韓詩外傳》五 孔子抱聖人之心,彷徨乎道德之域,逍遙乎無形之鄉,倚天理,觀人情,明終始,知得失。故興仁義,厭勢利,以持養之。於時周室微,王道絕,諸侯力政,強劫弱,眾暴寡,百姓靡安,莫之紀綱,禮儀廢壞,人倫不理。於是孔子自東自西,自南自北,匍匐救之。
《韓詩外傳》六 孔子行,簡子將殺陽虎,孔子似之,帶甲以圍孔子舍。子路慍怒,奮戟將下。孔子止之曰:「由!何仁義之寡裕也。夫《詩》、《書》之不習,禮樂之不講,是丘之罪也。若吾非陽虎而以我為陽虎,則非丘之罪也,命也!我歌子和若。」子路歌,孔子和之,三終而圍罷。
《莊子·外篇·秋水》 孔子遊於匡,宋人圍之數匝,而弦歌不輟。子路入見曰:「何夫子之娛也?」孔子曰:「來!吾語女。我諱窮久矣,而不免,命也;求通久矣,而不得,時也。當堯舜,而天下無窮人,非知得也;當桀紂,而天下無通人,非知失也。時勢適然。夫水行不避蛟龍者,漁父之勇也;陸行不避兕虎者,獵夫之勇也;白刃交於前,視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知窮之有命,知通之有時,臨大難而不懼者,聖人之勇也。由處矣!吾命有所製矣!」無幾何,將甲者進,辭曰:「以為陽虎也,故圍之。今非也,請辭而退。」
《說苑·雜言》 孔子之宋,匡簡子將殺陽虎,孔子似之,甲士以圍孔子之舍。子路怒,奮戟將下鬥。孔子止之曰:「何仁義之不免俗也!夫《詩》《書》之不習,禮樂之不修也,是丘之過也。若似陽虎,則非丘之罪也。命也夫!由,歌,吾和汝。」子路歌,孔子和之,三終而甲罷。
《琴操》 孔子厄者,孔子使顏淵執轡,到匡郭外。顏淵舉策指匡,穿垣曰:「往與陽虎。」正從此入,匡人聞其言,孔子貌似陽虎,告匡君曰:「往者陽虎,今復來至。」乃率眾圍孔子,數日不解,弟子皆有饑色。於是孔子仰天而歎曰:「君子固亦窮乎!」子路聞孔子之言悲感,悖然大怒,張目奮劍,聲如鍾鼓,顧謂二三子曰:「使吾有此厄也!」孔子曰:「由,來!今汝欲鬥名,為戮我於天下,為汝悲歌而感之,汝皆和我。」由等唯唯。孔子乃引琴而歌,音曲甚哀,有暴風擊拒,軍士僵仆。於是匡人乃知孔子聖人,瓦解而去。
《呂氏春秋·慎大覽·貴因》 孔子道彌子瑕,見釐夫人,因也。
《淮南子·泰族訓》 孔子欲行王道,東西南北七十說而無所偶,故因衛夫人彌子瑕,而欲通其道。
《鹽鐵論·論儒》 孔子適衛,因嬖臣彌子瑕以見衛夫人,子路不說。
《藝文類聚》六十七引《典略》 孔子返衛,衛夫人南子使人謂之曰:「四方君子之來者,必見寡小君。」孔子不得已見之。夫人在錦帷中,孔子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環珮之聲璆然。
《呂氏春秋·恃君覽·召類》 趙簡子將襲衛,使史默往睹之。期以一月,六月而後返。趙簡子曰:「何其久也?」史默曰:「謀利而得害,猶弗察也。今蘧伯玉為相,史蠙佐焉,孔子為客,子貢使令於君前甚聽。《易》曰:『渙其群元。吉。』渙者,賢也;群者,眾也;元者,吉之始也。渙其群元吉者,其佐多賢也。」簡子按兵而不動。
《鹽鐵論·論儒》 孔子能方不能圓,故饑於黎丘。
《藝文類聚》三十引《典略》 孔子過宋,與弟子習禮於樹下。宋司馬桓魋使人拔其樹,去適於野。
《韓詩外傳》九 孔子出衛之東門,逆姑布子卿,曰:「二三子引車避。有人將來,必相我者也。志之。」姑布子卿亦曰:「二三子引車避。有聖人將來。」孔子下步,姑布子卿迎而視之五十步,從而望之五十步,顧子貢曰:「是何為者也?」子貢曰:「賜之師也,所謂魯孔丘也。」姑布子卿曰:「是魯孔丘歟?吾固聞之。」子貢曰:「賜之師,何如?」姑布子卿曰:「得堯之顙,舜之目,禹之頸,皋陶之喙。從前視之,盎盎乎似有王者,從後視之,高肩弱脊。此惟不及四聖者也。」子貢吁然。姑布子卿曰:「子何患焉?汙面而不惡,葭喙而不藉,遠而望之,羸乎若喪家之狗。子何患焉?」子貢以告孔子。孔子無所辭,獨辭喪家之狗耳,曰:「丘何敢乎?」子貢曰:「汙面而不惡,葭喙而不藉,賜以知之矣。不知喪家狗,何足辭也?」子曰:「賜,汝獨不見夫喪家之狗歟?既斂而槨,布器而祭,顧望無人,意欲施之,上無明王,下無賢士方伯,王道衰,政教失,強陵弱,眾暴寡,百姓縱心,莫之綱紀。是以固以丘為欲當之者也,丘何敢乎!」
《白虎通·壽命》 夫子過鄭,與弟子相失,獨立郭門外。或謂子貢曰:「東門有一人,其頭似堯,其頸似皋繇,其肩似子產,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儡儡如喪家之狗。」子貢以告孔子,孔子喟然而笑曰:「形狀,未也。如喪家之狗,然哉乎!然哉乎!」
《論衡·骨相》 孔子適鄭,與弟子相失,孔子獨立鄭東門。鄭人或問子貢曰:「東門有人,其頭似堯,其項若皋陶,肩類子產,然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傫傫若喪家之狗。」子貢以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狀,未也。如喪家狗,然哉!然哉!」
《三國·魏·劉廙傳》注引《新序》 趙簡子欲專天下,謂其相曰:「趙有犢隹,晉有鐸鳴,魯有孔丘,吾殺三人者,天下可王也。」於是乃召犢隹、鐸鳴而問政焉,已即殺之。使使者聘孔子於魯,以胖牛肉迎於河上。使者謂船人曰:「孔子即上船,中河必流而殺之。」孔子至,使者致命,進胖牛之肉。孔子仰天而歎曰:「美哉水乎!洋洋乎,使丘不濟此水者,命也夫!」子路趨而進曰:「敢問何謂也?」孔子曰:「夫犢隹、鐸鳴,晉國之賢大夫也。趙簡子未得意之時,須而後從政,及其得意也,殺之。黃龍不反於涸澤,鳳凰不離其罻羅。故刳胎焚林則麒麟不臻,覆巢破卵則鳳皇不翔,竭澤而漁則龜龍不見。鳥獸之於不仁,猶知避之,況丘乎!故虎嘯而穀風起,龍興而景雲見,擊庭鍾於外,而黃鍾應於內,夫物類之相感,精神之相應,若響之應聲,影之象形,故君子違傷其類者。今彼已殺吾類矣,何為之此乎!」於是遂回車,不渡而還。
《說苑·權謀》 趙簡子曰:「晉有澤鳴、犢犨,魯有孔丘,吾殺此三人,則天下可圖也。」於是乃召澤鳴、犢犨,任之以政而殺之。使人聘孔子於魯,孔子至河,臨水而觀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濟於此,命也夫!」子路趨進曰:「敢問奚謂也?」孔子曰:「夫澤鳴、犢犨,晉國之賢大夫也。趙簡子之未得志也,與之同聞見;及其得志也,殺之而後從政。故丘聞之,刳胎焚夭則麒麟不至,乾澤而漁蛟龍不遊,覆巢毀卵則鳳凰不翔。丘聞之,君子重傷其類者也。」
《琴操》 《將歸操》者,孔子之所作也。趙簡子循執玉帛以聘孔子,孔子將往,未至渡狄水,聞趙殺其賢大夫竇鳴犢。喟然而歎之曰:「夫趙之所以治者,鳴犢之力也。殺鳴犢而聘餘,何丘之往也?夫燔林而田則麒麟不至,覆巢破卵則鳳凰不翔。鳥獸尚惡傷類,而況君子哉!」於是援琴而鼓之云:「翱翔於衛,復我舊居,從吾所好,其樂只且。」
《水經》河水注五 昔趙鞅殺鳴犢,仲尼臨河而歎,自是而返。曰:「丘之不濟,命也夫!」琴操以為,孔子臨狄水而歌矣,曰「狄水衍兮風揚波,船楫顛倒更相加」。
《莊子·雜篇·寓言》 莊子謂惠子曰:「孔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始時所是,卒而非之。未知今之所謂是之非五十九非也?」惠子曰:「孔子勤志服知也。」莊子曰:「孔子謝之矣,而其未之嘗言。孔子云:夫受才乎大本,復靈以生。鳴而當律,言而當法,利義陳乎前,而好惡是非直服人之口而已矣。使人乃以心服而不敢蘁立,定天下之定。已乎!已乎!吾且不得及彼乎!」
《墨子·耕柱》 葉公子高問政於仲尼曰:「善為政者,若之何?」仲尼對曰:「善為政者,遠者近之,而舊者新之。」
《莊子·內篇·人間世》 葉公子高將使於齊,問於仲尼曰:「王使諸梁也甚重,齊之待使者,蓋將甚敬而不急。匹夫猶未可動也,而況諸侯乎?吾甚栗之。子嘗語諸梁也,曰:『凡事若小若大,寡不道以歡成。』事若不成,則必有人道之患;事若成,則必有陰陽之患。若成若不成而後無患者,唯有德者能之。吾食也,執粗而不臧,爨無欲清之人。今吾朝受命而夕飲水,我其內熱與?吾未至乎事之情,而既有陰陽之患矣;事若不成,必有人道之患。是兩也,為人臣者不足以任之,子其有以語我來!」仲尼曰:「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義也。子之愛親,命也,不可解於心;臣之事君,義也,無適而非君也,無所逃於天地之間。是之謂大戒。是以夫事其親者,不擇地而安之,孝之至也;夫事其君者,不擇事而安之,忠之盛也;自事其心者,哀樂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為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何暇至於悅生而惡死?夫子其行可矣!丘請復以所聞:凡交,近則必相靡以信,遠則必忠之以言,言必或傳之。夫傳兩喜兩怒之言,天下之難者也。夫兩喜必多溢美之言,兩怒必多溢惡之言。凡溢之類妄,妄則其信之也莫,莫則傳言者殃。故《法言》曰:『傳其常情,無傳其溢言,則幾乎全。』且以巧鬥力者,始乎陽,常卒乎陰,泰至則多奇巧;以禮飲酒者,始乎治,常卒乎亂,泰至則多奇樂。凡事亦然。始乎諒,常卒乎鄙。其作始也簡,其將畢也必巨。言者,風波也;行者,實喪也。夫風波易以動,實喪易以危。故忿設無由,巧言偏辭。獸死不擇音,氣息茀然,於是並生心厲。克核太至,則必有不肖之心應之,而不知其然也。苟為不知其然也,孰知其所終?故《法言》曰:『無遷令,無勸成。』過度,益也。遷令,勸成殆事。美成在久,惡成不及改。可不慎與!且夫乘物以遊心,托不得已以養中,至矣。何作為報也!莫若為致命。此其難者。」
《荀子·宥坐》 孔子南適楚,厄於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糝,弟子皆有饑色。子路進問之曰:「由聞之:為善者天報之以福,為不善者天報之以禍。今夫子累德、積義、懷美,行之日久矣,奚居之隱也?」孔子曰:「由不識,吾語汝。汝以知者為必用邪?王子比干不見剖心乎?汝以忠者為必用邪?關龍逢不見刑乎?汝以為諫者為必用邪?伍子胥不磔姑蘇東門外乎?夫遇不遇者,時也;賢不肖者,材也。君子博學深謀不遇時者多矣。由是觀之,不遇世者眾矣,何獨丘也哉!夫芷蘭生於深林,非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之學,非為通也。為窮而不困,憂而意不衰也,知禍福終始而心不惑也。夫賢不肖者,材也;為不為者,人也;遇不遇者,時也;死生者,命也。今有其人不遇其時,雖賢,其能行乎?苟遇其時,何難之有?故君子博學深謀修身端行以俟其時。孔子曰:「由,居,吾語汝。昔晉公子重耳霸心生於曹,越王句踐霸心生於會稽,齊桓公小白霸心生於莒。故居不隱者思不遠,身不佚者志不廣,女庸安知吾不得之桑落之下!」
《韓詩外傳》七 孔子困於陳、蔡之間,即三經之席,七日不食,藜羹不糝,弟子有饑色,讀書習禮樂不休。子路進諫曰:「為善者,天報之以福;為不善者,天報之以賊。今夫子積德累仁,為善久矣。意者尚有遺行乎,奚居之隱也?」孔子曰:「由,來!汝小人也,未講於論也。居,吾語汝。子以知者為無罪乎,則王子比干何為刳心而死?子以義者為聽乎,則伍子胥何為抉目而縣吳東門?子以廉者為用乎,則伯夷、叔齊何為餓於首陽之山?子以忠者為用乎,則鮑叔何為而不用、葉公子高終身不仕、鮑焦抱木而泣、子推登山而燔?故君子博學深謀,不遇時者眾矣,豈獨丘哉!賢不肖者,材也;遇不遇者,時也。今無有時,賢安所用哉?故虞舜耕於曆山之陽,立為天子,其遇堯也。傅說負土而版築,以為大夫,其遇武丁也。伊尹固有莘氏僮也,負鼎操俎調五味,而立為相,其遇湯也。呂望行年五十,賣食棘津,年七十屠於朝歌,九十乃為天子師,則遇文王也。管夷吾束縛自檻車,以為仲父,則遇齊桓公也。百里奚自賣五羊之皮,為秦伯牧牛,舉為大夫,則遇秦繆公也。虞丘於天下,以為令尹,讓於孫叔敖,則遇楚莊王也。伍子胥前功多,後戮死,非知有盛衰也,前遇闔閭,後遇夫差也。夫驥罷鹽車,此非無形容也,莫知之也。使驥不得伯樂,安得千里之足?造父亦無千里之手矣。夫蘭茝生於茂林之中,深山之間,人莫見之,故不芬。夫學者非為通也,為窮而不困,憂而志不衰,先知禍福之始,而心無惑焉。故聖人隱居深念,獨聞獨見。夫舜亦賢聖矣,南面而治天下,惟其遇堯也。使舜居桀紂之世,能自免於刑戮之中,則為善矣,亦何位之有?桀殺關龍逢,紂殺王子比干,當此之時,豈關龍逢無知而王子比干不慧乎哉!此皆不遇時也。故君子務學,修身端行而須其時者也。子無惑焉。」
《說苑·雜言》 孔子困於陳、蔡之間,居環堵之內,席三經之席,七日不食,藜羹不糝,弟子皆有饑色,讀《詩》、《書》,治禮不休。子路進諫曰:「凡人為善者,天報以福;為不善者,天報以禍。今先生積德行為善久矣,意者尚有遺行乎,奚居隱也?」孔子曰:「由,來!汝不知,坐,吾語汝。子以夫知者為無不知乎,則王子比干何為剖心而死?以諫者為必聽邪,伍子胥何為抉目於吳東門?子以廉者為必用乎,伯夷、叔齊何為餓死於首陽山之下?子以忠者為必用乎,則鮑莊何為而肉枯,荊公子高終身不顯,鮑焦抱木而立枯,介子推登山焚死?故夫君子博學深謀,不遇時者眾矣,豈獨丘哉!賢不肖者,才也;為不為者,人也;遇不遇者,時也;死生者,命也。有其才不遇其時,雖才不用。苟遇其時,何難之有?故舜耕曆山,而逃於河畔,立為天子,則其遇堯也。傅說負壤土,釋版築,而立佐天子,則其遇武丁也。伊尹,有莘氏媵臣也,負鼎俎,調五味,而佐天子,則其遇成湯也。呂望行年五十,賣食於棘津,行年七十,屠牛朝歌,行年九十,為天子師,則其遇文王也。管夷吾束縛膠目,居檻車中,自車中起為仲父,則其遇齊桓公也。百里夷自賣取五羊皮,伯氏牧羊,以為卿大夫,則其遇秦穆公也。沈尹名聞天下,以為令尹,而讓孫叔敖,則其遇楚莊王也。伍子胥前多功,後戮死,非其智益衰也,前遇闔閭,後遇夫差也。夫驥厄罷鹽車,非無驥狀也,夫世莫能知也。使驥得王良、造父,驥無千里之足乎?芝蘭生深林,非為無人而不香。故學者非為通也,為窮而不困也,憂而不衰也,此知禍福之始而心不惑也。聖人之深念獨知獨見。舜亦賢聖矣,南面治天下,唯其遇堯也。使舜居桀、紂之世,能自免刑戮固可也,又何官得治乎?夫桀殺關龍逢,而紂殺王子比干,當是時,豈關龍逢無知而比干無惠哉!此桀、紂無道之世然。也故君子疾學,修身端行,以須其時也。」
《說苑·雜言》 孔子遭難陳、蔡之境,絕糧,弟子皆有饑色。孔子歌兩柱之間,子路入見曰:「夫子之歌,禮乎?」孔子不應,曲終而曰:「由,君子好樂為無驕也,小人好樂為無懾也,其誰知之,子不我知而從我者乎?」子路不說,授干而舞,三終而出。及至七日,孔子修樂不休。子路慍見曰:「夫子之修樂,時乎?」孔子不應,樂終而曰:「由,昔者齊桓霸心生於莒,句踐霸心生於會稽,晉文霸心生於驪氏。故居不幽則思不遠,身不約則智不廣,庸知而不遇之於是興?」明日,免於厄。子貢執轡曰:「二三子從夫子而遇此難也,其不可忘已。」孔子曰:「惡,是何也!《語》不云乎?『三折肱而成良醫。』夫陳、蔡之間,丘之幸也。二三子從丘者,皆幸人也。吾聞人君不困不成王,列士不困不成行。昔者,湯困於呂,文王困於羑裏,秦穆公困於殽,齊桓困於長勺,句踐困於會稽,晉文困於驪氏。夫困之為道,從寒之及暖,暖之及寒也。唯賢者獨知而難言之也。《易》曰:『困,亨貞,大人吉,無咎。』有言不信。聖人所與人難言信也。」
《莊子·雜篇·讓王》 孔子窮於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糝,顏色甚憊,而弦歌於室。顏回擇菜,子路、子貢相與言曰:「夫子再逐於魯,削跡於衛,伐樹於宋,窮於商、周,圍於陳、蔡。殺夫子者無罪,藉夫子者無禁。弦歌鼓琴未嘗絕音,君子之無恥也若此乎?」顏回無以應,入告孔子,孔子推琴,喟然而歎曰:「由與賜,細人也!召而來,吾語之。」子路、子貢入,子路曰:「如此者可謂窮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通於道之謂通,窮於道之謂窮。今丘抱仁義之道,以遭亂世之患,其何窮之為!故內省而不窮於道,臨難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陳、蔡之隘,於丘其幸乎!」孔子削然反,琴而弦歌,子路扢然執干而舞。子貢曰:「吾不知天之高也,地之下也!」古之得道者,窮亦樂,通亦樂。所樂非窮通也,道德於此,則窮通為寒暑風雨之序矣。故許由娛於潁陽,而共伯得乎共首。
《呂氏春秋·孝行覽·慎人》 孔子窮於陳、蔡之間,七日不嚐食,藜羹不糝。宰予備矣,孔子弦歌於室,顏回擇菜於外,子路與子貢相與而言曰:「夫子逐於魯,削跡於衛,伐樹於宋,窮於陳、蔡。殺夫子者無罪,藉夫子者不禁。夫子弦歌鼓舞,未嘗絕音。蓋君子之無所醜也若此乎?」顏回無以對,入以告孔子,孔子扢然推琴,喟然而歎曰:「由與賜,小人也!召,吾語之。」子路與子貢入,子貢曰:「如此者可謂窮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達於道之謂達,窮於道之謂窮。今丘也拘仁義之道,以遭亂世之患,其所也,何窮之謂?故內省而不疚於道,臨難而不失其德。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昔桓公得之莒,文公得之曹,越王得之會稽。陳、蔡之厄,於丘其幸乎!」孔子烈然返瑟而弦,子路抗然執干而舞。子貢曰:「吾不知天之高也,不知地之下也。」古之得道者,窮亦樂,達亦樂。所樂非窮達也,道得於此,則窮達一也,為寒暑風雨之序矣。故許由虞乎潁陽,而共伯得乎共首。
《風俗通》七 孔子困於陳、蔡之間,七日不嚐粒,藜羹不糝,而猶弦琴於室。顏回擇菜於戶外,子路、子貢相與言曰:「夫子逐於魯,削跡於衛,拔樹於宋,今復見厄於此。殺夫子者無罪,籍夫子者不禁。夫子弦歌鼓舞,未嘗絕音。蓋君子之無恥也若此乎?」顏淵無以對,以告孔子,孔子恬然推琴,喟然而歎曰:「由與賜,小人也!召,吾語之。」子路與子貢入,子路曰:「如此可謂窮矣!」夫子曰:「由,是何言也!君子通於道之謂通,窮於道之謂窮。今丘抱仁義之道,以遭亂世之患,其何窮之為?故內省不疚於道,臨難而不失其德。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昔者桓公得之莒,文公得之曹,越得之會稽。陳、蔡之厄,於丘其幸乎!」
《莊子·外篇·山木》 孔子窮於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左據槁木、右擊槁枝,而歌焱氏之風。有其具而無其數,有其聲而無宮角,木聲與人聲,犁然有當於人之心。顏回端拱還目而窺之,仲尼恐其廣己而造大也,愛己而造哀也,曰:「回,無受天損易,無受人益難,無始而非卒也,人與天一也。夫今之歌者其誰乎?」回曰:「敢問無受天損易?」仲尼曰:「饑渴寒暑,窮桎不行,天地之行也,運物之泄也,言與之偕遊之謂也。為人臣者,不敢去之。執臣之道猶若是,而況乎所以待天乎!」「何謂無受人益難?」仲尼曰:「始用四達,爵祿並至而不窮,物之所利,乃非己也,吾命有在外者也。君子不為盜,賢人不為竊,吾若取之,何哉?故曰鳥莫知於鷾鴯,目之所不宜處,不給視,雖落其實,棄之而走。其畏人也,而襲諸人間,社稷存焉爾。」「何謂無始而非卒?」仲尼曰:「化其萬物而不知其禪之者,焉知其所終,焉知其所始?正而待之而已耳。」「何謂人與天一邪?」仲尼曰:「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人之不能有天,性也。聖人晏然體逝而終矣。」
《墨子·非儒》 孔丘窮於陳、蔡之間,藜羹不糝。十日,子路為享豚,孔丘不問肉之所由來而食;號人衣以酤酒,孔丘不問酒之所由來而飲。哀公迎孔丘,席不端弗坐,割不正弗食。子路進,請曰:「何其與陳、蔡反也?」孔丘曰:「來,吾語汝。曩與女為苟生,今與女為苟義。」
《呂氏春秋·審分覽·任數》 孔子窮乎陳、蔡之間,藜羹不斟,七日不嚐粒,晝寢。顏回索米,得而爨之,幾熟,孔子望見顏回攫其甑中而食之。選間,食熟,謁孔子而進食。孔子佯為不見之。孔子起曰:「今者夢見先君,食潔而後饋。」顏回對曰:「不可。向者煤室入甑中,棄食不祥,回攫而飯之。」孔子歎曰:「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猶不足恃。弟子記之:知人固不易矣。」
《論衡·知實》 顏淵炊飯,塵落甑中,欲置之則不清,投地則棄飯,掇而食之。孔子望見,以為竊食。
《說苑·貴德》 孔子之楚,有漁者獻魚甚強,孔子不受。獻魚者曰:「天暑,遠市,賣之不售,思欲棄之,不若獻之君子。」孔子再拜,受。使弟子埽除,將祭之。弟子曰:「夫人將棄之,今夫子將祭之,何也?」孔子曰:「吾聞之,務施而不腐餘財者,聖人也。今受聖人之賜,可無祭乎?」
《說苑·雜言》 楚昭王召孔子,將使執政,而封以書社七百。子西謂楚王曰:「王之臣,用兵有如子路者乎?使諸侯有如宰予者乎?長官五官有如子貢者乎?昔文王處酆,武王處鎬,酆、鎬之間,百乘之地,伐上殺主,立為天子,世皆曰聖王。今以孔子之賢而有書社七百里之地,而三子佐之,非楚之利也。」楚王遂止。
《莊子·內篇·人間世》 孔子適楚,楚狂接輿遊其門曰:「鳳兮鳳兮!何如德之衰也?來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聖人成焉,天下無道,聖人生焉。方今之時,僅免刑焉。福輕乎羽,莫之知載,禍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臨人以德,殆乎!殆乎!畫地而趨。迷陽迷陽,無傷吾行,吾行郤曲,無傷吾足。」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
《琴操》 《猗蘭操》者,孔子所作也。孔子曆聘諸侯,諸侯莫能任。自衛反魯,過隱穀之中,見薌蘭獨茂,喟然歎曰:「夫蘭當為王者香,今乃獨茂,與眾草為伍,譬猶賢者不逢時,與鄙夫為倫也。」乃止車援琴鼓之云:「習習穀風,以陰以雨,之子於歸,遠送於野。何彼蒼天,不得其所,逍遙九州,無所定處。世人闇蔽,不知賢者,年紀逝邁,一身將老。」自傷不逢時,托辭於薌蘭云。
《越絕書》七 昔者,陳成恒相齊簡公,欲為亂,憚齊邦鮑晏,故徙其兵而伐魯。魯君憂也,孔子患之,乃召門人弟子而謂之曰:「諸侯有相伐者尚恥之,今魯,父母之邦也,丘墓存焉,今齊將伐之,可無一出乎?」顏淵辭出,孔子止之。子路辭出,孔子止之。子貢辭出,孔子遣之。
《吳越春秋·夫差內傳》 十三年,齊大夫陳成恒欲弑簡公,陰憚齊國鮑晏,故前興兵伐魯。魯君憂之,孔子患之,召門人而謂之曰:「諸侯有相伐者,丘嘗恥之。夫魯,父母之國也,丘墓在焉,今齊將伐之,子無意一出邪?」子路辭出,孔子止之。子張、子石請行,孔子弗許。子貢辭出,孔子遣之。
《越絕書·外傳本事》 子貢與夫子坐,告夫子曰:「太宰死。」夫子曰:「不死也。」如是者再。子貢再拜而問:「何以知之?」夫子曰:「天生宰嚭者,欲以亡吳;吳今未亡,宰何病乎?」後人來言不死。
《淮南子· 人間訓》 昔者衛君朝於吳,吳王囚之,欲流之於海,說者冠蓋相望而弗能止。魯君聞之,撤鍾鼓之縣,縞素而朝。仲尼入見,曰:「君胡為有憂色?」魯君曰: 「諸侯無親,以諸侯為親;大夫無黨,以大夫為黨。今衛君朝於吳王,吳王囚之,而欲流之於海。執衛君之仁義而遭此難也,吾欲免之而不能為,奈何?」仲尼曰: 「若欲免之,則請子貢行。」魯君召子貢,授之將軍之印。子貢辭曰:「貴無益於解患,在所由之道。」斂躬而行,至於吳,見太宰嚭。太宰嚭甚說之,欲薦之於王。子貢曰:「子不能行說於王,奈何吾因子也。」太宰嚭曰:「子焉知予之不能也。」子貢曰:「衛君之來也,衛國之半曰:『不若朝於晉。』其半曰:『不若朝於吳。』然衛君以為吳可以歸骸骨也,故束身以受命。今子受衛君而囚之,又欲流之於海,是賞言朝於晉者而罰言朝於吳也。且衛君之來也,諸侯皆以為耆龜兆,今朝於吳而不利,則皆移心於晉矣。子欲成伯王之業,不亦難乎?」太宰嚭入,復之於王。王報出令於百官曰:「比十日,而衛君之禮不具者死。」子貢可謂知所以說矣。
《史記·衛世家》 孔子聞衛亂,曰:「嗟乎!柴也其來乎!由也其死矣!」
《御覽》八百六十五引《風俗通》 子路感雷精而生,尚剛好勇。死,衛人醢之。孔子覆醢,每聞雷聲惻怛耳。
《拾遺記》二 孔子相魯之時,有神鳳遊集。至哀公之末,不復來翔。故云:「鳳鳥不至,可為悲矣。」
《初學記》二十九引《孝經右契》 孔子夜夢豐沛邦,有赤煙氣起。顏回、子夏侶往觀之,驅車到楚西北范氏之廟,見芻兒捶麟,傷其前左足,束薪而覆之。孔子曰:「兒,來!汝姓為誰?」曰:「吾姓為赤松子,時橋,名受紀。」孔子曰:「汝豈有所見乎?」「吾所見一禽,如麕羊頭,頭上有角,其末有肉,方以是西走。」孔子發薪下,麟視孔子而往,麟蒙其耳,吐三卷書。孔子精而讀之。
《搜神記》八 魯哀公十四年,孔子夜夢三槐之間、豐沛之邦有赤氤氣起,乃呼顏淵、子夏同往觀之,驅車到楚西北范氏街,見芻兒打麟,傷其左前足,束薪而覆之。孔子曰:「兒,來!汝姓,為誰兒?」曰:「吾姓為赤鬆,名時喬,字受紀。」孔子曰:「汝豈有所見乎?」兒曰:「吾所見一禽,如麕羊頭,頭上有角,其末有肉,方以是西走。」孔子曰:「天下已有主也,為赤劉,陳項為輔。五星入井,從歲星。」兒發薪下,麟示孔子,孔子趨而往,麟向孔子蒙其耳,吐三卷圖。廣三寸,長八寸,每卷二十四字,其言赤劉當起。曰:「周亡赤氣起,火曜興玄。丘製命,帝卯金。」
《拾遺記》三 周靈王立,二十一年,孔子生於魯。襄公之世,夜有二蒼龍自天而下,來附徵在之房,因夢而生孔子。有二神女擎香露於空中而來,以沐浴徵在。天帝下奏鈞天之樂,列於顏氏之房,空中有聲,言天感生聖子,故降以和樂笙鏞之音,異於俗世也。又有五老列於徵在之庭,則五星之精也。夫子未生時,有麟吐玉書於闕里人家,文云『水精之子孫,衰周而素王』。故二龍繞室,五星降庭,徵在賢明,知為神異,乃以繡紱繫麟角信,宿而麟去。相者云,夫子係殷湯水德而素王。至敬王之末,魯定公十四年,魯人鋤商田得麟,以示夫子。繫角之紱尚猶在焉,夫子知命之將終,乃抱麟解紱,涕泗滂沱。且麟出之時,及解紱之歲,垂百年矣。
《藝文類聚》十引《琴操》 魯哀公十四年,西狩。薪者獲麟,擊之,傷其左足,將以示孔子。孔子道與相逢,見,俯而泣,抱麟曰:「爾孰為來哉!孰為來哉!」反袂拭麵,乃歌曰:「唐虞世兮麟鳳遊,今非其時來何求,麟兮麟兮我心憂!」仰視其人,龍顏日月。夫子奉麟之口,須臾取三卷圖,一為赤伏,劉季興為王。二為周滅,夫子將終。三為漢制,造作《孝經》。夫子還,謂子夏曰:「新王將起,其如得麟者。」
《御覽》二十一又七百二十四引《公孫尼子》 孔子有疾,哀公使醫視之。醫曰:「子居處飲食何如?」孔子曰:「丘春居葛室,夏居密陽,秋不風,冬不煬,飲食不造,飲酒不勤。」醫曰:「是良藥也。」
《繹史·孔子類記》四引《莊子》 孔子病,子貢出,卜。孔子曰:「吾坐席不敢先,居處若齋,飲食若祭,吾卜之久矣。」
《論衡·別通》 孔子病,商瞿卜,期日中。孔子曰:「取書來,比至日中,何事乎!」《劉子·崇學》 宣尼臨沒,手不釋卷。
《水經注》二十五引《春秋說題辭》 孔子卒,以所受黃玉葬魯城北。《論衡·紀妖》 孔子當泗水而葬,泗水卻流。
《御覽》五百六十引《皇覽·塚墓記》 魯大夫叔梁紇塚,在魯國東陽聚安泉東北八十五步,名曰防塚。民傳曰:防墳於防,地微高。孔子塚,魯城北便門外南去城十里,塚營方百畝,塚南北廣十步,東西十步,高丈二尺。塚為祠壇,方六尺,與地方平,無祠堂。塚塋中樹以百數,皆異種,魯人世世皆無能名其樹者。民傳云:孔子弟子,異國人,各持其國樹來種之。孔子塋中不生荊棘及刺人草。伯魚塚,孔子塚東邊,與孔子並,大小相望。子思塚,在孔子塚南,亦大小相望。
《金樓子·志怪》 孔子塚,在魯城北,塋中樹以百數,皆異種,魯人世世無能名者。傳言孔子弟子,既皆異國之人,各持其國樹來種之。孔子塋中,至今不生荊棘草木。
《漢書·魯恭王傳》 恭王初,好治宮室,壞孔子舊宅以廣其宮。聞鍾磬琴瑟之音,遂不敢復壞。於其壁中,得古文經傳。
《水經注》二十五泗水 廟屋三間:夫子在西間東向,顏母在中間南向,夫人隔東一間東向。夫人床前有石硯一枚,作甚樸,云平生時物也。
卷十四 雜事十二 下一卷▶
雜事十二
《禮記·檀弓疏》引《論語撰考讖》 叔梁紇與徵在禱尼丘山,感黑龍之精以生仲尼。
《藝文類聚》八十八引《春秋演孔圖》 孔子母徵在遊大塚之陂。睡,夢黑帝使請與己交。語曰:「女乳必於空桑之中,覺則若感,生丘於空桑之中。」
《後漢·班固傳下》注引《演孔圖》 孔子母徵在夢感黑帝而生,故曰元聖。
《論衡·實知》 孔子生不知其父,若母匿之,吹律,自知殷宋大夫子氏之世也。《禦覽》三百七十一引《演孔圖》 孔胸文曰:製作定世符運。
《禦覽》三百七十七引《演孔圖》 孔子長十尺,大九圍,坐如蹲龍,立如牽牛,就之如昴,望之如鬥。《禦覽》三百六十七引《孝經援神契》 孔子海口,言若含澤。
《禦覽》三百六十七引《孝經鉤命決》 仲尼舌理七重,陳重授度。《禦覽》三百六十八引《鉤命決》 仲尼鬥唇,吐教陳機授度。《禦覽》三百六十八引《鉤命決》 夫子駢齒,注象鉤星也。
《禦覽》三百六十八引《鉤命決》 夫子輔喉。《禦覽》三百七十引《鉤命決》 仲尼虎掌,是謂威射。《禦覽》三百七十一引《鉤命決》 仲尼龜脊。
《禦覽》三百七十一引《論語摘輔象》 孔子胸應矩,是謂儀古。《荀子·非相》 仲尼長。《荀子·非相》 仲尼之狀,麵如蒙魌。《白虎通·姓名》 孔子首類魯國尼丘山,故名為丘。
《論衡·骨相》 孔子反羽。
《禦覽》六百九十八引《論語隱義注》 孔子至蔡,解於客舍。夜有人取孔子乙隻屐去,盜者置屐於受盜家。孔子屐長一尺四寸,與凡人屐異。《路史·後紀》十注引《世本》 杇頂、反首、張麵。
《路史·後紀》十 生而頨頂,故名丘,而字仲尼。四十有九表,堤眉,穀竅,參臂,駢脅,要大十圍,長九尺有六寸,時謂長人。《戰國策》七 甘羅曰:「夫項橐生,七歲而為孔子師。」
《淮南子·修務訓》 夫項托七歲為孔子師,孔子有以聽其言也。
《淮南子·說林訓》高誘注 項托年七歲,窮難,孔子而為之作師。《論衡·實知》 夫項托年七歲,教孔子。
《禦覽》四百四引《春秋後語》 甘羅曰:「夫項橐十歲,為孔子師。」《呂氏春秋·仲春紀·當染》 孔子學於老聃、孟蘇、夔靖叔。《白虎通·辟雍》 孔子師老聃。
《說苑·尊賢》 鮑龍跪石而登褵,孔子為之下車。《劉子·知人》 鮑龍跪石而吟,仲尼為之下車。
《晏子春秋·問上》 故臣聞仲尼居處惰倦,廉隅不正,則季次、原憲侍;氣鬱而疾,誌意不通,則仲由、卜商侍;德不盛,行不厚,則顏回、騫雍侍。
《聖賢群輔錄》、《廣博物誌》二十引《屍子》 仲尼誌意不立,子路侍;儀服不修,公西華侍;禮不習,子貢侍;辭不辯,宰我侍;亡忽古今,顏回侍;節小物,冉伯牛侍。曰:「吾以夫六子自勵也。」
《韓詩外傳》九 傳曰:孔子過康子,子張子夏從。孔子入坐,二子相與論,終日不決。子夏辭氣甚溢,顏色甚變。子張曰:「子亦聞夫子之議論邪?徐言褷褷,威儀翼翼,後言先默,得之推讓,巍巍乎,蕩蕩乎,道有歸矣!小人之論也,專意自是,言人之非,瞋目扼腕,疾言噴噴,口沸目赤。一幸得勝,疾笑嗌嗌。威儀固陋,辭氣鄙俗,是以君子賤之也。」
《賈子容經》 子路見孔子之背磬折,舉哀,曰:「唯由也見。」孔子聞之曰:「由也何以遺亡也。」《列子·說符》 孔子之勁,能拓國門之關,而不肯以力聞。
《呂氏春秋·慎大覽·慎大》 孔子之勁,舉國門之關,而不肯以力聞。《淮南子·道應訓》 孔子勁,杓國門之關,而不肯以力聞。
《淮南子·主術訓》 孔子之通,智過於萇宏,勇服於孟賁,足躡於郊菟,力招城關,能亦多矣!然而勇力不聞,伎巧不知,專行孝道,以成素王。事亦鮮矣!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亡國五十二,弑君三十六,采善鉏醜,以成王道。論亦博矣!然而圍於匡,顏色不變,弦歌不徹,臨死亡之地,犯患難之危,據義行理而誌不懾。分亦明矣!然而為魯司寇,聽獄必為斷;作為春秋,不道鬼神,不敢專已。
《呂氏春秋·審分覽·不二》 孔子貴仁。《淮南子·修務訓》 孔子無黔突。《劉子·惜時》 仲尼淒淒突,不暇黔。《論衡·須頌》 孔子顯三累之行。
《論衡·幸遇》 魯城門久朽欲頓,孔子過之,趨而疾行。左右曰:「久矣!」孔子曰:「惡其久也。」孔子戒慎已甚,如過遭壞,可謂不幸也。故孔子曰:「君子有不幸而無有幸,小人有幸而無不幸。」
《論衡·言毒》 孔子見陽虎,卻行,白汗交流。
《禦覽》六十三引《論語比考讖》 水名盜泉,仲尼不漱。注曰:夫子教於洙泗之間,今於城北二水之中,即夫子領徒之所也。
《文選》陸機猛虎行注引《屍子》 孔子至於勝母,暮矣,而不宿;過於盜泉,渴矣,而不飲。惡其名也。《說苑·說叢》 水名盜泉,孔子不飲。
《後漢·鍾離意傳》 孔子忍渴於盜泉之水。
《呂氏春秋·孝行覽·遇合》 文王嗜昌蒲菹,孔子聞而服之,縮頞而食之。三年,然後勝之。《論衡·語增》 傳語曰:「文王飲酒千鍾,孔子百觚。」
《列子·說符》 宋人有好行仁義者,三世不懈。家無故黑牛生白犢,以問孔子。孔子曰:「此吉祥也,以薦上帝。」居一年,其父無故而盲。其牛又複生白犢,其父又複令其子問孔子。其子曰:「前問之而失明,又何問乎?」父曰:「聖人之言,先迕後合。其事未究,姑複問之。」其子又複問孔子。孔子曰:「吉祥也。」複教以祭。其子歸致命。其父曰:「行孔子之言也。」居一年,其子又無故而盲。其後楚攻宋,圍其城,民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丁壯者皆乘城而戰,死者大半。此人以父子有疾皆免,及圍解而疾俱複。
《北堂書鈔》百三十七引《韓詩外傳》 孔子使子貢,為其不來,孔子占之,遇鼎。謂弟子曰:「占之遇鼎,皆言無足而不來。」顏回掩口而笑。孔子曰:「回也何哂乎?」曰:「回謂賜必來。」孔子曰:「何如也?」回對曰:「乘舟而來矣。」賜果至矣。
《藝文類聚》七十一引《衝波傳》 孔子使子貢,久而不來。孔子謂弟子占之,遇鼎,皆言無足不來。顏回掩口而笑。子曰:「回也哂,謂賜來也?」曰:「無足者,乘舟而來至矣。」清旦朝,子貢果至,驗如顏回之言。
《說苑·辨物》 孔子晨立堂上,聞哭者聲音甚悲,孔子援琴而鼓之,其音同也。孔子出,而弟子有吒者。問:「誰也?」曰:「回也。」孔子曰:「回何為而吒?」回曰:「今者有哭者,其音甚悲,非獨哭死,又哭生離者。」孔子曰:「何以知之?」回曰:「似完山之鳥。」孔子曰:「何如?」回曰:「完山之鳥生四子,羽翼已成,乃離四海,哀鳴送之,為是往而不複返也。」孔子使人問哭者,哭者曰:「父死家貧,賣子以葬之,將與其別也。」孔子曰:「善哉!聖人也。」
《莊子· 雜篇·外物》 宋元君夜半而夢人被發窺阿門曰:「予自宰路之淵,予為清江使河伯之所,漁者餘且得予。」元君覺,使人占之,曰:「此神龜也。」君曰:「漁者有餘且乎?」左右曰:「有。」君曰:「令餘且會朝。」明日,餘且朝,君曰:「漁何得?」對曰:「且之網,得白龜焉,箕圓五尺。」君曰:「獻若之龜。」龜至,君再欲殺之,再欲活之,心疑,卜之曰:「殺龜以卜,吉。」乃刳,龜七十二鑽而無遺筴。仲尼曰:「神龜能見夢於元君而不能避餘且之網;知能七十二鑽而無遺筴,而不能避刳腸之患。如是,則知有所困,神有所不及也。」
《史記》褚少孫補龜策傳 孔子聞之曰:「神龜知吉凶,而骨直空枯。日為陽德而君於天下,辱於三足之烏;月為刑而相佐,見食於蝦蟆。蝟辱於鵲,騰蛇之神而殆於即且。竹外有節理,中直空虛;松柏為百木長,而守門閭。日辰不全,故有孤虛。黃金有疵,白玉有瑕。事有所疾,亦有所徐;物有所拘,亦有所據;罔有所數,亦有所疏;人有所貴,亦有所不如。何可而適乎?物安可全乎?天尚不全,故世為屋,不成三瓦而居之,以應之天。天下有階,物不全乃生也。」
《春秋繁露·山川頌》 孔子曰:「山川神祇,立寶藏,殖器用,資曲直。含大者可以為宮室台榭,小者可以為舟輿浮灄。大者無不中,小者無不入。持斧則斫,折鐮則艾。生人立,禽獸伏,死人入。多其功而不言,是以君子取譬也。」
《說苑·修文》 孔子見子桑伯子,子桑伯子不衣冠而處,弟子曰:「夫子何為見此人乎?」曰:「其質美而無文,吾欲說而文之。」孔子去,子桑伯子門人不說,曰:「何為見孔子乎?」曰:其質美而文繁,吾欲說而去其文。」
《說苑·反質》 仲尼問於老聃曰:「甚矣!道之於今難行也。吾比執道委質以當世之君,而不我受也。道之於今難行也。」老子曰:「夫說者流於聽,言者亂於辭。如此二者,則道不可委矣。」
《中論·審大臣》 魯人見仲尼之好讓而不爭也,亦謂之無能。
《韓詩外傳》一 孔子南遊適楚,至於阿穀之隧,有處子佩瑱而浣者。孔子曰:「彼婦人其可與言矣乎?」抽觴以授子貢,曰:「善為之辭,以觀其語。」子貢曰:「吾北鄙之人也,將南之楚。逢天之暑,思心潭潭,願乞一飲,以表我心。」婦人對曰:「阿穀之隧,隱曲之汜,其水載清載濁,流而趨海,欲飲則飲,何問婦人乎?」受子貢觴,迎流而挹之,奐然而棄之,促流而挹之,奐然而溢之,坐置之沙上,曰:「禮固不親授。」子貢以告。孔子曰:「丘知之矣。」抽琴去其軫,以授子貢,曰:「善為之辭,以觀其語。」子貢曰:「向子之言,穆如清風,不悖我語,和暢我心。於此有琴而無軫,願借子以調其音。」婦人對曰:「吾鄙野之人也,僻陋而無心,五音不知,安能調琴?」子貢以告。孔子曰:「丘知之矣。」抽絺綌五兩以授子貢,曰:「善為之辭,以觀其語。」子貢曰:「吾北鄙之人也,將南之楚。於此有絺綌五兩,吾不敢以當子身,敢置之水浦。」婦人對曰:「客之行,差遲乖人,分其資財,棄之野鄙。吾年甚少,何敢受子?子不早去,今竊有狂夫守之者矣。」
《列女傳·辯通》 阿穀處女者,阿穀之隧浣者也。孔子南遊過阿穀之隧,見處子佩瑱而浣。孔子謂子貢曰:「彼浣者其可與言乎?」抽觴以授子貢,曰:「為之辭,以觀其誌。」子貢曰:「我北鄙之人也,自北徂南,將欲之楚,逢天之暑,我思譚譚,願乞一飲,以伏我心。」處子曰:「阿穀之隧,隱曲之地,其水一清一濁,流入於海,欲飲則飲,何問乎婢?」子授子貢觴,迎流而挹之,投而棄之,從流而挹之,滿而溢之,跪置沙上,曰:「禮不親授。」子貢還報其辭。孔子曰:「丘已知之矣。」抽琴去其軫,以授子貢,曰:「為之辭。」子貢往曰:「向者聞子之言,穆如清風,不拂不寤,私複我心。有琴無軫,願借子調其音。」處子曰:「我鄙野之人也,陋固無心,五音不知,安能調琴?」子貢以報孔子。孔子曰:「丘已知之矣。」過賢則賓,抽絺綌五兩以授子貢,曰:「為之辭。」子貢往曰:「我北鄙之人也,自北徂南,將欲之楚。有絺綌五兩,非敢以當子之身也,願注之水旁。」處子曰:「行客之人,嗟然永久,分其資財,棄於野鄙。妾年甚少,何敢受子?子不早命,竊有狂夫名之者矣。」子貢以告孔子。孔子曰:「丘已知之矣!斯婦人達於人情而知禮。」
《楚辭·七諫》 路室之女方桑兮,孔子過之以自侍。王逸注:言孔子出遊,過於客舍。其女方采桑,一心不視,善其貞信,故以自侍。
《北堂書鈔》一百六引《琴操》 孔子遊於臘山,見取薪而哭。長梓上有孤鶼,乃承而歌之。
《藝文類聚》三十四引《琴操》 孔子遊於泰山,見薪者哭,甚哀。孔子問之,薪者曰:「吾自傷,故哀爾。」
《繹史·孔子類記》四引《吳越春秋》 夫差聞孔子至吳,微服觀之。或人傷其指,王怒欲索,或而誅之。子胥諫,乃止。
《吳越春秋·句踐伐吳外傳》十 越王既已誅忠臣,霸於關東。從琅琊起觀台,周七里,以望東海,死士八千人,戈船三百艘。居無幾,躬求賢士。孔子聞之,從弟子奉先王雅琴禮樂奏於越。越王乃被唐夷之甲,帶步光之劍,杖屈盧之矛,出死士以三百人,為陳關下。孔子有頃到,越王曰:「唯唯,夫子何以教之?」孔子曰:「丘能述五帝三王之道,故奏雅琴以獻之大王。」越王喟然歎曰:「越性脆而愚,水行山處,以船為車,以楫為馬,往若飄風,去則難從。說兵敢死,越之常也。夫子何說而欲教之?」孔子不答,因辭而去。
《越絕書》八 句踐伐吳,霸關東。從琅琊起觀台,周九里,以望東海,死士八千人,戈船三百艘。居無幾,躬求賢聖。孔子從弟子七十人,奉先王雅琴治禮往奏。句踐乃身被賜夷之甲,帶步光之劍,杖物盧之矛,出死士三百人,為陣關下。孔子有頃到越,越王曰:「唯唯,夫子何以教之?」孔子對曰:「丘能述五帝三王之道,故奏雅琴至大王所。」句踐喟然歎曰:「夫越性脆而愚,水行而山處,以船為車,以楫為馬,往若飄風,去則難從。銳兵任死,越之常性也。夫子異則不可。」於是孔子辭,弟子莫能從乎!
《繹史·孔子類記》一引《衝波傳》 孔子去衛適陳,途中見二女采桑。子曰:「南枝窈窕北枝長。」答曰:「夫子遊陳必絕糧,九曲明珠穿不得,著來問我采桑娘。」夫子至陳,大夫發兵圍之,令穿九曲珠乃釋其厄。夫子不能,使回賜返問之,其家謬言女出外,以一瓜獻二子,子貢曰:「瓜子在內也。」女乃出語曰:「用蜜塗珠,絲將係蟻,蟻將係絲,如不肯過,用煙熏之。」子依其言,乃能穿之,於是絕糧七日。
《搜神記》十九 孔子厄於陳,弦歌於館中。夜有一人長九尺餘,著皂衣,高冠,大吒,聲動左右。子貢進,問:「何人邪?」便提子貢而挾之。子路引出,與戰於庭,有頃未勝。孔子察之,見其甲車間時時開如掌,孔子曰:「何不探其甲車?」引而奮登,子路引之,沒手仆於地,乃是大釭魚也,長九尺餘。孔子曰:「此物也,何為來哉?吾聞物老則群精依之,因衰而至,此其來也。豈以吾遇厄絕糧、從者病乎?夫六畜之物,及龜蛇魚鱉草木之屬,久者神皆馮依,能為妖怪,故謂之五酉。五酉者,五行之方,皆有其物。酉者,老也,物老則為怪。殺之則已,夫何患焉!或者天之未喪斯文,以是係予之命乎?不然,何為至於斯也!」 弦歌不輟。子路烹之,其味滋,病者興,明日遂行。
《金樓子·雜記上》 孔子出遊於山,使子路取水。逢虎於水,與戰,攬尾得之,納於懷中。取水還,問孔子曰:「上士殺虎如之何?」子曰:「上士殺虎持虎頭。」「中士殺虎如之何?」子曰:「中士殺虎持虎耳。」又問:「下士殺虎如之何?」子曰:「下士殺虎捉虎尾。」子路出尾棄之。複懷石盤曰:「夫子知虎在水而使我取水。是欲殺我也,乃欲殺夫子。問:「上士殺人如之何?」曰:「用筆端。」「中士殺人如之何?」曰:「用語言。」「下士殺人如之何?」曰:「用石盤。」子路乃棄盤而去。
《繹史·孔子類記》四引《吳越春秋》 禹治洪水,至牧德之山,見神人焉,謂禹曰:「勞子之形,役子之慮,以治洪水。無乃怠乎?我有靈寶五符,以役蛟龍水豹。」因授禹而誡之曰:「事畢可秘於靈山。」禹成功後藏於洞庭苞山之穴。至吳王闔閭之時,有龍威丈人得符獻之,吳王以示群臣,皆莫能識,乃令齎符以問孔子,曰:「吳王閑居,有赤烏銜此書以至王所,莫辨其文,故令遠問。」孔子曰:「昔禹治水於牧德之山,遇神人授以靈寶五符,後藏洞庭之苞山。君王所得,無乃是乎?赤鳥之事,丘所未聞。」
《抱樸子· 內篇·辨問》 《靈寶經》有《正機平衡飛龜授帙》三篇,皆仙術也。吳王伐石以治宮室,而於合石之中,得紫文金簡之書,不能讀之,使使者持以問仲尼,而欺仲尼曰:「吳王閑居,有赤雀銜書以置殿上,不知其義,故遠谘呈。」仲尼以視之,曰:「此乃靈寶之方,長生之法,禹之所服,隱在水邦,年齊天地,朝於紫庭者也。禹將仙化,封之名山石函之中,乃今赤雀銜之,殆天授也。」
《繹史·孔子類記》四引《靈寶要略》 昔太上以《靈寶五篇》真文以授帝嚳,帝嚳將仙,封之於鍾山。至夏禹巡狩,度弱水,登鍾山,逐得是文,後複封之包山洞庭之室。吳王闔閭出遊包山,見一人自言姓山名隱居,闔閭扣之,乃入洞庭取素書一卷,呈闔閭。其文不可識,令人齎之問孔子。孔子曰:「丘聞童謠曰:『吳王出遊觀震湖,龍威丈人山隱居,北上包山入雲墟,乃入洞庭竊禹書,天地大文不可舒,此文長傳百六初,若強取出喪國廬。』」闔閭乃尊事之。
《禦覽》四十六引《吳地記》 包山在縣西一百三十里,中有洞庭,深遠世莫能測。吳王使靈威丈人入洞穴,十七日不能盡,因得玉葉,上刻《靈寶二卷》。使示孔子,雲:「禹之書也。」
《禦覽》一百五十七引《東觀漢記》 鮑永,字君長,為魯郡太守。時彭豐等不肯降,後孔子闕里無故荊棘自辟,從講室埽除至孔裏。永異之,召郡府謂曰:「方今厄急,而闕里無故自滌,意豈夫子欲令太守大行饗誅無狀也?」修學校。理請豐等會,手格殺之。
《禦覽》九百二十二引崔鴻《十六國春秋》北涼錄 昔魯人有浮海而失津者,至於亶州,見仲尼及七十子遊於海中,與魯人一體杖,令閉目乘之,使歸告魯侯,築城以備寇。魯人出海,投杖水中,乃龍也。具以狀告,魯侯不信。俄而群燕數萬,銜土培城。魯侯乃大城曲阜,迄而齊寇至,攻魯不克而還。
卷十五 遺讖十三 下一卷▶
遺讖十三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洛書摘亡辟曰:建紀者,歲也。成姬倉有命在河聖,孔表雄德。庶人受命,握麟征。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推即位之術:乾坤三,上中下。坤變初六復,曰正陽,在下為聖人。故一聖,二庸,三君子,四庸,五聖,六庸,七小人,八君子,九小人,十君子,十一小人,十二君子,十三聖人,十四庸人,十五君子,十六庸人,十七聖人,十八庸人,十九小人,二十君子,二十一小人,二十二君子,二十三小人,二十四君子,二十五聖人,二十六庸人,二十七君子,二十八庸人,二十九聖人,三十庸人,三十一小人,三十二君子,三十三小人,三十四君子,三十五小人,三十六君子,三十七聖人,三十八庸人,三十九君子,四十小人,四十一聖人,四十二庸人。孔子曰:極至德之世,不過此。乾三十二世消,坤三十六世消。代聖人者仁,繼之者庸人。仁世淫,庸世懇。二陰之精射三陽,當卦自埽,知命守錄其可防。鉤鈐解,命圖興。孔子曰:丘文以候,授明之出,莫能雍。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復十八世消,以三六也;臨十二世消,以二六也;泰三十世消,以二九、二六也;大壯二十四世消,以二九、一六也;三十二世消,以三九、一四也。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妒一世消,無所據也;遁一世消,據不正也;否十世消,以二五也;觀二十世消,以二五、四六也;剝十二世消,以三四也。
《周易乾鑿度》 孔子軌,以七百六十為世軌者。堯以甲子受天元為推術。七往六來,八往九來,七為世軌者。文王推爻,四乃術數。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以爻正月,為享國數。存六期者,天子欲求水旱之厄,以位入軌年數,除軌算盡,則厄所遭也。甲乙為饑,丙丁為旱,戊己為中興,庚辛為兵,壬癸為水。臥算為年,立算為日,必除先入軌年數,水旱兵饑得矣。如是,乃救災度厄矣。陽之法。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天之將降嘉瑞應,河水清,三日青,四日青,變為赤,赤變為黑,黑變為黃,各各三日。河中水安井,天乃清明,圖乃見。見必南向,仰天言。見三日以三日,見六日以六日,見九日以九日,見十二日以十二日,見十五日以十五日,見皆言其餘日。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帝德之應洛水,先溫九日。後五日變為五色,元黃天地之靜書見矣。負圖出午,聖人見五日以五日,見十日以十日,見十五日以十五日,見二十日以二十日,見二十五日以二十五日,見三十日以三十日。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君子亦於靜,若龍而無角。河二日清,二日白,二日赤,二日黑,二日黃。蛇見水中,用日也,一日辰為法,以一辰二辰,以三辰以四五辰,以六七辰,以八九辰,以十辰,以十一辰,以十二辰。夜不可見,水中赤煌煌,如火英。圖書、蛇皆然也。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復表曰角。臨表龍顏,泰表載千,大壯表握訴,龍角大展。表升骨履文。妒表耳參漏,足履王,知多權。遁表日角連理。否表二好文。觀表出準虎。剝表重童明曆元。此皆律曆運期相,一匡之神也。欲所按合誠。洛書靈準聽曰:氣五,機七,八合提,九爻結,八九七十二,錄圖起。初世者,戲也。姬通紀,河圖龍出,洛書龜予,演亦八者,七九也。始倉甄節,五七受命。數運不俗,守錄以次第相改,七九度變,命失寶合,七八八名,畢升漸喜,六十四精聖。性象有錄,第以所變畢動,動日者提,不者殆。易物之慎,命不在仵者,霸橫者,距命曆掘執並投者。上契輔摘,推失排絀者,咸名紀所錯,中與用材毀苴。五行旋代出,輔運相拒,與更用事,終始相討,期有從至。有餘運,有托除,要有知衙,合七八以視旋機,審矣。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至德之數,先立木金水火土德。合三百四歲,五德備,凡一千五百二十歲。大終復初,其求金木水火土德,日名之法。道一紀七十六歲,因而四之,為三百四歲。以一歲三百六十五日四分乘之,凡為十一萬一千三十六。以甲為法除之,餘三十六。以三十六甲子始數立,立算皆為甲,旁算亦為甲。以日次次之,母算者,乃木金火水土德之日也。德益三十六,五德而止。六日名甲子木德,主春,春生三百四歲。庚子金德,主秋,成收,三百四歲。丙子火德,主夏,長三百四歲。壬子水德,主冬,藏三百四歲。戊子土德,主季夏,致養三百四歲。六子德四正,四正,子午卯酉也。而期四時,凡一千五百二十歲,終一紀。五德者,所以立尊號,論天弗,誌長久。
《周易乾鑿度》 孔子曰:丘按錄讖,論國定符,以春秋西狩,題釗表命。予亦握嬉帝之十二,當興平嗣出妃妾,妾得亂,不勤竭承,維表循符。當至者塞,政在樞。害時失命缺壽,以符瑞伏代。災七錄,握藉成年。剟裒期,凶敕候,修身練缺,郵專兌,兌德始克,免延期。自然之讖,推引相拘,沮思愈知命不或世,帝思圖也。夫天道三微而成一著,三著而體成。
《易緯通卦驗》 孔子曰:太皇之先與燿合,元精五帝期以序七神,天地成位,君臣道生。君五期,輔三名,以建德通萬靈。遂皇始出,握機矩,表計宜,其刻曰:蒼牙通靈,昌之成。孔演命明道經,燧人之皇沒。虙戲生,本尚芒,芒開矩聽,八蒼靈唯精,不慎明之,害類遠振。撢度出表,挺後名知,命陳效睹,三萬一千一終,一名虙方牙蒼精,作易無書以盡序。
《易緯通卦驗》 孔子表洛書摘亡辟曰:亡秦者,胡也。丘以推秦,白精也。其先星,感河,出圖,挺白,以胡誰亡?胡之名,行之名,行之萌,秦為赤軀,非命王,故帝表有七五命七以永慶王。以火代黑,黑畏黃精之起,因威萌,虙羲作易。仲,仲命德維紀衡。周文增通八八之節,轉序三百八十四爻,以係王命之瑞。謀三十五君,常其一也。興亡殊方,各有其祥,封於泰山,禪於梁陰。易姓之起,刻石明號。丘表大命謀天皇,巽奎坤艮,出亡興之街。仲者帝命所保,行文出加政,撥臣陽候七,陰候八,皆行子午,視卯酉相違遠,期衝,六千三百變。非摘亡據興,盡在文昌所會。增卦爻,可以先知珍瑞之類,繱厓之將。審其係象,通神明明者類,視七若九,八卦以推七九之微,錄圖準命略為世,題萌表試。故十二月十二日,政八風二十四無,其相應之驗。猶響之應人動作言語也。故正其本而萬物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易緯辨終備》 孔子表河圖皇參持曰:天以鬥視,日發明,皇以戲招,始掛八卦談。
《易緯是類謀》 孔子演曰:天子亡征,九聖人起,有八符,運之以鬥,稅之以昴,五七布舒,河出錄圖,雒授變書。
《文選》漢高祖功臣頌注引《尚書璿璣鈐》 孔子曰:五帝出,受錄圖。
《隸釋》史晨祠孔廟碑引《尚書考靈耀》 丘生倉際,觸期稽度,為赤製,故作春秋,以明文命,綴紀撰書,修定禮義。
《文選》齊安陸王碑文注引《春秋元命包》 孔子曰:扶桑者,日所出,房所立,其耀盛。蒼神用事,精感薑原,卦得震,震者動而光,故知周蒼,代殷者,為姬昌。人形龍顏,長大,精翼日,衣青光。
《公羊》哀十四年解詁 得麟之後,天下血書魯端門,曰:趨作法,孔聖沒,周姬亡。彗東出,秦政起,胡破術,書紀散,孔不絕。子夏明日往視之,血書飛為赤鳥,化為白書,署曰:演孔圖,中有作圖製法之狀。
《御覽》八百四又九百十四引《春秋演孔圖》 孔子論經,有鳥化為書,孔子奉以告天,赤爵集書上,化為黃玉。刻曰:孔提命,作應法,為赤製。
《藝文類聚》九十八引《演孔圖》 趣作法,聖沒,周姬亡。彗東出,秦政,胡破術,書記散,孔不絕。此魯端門血書。十三年冬,有星孛東方,說題曰:麟德之月,天當有血書端門。子夏至期往視,逢一即言,門有血書,往寫之,血蜚鳥化為帛,鳥消,書出,署曰:演孔圖。
《御覽》六百六引《演孔圖》 孔子曰:丘作《春秋》,天授演孔圖,中有大玉,刻一版曰:璿璣一低一昂是七期,驗敗毀滅之征也。
《御覽》八十四引《春秋感精符》 孔子按錄書,含觀五常英,人知姬昌為蒼帝精。
《北堂書鈔》八十五拜揖引《孝經右契》 製作《孝經》,道備,使七十二弟子向北辰星而磬折,使曾子抱《河》、《洛》,事北面。孔子衣絳單衣,向北辰星而拜者也。
《事類賦》十五注引《孝經援神契》 孔子製作《孝經》,使七十二子向北辰磬折,使曾子抱《河》、《洛》,事北向。孔子霡縹筆、衣絳單衣,向北辰而拜。
《搜神記》八 孔子修《春秋》、製《孝經》既成,齋戒,向北辰而拜,告備於天。乃洪鬱起白霧摩地,赤虹自上而下,化為黃玉,長三尺,上有刻文。孔子跪受而讀之,曰:寶文出劉季,握卯金刀,在軫北,字禾子,天下服。
《宋書·符瑞志》 孔子作《春秋》、製《孝經》既成,使七十二弟子向北辰星磬折而立,使曾子抱《河》、《洛》,事北向。孔子齋戒,向北辰而拜,告備於天,曰:《孝經》四卷,《春秋》、《河》、《洛》凡八十一卷,謹已備。天乃洪鬱起白霧摩地,赤虹自上下,化為黃玉,長三尺,上有刻文。孔子跪受而讀之,曰:寶文出,劉季握卯金刀,在軫北,字禾子,天下服。
《隸釋》史晨祠孔廟碑引《孝經授神契》 丘立製命,帝卯行。
《御覽》六百十引《孝經中契》 丘學《孝經》,文成道立,齊以白天,則玄雲踴紫官。開北門,角亢星北落司命。天使書題,號孝經篇。雲神星裳,孔丘知元,今使陽衢乘紫麟,下告地主要道之君。後年麟至,口吐圖文,北落郎服,書魯端門,隱形不見。子夏往觀,寫得十七字,餘字滅消文,其餘飛為赤鳥,翔靡青雲。
《文選》曹顏遠思友人詩注又劉歆《移書讓太常博士》注引《論語崇爵讖》 子夏六十四人,共撰仲尼微言,以當素王。《御覽》二百七引《論語摘輔像》 仲尼為素王,顏淵為司徒。
《御覽》五引《論語讖》 仲尼曰:吾聞堯率舜等遊首山,觀河渚。有五老遊河渚,一老曰:《河圖》將來告帝期,二老曰:《河圖》將來告帝謀,三老曰:《河圖》將來告帝書,四老曰:《河圖》將來告帝圖,五老曰:《河圖》將來告帝筮。龍銜玉苞,金泥玉檢封盛書,五老飛為流星,上入昴。
《御覽》八十一引《論語撰考讖》 堯、舜升登首山,觀河渚,有五老遊於河渚,相謂曰:《河圖》將來告帝期。五老流星,上昴,有須赤龍負玉苞舒圖出,堯與大舜等共發,曰:帝當樞百則禪虞。堯喟然歎曰:谘爾舜,天之曆數,在爾躬。
《論衡·實知》 孔子將死,遺讖書,曰:「不知何一男子,自謂秦始皇,上我之堂,踞我之床,顛倒我衣裳,至沙丘而亡。」又曰:「董仲舒亂我書。」又書曰:「亡秦者,胡也。」
《後漢·郎覬傳》 覬對《尚書》曰:孔子曰:「漢三百載,計曆改憲。」《三國志·魏文紀》注引《孔子玉版》 定天下者,魏公子桓。
《後漢·鍾離意傳》注引《意別傳》 意為魯相,到官,出私錢萬三千文,付戶曹孔袴修夫子車。身入廟,拭機席劍履。男子張伯除堂下草,土中得玉璧七枚,伯懷其一,以六枚白意,意令主簿安置幾前。孔子教授堂下床首有懸甕,意召孔袴問:「此何甕也?」對曰:「夫子甕也。背有丹書,人莫敢發也。」意曰:「夫子聖人,所以遺甕,欲以懸示後賢。」因發之,中得素書,文曰:「後世修吾書,董仲舒;護吾車,拭吾履,發吾笥,會稽鍾離意。璧有七,張伯藏其一。」意即召問伯,果服焉。
《續漢·郡國志》注補引《鍾離意別傳》 意省堂有孔子小車乘,皆朽敗。意自糶俸雇漆膠之直,請魯民治之,及護幾席劍履,後得甕,中素書曰:「護吾履,鍾離意。」
《續漢·郡國志》注補引《漢晉春秋》 鍾離意相魯,見仲尼廟頹毀。會諸生於廟中,慨然歎曰:「蔽芾甘棠,勿剪勿伐,況見聖人廟乎!」遂躬留治之。周觀輿服之在焉,自仲尼以來,莫之開也。意發視之,得古文策。書曰:「亂吾書,董仲舒;治吾堂,鍾離意。璧有七,張伯懷其一。」意尋案未了而卒。張伯者,治中庭治地,得六璧上之。意曰:「此有七,何以不遂?」伯懼,探璧懷中。魯咸以為神。
《水經注》二十五泗水 魯人藏孔子所乘車於廟中,是顏路所請者也。獻帝時遇火燒之。永平中,鍾離為魯相,到官,出私錢萬三千文,付戶曹孔袴治夫子車。身入廟,拭幾席劍履。男子張伯除堂下草,土中得玉璧七枚,伯懷其一,以六枚白意。意令主簿安置幾前。孔子寢堂床首有懸甕,意召孔袴問:「何等甕也?」對曰:「夫子甕也。背有丹書,人勿敢發也。」意曰:「夫子聖人,所以遺甕,欲以懸示後賢耳。」發之,中得素書,文曰:「後世修吾書,董仲舒;護吾車,拭吾履,發吾笥,會稽鍾離意。璧有七,張伯藏其一。」意即召問,伯果服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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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言十四(上)
《御覽》八百十八引《韓詩外傳》 孔子、顏淵登魯泰山,望吳閶門。淵曰:「見一匹練,前有生藍。」子曰:「白馬,藍芻也。」
《御覽》八百九十七引《論衡》 儒書稱孔子與顏淵俱登魯東山,望吳閶門。謂曰:「爾何見?」「一匹練,前生藍。」孔子曰:「噫!此白馬,蘆芻。」使人視之,果然。
《論衡·書虛》 傳書或言:顏淵與孔子俱上魯太山,孔子東南望,吳閶門外有係白馬,引顏淵指以示之,曰:「若見吳閶門乎?」顏淵曰:「見之。」孔子曰:「門外何有?」曰:「有如係練之狀。」孔子撫其目而止之,因與俱下。下而顏淵發白齒落,遂以病死。蓋以精神不能若孔子,強力自極,精華竭盡,故夭死。
《續博物志》七 顏淵與孔子俱上泰山,東南望吳昌門外,孔子見白馬,引顏淵指之:「若見吳昌門乎?」顏淵曰:「見之。有係練之狀。」孔子撫其目而止之。顏淵發白齒落,遂以病死。蓋精力不及聖人而強役之也。
《列子·天瑞》 林類年且百歲,底春被裘,拾遺穗於故畦,並歌並進。孔子適衛,望之於野,顧謂弟子曰:「彼叟可與言者,試往訊之。」子貢請行。逆之壟端,麵之而歎曰:「先生曾不悔乎,而行歌拾穗?」林類行不留,歌不輟。子貢叩之不已,乃仰而應曰:「吾何悔邪?」子貢曰:「先生少不勤行,長不競時,老無妻子,死期將至,亦有何樂而拾穗行歌乎?」林類笑曰:「吾之所以為樂,人皆有之,而反以為憂。少不勤行,長不競時,故能壽若此;老無妻子,死期將至,故能樂若此。」子貢曰:「壽者人之情,死者人之惡。子以死為樂,何也?」林類曰:「死之與生,一往一反,故死於是者,安知不生於彼?故吾知其不相若矣。吾又安知營營而求生非惑乎?亦又安知吾今之死不愈昔之生乎?」子貢聞之,不喻其意,還以告夫子。夫子曰:「吾知其可與言,果然。然彼得之而不盡者也。」
《列子·黃帝》 范氏有子曰子華,善養私名,舉國服之。有寵於晉君,不仕而居三卿之右。目所偏視,晉國爵之;口所偏肥,晉國黜之。遊其庭者侔於朝。子華使其俠客以智鄙相攻,強弱相淩。雖傷破於前,不用介意。終日夜以此為戲樂,國殆成俗。禾生、子伯,范氏之上客,出行,經外,宿於田更商丘開之舍。中夜,禾生、子伯二人相與言子華之名勢,能使存者亡,亡者存,富者貧,貧者富。商丘開先窘於饑寒,潛於牖北聽之。因假糧荷畚之子華之門。子華之門徒皆世族也,縞衣乘軒,緩步闊視。顧見商丘開,年老力弱,面目黎黑,衣冠不檢,莫不耳之。既而狎侮欺詒,擋扌必挨抌,亡所不為。商丘開常無慍容,而諸客之技單,憊於戲笑,遂與商丘開俱乘高台,於眾中漫言曰:「有能自投下者,賞百金。」眾皆競應。商丘開以為信然,遂先投下,形若飛鳥,揚於地,肌骨無毀。范氏之黨以為偶然,未詎怪也。因復指河曲之淫隈曰:「彼中有寶珠,泳可得也。」商丘開復從而泳之,既出,果得珠焉。眾昉同疑,子華昉令豫肉食衣帛之次。俄而范氏之藏大火。子華曰:「若能入火取錦者,從所得多少賞若。」商丘開往,無難色,入火往還,埃不漫,身不焦。范氏之黨以為有道,乃共謝之曰:「吾不知子之有道而誕子,吾不知子之神人而辱子。子其愚我也,子其聾我也,子其盲我也。敢問其道。」商丘開曰:「吾亡道。雖吾之心,亦不知所以。雖然,有一於此,試與子言之。曩子二客之宿吾舍也,聞譽范氏之勢,能使存者亡,亡者存,富者貧,貧者富。吾誠之無二心,故不遠而來。及來,以子黨之言皆實也,唯恐誠之之不至,行之之不及,不知形體之所措,利害之所存也。心一而已。物無迕者,如斯而已。今昉知子黨之誕我,我內藏猜慮,外矜觀聽,追幸昔日之不焦溺也,怛然內熱,惕然震悸矣。水火豈復可近哉!」自此之後,范氏門徒遇乞兒馬醫,弗敢辱也,必下車而揖之。宰我聞之,以告仲尼。仲尼曰:「汝弗知乎?夫至信之人,可以感物也。動天地,感鬼神,橫六合而無逆者,豈但履危險入水火而已哉?商丘開信偽物猶不逆,況彼我皆誠哉?小子識之!」
《列子· 黃帝》 顏回問乎仲尼曰:「吾嘗濟乎觴深之淵矣,津人操舟若神。吾問焉,曰:『操舟可學邪?』曰:『可,能遊者可教也,善遊者數能。乃若夫沒人,則未嘗見舟而謖操之也。吾問焉,而不告。敢問何謂也?」仲尼曰:「噫!吾與若玩其文也久矣,而未達其實,而固且道與!能遊者可教也,輕水也;善遊者之數能也,忘水也。乃若夫沒人之未嘗見舟而謖操之也,彼視淵若陵,視舟之覆猶其車卻也。覆卻萬物方陳乎前而不得入其舍。惡往而不暇?以瓦摳者巧,以鉤摳者憚,以黃金摳者惛。巧一也,而有所矜,則重外也。凡重外者拱內。」
《莊子· 外篇·達生》 顏回問仲尼曰:「吾嘗濟乎觴深之淵,津人操舟若神。吾問焉,曰:『操舟可學邪?』曰:『可,善遊者數能。若乃夫沒人,則未嘗見舟而便操之也。吾問焉,而不吾告。敢問何謂也?」仲尼曰:「善遊者數能,忘水也。若乃夫沒人之未嘗見舟而便操之也,彼視淵若陵,視舟之覆猶其車卻也。覆卻萬方陳乎前而不得入其舍,惡往而不暇?以瓦注者巧,以鉤注者憚,以黃金注者昏。其巧一也,而有所矜,則重外也。凡外重者內拙。」
《列子·黃帝》 孔子觀於呂梁,懸水三十仞,流沫三十里,黿鼉魚鱉之所不能遊也。見一丈夫遊之,以為有苦而欲死者也,使弟子並流而承之。數百步而出,被髮行歌,而遊於棠行。孔子從而問之曰:「呂梁懸水三十仞,流沫三十里,黿鼉魚鱉所不能遊。向吾見子蹈之,以為有苦而欲死者,使弟子並流將承子。子出而被髮行歌,吾以子為鬼也。察子,則人也。請問蹈水有道乎?」曰:「亡,吾無道。吾始乎故,長乎性,成乎命,與齎俱入,與汨皆出,從水之道而不為私焉,此吾所以蹈之也。」孔子曰:「何謂始乎故,長乎性,成乎命也?」曰:「吾生於陵而安於陵,故也;長於水而安於水,性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莊子·外篇·達生》 孔子觀於呂梁,縣水三十仞,流沫四十里,黿鼉魚鱉之所不能遊也。見一丈夫遊之,以為有苦而欲死也,使弟子並流而拯之。數百步而出,被髮行歌,而遊於塘下。孔子從而問焉,曰:「吾以子為鬼,察子則人也。請問蹈水有道乎?」曰「亡,吾無道。吾始乎故,長乎性,成乎命。與齊俱入,與汨偕出,從水之道而不為私焉。此吾所以蹈之也。」孔子曰:「何謂始乎故,長乎性,成乎命?」曰:「吾生於陵而安於陵,故也;長於水而安於水,性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列子·黃帝》 仲尼適楚,出於林中,見筼僂者承蜩,猶掇之也。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累垸,二而不墜,則失者錙銖;累三而不墜,則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墜,猶掇之也。吾處也,若橛株駒;吾執臂,若槁木之枝。雖天地之大、萬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側,不以萬物易蜩之翼,何為而不得?」孔子顧謂弟子曰:「用誌不分,乃凝於神。其筼僂丈人之謂乎!」丈人曰:「汝逢衣徒也,亦何知問是乎?修汝所以,而後載言其上。」
《莊子·外篇·達生》 仲尼適楚,出於林中,見筼僂者承蜩,猶掇之也。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墜,則失者錙銖;累三而不墜,則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墜,猶掇之也。吾處身也,若厥株拘;吾執臂也,若槁木之枝。雖天地之大、萬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側,不以萬物易蜩之翼,何為而不得?」孔子顧謂弟子曰:「用誌不分,乃凝於神。其筼僂丈人之謂乎!」
《列子·黃帝》 趙襄子率徒十萬狩於中山,藉仍燔林,扇赫百里。有一人從石壁中出,隨煙燼上下,眾謂鬼物。火過,徐行而出,若無所經涉者。襄子怪而留之,徐而察之:形色七竅,人也;氣息聲音,人也。問:「奚道而處石?奚道而入火?」其人曰:「奚物而謂石?奚物而謂火?」襄子曰:「而向之所出者,石也;而向之所入者,火也。」其人曰:「不知也。」魏文侯聞之,問子夏曰:「彼何人哉?」子夏曰:「以商所聞夫子之言,和者大同於物,物無得傷閡者,遊金石,蹈水火,皆可也。」文侯曰:「吾子奚不為之?」子夏曰:「刳心去智,商未之能。雖然,試語之有暇矣。」文侯曰:「夫子奚不為之?」子夏曰:「夫子能之而能不為者也。」文侯大說。
《列子·周穆王》 宋陽裏華子中年病忘,朝取而夕忘,夕與而朝忘,在途則忘行,在室則忘坐,今不識先,後不識今。闔室毒之。謁史而卜之,弗占;謁巫而禱之,弗禁;謁醫而攻之,弗已。魯有儒生自媒能治之,華子之妻子以居產之半請其方。儒生曰:「此固非卦兆之所占,非祈請之所禱,非藥石之所攻。吾試化其心,變其慮,庶幾其瘳乎!」於是試露之,而求衣;饑之,而求食;幽之,而求明。儒生欣然告其子曰:「疾可已也。然吾之方密,傳世不以告人。試屏左右,獨與居室七日。」從之。莫知其所施為也,而積年之疾一朝都除。華子既悟,乃大怒,黜妻罰子,操戈逐儒生。宋人執而問其以,華子曰:「曩吾忘也,蕩蕩然不覺天地之有無。今頓識既往,數十年來存亡、得失、哀樂、好惡,擾擾萬緒起矣。吾恐將來之存亡、得失、哀樂、好惡之亂吾心如此也,須臾之亡,可復得乎?」子貢聞而怪之,以告孔子。孔子曰:「此非汝所及乎!」顧謂顏回記之。
《列子·仲尼》 仲尼閑居,子貢入侍,而有憂色。子貢不敢問,出告顏回,顏回援琴而歌。孔子聞之,果召回入,問曰:「若奚獨樂?」回曰:「夫子奚獨憂?」孔子曰:「先言爾誌。」曰:「吾昔聞之夫子曰:『樂天知命,故不憂。』回所以樂也。」孔子愀然有間,曰:「有是言哉?汝之意失矣。此吾昔日之言爾,請以今言為正也。汝徒知樂天知命之無憂,未知樂天知命有憂之大也。今告若其實:修一身,任窮達,知去來之非我,亡變亂於心慮,爾之所謂樂天知命之無憂也。曩吾修《詩》《書》,正禮樂,將以治天下,遺來世,非但修一身,治魯國而已。而魯之君臣日失其序,仁義益衰,情性益薄,此道不行一國與當年,其如天下與來世矣!吾始知詩書禮樂無救於治亂,而未知所以革之之方,此樂天知命者之所憂。雖然,吾得之矣。夫樂而知者,非古人之謂樂知也。無樂無知,是真樂真知。故無所不樂,無所不知,無所不憂,無所不為。詩書禮樂,何棄之有?革之何為?」顏回北面拜手曰: 「回亦得之矣。」出告子貢,子貢茫然自失,歸家淫思七日,不寢不食,以至骨立。顏回重往喻之,乃反丘門,弦歌誦書,終身不輟。
《列子·仲尼》 陳大夫聘魯,私見叔孫氏。叔孫曰:「吾國有聖人。」曰:「非孔丘耶?」曰:「是也。」「何以知其聖乎?」叔孫氏曰:「吾常聞之顏回曰,『孔丘能廢心而用形。』」陳大夫曰:「吾國亦有聖人,子弗知乎?」曰:「聖人孰謂?」曰:「老聃之弟子有亢倉子者,得聃之道,能以耳視而目聽。」魯侯聞之大驚,使上卿厚禮而致之。亢倉子應聘而至,魯侯卑辭請問之。亢倉子曰:「傳之者妄。我能視聽不用耳目,不能易耳目之用。」魯侯曰:「此增異矣。其道奈何?寡人終願聞之。」亢倉子曰:「我體合於心,心合於氣,氣合於神,神合於無。其有介然之有,唯然之音,雖遠在八荒之外,近在眉睫之內,來幹我者,我必知之。乃不知是我七孔四支之所覺,心腹六藏之所知,其自知而已矣。」魯侯大悅。他日以告仲尼,仲尼笑而不答。
商太宰見孔子曰:「丘聖者歟?」孔子曰:「聖則丘何敢!然則丘博學多識者也。」商太宰曰:「三王聖者歟?」孔子曰:「三王善任智勇者,聖則丘不知。」曰:「五帝聖者歟?」孔子曰:「五帝善任仁義者,聖則丘弗知。」曰:「三皇聖者歟?」孔子曰:「三皇善任因時者,聖則丘弗知。」商太宰大駭曰:「然則孰者為聖?」孔子動容有間,曰:「西方之人有聖者焉,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丘疑其為聖。弗知真為聖歟?真不聖歟?」商太宰嘿然心計,曰:「孔丘欺我哉!」
《韓非子·說林上》 子圉見孔子於商太宰。孔子出,子圉入,請問客。太宰曰:「吾已見孔子,則視子猶蚤虱之細者也。吾今見之於君。」子圉恐孔子貴於君也,因請太宰曰:「君已見孔子,孔子亦將視子猶蚤虱也。」太宰因弗復見也。
《列子·湯問》 孔子東遊,見兩小兒辯鬥,問其故。一兒曰:「我以日始出時去人近,而日中時遠也。」一兒以日初出遠,而日中時近也。一兒曰:「日初出大如車蓋,及日中,則如盤盂,此不為遠者小而近者大乎?」一兒曰:「日初出滄滄涼涼,及其日中如探湯,此不為近者熱而遠者涼乎?」孔子不能決也,兩小兒笑曰:「孰為汝多知乎?」
《金樓子·立言上》 孔子東遊,見兩小兒相鬥。一兒曰:「我以日初出去人近。」一兒曰:「日中近。」一兒曰:「日初出如車蓋,至中裁如盤盂,豈不近者大遠者小?」一兒曰:「日初出滄滄涼涼,至日中有如探湯,此非遠者涼近者熱邪?」孔子亦不知日中天而小,落扶桑而大。
《列子·說符》 孔子自衛反魯,息駕乎河梁而觀焉。有懸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魚鱉弗能遊,黿鼉弗能居。有一丈夫方將厲之,孔子使人並涯止之曰:「此懸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魚鱉弗能遊,黿鼉弗能居也,意者難可以濟乎?」丈夫不以錯意,遂度而出。孔子問之曰:「巧乎?有道術乎?所以能入而出者,何也?」丈夫對曰:「始吾之入也,先以忠信;及吾之出也,又從以忠信。忠信錯吾軀於波流,而吾不敢用私,所以能入而復出者,以此也。」孔子謂弟子曰:「二三子識之!水且猶可以忠信誠身親之。而況人乎!」
《說苑·雜言》 孔子觀於呂梁,懸水四十仞,環流九十里,魚鱉不能過,黿鼉不敢居。有一丈夫方將涉之,孔子使人並崖而止之曰:「此懸水四十仞,圜流九十里,魚鱉不敢過,黿鼉不敢居,意者難可濟也?」丈夫不以錯意,遂渡而出。孔子問:「子巧乎?且有道術乎?所以能入而出者,何也?」丈夫對曰:「始吾入,先以忠信;吾之出也,又從以忠信。忠信錯吾軀於波流,而吾不敢用私。吾所以能入而復出也。」孔子謂弟子曰:「水而尚可以忠信義久而身親之,況於人乎!」
《列子·說符》 白公問孔子曰:「人可與微言乎?」孔子不應。白公問曰:「若以石投水,何如?」孔子曰:「吳之善沒者能取之。」曰:「若以水投水,何如?」孔子曰:「淄澠之合,易牙嘗而知之。」白公曰:「人故不可與微言乎?」孔子曰:「何為不可?唯知言之謂者乎!夫知言之謂者,不以言言也。爭魚者濡,逐獸者趨,非樂之也。故至言去言,至為無為。夫淺知之所爭者末矣。」白公不得已,遂死於浴室。
《呂氏春秋·審應覽·精諭》 白公問於孔子曰:「人可與微言乎?」孔子不應。白公曰:「若以石投水,奚若?」孔子曰:「沒人能取之。」白公曰:「若以水投水,奚若?」孔子曰:「淄澠之合者,易牙嘗而知之。」白公曰:「然則人不可與微言乎?」孔子曰:「胡為不可?唯知言之謂者,為可耳。」
《淮南子·道應訓》 白公問於孔子曰:「人可以微言?」孔子不應。白公曰:「若以石投水中,何如?」曰:「吳越之善沒者能取之矣。」曰:「若以水投水,何如?」孔子曰:「菑澠之水合,易牙嘗而知之。」白公曰:「然則人固不可與微言乎?」孔子曰:「何謂不可?誰知言之謂者乎!夫知言之謂者,不以言言也。爭魚者濡,逐獸者趍,非樂之者也。故至言去言,至為無為。夫淺知之所爭者末矣。」白公不得也,故死於浴室。
《莊子·內篇·人間世》 顏回見仲尼,請行。曰:「奚之?」曰:「將之衛。」曰:「奚為焉?」曰:「回聞衛君,其年壯,其行獨。輕用其國,而不見其過。輕用民死,死者以國量乎澤,若蕉,民其無如矣!回嘗聞之夫子曰:『治國去之,亂國就之。醫門多疾。』願以所聞思其所行,則庶幾其國有瘳乎!」仲尼曰:「嘻,若往而殆刑耳!夫道不欲雜,雜則多,多則擾,擾則憂,憂而不救。古之至人,先存諸己而後存諸人,所存於己者未定,何暇至於暴人之所行!且若亦知夫德之所蕩而知之所為出乎哉?德蕩乎名,知出乎爭。名也者,相軋也;知也者,爭之器也。二者凶器,非所以盡行也。且德厚信矼,未達人氣;名聞不爭,未達人心。而強以仁義繩墨之言衒暴人之前者,是以人惡有其美也,命之曰菑人。菑人者,人必反菑之,若殆為人菑夫。且苟為悅賢而惡不肖,惡用而求有以異?若唯無詔,王公必將乘人而鬥其捷,而目將熒之,而色將平之,口將營之,容將形之,心且成之。是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名之曰益多,順始無窮。若殆以不信厚言,必死於暴人之前矣!且昔者桀殺關龍逢,紂殺王子比幹,是皆修其身以下傴拊人之民,以下拂其上者也,故其君因其修以擠之。是好名者也。昔者堯攻叢枝、胥敖,禹攻有扈,國為虛厲,身為刑戮,其用兵不止,其求實無已。是皆求名實者也,而獨不聞之乎?名實者,聖人之所不能勝也,而況若乎!雖然,若必有以也,嘗以語我來。」顏回曰:「端而虛,勉而一,則可乎?」曰:「惡!惡可!夫以陽為充孔揚,采色不定,常人之所不違,因案人之所感,以求容與其心,名之曰日漸之德不成,而況大德乎!將執而不化,外合而內不訾,其庸簹可乎!」「然則我內直而外曲,成而上比。內直者,與天為徒。與天為徒者,知天子之與己皆天之所子,而獨以己言蘄乎而人善之,蘄乎而人不善之邪?若然者,人謂之童子,是之謂與天為徒。外曲者,與人之為徒也。擎、跽、曲拳,人臣之禮也。人皆為之,吾敢不為邪?為人之所為者,人亦無疵焉,是之謂與人為徒。成而上比者,與古為徒。其言雖教,祇之實也。古之有也,非吾有也。若然者,雖直不為病,是之謂與古為徒。若是,則可乎?」仲尼曰:「惡!惡可!大多政,法而不諜。雖固,亦無罪。雖然,止是耳矣,夫胡可以及化!猶師心者也。」顏回曰:「吾無以進矣,敢問其方?」仲尼曰:「齋,吾將語若。有而為之,其易邪?易之者,皞天不宜。」顏回曰:「回之家貧,唯不飲酒不茹葷者數月矣。若此,則可以為齋乎?」曰:「是祭祀之齋,非心齋也。」回曰: 「敢問心齋?」仲尼曰:「若一誌,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顏回曰:「回之未始得使,實自回也;得使之也,未始有回也。可謂虛乎?」夫子曰:「盡矣!吾語若。若能入遊其樊,而無感其名,入則鳴,不入則止。無門無毒,一宅而寓於不得已,則幾矣。絕跡易,無行地難。為人使易以偽,為天使難以偽。聞以有翼飛者矣,未聞以無翼飛者也;聞以有知知者矣,未聞以無知知者也。瞻彼閱者,虛室生白,吉祥止止,夫且不止,是之謂坐馳。夫徇耳目內通,而外於心知,鬼神將來舍,而況人乎!是萬物之化也,禹、舜之所紐也,伏羲、幾蘧之所行終,而況散焉者乎!」
《莊子·內篇·德充符》 魯有兀者王駘,從之遊者,與仲尼相若。常季問於仲尼曰:「王駘,兀者也,從之遊者,與夫子中分魯。立不教,坐不議,虛而往,實而歸。固有不言之教,無形而心成者邪?是何人也?」仲尼曰:「夫子聖人也,丘也直後而未往耳!丘將以為師,而況不若丘者乎!奚假魯國!丘將引天下而與從之。」常季曰:「彼兀者也,而王先生,其與庸亦遠矣!若然者,其用心也,獨若之何?」仲尼曰:「死生亦大矣,而不得與之變,雖天地覆墜,亦將不與之遺。審乎無假,而不與物遷,命物之化,而守其宗者也。」常季曰:「何謂也?」仲尼曰:「自其異者視之,肝膽楚越也;自其同者視之,萬物皆一也。夫若然者,且不知耳目之所宜,而遊心乎德之和,物視其所一,而不見其所喪,視喪其足,猶遺土也。」常季曰:「彼為己,以其知得其心,以其心得其常心,物何為最之哉?」仲尼曰:「人莫鑒於流水,而鑒於止水,唯止能止眾止。受命於地,唯松柏獨也在,冬夏青青,受命於天,唯舜獨也正,在萬物之首,幸能正生,以正眾生。夫保始之征,不懼之實。勇士一人,雄入於九軍,將求名而能自要者,而猶若是,而況官天地,府萬物,直寓六骸,象耳目,一知之所知,而心未嘗死者乎!」彼且擇日而登假,人則從是也。彼且何肯以物為事乎!」
《莊子·內篇·德充符》 魯有兀者叔山無趾,踵見仲尼。仲尼曰:「子不謹,前既犯患若是矣。雖今來,何及矣?」無趾曰:「吾唯不知務而輕用吾身,吾以是亡足;今吾來也,猶有尊足者存,吾是以務全之也。夫天無不覆,地無不載,吾以夫子為天地,安知夫子之猶若是也!」孔子曰:「丘則陋矣!夫子胡不入乎?請講以所聞。」無趾出,孔子曰:「弟子勉之!夫無趾,兀者也,猶務學以復補前行之惡,而況全德之人乎!」無趾語老聘曰:「孔丘之於至人,其未邪?彼何賓賓以學子為?彼且蘄以綍詭幻怪之名聞,不知至人之以是為己桎梏邪?」老聃曰:「胡不直使彼以死生為一條,以可不可為一貫者,解其桎梏,其可乎?」無趾曰:「天刑之,安可解?」
《莊子·內篇·德充符》 魯哀公問於仲尼曰:「衛有惡人焉,曰哀駘它。丈夫與之處者,思而不能去也。婦人見之,請於父母曰:『與人為妻,寧為夫子妾者』,十數而未止也。未嘗有聞其唱者也,常和人而已矣。無君人之位以濟乎人之死,無聚祿以望人之腹。又以惡駭天下,和而不唱,知不出乎四域,且而雌雄合乎前,是必有異乎人者也。寡人召而觀之,果以惡駭天下。與寡人處,不至以月數,而寡人有意乎其為人也。不至乎期年,而寡人信之,國無宰,而寡人傳國焉。悶然而後應,氾而若辭,寡人醜乎?卒授之國。無幾何也,去寡人而行,寡人恤焉,若有亡也,若無與樂是國也。是何人者也?」仲尼曰:「丘也嘗使於楚矣,適見 屯子食於其死母者,少焉旬若,皆棄之而走,不見已焉爾,不得類焉爾。所愛其母者,非愛其形也,愛使其形者也。戰而死者,其人之葬也,不以翣資,刖者之屨,無為愛之,皆無其本矣。為天子之諸禦,不爪剪,不穿耳,取妻者止於外,不得復使。形全猶足以為爾,而況全德之人乎!今哀駘它未言而信,無功而親,使人授己國,唯恐其不受也,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哀公曰:「何謂才全?」仲尼曰:「死生存亡,窮達貧富,賢與不肖,毀譽、饑渴、寒暑,是事之變,命之行也。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規乎其始者也。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於靈府。使之和豫通而不失於兌,使日夜無郤而與物為春,是接而生時乎心者也。是之謂才全。」「何謂德不形?」曰:「平者,水停之盛也。其可以為法也,內保之而外不蕩也。德者,成和之修也。德不形者,物不能離也。」哀公異日以告閔子曰:「始也,吾以南面而君天下,執民之紀而憂其死,吾自以為至通矣。今吾聞至人之言,恐吾無其實,輕用吾身而亡吾國。吾與孔丘,非君臣也,德友而已矣。」
《莊子·內篇·大宗師》 子桑戶、孟子反、子琴張三人相與友,曰:「孰能相與於無相與、相為於無相為?孰能登天遊霧、撓挑無極、相忘以生、無所終窮?」三人相視而笑,莫逆於心,遂相與友,莫然。有間,而子桑戶死,未葬。孔子聞之,使子貢往待事焉。或編曲,或鼓琴,相和而歌曰:「嗟來桑戶兮!嗟來桑戶乎!而已反其真,而我猶為人猗。」子貢趨而進曰:「敢問臨屍而歌,禮乎?」二人相視而笑,曰:「是惡知禮意?」子貢反,以告孔子,曰:「彼何人者邪?修行無有,而外其形骸,臨屍而歌,顏色不變,無以命之,彼何人者邪?」孔子曰:「彼遊方之外者也,而丘遊方之內者也,外內不相及,而丘使汝往吊之,丘則陋矣!彼方且與造物者為人,而遊乎天地之一氣,彼以生為附贅縣疣,以死為決疣潰癰。夫若然者,又惡知死生先後之所在?假於異物,托於同體,忘其肝膽,遺其耳目,反覆終始,不知端倪。芒然彷徨乎塵垢之外,逍遙乎無為之業,彼又惡能憒憒然為世俗之禮,以觀眾人之耳目哉?」子貢曰:「然則夫子何方之依?」曰:「丘,天之戮民也,雖然,吾與汝共之。」子貢曰:「敢問其方?」孔子曰:「魚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相造乎水者,穿池而養給,相造乎道者,無事而生定。故曰:『魚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術。』」子貢曰:「敢問畸人?」曰:「畸人者,畸於人而侔於天,故曰:『天之小人,人之君子,人之君子,天之小人也。』」
《莊子· 內篇·大宗師》 顏回問仲尼曰:「孟孫才其母死,哭泣無涕,中心不蹙,居喪不哀,無是三者,以善處喪。蓋魯國固有無其實而得其名者乎?回壹怪之。」仲尼曰:「夫孟孫氏盡之矣,進於知矣,唯簡之而不得,夫已有所簡矣。孟孫氏不知所以生,不知所以死,不知就先,不知就後,若化為物,以待其所不知之化已乎?且方將化,惡知不化哉?方將不化,惡知已化哉?吾特與汝,其夢未始覺者邪?且彼有駭形而無損心,有旦宅而無情死,孟孫氏特覺人哭亦哭,是自其所以乃。且也相與吾之耳矣,庸詎知吾所謂吾之乎?且汝夢為鳥而厲乎天,夢為魚而沒於淵,不識今之言者,其覺者乎?其夢者乎?造適不及笑,獻笑不及排,安排而去化,乃入於寥天一。」
《莊子· 內篇·大宗師》 顏回曰:「回益矣!」仲尼曰:「何謂也?」曰:「回忘仁義矣。」曰:「可矣,猶未也。」它日復見曰:「回益矣。」曰:「何謂也?」曰: 「回忘禮樂矣。」曰:「可矣,猶未也。」它日復見曰:「回益矣。」曰:「何謂也?」曰:「回坐忘矣。」仲尼蹴然曰:「何謂坐忘?」顏回曰:「墮枝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此謂坐忘。」仲尼曰:「同則無好也,化則無常也,而果其賢乎?丘也請從而後也。」
《淮南子· 道應訓》 顏回謂仲尼曰:「回益矣。」仲尼曰:「何謂也?」曰:「回忘禮樂矣。」仲尼曰:「可矣,猶未也。」異日復見曰:「回益矣。」仲尼曰:「何謂也?」曰:「回忘仁義矣。」仲尼曰:「可矣,猶未也。」異日復見曰:「回坐忘矣。」仲尼造然曰:「何謂坐忘?」顏回曰:「隳支體,黜聰明,離形去知,洞於化通,是謂坐忘。」仲尼曰:「洞則無善也,化則無常矣,而夫子薦賢,丘請從之後。」
《莊子·外篇·天地》 夫子問於老聃曰:「有人治道若相放,可不可,然不然,辯者有言曰:『離堅白,若縣宇。』若是則可謂聖人乎?」老聃曰:「是胥易技係,勞形怵心者也。執狸之狗成思,猨狙之便,自山林來。丘,予告若而所不能聞,與而所不能言。凡有首有趾,無心無耳者眾,有形者與無形無狀而皆存者,盡無。其動止也,其死生也,其廢起也,此又非其所以也。有治在人,忘乎物,忘乎天,其名為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謂入於天。」
《莊子·外篇·天地》 子貢南遊於楚,反於晉,過漢陰,見一丈人方將為圃畦,鑿隧而入井,抱甕而出灌,搰搰+然用力甚多,而見功寡。子貢曰:「有械於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見功多,夫子不欲乎?」為圃者仰而視之,曰:「奈何?」曰:「鑿木為機,後重前輕,挈水若抽,數如泆湯,其名為槔。」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吾聞之吾師,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機心存於胸中,則純白不備;純白不備,則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載也。吾非不知,羞而不為也。」子貢瞞然慚,俯而不對。有間,為圃者曰:「子奚為者邪?」曰:「孔丘之徒也。」為圃者曰:「子非夫博學以擬聖,於於以蓋眾,獨弦哀歌以賣名聲於天下者乎?汝方將忘汝神氣,墮汝形骸,而庶幾乎?而身之不能治,而何暇治天下乎?子往矣!無乏吾事。」子貢卑陬失色,頊頊然不自得,行三十里而後愈。其弟子曰:「向之人何為者邪?夫子何故見之變容失色、終日不自反邪?」曰:「始吾以為天下一人耳?不知復有夫人也。吾聞之夫子,事求可,功求成,用力少見功多者,聖人之道。今徒不然,執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神全者,聖人之道也。托生與民並行而不知其所之,汒乎淳備哉!功利機巧,必忘夫人之心。若夫人者,非其志不之,非其心不為,雖以天下譽之得,其所謂謷然不顧,以天下非之失,其所謂儻然不受。天下之非譽無益損焉,是謂全德之人哉!我之謂風波之民。」反於魯,以告孔子。孔子曰:「彼假修渾沌氏之術者也,識其一,不知其二;治其內,而不治其外。夫明白入素,無為復樸,體性抱神,以遊世俗之間者,汝將固驚邪?且渾沌氏之術,予與汝何足以識之哉?」
《莊子·外篇·天運》 孔子西遊於衛,顏淵問師金曰:「以夫子之行為奚如?」師金曰:「惜乎而夫子其窮哉!」顏淵曰:「何也?」師金曰:「夫芻狗之未陳也,盛以篋衍,巾以文繡,屍祝齋戒以將之;及其已陳也,行者踐其首脊,蘇者取而爨之而已。將復取而盛以篋衍,巾以文繡,遊居寢臥其下,彼不得夢,必且數眯焉。今而夫子亦取先王已陳芻狗,取弟子遊居寢臥其下,故伐樹於宋,削跡於衛,窮於商周,是非其夢邪?圍於陳蔡,七日不火食,死生相與鄰,是非其眯邪?夫水行莫如用舟,而陸行莫如用車,以舟之可行於水也,而求推之於陸,則沒世不行。尋常古今,非水陸與?周魯非舟車與?今蘄行周於魯,是猶推舟於陸也。勞而無功,身必有殃。彼未知夫無方之傳,應物而不窮者也。且子獨不見夫桔槔者乎?引之則俯,舍之則仰,彼人之所引,非引人也,故俯仰而不得罪於人。故夫三皇五帝之禮義法度,不矜於同,而矜於治。故譬三皇五帝之禮義法度,其猶柤梨橘柚邪?其味相反而皆可於口。故禮義法度者,應時而變者也。今取柤狙而衣以周公之服,彼必齕齧挽裂,盡去而後慊。觀古今之異,猶柤狙之異乎周公也。故西施病心而顰其裏,其裏之醜人見而美之,歸亦捧心而顰其裏,其裏之富人見之,堅閉門而不出;貧人見之,挈妻子而去之走。彼知美顰而不知顰之所以美。惜乎!而夫子其窮哉!」
卷十七 寓言十四(下) 全書終
寓言十四(下)
《莊子·外篇·天運》 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聞道,乃南之沛,見老聃。老聃曰:「子來乎?吾聞子北方之賢者也,子亦得道乎?」孔子曰:「未得也。」老子曰:「子惡乎求之哉?」曰:「吾求之於度數,五年而未得也。」老子曰:「子又惡乎求之哉?」曰:「吾求之於陰陽,十有二年而未得。」老子曰:「然。使道而可獻,則人莫不獻之於其君;使道而可進,則人莫不進之於其親;使道而可以告人,則人莫不告其兄弟;使道而可以與人,則人莫不與其子孫。然而不可者,無他也,中無主而不止,外無正而不行。由中出者,不受於外,聖人不出;由外入者,無主於中,聖人不隱。名,公器也,不可多取。仁義,先王之蘧廬也,止可以一宿而不可久處,覯而多貴。古之至人,假道於仁,托宿於義,以遊逍遙之墟,食於苟簡之田,立於不貸之圃。逍遙,無為也;苟簡,易養也;不貸,無出也。古者謂是采真之遊。以富為是者,不能讓祿;以顯為是者,不能讓名;親權者,不能與人柄。操之則栗,舍之則悲,而一無所鑒,以窺其所不休者,是天之戮民也。怨、恩、取、與、諫、教、生、殺,八者,正之器也。唯循大變無所湮者,為能用之。故曰:正者,正也,其心以為不然者,天門弗開矣。」
孔子見老聃而語仁義。老聃曰:「夫播糠眯目,則天地四方易位矣;蛟虻絪膚,則通昔不寐矣。夫仁義憯然,乃憤吾心,亂莫大焉。吾子使天下無失其樸,吾子亦放風而動,總德而立矣,又奚傑然若負建鼓而求亡子者邪?夫鵠不日浴而白,烏不日黔而黑。黑白之樸,不足以為辯;名譽之觀,不足以為廣。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
孔子見老聃歸,三日不談。弟子問曰:「夫子見老聃,亦將何規哉?」孔子曰:「吾乃今於是乎見龍!龍,合而成體,散而成章,乘乎雲氣而養乎陰陽。予口張而不能脅,予又何規老聃哉!」子貢曰:「然則人固有屍居而龍見,雷聲而淵默,發動如天地者乎?賜亦可得而觀乎?」遂以孔子聲見老聃,老聃方將倨堂而應微曰:「予年運而往矣,子將何以戒我乎?」子貢曰:「夫三王五帝之治天下不同,其係聲名一也。而先生獨以為非聖人,如何哉?」老聃曰:「小子少進,子何以謂不同?」對曰:「堯授舜,舜授禹,禹用力而湯用兵,文王順紂而不敢逆,武王逆紂而不肯順,故曰不同。」老聃曰:「小子少進,餘語汝三王、五帝之治天下。黃帝之治天下,使民心一,民有其親死不哭而民不非也。堯之治天下,使民心親,民有為其親殺其殺而民不非也。舜之治天下,使民心競,民孕婦十月生子,子生五月而能言,不至乎孩而始誰,則人始有夭矣。禹之治天下,使民心變,人有心而兵有順,殺盜非殺,人自為種而天下耳。是以天下大駭,儒、墨皆起,其作始有倫,而今乎婦女,何言哉!餘語汝:三皇、五帝之治天下,名曰治之而亂莫甚焉。三皇之知,上悖日月之明,下睽山川之精,中墮四時之施。其知僭於{厲蟲}蠆之尾,鮮規之獸,莫得安其性命之情者,而猶自以為聖人,不可恥乎?其無恥也!」子貢蹴蹴然,立不安。
孔子謂老聃曰:「丘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自以為久矣,孰知其故矣。以奸者七十二君,論先王之道,而明周、召之跡,一君無所鉤用,甚矣夫!人之難說也!道之難明邪!」老子曰:「幸矣,子之不遇治世之君也。夫六經,先王之陳跡也,豈其所以跡哉?今子之所言,猶跡也。夫跡,履之所出,而跡豈履哉!夫白之相視,眸子不運而風化;蟲,雄鳴於上風,雌應於下風而化。類自為雌雄,故風化。性不可易,命不可變,時不可止,道不可壅。苟得於道,無自而不可;失焉者,無自而可。」孔子不出三月,復見曰:「丘得之矣!鳥鵲孺,魚傅沫,細要者化,有弟而兄啼。久矣夫!丘不與化為人!不與化為人,安能化人!」老子曰:「可,丘得之矣!」
《史記·老莊申韓列傳》 孔子適周,將問禮於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與骨皆已朽矣,獨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誌,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遊;獸,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為罔,遊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矰。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乘風雲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
《論衡·龍虛》 孔子曰:「遊者可為網,飛者可為矰。至於龍也,吾不知,其乘風雲上升。今日見老子,其猶龍乎!」
《論衡·知實》 孔子曰:「遊者可為綸,走者可為矰。至於龍,吾不知,乘雲風上升。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
《莊子·外篇·至樂》 顏淵東之齊,孔子有憂色。子貢下席而問曰:「小子敢問:回東之齊,夫子有憂色,何邪?」孔子曰:「善哉汝問。昔者管子有言,丘甚善之,曰:『褚小者不可以懷大,綆短者不可以汲深。』夫若是者,以為命有所成而形有所適也,夫不可損益。吾恐回與齊侯言堯、舜、黃帝之道,而重以燧人、神農之言。彼將內求於己而不得,不得則惑,人惑則死。且汝獨不聞邪?昔者海鳥止於魯郊,魯侯禦而觴之於廟,奏《九韶》以為樂,具太牢以為膳。鳥乃眩視憂悲,不敢食一臠,不敢飲一杯,三日而死。此以己養養鳥也,非以鳥養養鳥也。夫以鳥養養鳥者,宜棲之深林,遊之壇陸,浮之江湖,食之蠙、鰷,隨行列而止,委蛇而處。彼惟人言之惡聞,奚以夫譊譊為乎?《咸池》、《九韶》之樂,張之洞庭之野,鳥聞之而飛,獸聞之而走,魚聞之而下入。人卒聞之,相與還而觀之。魚處水而生,人處水而死,彼必相與異,其好惡故異也。故先聖不一其能,不同其事。名止於實,義設於適,是之謂條達而福持。」
《莊子·外篇·達生》 仲尼曰:「無入而藏,無出而陽,柴立其中央。三者若得,其名必極。夫畏塗者十殺一人,則父子兄弟相戒也,必盛卒徒而後敢出焉,不亦知乎!人之所取畏者,衽席之上,飲食之間,而不知為之戒者,過也。」
《莊子·外篇·山木》 孔子圍於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太公任往吊之,曰:「子幾死乎?」曰:「然。」「子惡死乎?」曰:「然。」任曰:「予嘗言不死之道,東海有鳥焉,名曰意怠,其為鳥也,翂翂渼渼,而似無能,引援而飛,迫脅而棲,進不敢為前,退不敢為後,食不敢先嘗,必取其緒。是故其行列不斥,而外人卒不得害,是以免於患。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子其意者,飾知以驚愚,修身以明汙,昭昭乎如揭日月而行,故不免也。昔吾聞之大成之人曰:『自伐者無功,功成者墮,名成者虧。』孰能去功與名而還與眾人?道流而不明居,得行而不名處,純純常常,乃比於狂,削跡捐勢,不為功名。是故無責於人,人亦無責焉。至人不聞,子何喜哉?」孔子曰:「善哉!辭其交遊,去其弟子,逃於大澤,衣裘褐,食杼栗,入獸不亂群,入鳥不亂行。鳥獸不惡,而況人乎!」
《莊子·外篇·山木》 孔子問子桑虖曰:「吾再逐於魯,伐樹於宋,削跡於衛,窮於商、周,圍於陳、蔡之間。吾犯此數患,親交益疏,徒友益散。何與?」子桑虖曰:「子獨不聞假人之亡與?林回棄千金之璧,負赤子而趨。或曰『為其布與?赤子之布寡矣;為其累與?赤子之累多矣。棄千金之璧,負赤子而趨,何也?』林回曰:『彼以利合,此以天屬也。』夫以利合者,迫窮禍患害相棄也;以天屬者,迫窮禍患害相收也。夫相收之與相棄,亦遠矣!且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親,小人甘以絕。彼無故以合者,則無故以離。」孔子曰:「敬聞命矣!」徐行翔佯而歸,絕學捐書,弟子無益於前,其愛益加進。
《莊子·外篇·田子方》 溫伯雪子適齊,舍於魯。魯人有請見之者,溫伯雪子曰:「不可。吾聞中國之君子,明乎禮義而陋於知人心,吾不欲見也。」至於齊,反舍於魯。是人也,又請見。溫伯雪子曰:「往也蘄見我,今也又蘄見我,是必有以振我也。」出而見客,入而歎。明日見客,又入而歎。其仆曰:「每見之客也,必入而歎,何邪?」曰:「吾固告子矣,中國之民,明乎禮義而陋乎知人心。昔之見我者,進退一成規,一成矩;從容一若龍,一若虎。其諫我也似子,其道我也似父。是以歎也。」仲尼見之而不言,子路曰:「吾子欲見溫伯雪子久矣,見之而不言,何邪?」仲尼曰:「若夫人者,目擊而道存矣!亦不可以容聲矣!」
《呂氏春秋·審應覽·精諭》 孔子見溫伯雪子,不言而出。子貢曰:「夫子之欲見溫伯雪子好矣,今也見之而不言,其故何也?」孔子曰:「若夫人者目擊而道存矣!不可以容聲矣!」
《莊子·外篇·田子方》 顏淵問於仲尼曰:「夫子步亦步,夫子趨亦趨,夫子馳亦馳,夫子奔逸絕塵,而回瞠若乎後矣!」夫子曰:「回,何謂邪?」曰:「夫子步亦步也,夫子言亦言也,夫子趨亦趨也,夫子辯亦辯也,夫子馳亦馳也,夫子言道,回亦言道也。及奔逸絕塵,而回瞠若乎後者。夫子不言而信,不比而周,無器而民淊乎前,而不知所以然而已矣。」仲尼曰:「惡!可不察與!夫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日出東方而入於西極,萬物莫不比方。有目有趾者,待是而後成功。是出則存,是入則亡。萬物亦然,有待也而死,有待也而生。吾一受其成形,而不化以待盡。效物而動,日夜無隙,而不知其所終。薰然其成形,知命不能規乎其前,丘以是日徂。吾終身與汝交一臂而失之,可不哀與!汝殆著乎吾所以著也。彼已盡矣,而汝求之以為有,是求馬於唐肆也。吾服汝也甚忘,汝服吾也亦甚忘。雖然,汝奚患焉!雖忘乎故吾,吾有不忘者存。」
《淮南子·齊俗訓》 孔子謂顏回曰:「吾服汝也忘,而汝服於我也亦忘。雖然,汝雖忘乎吾,猶有不忘者存。」
《論衡·自然》 孔子謂顏淵曰:「吾服汝,忘也;汝之服於我,亦忘也。」
《莊子·外篇·田子方》 孔子見老聃。老聃新沐,方將被髮而乾,芃然似非人。孔子便而待之,少焉見曰:「丘也眩與?其信然與?向者先生形體掘若槁木,似遺物離人而立於獨也。」老聃曰:「吾遊於物之初。」孔子曰:「何謂邪?」曰:「心困焉而不能知,口辟焉而不能言,嘗為汝議乎其將。至陰肅肅,至陽赫赫。肅肅出乎天,赫赫發乎地,兩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或為之紀而莫見其形。消息滿虛,一晦一明,日改月化,日有所為,而莫見其功。生有所乎萌,死有所乎歸,始終相反乎無端,而莫知乎其所窮。非是也,且孰為之宗?」孔子曰:「請問遊是?」老聃曰:「夫得是,至美至樂也,得至美而遊乎至樂,謂之至人。」孔子曰:「願聞其方。」曰:「草食之獸,不疾易藪;水生之蟲,不疾易水。行小變而不失其大常也。喜怒哀樂,不入於胸次。夫天下也者,萬物之所一也。得其所一而同焉,則四支百體將為塵垢,而死生終始將為晝夜而莫之能滑,而況得喪禍福之所介乎!棄隸者若棄泥塗,知身貴於隸也,貴在於我而不失於變。且萬化而未始有極也,夫孰足以患心!已為道者解乎此。」孔子曰:「夫子德配天地,而猶假至言以修心。古之君子,孰能脫焉?」老聃曰:「不然。夫水之於汋也,無為而才自然矣;至人之於德也,不修而物不能離焉。若天之自高,地之自厚,日月之自明。夫何修焉!」孔子出,以告顏回,曰:「丘之於道也,其猶醯雞與!微夫子之發吾覆也,吾不知天地之大全也。」
《莊子·外篇·田子方》 文王觀於臧,見一丈夫釣,而其釣莫釣,非持其釣,有釣者也,常釣也。文王欲舉而授之政,而恐大臣父兄之弗安也;欲終而釋之,而不忍百姓之無天也。於是旦而屬諸大夫曰:「昔者,寡人夢,見良人黑色而髯,乘駁馬而偏朱蹄,號曰:寓而政於臧丈人,庶幾乎民有瘳乎!」諸大夫蹴然曰:「先君王也。」文王曰: 「然則卜之。」諸大夫曰:「先君之命王,其無它,又何卜焉!」遂迎臧丈人而授之政。典法無更,偏令無出。三年,文王觀於國,則列士壞植散群,長官者不成德,鍾斛不敢入於四境。列士壞植散群,則尚同也;長官者不成德,則同務也;鍾斛不敢入於四境,則諸侯無二心也。文王於是焉以為太師,北面而問曰:「政可以及天下乎?」臧丈人昧然而不應,泛然而辭,朝令而夜遁,終身無聞。顏淵問於仲尼曰:「文王其猶未邪?又何以夢為乎?」仲尼曰:「默!汝無言。夫文王盡之也,而又何論刺焉?彼直以循斯須也。」
《莊子·外篇·田子方》 肩吾問於孫叔敖曰:「子三為令尹而不榮華,三去之而無憂色。吾始也疑子,今視子之鼻間栩栩然,子之用心獨奈何?」孫叔敖曰:「吾何以過人哉!吾以其來不可卻也,其去不可止也;吾以為得失之非我也,而無憂色而已矣,我何以過人哉!且不知其在彼乎?其在我乎?其在彼邪,亡乎我;在我邪,亡乎彼。方將躊躇,方將四顧,何暇至乎人貴人賤哉!」仲尼聞之曰:「古之真人,知者不得說,美人不得濫,盜人不得劫,伏戲、黃帝不得友。死生亦大矣,而無變乎已,況爵祿乎!若然者,其神經乎大山而無介,入乎淵泉而不濡,處卑細而不憊,充滿天地,既以與人,已愈有。」
《莊子·外篇·知北遊》 孔子問於老聃曰:「今日晏閑,敢問至道?」老聃曰:「汝齊戒,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掊擊而知。夫道,窅然難言哉!將為汝言其崖略。夫昭昭生於冥冥,有倫生於無形,精神生於道,形本生於精,而萬物以形相生。故九竅者胎生,八竅者卵生。其來無跡,其往無崖,無門無房,四達之皇皇也。邀於此者,四枝強,思慮恂達,耳目聰明,其用心不勞,其應物無方。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廣,日月不得不行,萬物不得不昌,此其道與!且夫博之不必知,辯之不必慧,聖人以斷之矣。若夫益之而不加益,損之而不加損者,聖人之所保也。淵淵乎其若海,巍巍乎其終則復始也。運量萬物而不匱,則君子之道,彼其外與!萬物皆往資焉而不匱,此其道與!中國有人焉,非陰非陽,處於天地之間,直且為人,將反於宗。自本觀之,生者,喑窅物也,雖有壽夭,相去幾何!須臾之說也,奚足以為堯、桀之是非!果有理,人倫雖難,所以相齒。聖人遭之而不違,過之而不守。調而應之,德也;偶而應之,道也。帝之所興,王之所起也。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郤,忽然而已。注然勃然,莫不出焉;油然漻然,莫不入焉。已化而生,又化而死。生物哀之,人類悲之。解其天弢墮其天帙,紛乎宛乎,魂魄將往,乃身從之,乃大歸乎!不形之形,形之不形,是人之所同知也,非將至之所務也,此眾人之所同論也。彼至則不論,論則不至。明見無值,辯不若默。道不可聞,聞不若塞。此之謂大得。」
《莊子·外篇·知北遊》 冉求問於仲尼曰:「未有天地可知邪?」仲尼曰:「可。古猶今也。」冉求失問而退,明日復見曰:「昔者吾問『未有天地可知乎?』,夫子曰:『可。古猶今也。』昔者吾昭然,今日吾昧然。敢問何謂也?」仲尼曰:「昔之昭然也,神者先受之;今之昧然也,且又不為神者求邪!無古無今。無始無終,未有子孫,而有子孫,可乎?」冉求未對。仲尼曰:「已矣!未應矣!不以生生死,不以死死生,死生有待邪!皆有所一體。有先天地生者,物邪?物物者非物。物出不得先物也,猶其有物也無已。聖人之愛人也終無己者,亦乃取於是者也。」
《莊子·外篇·知北遊》 顏淵問乎仲尼曰:「回嘗聞諸夫子曰:『無有所將,無有所迎。』回敢問其遊?」仲尼曰:「古之人,外化而內不化;今之人,內化而外不化。與物化者,一不化者也。安化安不化,安與之相靡,必與之莫多。犭希氏之囿,黃帝之圃,有虞氏之宮,湯、武之室。君子之人,若儒、墨者師,故以是非相齏也,而況今之人乎?聖人處物不傷物。不傷物者,物亦不能傷也。唯無所傷者,為能與人相將迎。山林與!皋壤與!使我欣欣然而樂與!樂未畢也,哀又繼之,哀樂之來,吾不能禦,其去,弗能止。悲夫!世人直謂物逆旅耳!夫知遇而不知所不遇,知能能而不能所不能。無知無能者,固人之所不免也。夫務免乎人之所不免者,豈不亦悲哉!至言去言,至為去為。齊知之所知,則淺矣。」
《莊子· 雜篇·徐無鬼》 仲尼之楚,楚王觴之,孫叔敖執爵而立,市南宜僚受酒而祭曰:「古之人乎,於此言已。」曰:「丘也聞不言之言矣,未之嘗言,於此乎言之。市南宜僚弄丸而兩家之難解,孫叔敖甘寢秉羽而郢人投兵。丘願有喙三尺。彼之謂不道之道,此之謂不言之辯,故德總乎道之所一,而言休乎知之所不知,至矣。道之所一者,德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辯不能舉也。名若儒、墨而凶矣。故海不辭東流,大之至也。聖人並包天地,澤及天下,而不知其誰氏。是故生無爵,死無諡,實不聚,名不立,此之謂大人。狗不以善吠為良,人不以善言為賢,而況為大乎!夫為大不足以為大,而況為德乎!夫大備矣,莫大天地,然奚求焉而大備矣。知大備者,無求、無失、無棄,不以物易己也。反己而不窮,循古而不摩,大人之誠。」
《莊子·雜篇·則陽》 孔子之楚,舍於蟻丘之漿。其鄰有夫妻臣妾登極者,子路曰:「是稯稯何為者邪?」仲尼曰:「是聖人仆也。是自埋於民,自藏於畔,其聲銷,其志無窮,其口雖言,其心未嘗言,方且與世違而心不屑與之俱。是陸沈者也,是其市南宜僚邪?」子路請往召之,孔子曰:「已矣!彼知丘之著於己也,知丘之適楚也,以丘為必使楚王之召己也,彼且以丘為佞人也。夫若然者,其於佞人也羞聞其言,而況親見其身乎!而何以為存?」子路往視之,其室虛矣。
《莊子· 雜篇·則陽》 仲尼問於太師大弢、伯常騫、犭希韋曰:「夫衛靈公飲酒湛樂,不聽國家之政;田獵畢弋,不應諸侯之際。其所以為靈公者,何邪?」大弢曰:「是因是也。」伯常騫曰:「夫靈公有妻三人,同濫而浴,史蠙奉御而進所,搏幣而扶翼,其慢若彼之甚也,見賢人若此其肅也,是其所以為靈公也。」弢韋曰:「夫靈公也死,卜葬於故墓不吉,卜葬於沙丘而吉。掘之數仞,得石槨焉,洗而視之,有銘焉曰:『不馮其子,靈公奪而埋之。』夫靈公之為靈也久矣,之二人何足以識之?」
《莊子·雜篇·外物》 老萊子之弟子出薪,遇仲尼。反以告曰:「有人於彼,修上而趍下,末僂而後耳,視若營四海,不知其誰氏之子?」老萊子曰:「是丘也,召而來!」仲尼至。曰:「丘,去汝躬矜,與汝容知,斯為君子矣。」仲尼揖而退,蹙然改容而問曰:「業可得進乎?」老萊子曰:「夫不忍一世之傷,而驁萬世之患,抑固窶邪?亡其略弗及邪?惠以歡為驁,終身之醜,中民之行進焉耳。相引以名,相結以隱。與其譽堯而非桀,不如兩忘而閉其所譽。反無非傷也,動無非邪也。聖人躊躇以興事,以每成功,奈何哉其載焉終矜爾!」
《莊子·雜篇·盜蹠》 孔子與柳下季為友。柳下季之弟名曰盜蹠。盜蹠從卒九千人,橫行天下,侵暴諸侯,穴室樞戶,驅人牛馬,取人婦女,貪得忘親,不顧父母兄弟,不祭先祖。所過之邑,大國守城,小國入保,萬民苦之。孔子謂柳下季曰:「夫為人父者,必能詔其子;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若父不能詔其子,兄不能教其弟,則無貴父子兄弟之親矣。今先生世之才士也,弟為盜蹠,為天下害而弗能教也,丘竊為先生羞之!丘請為先生往說之。」柳下季曰:「先生言為人父者必能詔其子,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若子不聽父之詔,弟不受兄之教,雖今先生之辯,將奈之何哉?且蹠之為人也,心如湧泉,意如飄風,強足以距敵,辯足以飾非,順其心則喜,逆其心則怒,易辱人以言。先生必無往。」孔子不聽,顏回為馭,子貢為右,往見盜蹠。盜蹠乃方休卒徒大山之陽,膾人肝而壒之。孔子下車而前,見謁者曰:「魯人孔丘聞將軍高義,敬再拜謁者。」謁者入通,盜蹠聞之大怒,目如明星,發上指冠,曰:「此夫魯國之巧偽人孔丘非邪!為我告之:爾作言造語,妄稱文武,冠枝木之冠,帶死牛之脅,多辭謬說,不耕而食,不織而衣,搖唇鼓舌,擅生是非,以迷天下之主,使天下學士不反其本,妄作孝弟,而僥幸於封侯富貴者也。子之罪大極重,疾走歸!不然,我將以子肝益晝脯之膳。」孔子復通曰:「丘得幸於季,願望履幕下。」謁者復通。盜蹠曰:「使來前!」孔子趨而進,避席反走,再拜盜蹠。盜蹠大怒,兩展其足,案劍瞋目,聲如乳虎,曰:「丘來前!若所言順吾意則生,逆吾心則死!」孔子曰:「丘聞之,凡天下有三德:生而長大,美好無雙,少長貴賤,見而皆悅之,此上德也;知維天地,能辯諸物,此中德也;勇悍果敢,聚眾率兵,此下德也。凡人有此一德者,足以南面稱孤矣。今將軍兼此三者,身長八尺二寸,面目有光,唇如激丹,齒如齊貝,音中黃鍾,而名曰盜蹠,丘竊為將軍恥不取焉!將軍有意聽臣,臣請南使吳越,北使齊魯,東使宋衛,西使晉楚,使為將軍造大城數百里,立數十萬戶之邑,尊將軍為諸侯,與天下更始,罷兵休卒,收養昆弟,共祭先祖,此聖人才士之行,而天下之願也。」盜蹠大怒,曰:「丘來前!夫可規以利而可諫以言者,皆愚陋恒民之謂耳。今長大美好,人見而說之者,此吾父母之遺德也,丘雖不吾譽,吾獨不自知邪?且吾聞之,好麵譽人者,亦好背而毀之。今丘告我以大城眾民,是欲規我以利,而恒民畜我也,安可長久也?城之大者,莫大乎天下矣。堯、舜有天下,子孫無置錐之地;湯、武立為天子,而後世絕滅,非以其利大故邪?且吾聞之,古者禽獸多而人民少,於是皆巢居以避之,晝拾橡栗,暮棲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古者民不知衣服,夏多積薪,冬則煬之,故命之曰知生之民。神農之世,臥則居居,起則於於,民知其母,不知其父,與麋鹿共處,耕而食,織而衣,無有相害之心,此至德之隆也。然而黃帝不能致德,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流血百里。堯、舜作,立群臣,湯放其主,武王殺紂。自是之後,以強陵弱,以眾暴寡。湯、武以來,皆亂人之徒也。今子修文、武之道,掌天下之辯,以教後世,縫衣淺帶,矯言偽行,以迷惑天下之主而欲求富貴焉,盜莫大於子!天下何故不謂子為盜丘而乃謂我為盜蹠?子以甘辭說子路而使從之,使子路去其危冠,解其長劍,而受教於子,天下皆曰孔丘能止暴禁非,其卒之也,子路欲殺衛君而事不成,身菹於衛東門之上,是子教之不至也!子自謂才士聖人邪!則再逐於魯,削跡於衛,窮於齊,圍於陳、蔡,不容身於天下,子教子路菹此患,上無以為身,下無以為人,子之道豈足貴邪?世之所高,莫若黃帝,黃帝尚不能全德而戰涿鹿之野,流血百里。堯不慈,舜不孝,禹偏枯,湯放其主,武王伐紂,文王拘裏。此六子者,世之所高也,孰論之,皆以利惑其真而強反其情性,其行乃甚可羞也!世之所謂賢士伯夷、叔齊,伯夷、叔齊辭孤竹之君,而餓死於首陽之山,骨肉不葬;鮑焦飾行非世,抱木而死;申徒狄諫而不聽,負石自投於河,為魚鱉所食;介子推至忠也,自割其股以食文公,文公後背之,子推怒而去,抱木而燔死;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此四者,無異於磔犬、流豕、操瓢而乞者,皆離名輕死,不念本養壽命者也。世之所謂忠臣者,莫若王子比幹、伍子胥。子胥沈江,比幹剖心,此二子者,世謂忠臣也,然卒為天下笑。自上觀之,至於子胥、比幹,皆不足貴也。丘之所以說我者,若告我以鬼事,則我不能知也;若告吾以人事者,不過此矣,皆吾所聞知也。今吾告子以人之情:目欲視色,耳欲聽聲,口欲察味,志氣欲盈。人上壽百歲,中壽八十,下壽六十,除病瘐、死喪、憂患,其中開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過四五日而已矣。天與地無窮,人死者有時,操有時之具而托於無窮之間,忽然無異騏驥之馳過隙也。不能悅其志意,養其壽命者,皆非通道者也。丘之所言,皆吾之所棄也。亟去走歸,無復言之!子之道狂狂伋伋,詐巧虛偽事也,非可以全真也,奚足論哉!」孔子再拜,趨走出門上車,執轡三失,目芒然無見,色若死灰,據軾低頭,不能出氣。歸到魯東門外,適遇柳下季。柳下季曰:「今者闕然數日不見,車馬有行色,得微往見蹠邪?」孔子仰天而歎曰:「然!」柳下季曰:「蹠得無逆汝意若前乎?」孔子曰:「然。丘所謂無病而自灸也!疾走料虎頭,編虎須,幾不免虎口哉!」
《莊子·雜篇·漁父》 孔子遊乎緇帷之林,休坐乎杏壇之上,弟子讀書,孔子弦歌鼓琴奏曲未半,有漁父者下船而來,須眉交白,被髮揄袂,行原以上,距陸而止,左手據膝,右手持頤以聽,曲終而招子貢、子路。二人俱對,客指孔子曰:「彼何為者也?」子路對曰:「魯之君子也。」客問其族,子路對曰:「族孔氏。」客曰:「孔氏者,何治也?」子路未應,子貢對曰:「孔氏者,性服忠信,身行仁義,飾禮樂,選人倫,上以忠於世主,下以化於齊民,將以利天下。此孔氏之所治也。」又問曰:「有土之君與?」子貢曰:「非也。」「侯王之佐與?」子貢曰:「非也。」客乃笑而還行,言曰:「仁則仁矣,恐不免其身,苦心勞形,以危其真,嗚呼遠哉!其分於道也。」子貢還報孔子,孔子推琴而起曰:「其聖人與!」乃下求之,至於澤畔,方將杖而引其船,顧見孔子,還向而立,孔子反走,再拜而進。客曰:「子將何求?」孔子曰:「曩者先生有緒言而去,丘不肖,未知所謂,竊待於下風,幸聞咳唾之音,以卒相丘也。」客曰:「嘻!甚矣子之好學也。」孔子再拜而起曰:「丘少而修學以至於今,六十九歲矣!無所得聞至教,敢不虛心!」客曰:「同類相從,同聲相應,固天之理也。吾請釋吾之所有而經子之所以。子之所以者,人事也。天子、諸侯、大夫、庶人,此四者自正,治之美也。四者離位,而亂莫大焉。官治其職,人憂其事,乃無所陵。故田荒室露,衣食不足,征賦不屬,妻妾不和,長少無序,庶人之憂也。能不勝任,官事不治,行不清白,群下荒怠,功美不有,爵祿不持,大夫之憂也。廷無忠臣,國家昏亂,工技不巧,貢職不美,春秋後倫,不順天子,諸侯之憂也。陰陽不和,寒暑不時,以傷庶物,諸侯暴亂,擅相攘伐,以殘民人,禮樂不節,財用窮匱,人倫不飭,百姓淫亂,天子有司之憂也。今子既上無君侯有司之勢,而下無大臣職事之官,而擅飾禮樂,選人倫,以化齊民,不泰多事乎?且人有八疵,事有四患,不可不察也。非其事而事之,謂之總;莫之顧而進之,謂之佞;希意道言,謂之諂;不擇是非而言,謂之諛;好言人之惡,謂之讒;析交離親,謂之賊;稱譽詐偽以敗惡人,謂之慝;不擇善否,兩容顏適,偷拔其所欲,謂之險。此八疵者,外以亂人,內以傷身,君子不友,明君不臣。所謂四患者:好經大事,變更身常,以掛功名,謂之叨;專知擅事,侵人自用,謂之貪;見過不更,聞諫愈甚,謂之很;人同於己則可,不同於己,雖善不善,謂之矜。此四患也。能去八疵,無行四患,而始可教已。」孔子愀然而歎,再拜而起曰:「丘再逐於魯,削跡於衛,伐樹於宋,圍於陳、蔡。丘不知所失,而離此四謗者,何也?」客淒然變容,曰:「甚矣,子之難悟也!人有畏影惡跡而去之走者,舉足愈數而跡愈多,走愈疾而影不離身,自以為尚遲,疾走不休,絕力而死。不知處陰以休影,處靜以息跡,愚亦甚矣!子審仁義之間,察同異之際,觀動靜之變,適受與之度,理好惡之情,和喜怒之節,而幾於不免矣。謹修而身,慎守其真,還以物與人,則無所累矣。今不修之身而求之人,不亦外乎!」孔子愀然曰:「請問何謂真?」客曰:「真者,精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故強哭者,雖悲不哀;強怒者,雖嚴不威;強親者,雖笑不和。真悲無聲而哀,真怒未發而威,真親未笑而和。真在內者,神動於外,是所以貴真也。其用於人理也,事親則慈孝,事君則忠貞,飲酒則歡樂,處喪則悲哀。忠貞以功為主,飲酒以樂為主,處喪以哀為主,事親以適為主。功成之美,無一其跡矣;事親以適,不論所以矣;飲酒以樂,不選其具矣;處喪以哀,無問其禮矣。禮者,世俗之所為也;真者,所以受於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聖人法天貴真,不拘於俗;愚者反此,不能法天而恤於人,不知貴真,祿祿而受變於俗,故不足。惜哉!子之蚤湛於人偽,而晚聞大道也。」孔子又再拜而起曰:「今者丘得遇也,若天幸然。先生不羞而比之服役,而身教之。敢問舍所在,請因受業而卒學大道。」客曰:「吾聞之:可與往者與之,至於妙道;不可與往者,不知其道,慎勿與之,身乃無咎。子勉之!吾去子矣!吾去子矣!」乃刺船而去,延緣葦間。顏淵還車,子路受綏,孔子不顧,待水波定,不聞音,而後敢乘。子路旁車而問曰:「由得為役久矣,未嘗見夫子遇人如此其威也。萬乘之主,千乘之君,見夫子未嘗不分庭伉禮,夫子猶有倨傲之容。今漁父杖逆立,而夫子曲要磬折,再拜而應,得無太甚乎?門人皆怪夫子矣,漁父何以得此乎?」孔子伏軾而歎曰:「甚矣由之難化也!湛於禮義有間矣,而樸鄙之心至今未去。進!吾語汝。夫遇長不敬,失禮也;見賢不尊,不仁也。彼非至仁,不能下人;下人不精,不得其真,故長傷身。惜哉!不仁之於人也禍莫大焉,而由獨擅之!且道者,萬物之所由也,庶物失之者死,得之者生;為事逆之則敗,順之則成。故道之所在,聖人尊之。今漁父之於道,可謂有矣!吾敢不敬乎!」
《莊子· 雜篇·列禦寇》 魯哀公問於顏闔曰:「吾以仲尼為貞幹,國其有瘳乎?」曰:「殆哉汲乎!仲尼方且飾羽而畫,從事華辭,以支為旨,忍性以視民而不知不信,愛乎心,宰乎神,夫何足以上民?彼宜女與?予頤與?誤而可矣。今使民離實學偽,非所以視民也。為後世慮,不若休之,難治也。施於人而不忘,非天布也。商賈不齒,雖以士齒之,神者弗齒。為外刑者,金與木也;為內刑者,動與過也。宵人之離外刑者,金木訙之;離內刑者,陰陽食之。夫免乎外內之刑者,唯真人能之。」
《繹史·孔子類記》四引《莊子》 孔子舍於沙丘,見主人。曰:「辯士也。」子路曰:「夫子何以識之?」曰:「其口窮踦,其鼻空大,其服博,其睫流。其舉足也高,其踐地也深,鹿合而牛舍。」
《韓非子·內儲說上》 殷之法,刑棄灰於街者。子貢以為重,問之仲尼。仲尼曰:「知治之道也。夫棄灰於街必掩人,掩人,人必怒,怒則鬥,鬥必三族相殘也。此三族之道也,雖刑之可也。且夫重罰者,人之所惡也,而無棄灰,人之所易也。使人行之所易,而無離所惡,此治之道。」一曰:殷之法,棄灰於公道者斷其手。子貢曰:「棄灰之罪輕,斷手之罰重,古人何太毅也?」曰:「無棄灰,所易也;斷手,所惡也。行所易,不關所惡,故人以為易,故行之。」
《公孫龍子·跡府》 楚王張繁弱之弓,載忘歸之矢,以射蛟兕於雲夢之圃,而喪其弓。左右請求之,王曰:「止。楚人遺弓,楚人得之,又何求焉?」仲尼聞之曰:「楚王仁義而未遂也。亦曰人亡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
《呂氏春秋·孟春紀·貴公》 荊人有遺弓者而不肯索,曰:「荊人遺之,荊人得之,又何索焉?」孔子聞之曰:「去其荊而可矣。」
《說苑·至公》 楚共王出獵,而遺其弓,左右請求之。共王曰:「止!楚人遺弓,楚人得之,又何求焉?」仲尼聞之曰:「惜乎其不大!亦曰人遺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也?」
《呂氏春秋·孝行覽·必己》 孔子行道而息,馬逸,食人之稼,野人取其馬。子貢請往說之,畢辭,野人不聽。有鄙人始事孔子者曰:「請往說之。」因謂野人曰:「子不耕於東海,吾不耕於西海也。吾馬何得不食子之禾?」其野人大說,相謂曰:「說亦皆如此其辯也!獨如向之人?」解馬而與之。
《淮南子·人間訓》 孔子行遊,馬失,食農夫之稼,野人怒,取馬而係之。子貢往說之,卑辭而不能得也。孔子曰:「夫以人之所不能聽說人,譬以太牢享野獸,以九韶樂飛鳥也。予之罪也,非彼人之過也。」乃使馬圉往說之。至見野人曰:「予耕於東海,至於西海,吾馬之失,安得不食子之苗?」野人大喜,解馬而與之。
《論衡·自然》 宋人或刻木為楮葉,三年乃成。孔子曰:「使地三年乃成一葉,則萬物之有葉者,寡矣。」
《御覽》六百十六引《神仙傳》 孔子讀書,老子見而問曰:「是何書也?」曰:「禮也,聖人亦讀之。」老子云:「聖人可也,汝曷為復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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