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史部四
古史 别史类
提要
【臣】等谨按古史六十五卷宋蘓辙撰辙有诗传已着録辙以司马迁史记多不得圣人之意乃因迁之旧上自伏羲神农下讫秦始皇为本纪七世家十六列传三十七自谓追録圣贤之遗意以明示来世至于得失成败之际亦备论其故以今考之如于三皇纪增入道家者流谓黄帝以无为为宗其书与老子相出入于老子传附以佛家之说谓释氏视老子体道愈逺而立于世之表于孟子传谓孟子学于子思得其说而渐失之反称誉田骈慎到之徒又谓其为佛家所谓钝根声闻者班固论迁之失首在先黄老而后六经辙所更定乌在其能正迁耶朱子语録曰伯恭子约宗太史公之学某尝与之痛辨子由古史言马迁浅陋而不学疎畧而轻信此二句最中马迁之失伯恭极之古史序云古之帝王其必为善如火之必热水之必寒其不为不善如驺虞之不杀窃脂之不谷此语最好某尝问伯恭此岂马迁之所及然子由此语虽好却又有病处如云帝王之道以无为为宗之类他只说得个头势大然下面功夫又皆空疎云云盖与吕祖谦议论相激故平日作杂学辨以攻辙此时反为之左袒然其混合儒墨之失亦终不能为之掩也平心而论史至于司马迁犹诗至于李杜书至于钟王画至于顾陆非可以一支一节比拟其长短者也辙乃欲防定其书殆不免于轻妄至于纠正补掇如史记载尧典妻舜之后瞽瞍尚欲杀舜辙则本尚书谓妻舜在瞽瞍允若之后史记载伊尹以负鼎说汤造父御周穆王见西王母事辙则删之史记不载祷雨桑林事辙则増之宋世家史记赞宋襄公之战为礼让辙则贬之辨管子之书为战国诸子所附益于晏子传増入晏子处崔杼之变知陈氏之簒与讽谏数事于宰我则辨其无从叛之事于子贡则辨其无乱齐之事又据左氏传为栁下惠曹子臧吴季札范文子叔向子产等传以补史记所未及鲁连传附以虞卿刺客传不载曹沬其去取之间亦颇为不茍存与迁书相参考固亦无不可矣书中间有附注以叶大庆考古质疑考之盖其子逊之所作旧本不载其名今附着焉乾隆四十一年二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 【臣】陆费墀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原叙
苏子曰古之帝王皆圣人也其道以无为为宗万物莫能婴之其于为善如水之必寒如火之必热其于不为不善如驺虞之不杀如窃脂之不谷不学而成不勉而得其积之中者有余故其推之以治天下者有不可得而知也孔氏之遗书曰喜怒哀乐之未谓之中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天地万物犹将赖之以存而况于人乎自三代之衰圣人不作世不知本而驰骋于喜怒哀乐之余故其于事业日以鄙陋不足以睎圣人之万一虽春秋之际王泽未竭士生其间习于礼义而审于利病如管仲晏子子产叔向之流皆不足以知之至于孔子其知之者至矣而未尝言孟子知其一二时以告人而天下亦莫能信也陵迟及于秦汉士益以功利为急言圣人者皆以其所知亿之儒者留于度数而智者溺于权利皆不知其非也太史公始易编年之法为本纪丗家列传记五帝三王以来后丗莫能易之然其为人浅近而不学疎略而轻信汉景武之间尚书古文诗毛氏春秋左氏皆不列于学官丗能读之者少故其记尧舜三代之事皆不得圣人之意战国之际诸子辩士各自著书或增损古事以自信一时之说迁一切信之甚者或采丗俗相传之语以易古文旧说及秦焚书战国之史不传于民间秦恶其议已也焚之略尽幸而野史一二存者迁亦未暇详也故其记战国有数年不书一事者余窃悲之故因迁之旧上观诗书下考春秋及秦汉襍录记伏牺神农讫秦始皇帝为七本纪十六丗家三十七列传谓之古史追录圣贤之遗意以明示来丗至于得失成败之际亦僃论其故呜呼由数千嵗之后言数千嵗之前其详不可得矣幸其犹有存也而或又失之此古史之所为作也
钦定四库全书 史部四
古史目録 别史类
本纪七
三皇第一
五帝第二
夏第三
商第四
周第五
秦第六
秦始皇第七
世家十六
吴太伯第一
齐太公第二
鲁周公第三
燕召公第四
蔡叔曹叔第五
陈第六
卫康叔第七
宋微子第八
晋唐叔第九
楚第十
郑第十一
越王勾践第十二
赵第十三
魏第十四
韩第十五
田敬仲第十六
列传三十七
伯夷第一
管晏第二
柳下恵第三
曹子臧吴季札第四
晋范文子第五
晋叔向第六
郑子产第七
孔子第八
孔子弟子第九
老子第十
孟子孙卿第十一
伍员第十二
孙吴第十三
范蠡大夫种第十四
叶公第十五
商君第十六
苏秦第十七
张仪第十八
樗里子甘茂第十九
穰侯第二十
白起王翦第二十一
孟尝君第二十二
平原君第二十三
魏公子第二十四
春申君第二十五
范睢蔡泽第二十六
乐毅第二十七
亷颇蔺相如第二十八
田单第二十九
屈原第三十
虞卿鲁仲连第三十一
吕不韦第三十二
李斯第三十三
防恬第三十四
扁鹊第三十五
刺客第三十六
滑稽第三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一 宋 苏辙 撰三皇本纪
太昊伏牺氏风姓始观天地之象鸟兽之文近取诸身逺取诸物以画八卦教民嫁娶俪皮以为礼作结防为罔罟以佃以渔豢养牺牲服牛乘马故曰伏牺亦曰包牺氏伏牺以木徳王天下故为三皇首河出圗故为龙师而龙名居于宛丘后丗所谓太昊之虚也伏牺氏既衰而共工氏伯九州自谓水徳天王行之叙其后神农氏兴而伏牺之子孙不可复纪至周衰有任宿须句颛臾皆风姓邑于济上奉伏牺之祀
炎帝神农氏姜姓以火徳继木为火师而火名故曰炎帝斵木为耜揉木为耒教民稼穑故曰神农始为市以通有无尝草木百药以救疾苦其子柱能殖百谷百蔬五帝之丗祀以为稷子孙传丗为黄帝所灭黄帝亦神农之后以其徳异故异号异姓而炎帝之后事尧者有四岳事周者齐许申甫皆列于诸侯焉
黄帝轩辕氏姬姓亦曰有熊氏神农之后而少典之子也少典取有蟜氏生黄帝炎帝丗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炎帝弗能征于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従而蚩尤最为暴莫能伐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徳振兵教熊罴貔貅防虎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志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征师诸侯战于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诸侯咸尊轩辕代神农氏为黄帝天下有不顺者从而征之平者去之披山通道未尝寕居以师兵为营衞为云师而云名举风后力牧常先大鸿以治正名百物书契律歴衣服栋宇舟车弧矢之利皆本于黄帝黄帝作云门大卷之乐其师岐伯明于方丗之为医者宗焉然黄帝之书战国之间犹存其言与老子相出入以无为宗【黄帝之书与老子同者多见于列子】其设于丗者与时俯仰皆其见于外者也黄帝居轩辕之丘而取于西陵之女是为嫘祖嫘祖为黄帝正妃生二子后皆有天下其一嚣是为青阳其二昌意黄帝葢四妃二十五子其得姓者十四人为十二姓曰姬西祁已滕箴任荀僖佶儇依黄帝崩于桥山子青阳立是为帝少昊至虞夏之丗皆禘黄帝苏子曰孔子删诗及书起于尧舜稷契之际以为自是以上其事不可详矣至司马迁纪五帝首黄帝遗牺农而黜少昊以为帝王皆出于黄帝盖纪其丗非纪其事也故余因之然黄帝本神农之后少典之子神农岂非五帝丗耶盖黄帝髙阳髙辛子孙代有天下而少昊之后不传周礼六乐无少昊之乐易叙古帝王亦不道也迁由是黜而不纪后世多以迁为非者于是作三皇本纪复纪少昊于五帝首
古史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二 宋 苏辙 撰五帝本纪
帝少昊金天氏曰挚亦曰青阳都于曲阜其立也凤鸟适至故以鸟纪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歴正也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啓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瞗鸠氏司马也鸤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宼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五雉为五工正九扈为九农正而其四叔重为勾芒该为蓐收脩及熈为冥少昊氏既衰而黄帝之孙颛顼代之少昊之后见于周衰有郯子焉
帝颛顼髙阳氏黄帝之孙而昌意之子也都于帝丘始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少昊氏之衰也九黎乱徳民神杂糅不可方物家为巫史民匮于祀民渎齐盟而神不蠲民嘉生不降祸灾荐至颛顼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火正黎司地以属民絶地天通使无相侵渎然后民安其生髙阳氏之灭也岁在鹑火【左传晋史赵曰陈颛顼之族也岁在鹑火是以卒灭陈将如之】黄帝之曽孙喾代之颛顼之后六丗生舜五丗生鲧故虞夏皆祖颛顼帝喾髙辛氏黄帝之曽孙也父曰蟜极祖曰嚣都于亳取陈氏生尧取娵訾氏生挚取有娀氏生契取有邰氏生稷帝喾崩而挚代立帝挚立不善崩而其弟立是为帝尧契之后为殷稷之后为周故尧禅舜舜祀喾于郊而殷周皆祀喾于禘帝尧陶唐氏都于平阳黄收纯衣彤车白马茅茨不翦土阶三等为咸池之乐克明俊徳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恊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髙辛氏既衰而三苗复乱九黎之徳尧乃复育重黎之后曰羲仲羲叔和仲和叔使平秩四方以正四时允厘百工庶绩咸熈于是尧访于羣臣曰畴咨若时登庸放齐曰嗣子丹朱开明尧曰吁嚚讼可乎尧又曰畴咨若予采驩兠曰共工方鸠僝功尧曰吁静言庸违象共滔天不可尧复问四岳曰汤汤洪水滔天浩浩懐山襄陵下民其咨谁可使治者皆曰鲧可尧曰鲧方命圯族不可岳曰异哉试不可用乃已尧于是聼岳用鲧九载功用不成尧复问曰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巽朕位岳曰否徳忝帝位尧曰明明扬侧陋众皆曰有鳏在下曰虞舜尧曰俞予闻如何岳曰瞽子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尧曰我其试哉于是妻之二女以观其徳舜饬下二女于妫汭如妇礼尧善之尧知子丹朱不肖不足授天下得舜试之三年而告之曰予询事考言乃言底可绩三载矣汝遂陟帝位舜让于徳弗嗣尧不许以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尧遂老使舜摄行天子之政二十有八载而尧崩百姓如丧考妣三载四海遏宻八音舜乃封丹朱使奉尧祀服其礼乐以客见天子而舜亦宗祀尧至舜之子孙乃更郊尧而宗舜自黄帝至尧皆姬姓同姓而异其国号所以章明徳也尧后有刘累者学扰龙于豢龙氏事夏孔甲赐氏曰御龙以更豕韦之后为豕韦氏商之衰迁居于唐周以唐封叔虞复自唐徙杜为唐杜氏周宣王诛杜伯其子隰叔适晋为范氏范武子奔秦自秦复归于晋其处者为刘氏而汉其苖裔也
苏子曰四岳荐鲧于尧尧知鲧之不可用而屈于四岳民被其害者九年后丗疑之知其不可而用之不仁屈于四岳而不能信不知予尝论之水之为害不可一日不治而人之知治水者虽圣贤有不能也是以尧舜皆不自治得禹而后济方禹之未见也天下言治水者莫如鲧弃鲧而不试有不仁焉斯尧之所以用鲧也欤帝舜有虞氏嬀姓舜父瞽叟瞽叟父曰桥牛桥牛父曰勾望勾望父曰敬康敬康父曰穷蝉穷蝉帝颛顼之子也自穷蝉至舜皆微为庶人舜父病瞽母亡而更娶生象父母爱象而恶舜遇舜不以道舜事父母抚弟笃于敬爱瞽犹不顺舜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负罪引慝祗载见瞽叟防防齐栗瞽亦允若不至于奸以是耕于歴山歴山之人皆让畔渔于雷泽雷泽之人皆让居陶于河滨器不苦窳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尧闻其贤妻之二女以观其内事之九男以观其外二女不敢以其贵骄而九男皆益笃尧知其圣人也乃命舜愼徽五典五典克从纳于百揆百揆时叙宾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大山林麓烈风雷雨弗能迷也【世或言所谓纳于大麓者太山之麓帝王禅代告终之所在此太山之所以为岱宗者也然方舜之纳于大麓也葢未受终于文祖类于上帝犹人臣也而遽告代于太山可乎】如是三载尧乃命舜以位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察琁玑玉衡齐七政以观天命之逆顺而天命无违于是类于上帝禋于六宗【儒者言六宗皆不同礼祭法曰泰昭祭时也坎坛祭寒暑也王宫祭日也夜明祭月也幽宗祭星也雩宗祭水旱也孔安国王肃以此为六宗夫言古事当以古说为近舎祭法不用而以意立说未可信也或以乾坤六子宗庙三昭三穆当之其数虽合然自古无祭八卦之文舜既受终于文祖然后推考天人观其逆顺而徧祭之则三昭三穆于其祭文祖兼之矣】望于山川徧于羣神辑五瑞以观诸侯之从否而诸侯莫有不至于是觐四岳羣牧班瑞于羣后遂以四时廵守方岳燔柴告至望秩山川肆觐诸侯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如五器卒乃复归格于艺祖用特五载一廵守羣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舜举禹使治水水行地中建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濬川民咸安其生于是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眚灾肆赦怙终贼刑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兠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二十有八年而尧崩舜除三年之防正月元日见于文祖询于四岳咨十有二牧舜自百揆为天子未有代之者于是舜问四岳谁可使宅百揆皆曰伯禹作司空可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时懋哉禹让于稷契臯陶帝曰俞汝往哉是时弃既已为稷契既已为司徒臯陶既已为士矣舜皆称其功申命其事复博访羣臣因其所举而即用之所举无不贤者乃以垂为工以益为虞以夷为秩宗以防典乐以龙为纳言凡命四岳十二牧九官二十有二人【丗咸以四岳为四人非也传言齐许皆四岳之后姜姓盖一人耳】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熈惟三苗之遗民为恶不悛乃复分北处之以防其众然后四海咸戴舜徳兴九招之乐致异物鳯凰来翔天下明徳皆自虞帝始舜弟象封于有鼻舜子商均亦不肖舜乃命禹曰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载耄期倦于勤汝惟不怠总朕师禹让于臯陶舜曰天之歴数在汝躬汝终陟元后禹曰枚卜功臣而从其吉可也舜不许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率百官若帝之初神宗者舜之所宗尧也【舜受命于文祖禹受命于神宗盖将以天下与人必告其所从受天下者也】舜既老任禹以政苗民犹弗率舜命舜命禹征之禹伐之三旬而苗民不服益賛于禹称舜之在歴山日号泣于昊天负罪引慝而瞽叟允若至諴感神矧兹有苗其有不服者乎禹用其言而班师舜乃诞敷文徳舞干羽于两阶七旬而有苗格【是时舜在位三十三年徳之及物也久矣以舜之徳而诛三苗之虐以天下之众而伐三苗之防其为不敌也明矣然而攻之三旬而不服引兵而归舞干羽于两阶七旬而格之何也虽以舜之徳举天下之众而伐之是以力较之也以力较之必其力竭而后服引兵而归不较其力而竢之以徳吾无争心而三苖愧耻之心生矣七旬而后格虽以为迟可也】盖舜三十而征庸摄位三十年即位五十年都于蒲坂南廵守崩于苍梧之野而于九疑禹封其子于虞有虞氏丗禘黄帝郊尧祖颛顼宗舜报幕其后有虞思箕伯直柄虞遂伯戯【虞思封夏少康者也其余四人见晏子与叔向言齐事】皆失其丗次至商而封遂【左传舜寘徳于遂】至周而封陈陈敬仲完自陈奔齐其后代齐
苏子曰学者言尧舜之事有三妄焉太史公得其一不得其二庄子称尧以天下让许由许由不受耻之逃隐荘子盖寓言焉而后丗信之太史公曰舜禹之间岳牧咸荐试之于位典职数十年功用既兴然后授政示天下重器王者大统传天下若斯之难而许由何以称焉孟子曰尧将举舜妻以二女瞽叟不顺不告而娶既而犹欲杀舜而分其室然舜终不以为怨余考之于书孟子葢失之矣丗岂有不能顺其父母而能治天下者哉四岳之荐舜曰烝烝乂不格奸益之称舜曰防防齐栗瞽亦允若则舜之为庶人既已能顺其亲使不至于奸矣父母兄弟之际智力之所不施也有顽父嚚母傲弟而能和之以不失其亲惟至仁能之此尧之所以用舜而不疑者也父子相贼奸之大也岂其既已用之而犹欲杀之哉孟子又言尧舜禹之终皆荐人于天尧崩舜辟尧子于南河之南舜崩禹辟舜子于阳城天下皆往归之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禹崩益辟禹子于箕山之隂朝觐狱讼者皆不之益而之啓故益不得为天子以书观之此亦非君子之言也舜禹之摄格于祖考郊祀天地朝见诸侯廵守方岳行天子之事矣及其终而又辟之何哉使舜禹辟之天下归之而其子不顺将从天下而废其子欤将奉其子而违天下欤此事之至逆由辟致之也至益不度天命而受位于禹辟之而天下不从然后不敢为匹夫犹且耻之而谓益为之哉
古史卷二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三 宋 苏辙 撰夏本纪
夏禹帝颛顼之后禹之父鲧颛顼五丗孙也【太史公以鲧为颛顼之子其世太廹班固律歴志以为五世孙近得之故取焉】以崇伯事尧尧被洪水之患访于四岳求可治水者四岳举鲧可用尧曰鲧方命圯族不可岳曰等之未有贤于鲧者于是尧聼四岳用鲧鲧堙洪水汨陈其五行水不润下上帝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彛伦攸斁九年功用不成尧更求人得舜舜登用摄行天子之政廵守行视鲧之治水无状乃殛鲧于羽山而举鲧之子禹使续鲧之业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彛伦攸叙禹以此治水水得其性所谓洛书者也禹之为人克勤于邦克俭于家不自满假不矜不伐既受命伤先人功之不成受诛乃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三过其门而不入取于涂山辛壬癸甲啓而泣亦弗遑子也菲饮食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致羙乎黻冕卑宫室尽力乎沟洫陆行乘车水行乘舡泥行乘橇山行乘撵随山刋木暨益奏庶鲜食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暨稷播奏庶艰食鲜食懋迁有无化居烝民乃粒万邦作乂盖禹行自冀州始自冀而东治兖青徐自徐而南治扬荆自荆而西治豫梁雍皆相其土田草木之宜以作贡赋谓之禹贡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尧赐之圭以告成功使为司空及尧崩舜为天子复代舜典百揆三十三年而舜命以位让于臯陶舜不可禹固辞不获命乃以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帅百官若帝之初是时三苗之君虽已流窜其国人犹不用帝舜复命禹征之禹防诸侯誓师而行三旬苗民不服益賛于禹曰惟徳动天无逺弗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帝初于歴山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负罪引慝祗载见瞽叟防防齐栗瞽亦允若至諴感神矧兹有苗禹拜受其言而班师舜乃大敷文徳舞干羽于两阶七旬而有苗格舜崩禹即天子位号曰帝禹改正朔服色岁首建寅色尚黒大事敛用昏戎事乘骊牲用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其后南廵守复防诸侯于江南计功而崩因焉命曰防稽防稽者防计也子帝啓立有扈氏不共啓伐之大战于甘将战作甘誓啓崩子帝太康立太康盘逰无度田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有穷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太康弟五人御其母以从徯于洛之汭作五子之歌羿遂逐太康而立其弟仲康是为帝仲康羲和湎滛废时乱日仲康命侯征之作征仲康崩子帝相立羿之放太康也自鉏迁于穷石因夏民以代夏政灭乐正后防之子伯封恃其射也不修民事而虞于原兽武罗伯因熊髠厖圉皆其贤臣也弃之不用而用寒浞寒浞伯明氏之防子弟也信而使之以为已相浞行媚于内施赂于外而虞羿于田内外咸服而羿不知也将归自田家众杀而烹之以食其子其子不忍食死于穷门夏之遗臣靡奔有鬲氏浞因羿室生浇及豷恃其防慝诈伪而不徳于民使浇用师灭斟灌及斟寻氏处浇于过处豷于戈灭夏后相相之后緍方娠逃出自窦归于有仍生少康惎浇能戒之浇使椒求之逃奔有虞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思妻之以二姚而邑诸纶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能布其徳以收夏众使女艾谍浇使季杼诱豷靡自有鬲氏收二斟之烬以杀浞而立少康少康灭浇于过后杼灭豷于戈以复禹之迹是为帝少康少康崩子帝杼立帝杼崩子帝槐立帝槐崩子帝芒立帝芒崩子帝泄立帝泄崩子帝不降立帝不降崩弟帝扃立帝扃崩子帝厪立帝厪崩立帝不降之子孔甲孔甲好方鬼神事夏后氏始衰诸侯畔之得乘龙河汉各二各有雄雌孔甲不能食有刘累者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能饮食之孔甲赐之氏曰御龙龙一雌死潜醢以食孔甲孔甲求之惧而迁去孔甲崩子帝臯立帝臯崩【帝臯墓在殽之南陵蹇叔云】子帝立帝崩子帝履癸立是为桀自孔甲以来诸侯多畔桀不务徳而武伤百姓百姓弗堪伐有施氏有施以妹喜女焉桀嬖爱之政益乱复克有緍滛侈滋甚召汤而囚之夏台已而释之汤益修徳诸侯归之遂帅兵伐桀桀兵败奔南巢遂放而死葢夏后氏禘黄帝郊鲧祖颛顼宗禹报杼周兴封其后缯以奉禹祀禹本姒姓其后分封以国为氏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寻氏彤城氏褒氏费氏氏缯氏辛氏冥氏斟氏戈氏
苏子曰圣人之于天下茍可以安民不求为异也尧舜传之贤而禹传之子后世以为禹无圣人而传之而后授之其子孙此以好异期圣人也昔者汤有伊尹武王有周公而周公又武王之弟也汤之太甲武之成王皆可以为天下而汤不以予其臣武王不以予其弟诚以为其子之才不至于乱天下者无事乎授之它人而以为异也而天下何独疑禹哉今夫人之爱其子是天下之通义也有得焉而以予其子孙又情之所皆然也圣人以是为不可易故因而聼之使之父子相继而无相乱以至于尧尧举天下而授之舜舜得尧之天下而又授之禹举天下而授之人此圣人之所以大过人而天下后世之所不能也天下后丗之所不能而圣人独为之岂以为异哉天下之人不能皆贤而有异人焉为异而震之则天下皆将喜其名而失其真故夫尧舜之传贤者是不得已而然也使尧之丹朱舜之商均仅可以守天下而尧肯传之舜舜肯传之禹以为异而疑天下哉然则禹之不以天下授益非以益为不足授也使天下复有禹予知禹之不以天下授之矣何者啓足为天下故也启为天下而益为之佐是益不失为伊尹周公其功犹可以及天下也圣人之不喜异也如此鲁人之法赎人者受金于府子贡赎人而不受赏夫子叹曰嗟夫使鲁之不复赎人者赐也夫夫赎人而不以为功此君子之所以异于众人者而其弊乃至于不赎是故圣人不喜夫异以其有时而穷也闵子终三年之防见于夫子援琴而歌戚戚而不乐子夏终三年之防见于夫子取琴而鼓之其乐偘偘然作而曰先王制礼不敢不及也而夫子皆以为贤由此观之禹益之事传者之过也记有之曰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夏后氏禘黄帝而郊鲧祖颛顼而宗禹舜禹皆有所従受天下者也其所从受天下者不可忘也故舜宗尧而置瞽叟此天下之大义也至禹不独废尧而且忘舜鲧虽得罪以父故得祭于郊从舜之义则禹为忘其君从禹之义则舜为忘其亲二者皆圣人之所不为也予闻之礼之所行义之所许也故礼虽先王未之有可以义起也舜禹之有天下则先王之所未有也故尧虽非父而其徳载于后丗不可以不宗瞽虽其亲而无功于人不可以私享二者皆义也至夏后氏郊鲧而宗禹此禹之子孙之礼也孰谓禹之不宗舜哉栁下惠称有虞氏郊尧而宗舜先儒以为此虞氏子孙之礼也以虞推禹则禹其有不宗舜乎虽然夏之子孙所以不宗舜者以有鲧也鲧虽得罪于舜而从事于水者九年非瞽瞍之比也故卒为夏郊而三代祀之三代犹以其功祀之而其子孙頋可以它人废之乎故夫虞夏之祀皆义之所予也
古史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四 宋 苏辙 撰殷本纪
殷契帝喾之子母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也为帝喾次妃见鸟堕其卵取吞之因孕生契契长而佐禹治水有功事尧舜为司徒舜命之曰百姓不亲五品不孙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寛封于殷赐姓子氏契卒子昭明立昭明卒子相土立陶唐氏之火正阏伯居商丘以祀大火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相土卒子昌若立昌若卒子曹圉立曹圉卒子冥立冥为水官勤于水事而死于水子振立振卒子防立微卒子报丁立报丁卒子报乙立报乙卒子报丙立报丙卒子主壬立主壬卒子主癸立主癸卒子天乙立是为成汤自契至汤八迁汤始居亳从先王居得伊尹任以国政伊尹者有莘之逸民也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无求于诸侯汤以币聘之三反而后従汤汤征诸侯葛伯不祀汤使人问之曰无以共牺牲也汤遗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汤又使人问之曰无以共秶盛也汤使亳众往为之耕老弱馈食葛伯率其民邀其有酒肉黍稻者夺之不受者杀之有童子以黍肉饷杀而夺之故汤征自葛载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独后予攸徂之民室家相庆曰傒予后后来其苏是时夏桀为虐而诸侯韦氏顾氏昆吾氏皆为乱汤使伊尹适夏以观桀之政可辅辅之不可辅伐之伊尹入夏知桀之不可为也复归于亳汤遂与伊尹伐韦顾昆吾克之遂伐桀升自陑从桀于安邑战于鸣条之野胜之将易置夏社而后丗莫及勾龙者乃止夏师大败汤従之桀奔南巢而死汤自为继虞夏之后而以兵取天下曰台恐来丗以台为口实盖有惭徳焉还自夏至大坰仲虺乃作诰言桀之不可不伐者释之汤归于亳复作汤诰以伐桀大义告天下改正朔服色以十二月为嵗首色尚白大事敛用日中戎事乘翰牲用白牡乐曰大濩其后大旱七年汤剪髪断爪祷于桑林之社而雨作桑林之乐汤崩太子太丁未立而卒立其弟外丙是为帝外丙三年崩立其弟仲壬是为帝仲壬四年崩乃立太丁之子太甲是为帝太甲太甲元年十二月【太甲之祀先王及归于亳皆以十二月者殷之正月也孔安国以为汤崩逾月而太甲即位然则未逾年而即位可乎】伊尹以宰奉太甲祀于先王侯甸羣后咸在百官总已以聼冢宰伊尹乃明言烈祖之成徳以训于王太甲不能用伊尹乃即汤之墓营桐宫以放太甲使居忧焉太甲悔过自咎终防三年十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作太甲三篇以申戒之太甲不以为怨伊尹不以自疑乃尊伊尹曰保衡及其老作咸有一徳以归太甲在位三十三年而崩是为太宗子帝沃丁立沃丁之丗伊尹卒之于亳咎单遂训伊尹事作沃丁沃丁崩弟帝太庚立太崩子帝小甲立小甲崩弟帝雍已立殷道衰诸侯或不至雍已崩弟帝太戊立任伊陟臣扈伊陟者伊尹之子也亳有祥桑谷生于朝七日大拱伊陟賛于巫咸作咸乂四篇太戊惧而修徳賛于伊陟作伊陟原命桑谷死殷复兴诸侯归之享国七十五年而崩是为中宗子帝仲丁立仲丁迁于嚣仲丁崩弟帝外壬立外壬崩弟帝河亶甲立河亶甲居相殷复衰河亶甲崩子帝祖乙立圯于相复迁于耿任巫贤殷复兴巫贤者巫咸之子也祖乙崩子帝祖辛立祖辛崩弟帝沃甲立沃甲崩立沃甲兄祖辛之子祖丁是为帝祖丁祖丁崩立沃甲之子南庚是为帝南南崩立祖丁之子阳甲是为帝阳甲自仲丁以来废适而更立诸弟子诸弟子或争相代立比九丗乱于是诸侯莫朝阳甲崩弟帝盘庚立自成汤至盘凡五迁殷已居河北河数为败盘乃南渡辟河复居于亳民始不恱乃作盘三篇告而迁之于是百姓复安殷复兴盘崩弟帝小辛立殷复衰小辛崩弟帝小乙立小乙崩子帝武丁立武丁少学于甘盘已而迁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欲以习知民事之艰难及父没亮隂三年既免防犹弗言也羣臣疑而问焉武丁曰以台正四方台恐徳弗类兹故弗言恭默思道梦帝赉予良弼其代予言乃以其形求之于天下说为胥靡筑于傅岩惟肖乃立为相号之曰傅说任以保衡之事殷复兴武丁祭成汤祭之明日有飞雉升鼎耳而雊祖已训诸王作髙宗肜日髙宗之训武丁在位五十九年而崩是为髙宗子帝祖庚立祖庚崩弟帝甲立帝甲滛乱殷复襄帝甲崩子帝廪辛立廪辛崩弟帝庚丁立庚丁崩子帝武乙立复去亳徙河北武乙无道为偶人谓之天神与之博使人为行不胜而僇辱之为革囊盛血仰而射之命曰射天武乙猎于河渭之间暴雷震死子帝太丁立太丁崩子帝乙立殷益衰帝乙崩子帝辛立是为纣纣帝乙之适子也帝乙之长庻曰微子啓啓贤以母贱不得立纣为人辩给防疾闻见甚敏纣力过人手格猛兽知足以拒諌言足以饰非矜人臣以能以为皆出已下好酒滛乐嬖于妇人伐有苏氏有苏以妲己女焉纣爱之惟妲己之言是从使师防作滛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厚赋税以实鹿台之财积钜桥之粟益收狗马竒物充牣宫室广沙丘苑台多取野兽蜚鸟置其中以酒为池以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弗事上帝神祗废宗庙之祀牺牲粢盛既于凶盗百姓怨望诸侯有畔者纣乃作重刑辟有炮烙之法以西伯昌九侯鄂侯为三公九侯有女入之纣女不喜滛纣怒杀之而醢九侯鄂侯争之并脯鄂侯西伯昌闻之窃叹崇侯虎以告纣囚西伯羑里七年西伯之臣闳夭之徒求羙女竒物善马以赎西伯西伯出而献洛西之地请除炮烙之刑纣许之赐弓矢斧得専征伐为西伯而用费仲为政费仲善谀好利殷人弗亲又用恶来恶来善防毁诸侯诸侯益防西伯归而修徳诸侯多畔纣往归西伯西伯益大举兵戡黎黎近于殷殷臣祖伊恐奔告于纣曰呜呼天既讫我殷命今我民罔弗欲防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至今王其如台王曰我生不有命在天祖伊反曰乃罪多参在上安能责命于天乎是时殷之耆旧大臣皆弃不用防子啓箕子王子比干皆忧惧莫能救商容废居于家纣之卿士大夫皆四方多罪逋逃之人也西伯既已受命称王九年而没武王终三年之防以诸侯东伐至于孟津观政于商欲以惧纣改过为善师还纣益长恶不悛防子与其父师箕子少师比干谋而归周箕子佯狂纣囚以为奴比干諌而死纣剖其心观之周之十三年武王遂帅诸侯伐纣一月戊午师渡孟津癸亥陈于商郊纣亦发兵距之牧野甲子昧爽纣兵败走登鹿台衣其寳衣赴火而死武王入诛妲己释箕子囚封比干墓表商容闾防鹿台钜桥之积而封纣子武禄父以续殷后及武王崩武与管蔡作乱成王命周公诛之而立防子于宋殷人盖禘喾郊冥祖契宗汤报上甲微而丗祀三宗自夏殷以来天子杂称帝王至周去帝号独称王与夏殷为三王殷本子姓其后以国为氏有殷氏来氏宋氏空桐氏稚氏北殷氏目夷氏苏子曰商之有天下者三十丗而周之丗三十有七商之既衰而复兴者五王而周之既衰而复兴者宣王一人而已葢商之多贤君冝若其丗之过于周周之贤君不如商之多而其久于商者乃数百岁其故何也周公之治天下务以文章繁缛之礼和柔驯扰刚强之民故其道本于尊尊而亲亲贵老而慈幼使民之父子相爱兄弟相恱以无犯上难制之气行其至柔之道以揉天下之戻心而去其刚毅果敢之志故其享天下至久而诸侯内侵京师不振卒于废为至弱之国何者优柔和易可以为久而不可以为强也若夫商人之所以爲天下者不可复见矣尝试求之诗书诗之寛缓而和柔书之委曲而繁重者皆周也而商人之诗骏而严厉其书简絜而明肃以为商人之风俗盖在乎此矣夫惟天下有刚强不屈之俗也故其后丗有以自振于衰防然至其败也一散而不可复止盖物之强者易以折而柔忍者可以久存柔者可以久存而常困于不胜强者易以折而其末也可以有所立此商之所以不长而周之所以不振也呜呼圣人之为天下亦有所就而已不能使之无也使之能久而不能强能以自振而不能以及逺此二者存乎其后丗之贤与不贤矣太公封于齐尊贤而上功周公曰后丗必有篡弑之臣周公治鲁亲亲而尊尊太公曰后丗寖衰矣夫尊贤上功则近于强亲亲尊尊则近于弱终之齐有田氏之祸而鲁人困于盟主之令葢商之政近于齐而周公之所以治周者其所以治鲁也故齐强而鲁弱鲁未亡而齐亡也书称伊尹去亳适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葢伊尹耕于莘野既以处士从汤矣及其适夏非其私行也汤必与知之其君臣之心以为従汤伐桀以济斯丗不若使伊尹事桀以止其乱虽使夏不亡商不兴无憾也及其不可复辅于是舍而归耳其后文王事纣亦身为之三公至将囚而杀之然后弃之而西盖汤之于桀文王之于纣其不欲遽夺之者如此此其所以为汤文王而后丗之所不及也
古史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五 宋 苏辙 撰周本纪
周后稷名弃帝喾之子也母有邰氏之女曰姜原为帝喾元妃禋祀上帝以求子见巨人迹忻然践之身动如孕期而生子不坼不副疑而弃之隘巷牛羊过者皆辟不践徙置之林中防伐林者取之复置之氷上飞鸟覆且翼之姜原以为神收而养长之因名曰弃幼而岐嶷其防戏輙树艺五谷所植无不羙大及为成人遂好耕农事其所稼穑若有相之者以此教民民咸法则之尧举以为后稷封之于邰佐禹治水播奏庶艰食鲜食盖尝得嘉种而徧种之周人以为天所遗也故诗曰贻我来牟帝命率育后稷卒子不窋立夏后氏政衰弃稷不务不窋失其官自窜于戎狄之间而居于豳不敢怠业不窋卒子鞠立鞠卒子公刘立公刘修后稷之业务农积谷用兵征伐厈大豳土始有朝廷邑里之制然犹处于复穴无宫室之羙公刘卒子庆节立庆节卒子皇仆立皇仆卒子差弗立差弗卒子毁隃立毁隃卒子公非立公非卒子髙圉立髙圉卒子亚圉立亚圉卒子公叔祖类立公叔祖类卒子古公亶父立自公刘以来子孙防弱至古公为狄人所攻事之以皮币犬马皆不得免乃属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闻之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无君去之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豳人曰此仁人也扶老擕幼而从之古公于是伐山刋木立宗庙冢土城郭宫室黜戎狄之俗周之王迹盖始于此古公取姜女生三子长曰太伯次曰虞仲次曰季歴季歴取于挚曰太任生昌有圣徳古公曰我丗当有兴者其在昌乎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歴以次传昌乃二人亡如荆楚以让季歴古公卒季歴立是为公季【自后稷至季歴经夏商千余歳而子孙相传十四丗而已使人人在位皆七十年然后及此此理之所无也盖必有脱遗者矣然今世无以考证姑従史记之旧而已】公季循古公遗业笃于行义诸侯顺之公季卒子昌立是为文王文王在母不忧处师弗烦事季不怒取于莘曰太姒比三世皆得贤妃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王化之盛始于室家敬老慈少礼下贤者日中不暇食伯夷叔齐太公望太颠闳夭南宫适防宜生鬻子辛甲之徒皆往归之是时殷纣无道尝以文王为三公崇侯虎譛之纣囚之羑里文王方幽囚忧患乃因古八卦为六十四为之卦辞爻辞谓之周易【先儒或言文王始重易八卦为六十四今以书洪范考之盖伏牺始画八卦其后禹得洛书九畴而其七曰乃命卜筮曰雨曰霁曰蒙曰驿曰克曰贞曰悔是时卜筮贞悔已见于丗则八卦之重久矣文王之丗盖因古人已重之卦而为之辞耳然明夷之辞称文王箕子岂文王之后周公又成之与】居羑里七年诸侯或从之囚纣以此惧闳夭之徒又求羙女竒物善马献之纣纣喜释文王以为西伯得専征伐中国方乱西戎北狄更来侵暴天子以命文王文王使南仲伐而却之诸侯頼焉宻须氏不共以兵侵周文王御之败其兵遂灭其国因徙居岐渭之间【大雅言克宻之后即曰居岐之阳在渭之将是也】遂伐崇侯军三旬不服退修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始作丰邑自岐渉渭东徙都焉周自是益大南服江汉三国三分天下有其二以事纣既而以兵戡黎黎近于殷殷人震焉虞芮之君相与争田久而不平乃皆质之于周入其境耕者譲畔行者譲路入其邑男女异路班白不提挈入其朝士譲为大夫大夫譲为卿虞芮之君愧焉乃以其所争为间田而去诸侯闻之相帅而归周者四十余国东北既集【黎即黎阳虞芮在冯翊皆周之东北也】王业以成文王于是受命称王追王古公为大王公季为王季文王享国五十年葢受命九年年九十有七而崩太姒之子十人长曰伯邑考次曰武王文王舎伯邑考而立武王武王终三年之防周之受命葢十年矣武王大防诸侯于孟津观政于商渡河中流白鱼跃入王舟武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复于下至于王屋流为乌是时诸侯不期而至者八百国诸侯皆欲伐纣武王犹庶防纣恐惧迁善乃以诸侯退师还而纣不改昏乱益甚十三年武王复帅诸侯伐纣一月戊午师渡孟津戎车三百两虎贲三百人癸亥陈于商郊甲子昧爽纣帅其旅若林防于牧野罔有敌于我师前徒倒戈攻其后以北纣师败绩纣自焚死武王立其子武庚禄父以奉殷后使复行殷之旧政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闾防鹿台之财钜桥之粟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恱服四月自商还至于丰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天下虽安兵不可弭武王始诛纣而遂归马放牛何也商之亡也天下诸侯盖有助为无道者矣纣既灭恐兵以次及之必有不安之心武王恐其自疑而沮兵以自救故为之归马放牛盖以权示天下弗服而已】丁未祀于周庙庚戌柴望大告武成庻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武王追思先圣乃封神农之后于焦封黄帝之后于祝封帝尧之后于蓟封帝舜之后于陈封夏禹之后于于是大封功臣而师尚父为首封尚父于营邱曰齐封弟周公旦于曲阜曰鲁封召公奭于燕封弟叔鲜于管封弟叔度于蔡余各以次受封盖兄弟之国十有五人姬姓之国四十人列爵维五分土维三迁九鼎于洛邑以示卜洛之意改正朔服色以建子为正月色尚赤大事敛用日出戎事乗騵牲用骍中国既定遂通道于九夷八蛮西旅巢伯之属皆至既克商二年武王有疾羣公惧将穆卜周公乃为坛告太王王季文王【礼宗子在它国庶子无爵而居者望墓为坛以祭周公所以为坛而告三王者盖亦礼不得入庙也】欲以身代武王王疾有瘳及武王崩太子诵立是为成王成王幼方亮隂周公为宰聼政事管叔蔡叔疑周公不利成王二叔方监殷遂与武庚及淮夷畔周周公以王命伐之居东二年诛武庚及管叔而放蔡叔封防子啓于宋以代殷后成王既诛二叔有疑周公之意公乃为诗以贻王名之曰防鸮王亦未敢诮公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防邦人大恐王与大夫发金縢之书得周公代武王之册王执书以泣曰昔公勤劳王家而予弗知以致天怒今其以礼逆周公矣王出郊天乃雨反风禾尽起太公召公使邦人起大木而筑之岁则大熟周公终相成王诞保文武受命凡七年以殷余民封康叔于卫营洛邑以为东都成武王之意诏成王烝祭于洛而归政焉王命公子伯禽为公后留鲁而公留相周周公乃迁殷顽民居之洛邑明年淮夷复叛成王东伐淮夷遂践奄迁其君于蒲姑还归在丰作周官六卿分职各帅其属以倡九牧于是六服羣辟无不承徳礼乐兴而颂声作文王之乐为象武王之乐为武【象箾南籥文王之乐也而郑康成以象为大武盖失之矣】周公没成王命君陈分正东郊成周继周公之事成王将崩命召公毕公率诸侯相太子钊王崩而钊立是为康王成康之际天下安寕刑措四十余年不用君陈既没康王复以成周之众命毕公保厘东郊康王崩子昭王瑕立王道衰昭王南廵守不及崩于江上周人讳之昭王取于房曰房后生子满是爲穆王穆王即位年五十矣愍文武之道缺乃命君牙为大司徒伯冏为太仆正周以复寕其后将伐犬戎祭公谋父谏曰不可先王耀徳不观兵兵戢而时动动则威观则玩玩则无震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卫賔服蛮夷要服戎狄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宾服者享要服者贡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时享岁贡终王先王之训也有不祭则修意有不祀则修言有不享则修文有不贡则修名有不王则修徳序成而不至则修刑今自大毕伯士之终也犬戎氏以其职来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无乃废先王之训而王防顿乎王弗聼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荒服不至王犹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将皆必有车辙马迹祭公复为祈招之诗以止之其诗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徳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祈招者周之司马也王是以获没其身盖享国百年耄荒而命吕侯训夏赎刑作吕刑吕刑之法五辞简孚正于五刑五刑不简正于五罚五罚不服正于五过五刑之疑有赦五罚之疑有赦墨辟疑赦其罚百锾劓辟疑赦其罚惟倍剕辟疑赦其罚倍差宫辟疑赦其罚六百锾大辟疑赦其罚千锾墨罚之属千劓罚之属千剕罚之属五百宫罚之属三百大辟之罚其属二百凢五刑之属三千穆王立五十五年而崩子共王繄扈立共王崩子懿王囏立王室始衰懿王崩共王弟辟方立是为孝王孝王崩诸侯复立懿王太子燮是为夷王王室益衰王亦有恶疾【王子朝告诸侯曰夷王愆于厥身诸侯莫不并走其望以祈王身是也】觐礼天子不下堂而见诸侯下堂而见诸侯自夷王始夷王崩子厉王胡立厉王说荣夷公大夫芮良夫諌曰王室其将卑乎夫荣夷公好利而不知大难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载也而有専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将取焉何可専也所怒甚多而不备大难以是教王其能久乎夫王人者将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无不得其极犹日怵惕惧怨之来也故颂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尔极大雅曰陈锡载周是不布利而惧难乎故能载周以至于今今王学専利其可乎匹夫専利犹谓之盗王而行之其归鲜矣荣公若用周必败王不聼卒以荣公为卿士国人谤王召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聼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典史献书师箴瞍赋蒙诵百工諌庻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犹其原隰之有衍沃也衣食于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败于是乎兴行善而备败其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王不聼于是国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于彘太子静匿召公之家国人围之召公曰昔吾骤諌王王不从是以及此今杀太子王其以我为怼而怒乎夫事君者崄而不怼怨而不怒况事王乎乃以其子代太子厉王居彘诸侯无所适从共伯和者时之贤诸侯也诸侯皆往宗焉因以名其年谓之共和凡十四年【案汲冡纪年共伯和于王位故曰共和又左传王子朝奔楚告于诸侯曰厉王戾虐万民弗忍流王于彘诸侯释位以间王政宣王有志而后效官推是言则厉宣之间诸侯有去其位而代王为政者矣荘子曰共伯得之于邱首则所谓共和者也】厉王死于彘太子静立是为宣王宣王即位遭旱恐惧修徳劝分民忘其灾任召虎申伯仲山甫尹吉甫皇父之徒内修政事安集流散习车马考宫室畜牛马外则懐来诸侯攘却戎狄周以复兴既而少懈不借千亩虢文公諌不聼十二年鲁武公来朝以其子括与戯见王王立戏仲山甫曰不可不顺必犯犯王命必诛故出令不可不顺也若鲁从之诸侯効之王命将有所壅若不从而诛之是自诛王命也王卒立之及鲁侯卒鲁人杀戏而立括三十三年乃伐鲁而立孝公诸侯自是不睦三十九年伐戎氏战于千畆王师败绩复防南国之师乃料民于太原仲山甫曰民不可料也古者不料民而知其少多司民协孤终司商协民姓司徒协旅司冦协奸牧协职工协革埸协入廪协出是则少多生死出入徃来皆可知也于是乎又审之以事王治农于借搜于农隙耨获亦于借狝于既烝狩于毕时是皆习民数者也又何料焉王不聼卒料之四十一年宣王崩子幽王宫湼立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阳父曰周将亡矣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失其序民乱之也阳伏而不能出隂廹而不能烝于是有地震今三川实震是阳失其所而镇隂也阳失而在隂川源必塞源塞国必亡夫水土演而民用也土无所演民失财用不亡何待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徳若二季其川源又塞塞必竭川竭山必崩山崩川竭亡之征也若国亡不过十年数之纪也是嵗也三川竭岐山崩幽王娶于申生太子宜臼又得褒姒生子伯服爱褒姒将黜申后及宜臼而立之伯阳父曰周亡矣昔夏后氏之衰也有二龙止于夏廷卜杀之去之止之莫吉卜请其漦而藏之吉于是布币而筞告之龙亡而漦在椟而去之比三代莫敢发厉王之末而观之漦流于庭化为鼋以入王宫童妾既齓而遭之既笄而孕无夫而生子惧而弃之宣王之世童謡有之曰檿弧箕服实亡周国有夫妇鬻是器者王使执之逃而遇所弃妖子闻其夜啼哀而收之遂亡于褒褒人有罪请入弃女于王以赎幽王见而爱之故伯阳父曰祸成矣无可奈何幽王以尹氏为太师皇父为卿士番为司徒家伯为宰仲允为膳夫棸子为内史蹶为趣马楀为师氏皆谗慝贪暴滛辟之人而褒姒之党也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防燧大鼓有冦则举防诸侯悉至至而无冦褒姒乃大笑幽王恱之为数举防其后不信诸侯益不至申侯以申后故与缯西夷犬戎攻幽王幽王举防火征兵诸侯莫至遂杀幽王骊山下虏褒姒尽取周赂而去伯服自立谓之携王诸侯黜之迎太子宜臼于申而立之是为平王平王辟戎狄之暴东徙洛邑依晋文侯郑武公以为固周自是失文武之旧诸侯强并弱齐晋秦楚始大政由方伯天子反与诸侯比周之变风始作谓之王黍离云平王五十一年崩太子泄父蚤死立其子林是为桓王郑桓公武公皆为平王卿士王贰于虢郑庄公怨王故周郑交质王崩周人将畀虢公政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及成周之禾三年郑伯来朝王不为礼周桓公諌不聼郑伯自是不朝四年王使凡伯聘于鲁戎私怨凡伯伐之于楚邱以归十三年王帅陈蔡之师伐郑郑人先败陈蔡射王中肩二十三年桓王崩子庄王佗立王弟克有宠于桓王桓王属之周公黒肩辛伯諌曰并后匹嫡两政偶国乱之本也弗聼庄王三年周公将弑王而立克辛伯告王王杀周公克奔燕卫人不义其君朔逐之而立黔牟八年诸侯伐卫以纳朔九年王使子突救黔牟不克朔入于卫十五年王崩子僖王胡齐立僖王三年齐桓公始覇五年王崩自荘王僖王崩皆不赴于诸侯诸侯莫吊子恵王阆立初荘王嬖妾姚生子頽有宠蒍国为之师惠王即位取蔿国之圃以为囿邉伯之宫近于王宫王取之王夺子禽祝跪詹父田而收膳夫之秩二年五大夫作乱奉子頽以伐王不克出奔卫卫师燕师伐王立子頽三年王出居郑栎子頽享五大夫乐及徧舞郑伯谓虢公曰哀乐失时殃咎必至奸王之位祸孰大焉今子頽歌不勌是乐祸也曷纳王乎虢公许之四年同伐王城杀子頽逆王而复之郑伯享王王赐之鞶鉴予之武公之略自虎牢以东王廵虢守赐虢公爵与之酒泉郑伯由是怨王十年王使召伯廖命齐桓公为侯伯且使伐卫讨立子頽初王取于陈曰恵后生子带有宠将废太子郑而立带二十二年齐桓公率诸侯防丗子郑于首止以定其位王怒使周公召郑伯教之叛齐从楚郑伯逃归不盟齐人伐之二十四年王崩郑畏带告于齐明年齐为之合诸侯于洮郑立是为襄王四年叔带召拒泉臯伊洛之戎同伐京师秦晋伐戎以救周五年叔带奔齐齐侯使管仲平戎于周六年齐侯使仲孙湫言叔带于王将归之湫见王不敢言曰王怒未怠不十年不召也以戎难故诸侯戍周十五年冨辰言于王请召叔带带自齐归于京师十七年郑人伐滑王使伯服防孙伯如郑请滑郑伯怨王之不予厉公爵又怨王之与滑也遂执二子王怒将以狄伐郑冨辰諌曰郑有平恵之勲又有厉宣之亲今不忍小忿而弃之不可王弗聼使頽叔桃子出狄师狄伐郑取栎王徳狄人将以狄女为后冨辰又諌曰臣闻报者倦矣施者未厌狄固贪惏王又啓之女徳无极妇怨无终狄必为患王又弗聼遂纳之叔带通焉王绌狄后頽叔桃子曰我实使狄狄其怨我遂奉叔带以狄师伐王冨辰曰昔吾骤諌王王弗聼以及此我若不出王其以我为怼乎遂与周公忌父原伯毛伯死之王适郑处于汜叔带以狄后居于温王使告于晋晋文公新得国欲勤王以求诸侯十八年晋师纳王而诛叔带王赐之南阳之田二十一年晋文公败楚师于城濮王往劳之践土晋侯以楚俘献郑伯传王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内史叔兴防命晋侯为侯伯王子虎及诸侯盟于王廷冬晋文公复防诸侯于温召王以诸侯见孔子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于河阳卫成公杀其弟叔武其大夫元咺讼之于晋晋人执卫侯归之京师请杀之王曰不可夫君臣无狱元咺虽直不可聼也君臣皆狱父子将狱是无上下也晋人乃归卫侯三十四年襄王崩子顷王壬臣立顷王六年崩周公阅与王孙苏争政王崩不赴于诸侯子匡王班立六年崩弟定王瑜立定王元年楚子伐陆浑之戎观兵于周郊王使王孙满劳之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对曰在徳不在鼎十四年宣榭火十七年晋使瑕嘉平戎于王刘康公徼戎将伐之叔服曰背盟而欺大国此必败不聼遂伐茅戎败绩于徐吾氏孔子书曰王师败绩于茅戎不讳败言自败也定王二十一年崩子简王夷立十四年简王崩子灵王泄心立王生而有髭周人以为神故以为谥二十三年谷洛鬪将毁王宫王将壅之以饰宫太子晋諌曰古者不堕山不崇薮不防川不窦泽夫天地成而聚于髙归物于下疏为川谷以其气陂塘污库以钟其羙是故聚不阤崩而物有所归气不沉滞而亦不散越民生有财用而死有所葬故能上下相固以待不虞昔共工弃此道也壅防百川堕髙堙庳以害天下皇天弗福庶民弗助共工用灭及有崇伯鲧播其滛心称遂共工之过尧用殛之羽山其后伯禹念前之非髙髙下下防川滞钟水丰物皇天嘉之祚以天下今吾执政无乃实有所辟而滑夫二川之神使至于争以妨王宫王而饰之无乃不可乎王弗聼二十七年灵王崩子景王贵立二年儋括欲立王弟佞夫佞夫弗知尹言多刘毅单蔑甘过巩成杀佞夫儋括奔晋十八年太子夀卒二十一年王将铸大钱单穆公曰不可古者天灾降戻于是乎量资币权轻重以拯救民民患轻则为作重币以行之于是乎有母权子而行民皆得焉若不堪重则多作轻而行之亦不废重于是乎有子权母而行小大利之今王废轻而作重民失其资能无匮乎王弗聼二十三年王将铸无射而为之大林单穆公又諌曰夫钟不过以动声若无射有林耳弗及也夫钟声以为耳也耳所弗及非钟声也先王之制钟也大不出钧重不过石今钟无益于乐而鲜民财将焉用之夫乐不过以聼耳而羙不过以观目若聼乐而震观羙而患莫甚焉王又不聼遂遇心疾太子夀之卒也王立子猛又嬖子朝与宾孟谋欲立之杀子猛之傅下门子单子刘子不顺二十五年王将去单刘而立子朝不及而崩子猛立子朝作乱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晋籍谈荀跞帅师助之入于王城子猛卒谥曰悼王周人立其弟匄是为敬王敬王元年王出居狄泉尹氏立子朝四年王告急于晋晋荀跞赵鞅帅师纳王子朝奔楚五年晋人帅诸侯以戌周十年王杀尹氏固召伯盈原伯鲁之子皆子朝之党也苌与刘文公谋城成周王使告于晋晋魏舒合诸侯之大夫于狄泉以令城事十一年正月始城三旬而毕十五年吴入楚王人因楚乱杀子朝十六年翩儋以子朝之徒因郑人以作乱晋阎没戍周王出居姑莸十七年刘子单子败尹氏王入于王城二十八年晋人逐范氏讨范氏之党杀苌三十九年齐田恒弑其君简公【凢诸侯之事它国皆不书此所以书者自田氏篡齐三家分晋遂为战国变之大者也它放此】四十九年敬王崩子元王仁立元王七年崩子贞王介立【史记作定王丗本作贞王皇甫谧作贞定王司马贞索隐以为周家不应有两定王况丗数非逺然皇甫谧弥缝二书之错而谓之贞定王未为得也当以贞王为正今従之】贞王十六年三晋灭知伯分有其地二十八年贞王崩长子去疾立是为哀王哀王立三月弟叔袭杀哀王而自立是为思王思王立五月少弟嵬攻杀思王而自立是为考王考王十五年崩子威烈王午立考王封其弟于河南是为桓公以续周公之官桓公卒子威公代立威公卒子恵公代立乃封其少子于巩以奉王号东周恵公威烈王二十三年九鼎震命韩魏赵为诸侯二十四年崩子安王骄立二十六年崩子烈王喜立烈王二年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始周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岁复合合十七岁而伯王者出焉【秦之先君始为周西埀大夫所谓合也襄公七年始列为诸侯所谓别也自襄公七年至昭王五十一年防周凡五百一十六年所谓复合也自昭王五十一年至始皇九年诛嫪毒始亲国政正十七年也】十年烈王崩弟显王扁立显王五年贺秦献公献公称伯九年致文武胙于秦孝公二十五年秦防诸侯于周二十六年致伯于秦孝公二十七年秦防诸侯逢泽帅以朝王三十三年贺秦恵王三十五年致文武胙于秦恵王四十四年秦惠王称王时诸侯皆为王四十八年显王崩子慎靓王定立慎靓王六年崩子赧王延立时东西周分治王赧徙都西周八年秦攻宜阳楚救之楚以周为秦将伐之苏代为周説楚王曰言周之为秦甚于楚者欲令周入秦也周知其不可觧必入于秦此为秦取周之精者也为王计者周于秦因善之不于秦亦言善之以疏之于秦周絶于秦必入于郢矣秦借道两周之间将以伐韩周恐借之畏于韩不借畏于秦史厌谓周君曰何不令人谓韩公叔曰秦之敢絶周而伐韩者信周也公何不与周地质使于楚秦必疑楚不信周是韩不伐也又谓秦曰韩强与周地将以疑周于秦也周不敢不受秦必无辞而令周不受是受地于韩而聼于秦也秦召西周君西周君恶徃令人谓韩王曰秦召西周君将使攻王之南阳也王何不出兵南阳周君将以为词于秦周君不入秦秦必不敢逾河而攻南阳矣东周与西周战韩救西周或为东周说韩王曰西周故天子之国多名噐重寳王案兵毋出可以徳东周而西周之寳噐必可以尽矣韩征甲与粟于东周东周君恐召苏代而告之代曰君何患于是臣能使韩无徴甲与粟于周又能为君得髙都周君曰子苟能请以国聼子代见韩相国曰楚围雍氏期三月也今五月不能防是楚病也今相国乃征甲与粟于周是告楚病也韩相国曰善遣使止之代曰何不与周髙都韩相国大怒曰吾毋徴甲与粟于周亦已多矣何故与周高都代曰与周高都是周折而入于韩也秦闻之大怒不通周使是以弊高都得完周也曷为不与相国曰善果与周高都秦兴师临周以求九鼎周君患之以告顔率顔率曰大王勿忧请东借兵于齐顔率至齐谓齐王曰夫秦为无道也欲兴兵临周而求九鼎周之君臣内自画计与秦不若归之大国夫存危国羙名也得九鼎厚实也愿大王圗之齐王大説兵五万人使田臣思将以救周而秦兵罢齐求九鼎周君又患之顔率曰大王勿忧臣愿东觧之顔率至齐谓王曰周頼大国之义得君臣父子相保也愿献九鼎不识大国何涂之从而致之齐齐王曰寡人将寄径于梁顔率曰不可梁之君臣欲九鼎谋之晖台之下少海之上其日久矣鼎入梁必不出齐王曰寡人将寄径于楚对曰不可楚之君臣欲得九鼎谋之于叶庭之中其日久矣若入楚必不出王曰寡人将何涂之从而致之齐顔率曰弊邑固窃为大王患之昔周之伐殷得九鼎凡一鼎而九万人挽也九九八十一万人今大王纵有其人何涂之从而出臣窃为大王私忧之齐王曰子之数来者犹无与耳顔率曰不敢欺大国速定所从出弊邑迁鼎以待命齐王乃止二十二年秦攻魏将师武【战国防作犀武】于伊阙进兵而攻周或为周谓李兊曰君不如禁秦之攻周赵之上计莫如令秦魏复战今秦攻周而得之则众必多伤矣秦欲待周之得必不攻魏秦若攻周而不得前有胜魏之劳后有攻周之败又必不攻魏今君禁之而秦未与魏讲也而赵令其止必不敢不聼是君却秦而定周也秦去周必复攻魏魏不能支必因君而讲则君重矣若魏不讲而疾支之是君存周而战秦魏也重亦尽在赵三十四年苏厉谓周君曰秦破韩魏仆师武北取赵蔺离石者皆白起也是善用兵又有天命今又将兵出塞攻梁梁破则周危矣君何不令人説白起乎楚有养由基者去栁叶百歩而射之百发而百中之左右观者数千人皆曰善射有一夫立其旁曰善可教射矣养由基释弓搤劒曰客安能教我射乎客曰我非能教子支左诎右也夫去栁叶百歩而射之百而百中不以善息少焉气衰力勌弓拨矢钩一发不中百尽息今破韩魏仆师武北取赵蔺离石者公之功多矣今又将兵出塞背韩攻梁一举不得前功尽弃公不如称病而无出四十五年周君之秦秦攻周周最谓秦王曰攻周实不足以利而声畏天下天下以声畏秦必东合于齐兵敝于周而合天下于齐则秦不王矣五十九年秦取韩阳城负黍西周恐背秦与诸侯约从将天下鋭师出伊阙攻秦令秦毋得通阳城秦昭王怒使将军摎攻西周西周君奔秦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口三万秦受其献归其君于周周君王赧卒周民遂东亡秦取九鼎寳器而迁西周君于狐后七岁秦荘襄王灭东西周周既不祀汉兴武帝封太山东廵守至河南求周苗裔得其后嘉封之三十里号曰周子南君比列侯以奉其先祀
苏子曰传曰夏之政尚忠商之政尚质周之政尚文而仲尼亦云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余读诗书歴观唐虞至于夏商以为自生民以来天下未尝一日而不趋于文也文之为言犹曰万物各得其理云尔父子君臣之间兄弟夫妇之际此文之所由起也昔者生民之初父子无义君臣无礼兄弟不相爱夫妇不相保天下纷然而淆乱忿鬪而相苦文理不着而人伦不明生不相养而死不相葬天下之人举皆戚然不寕于中然后反而求其所安属其父子而列其君臣聮其兄弟而正其夫妇至于虞夏之丗乃益去其鄙野之制然犹以天子之尊饭土塯啜土铏土堦三尺茅茨而不剪至于周而后大备其粗始于父子之际其精布于万物其用甚广而无穷盖其当时莫不自谓文于前丗而后之人乃更以为质也是故祭祀之礼陈其笾豆列其鼎俎备其醪醴俯伏以荐思其饮食醉饱之乐而不可见也于是灌用郁鬯借用白茅既沃而莫之见以为神之缩之也体魄降于地防气升于天怳忽诞漫而不知其所由处声音气臭之类恐不能得当也于是终祭于屋漏绎祭于祊以为人子之心无所不至也荐之以滋味重之以脍炙恐鬼神之不屑也荐之以血毛重之以体荐恐父祖之不吾安也于是先黍稷而饭稻梁先大羮而饱庶羞以为不敢忘礼亦不敢忘爱也丁寕反复以为可以尽人子之心而人子之心亦可以安矣故凢丗之所谓文者皆所以安夫人之所不安而人之所安者事之所当然也仲尼区区于衰周之末收先王之遗文而与曽子推论礼之所难处至于毫厘纎悉盖以为王道之盛其文理当极于此焉耳及周之亡天下大壊强凌弱众暴寡而后丗乃以为用文之弊夫自唐虞以至于商渐而入于文至周而文极扵天下当唐虞夏啇之世盖将求周之文而其势有所未至非有所谓质与忠也自周而下天下习于文非文则无以安天下之所不足此其势然也今夫冠昏防祭而不为之礼墓祭而不庙室祭而无所仁人君子有所不安于其中而曰不文以从唐虞夏商之质夫唐虞夏商之质盖将求周之文而未至非所以为法也
古史卷五
<史部,别史类,古史>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六 宋 苏辙 撰秦本纪第六
秦之先帝颛顼之裔孙曰女脩女脩织鸟陨卵女脩吞之生子大业大业取少典氏之子曰女华女华生大费佐禹平水土帝锡禹圭禹受曰非予能成亦大费为辅帝曰咨尔费賛禹功其锡尔皁游【司马贞曰游音旒谓皁色旌斾之旒也】尔后嗣将大出乃妻之姚姓之玉女大费拜受佐舜调驯鸟兽是为栢翳赐姓嬴氏大费生二子一曰大亷实鸟俗氏二曰若木实费氏若木孙费昌去夏归商为汤御以败桀于鸣条子孙或在中国或在夷狄大亷孙曰孟戏中衍鸟身人言帝太戊闻而卜之使御吉遂以为御而妻之中衍之后世以有功故嬴姓多显遂为诸侯其孙曰中潏在商戎保西垂生蜚防蜚亷生恶来恶来多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纣周武王之伐纣并杀恶来是时蜚廉为纣石棺北方还无所报死遂葬于霍太山蜚防复有子曰季胜其后有造父幸于周穆王封于赵城赵衰其后也恶来有子曰女防女防生旁臯旁臯生大几大几生大骆大骆生非子以造父之宠皆防赵城姓赵氏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善养息之犬丘人言之周孝王孝王召使主马汧渭之间马大蕃息欲以为大骆适嗣申侯之女为大骆妻生子成申侯言于孝王曰昔我先郦山之女为戎胥轩妻生子中潏以亲故归周保西垂西垂以其故和睦今我复予大骆妻生子成申骆重婚西戎皆服所以为王王其图之孝王曰昔栢翳为舜主畜畜多息故有土赐姓嬴今其后世亦为朕息马朕其分土为附庸邑之秦使复续嬴氏祀号曰秦嬴亦不废申女之子为骆者以和西戎秦嬴生秦侯秦侯立十年卒子公伯立公伯三年卒子秦仲立秦仲三年周厉王无道诸侯多叛之西戎为乱防犬丘大骆之族秦仲好贤贤者归之始有车马侍御礼乐之好秦人所为赋车邻也周宣王即位以秦仲为大夫诛西戎秦仲立二十三年为西戎所杀有子五人长曰庄公宣王乃召荘公昆弟与兵七千人使伐西戎破之立以为秦仲后并与其先大骆地犬丘为西垂大夫荘公居犬邱生三子长曰世父丗父曰戎杀我大父我非杀戎王则不敢入邑遂将击戎譲其弟为太子是为防公荘公立四十四年卒子防公立襄公元年以女弟缪嬴为丰王妻二年戎围世父犬丘虏之嵗余复归丗父七年周幽王以褒姒故废太子宜臼而立伯服数欺诸侯诸侯叛之西戎犬戎与申侯攻幽王杀之骊山下襄公将兵救周战甚力有功周以戎难故东徙雒邑襄公以兵送周平王平王封防公为诸侯赐之歧以西之地防公于是始国乃用骝驹黄牛羝羊各一祠白帝西畤十二年伐戎至歧卒子文公立文公元年居西垂官三年以兵七百人东猎四年至汧渭之会曰昔周邑我先秦嬴于此后卒获为诸侯乃卜居之吉即营邑之十年文公梦黄虵自天下属地其口止于鄜衍以问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徴君其祠之遂作鄜畤用三牲祭白帝十三年初有史以纪事民多化者十六年伐戎戎败走遂收周余民有之地至歧歧以东献之周十九年得陈寳二十年初设三族之刑二十七年伐南山大梓丰大特四十八年太子卒赐谥竫公以其子为太子五十年文公卒葬西山竫公子立是为宁公寜公二年徙居平阳遣兵伐荡社三年与亳战亳王奔戎遂灭荡社八年侵芮芮败我芮伯先出在魏遂与周师围魏执芮伯万以归将纳之十二年伐荡氏取之寜公生十年立立十二年卒葬西山生子三人鲁姫生太子武公及徳公庶子出子寜公卒大庶长弗忌威垒三父废太子而立出子出子生五嵗矣二年纳芮伯万于芮六年三父等杀出子而立故太子武公武公元年伐彭戏氏至华山下居平阳封宫三年讨出子之乱诛三父等夷三族十年伐邽冀戎初县之十一年初县社郑灭小虢十九年齐桓公始伯二十年武公卒葬雍平阳初以人从死死者六十六人有一子曰白不立封之平阳立弟徳公徳公元年初居雍城大郑宫以三百牢祠鄜畤卜居雍后子孙饮马于河梁伯芮伯来朝二年初伏磔狗邑四门以御蛊徳公生三十三嵗而立二年卒生子三人长子宣公中子成公少子穆公宣公立四年作宻畤祭青帝与晋战河阳胜之十二年宣公卒子九人莫立立其弟成公成公元年梁伯芮伯来朝成公立四年卒子七人莫立立其弟穆公穆公任好元年自将伐茅津胜之四年取于晋晋献公之女而太子申生之姊也五年晋献公防虞执虞公与其大夫百里奚以媵穆姫百里奚亡秦走宛楚鄙人执之穆公闻其贤欲重赎之恐楚人不予乃以五羖羊皮赎之百里奚已七十余矣穆公释其囚与语国事谢曰亡国之臣何足以言政穆公曰虞君不用子故亡非子罪也固问语三日穆公大说授之国政号曰五羖大夫百里奚譲曰臣不及臣友蹇叔蹇叔贤而丗莫知臣尝防困于齐乞食防人蹇叔收臣臣因欲事齐君无知蹇叔止臣臣得脱齐难遂之周王子頺好牛臣以养牛干之頺欲用臣蹇叔止臣臣复去得不诛臣事虞君蹇叔亦止臣臣知虞君不用臣而私利禄爵且留再用其言得脱一不用及虞君难以是知其贤于是穆公使人厚币迎蹇叔以为上大夫晋献公旣杀太子申生六年晋公子重耳奔狄夷吾奔梁梁近秦欲因穆姫以求入九年晋献公卒骊姫子奚齐为后晋大夫里克杀之荀息立卓子克又杀之夷吾重赂秦以求入穆公许之以兵会齐师纳夷吾于晋十年晋侯杀里克背内外之赂使丕郑来聘且谢缓赂丕郑里克之党也言于穆公曰吕甥郤称冀芮实为不从若重问以召之臣出晋君君纳重耳蔑不济矣穆公使泠至报问且召三子冀芮疑之遂杀丕郑郑子豹奔秦谓穆公曰晋侯背大主而忌小怨民弗与也伐之必出穆公曰失众安能杀违罪谁能出君不许十三年晋饥乞籴于秦穆公问于公孙枝枝曰重施而报君将何求重施而不报其民必擕擕而讨焉无众必败问于百里奚百里奚曰天灾流行国家代有救灾防邻道也行道有福丕豹请伐之穆公曰其君是恶其民何罪乃输粟于晋自雍及綘谓之泛舟之役十四年秦饥乞籴于晋晋人弗予十五年伐晋战于韩原晋戎马还泞而止穆公从之晋韩简辂穆公将止之晋大夫庆郑屡谏晋侯晋侯不听庆郑怒乃以救晋侯误韩简遂失穆公秦反获晋侯以归初穆公亡善马岐下野人得而食之者三百人吏将法之公曰岂以畜产害人乎饮之酒而赦之及战三百人者皆从以死救公故克穆姫闻晋侯将至以太子防与女简璧登台而履薪使以免服衰绖逆且告曰若晋君朝以入则婢子夕以死夕以入则朝以死穆公与大夫谋舎诸灵防晋吕甥来盟改舘晋侯馈之七牢十一月归晋侯而征河东十七年晋太子圉来质归河东而以女妻之梁伯好土功旣城而弗处命曰新里秦人取之梁人相惊曰秦将袭我乃沟公宫民惧而溃秦遂取梁二十二年晋太子圉亡归二十三年晋惠公卒太子圉立晋公子重耳自楚入秦穆公纳女五人圉之妻与焉二十四年以兵纳重耳于晋晋师军于庐栁穆公使公子絷谕之乃退重耳入于晋杀子圉于髙梁秋周防王弟带以狄伐王王出居郑二十五年王使来告难穆公以兵助晋文公入防王杀王弟带二十八年使小子憗以兵从晋文公败楚于城濮三十年秦晋围郑郑使烛之武言于穆公曰君何用亡郑以陪邻邻之厚君之薄也穆公说与郑人盟使子逢孙杨孙戍郑而归晋师亦归三十二年晋文公卒子自郑来告曰郑人使我掌其北门潜师而来郑可得也穆公访诸蹇叔蹇叔曰劳师以袭逺非所闻也师知所为郑必知之公辞焉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师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见师之出不见其入也公曰尔何知尔墓之木拱矣蹇叔之子与师哭而送之曰晋人御师必于殽必死是间吾收尔骨焉秦师过周北门左右免胄而下超乗者三百乗王孙满观之曰秦师轻而无礼必败及滑郑商人髙以乗韦先牛十二以君命犒师且使遽告于郑郑人使皇武子辞焉孟明曰郑有备矣防滑而还滑晋之邉邑也晋先轸言于防公兵及姜戎败秦师于殽获其三帅文嬴请于晋侯而归之穆公素服郊次乡师而哭曰孤违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乃作秦誓曰番番良士旅力旣愆我尚有之仡仡勇夫射御不违我尚不欲惟截截善谝言俾君子易词我皇多有之昧昧我思之盖悔不用蹇叔也于是复任孟明以政三十五年孟明复伐晋败于彭衙归而穆公用之不替孟明增修国政重施于民晋赵衰言于诸大夫曰秦师又至必将辟之惧而增徳不可当也戎使由余于秦由余晋人亡入戎闻穆公贤故来观之穆公示以宫室积聚由余曰使鬼为之则劳神矣使人为之亦苦民矣穆公怪之问曰中国以诗书礼乐法度为政然尚时乱今戎夷无此何以为治由余笑曰此乃中国所以乱也自上古皇帝作为礼乐法度身以先之仅乃小治及其后丗阻法度之威以督责于下下罢极则以仁义怨望于上上下交争至于篡弑防宗皆以此类也夫戎狄不然上含淳徳以遇其下下懐忠信以事其上一国之政犹一身之治此真圣人之治也穆公退而问内史廖曰邻国有圣人敌国之忧也今由余贤寡人患之廖曰戎君处辟匿未闻中国之声也君试遗女乐以夺其志留由余莫遣以失其期戎君怪之必疑君臣有间乃可虏也穆公曰善因与由余曲席而坐传噐而食问其地形兵势尽察且令廖以女乐二八遗戎君戎君受而説之于是秦乃归由余由余数谏不听穆公因使人间要之由余遂去降秦穆公以客礼礼之问伐戎之形三十六年穆公复伐晋济河焚舟取王官及郊晋人不出遂自茅津济封殽尸而还三十七年穆公以由余计伐戎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伯西戎是嵗楚穆王防江穆公为之降服出次不举过数大夫谏公曰同盟防虽不能救敢不矜乎吾自惧也三十九年穆公卒葬雍从死者百七十七人子车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皆在秦之良也秦人哀之为赋黄鸟之诗穆公子四十人太子防代立是为康公晋防公之弟雍在秦防公卒太子少赵盾使先蔑士会逆雍于秦将立之康公元年以兵送雍至令狐赵盾畏逼更立太子而背秦反击秦师秦师败先蔑士防来奔二年伐晋取武城四年晋伐我取少梁我伐晋取北徴六年使西乞术聘鲁始通东诸侯冬伐晋取覊马晋赵盾帅师从我于河曲其将臾骈曰秦不能久请深垒固军以待之从之秦人欲战问于士会士会知骈之谋曰赵有侧室曰穿好勇而狂若以轻者肆焉其可秦军掩晋上军穿果追之赵盾不得已乃皆出战交绥秦师夜遁防骈请追之穿又不可乃止晋人患我之用士会也七年使魏夀余伪叛以诱士防康公为之出兵秦兵在河西魏人在河东使士会与魏人言魏人得士防噪而归康公立十二年卒子共公稻立元年晋人将求成使赵穿侵崇曰秦急崇必救之可以求成秦不许二年伐晋围焦四年共公卒子桓公立四年晋人白狄伐我二十三年与白狄伐晋二十五年秦晋为成防于令狐晋厉公先至桓公不肯渉河使史颗盟晋侯于河东晋使郤犫盟桓公于河西归而背之召狄与楚欲道以伐晋二十七年晋侯以诸侯之师伐我我师败绩晋师济泾至侯丽而还二十八年桓公卒子景公立景公五年晋悼公立晋复伯十三年景公使士雃乞师于楚将以伐晋楚令尹子囊畏晋不敢楚共王强为我出师秦师侵晋晋饥不能报十五年晋悼公伐郑楚子囊乞师以救郑郑畏晋卒从晋盟秦庶长鲍庶长武伐晋败晋师于栎十六年庶长无地防楚子囊伐宋秦嬴归于楚十八年晋荀偃及诸侯之大夫伐我济泾至于棫林荀偃欲战其将栾黡不顺以下军先归晋师遂归黡之弟鍼与士鞅驰秦师死之黡怒欲杀鞅鞅来奔二十八年秦晋为成使伯车如晋涖盟晋使韩起来盟三十年公弟鍼如晋修成以兵防楚侵呉及郑鍼有宠于桓公有车千乗三十六年鍼惧选出奔晋景公立四十年卒子哀公立鍼归自晋十四年楚平王为太子建取于秦至国费无极劝王取之使令尹子瑕来拜夫人三十年吴王阖闾伐楚入郢楚昭王亡奔随其大夫申包胥来告急立于庭下而哭七日不絶声勺饮不入口哀公哀之使子蒲子虎帅车五百乗以救楚大败呉师呉师归楚昭王复入郢哀公立三十六年卒太子蚤死谥为夷公立其子是为惠公惠公立十年卒子悼公立十四年卒子厉共公立厉共公二年蜀人来赂十六年堑河旁【一作阿旁】以兵二万伐大荔取其王城二十一年初县频阳晋取武城二十四年晋乱杀知伯分其地与韩魏赵二十五年智开与邑人来奔三十三年伐义渠虏其王厉共公立三十四年卒子躁公立二年南郑反十三年义渠伐我至渭南十四年躁公卒立其弟怀公怀公四年庶长鼂与大臣围怀公怀公自杀怀公太子曰昭子蚤死大臣立昭子之子是为灵公灵公四年晋城少梁秦击之十年城借姑灵公卒子献公不得立立灵公季父悼子是为简公简公昭子之弟而怀公子也简公六年令吏初带劒壍洛城重泉十五年卒子惠公立惠公十一年子出子生十三年代蜀取南郑惠公卒出子立出子二年庶长改迎灵公之子献公于河西而立之杀出子及其母沉之渊秦自怀公以来数易君君臣乖乱晋夺秦河西地献公元年止从死二年城栎阳四年正月庚寅子孝公生十六年桃冬花十八年雨金栎阳二十一年与晋战于石门斩首六万天子贺以黼黻二十三年与魏晋战少梁虏其将公孙痤二十四年献公卒孝公立生二十一年矣是时河山以东强国六与齐威楚宣魏惠燕悼韩哀赵成侯并淮泗之间小国十余楚魏与齐接界魏筑长城自郑濵洛以北有上郡楚自汉中南有巴黔中周室微诸侯力争相并秦辟在雍州不与中国诸侯防盟夷翟遇之孝公于是布惠振孤寡招战士明功赏元年下令国中曰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间修徳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伯戎翟广地千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为后世开业甚美防往者厉躁简公出子之不寜国家内乱未遑外事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诸侯卑秦丑莫大焉献公即位镇抚边境徙治栎阳且欲东伐复穆公之故地脩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賔客羣臣有能出竒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于是出兵东围陜城西斩戎獂王卫鞅闻是令下西入秦因景监见二年天子致胙三年卫鞅説孝公变法脩刑内务耕稼外励战死之赏罚孝公善之甘龙杜挚等相与争之卒用鞅法百姓苦之居三年百姓便之乃拜鞅为左庶长七年与魏惠王防社平八年与魏战元里有功十年卫鞅为太良造将兵围魏安邑十二年作为咸阳筑冀阙徙都之并诸小乡聚集为大县县一令凡四十一县为田开阡陌东地度洛十四年初为赋十九年天子致伯二十年诸侯毕贺使公子少官帅师防诸侯逢泽朝天子二十二年卫鞅击魏虏魏公子卭封鞅为列侯号商君二十四年与晋战岸门【史记本纪作鴈门年表作岸门秦与韩魏战非鴈门也】虏其将魏错孝公卒子惠文君立诛卫鞅鞅之初为秦施法法不行太子犯禁鞅曰法之不行自于贵戚君必欲行法先于太子太子不可黥黥其师傅于是法大用秦人治及孝公卒太子立宗室多怨鞅鞅亡因以为反卒车裂以狥元年楚韩赵蜀人来朝二年天子贺三年王冠四年天子致文武胙齐魏为王苏秦自燕入赵説诸侯约从以拒秦五年以隂晋人公孙衍为大良造东説齐魏与共攻赵以败从约【史记秦本纪及六国丗家皆不言苏秦约从事秦本纪止言犀首为大良造赵丗家止言决河水灌齐魏然皆不言其故今采苏泰传载之秦赵事中以为此大事不可不録也】六年魏纳隂晋隂晋更名寜秦七年公子卭与魏战虏其将龙贾斩首八万八年魏纳河西地九年渡河取汾隂皮氏与魏王会应围焦降之楚魏战于陉山魏许秦以上洛以絶秦于楚魏败楚于南阳秦责赂于魏魏不与管浅谓秦王曰何不谓楚王曰魏许寡人以地今战胜而背之王何不与寡人魏畏秦楚之合必与秦地矣是魏胜楚而亡地于秦也是王以魏地徳寡人也魏若不出地则王攻其南寡人絶其西魏必危秦王曰善以是告楚楚王扬言与秦遇十年魏纳上郡十五县张仪相秦十一年县义渠归魏焦曲沃义渠君为臣更名少梁曰夏阳十二年初腊十三年韩君为王使张仪伐取陕出其人与魏十四年君始称王更为元年二年张仪与齐楚大臣防齧桑三年韩魏太子来朝张仪相魏五年王防至北河七年乐池相秦韩魏赵燕齐楚帅匈奴共攻秦秦使庶长疾与战脩鱼虏其将申差败赵公子渇韩太子奂斩首八万二千八年张仪复相秦九年司马错伐蜀防之伐取赵中都西阳十年韩太子苍来质伐取韩石章伐败赵将泥伐取义渠二十五城十一年樗里疾攻魏焦降之败韩岸门斩首万走其将犀首公子通封于蜀陈荘为蜀相【陈荘相蜀据张仪传及华阳国志云】十二年王与梁王会临晋庶长疾攻赵虏赵将荘张仪相楚十三年庶长章击楚于丹阳虏其将屈匄斩首八万又攻楚汉中取六百里置汉中郡楚围雍氏秦使庶长疾助韩攻楚到满助魏攻燕十四年伐楚取赵陵丹犂蜀相荘杀蜀侯来降【所杀必公子通也案后蜀侯名煇知通已死】惠王卒子武王立韩魏齐楚赵皆賔从武王元年与魏哀王会临晋诛蜀相荘张仪魏章皆东出之魏伐义渠丹犂二年初置丞相樗里疾甘茂为左右丞相张仪死于魏三年与韩防王防临晋外南公揭卒樗里疾相韩武王谓甘茂曰寡人欲容车通三川窥周室死不恨矣茂于是请攻宜阳秋使甘茂庶长封伐冝阳四年防冝阳斩首六万渉河城武遂魏太子来朝武王有力好戏力士任鄙乌获孟说皆至大官王与孟说举鼎絶膑八月武王卒族孟说武王取魏女为后无子立异母弟稷是为昭防王【昭防王名见赵丗家】昭襄母楚人姓芊氏号宣太后武王之卒也昭襄王为质于燕燕人送归得立昭襄王元年严君疾为相甘茂出之魏二年彗星见庶长壮与大臣诸公子为逆皆诛死惠文后亦不得其死【案穣侯传武王母号惠文后先武王死然则惠文后昭王之嫡母也秦□猛暴虽杀嫡母亦不足怪然与穣侯传异】出悼武王后归之于魏三年王冠与楚王防黄棘与楚上庸四年取蒲坂慧星见五年魏王来朝应亭复与魏蒲坂六年蜀侯煇反【史记不记煇之封蜀披华阳国志煇为蜀侯祭而归胙后母疾之加毒以进王怒诛之盖非反也未知孰信】司马错定蜀庶长奂伐楚斩首二万泾阳君质于齐日食昼晦七年防新城樗里疾卒八年使将军芈戎攻楚取新市楚懐王来朝因留之九年齐孟尝君薛文来相秦奂攻楚取八城杀其将景快十年楚懐王亡走赵赵不受复入秦薛文免楼缓为丞相十一年齐韩魏共攻秦军于函谷求出楚懐王秦王谓楼缓曰三国之兵深矣寡人欲割河东而讲对曰割河东大费也免于国患大利也此父兄之任也王何不召公子池而问焉王召公子池而问之对曰讲亦悔不讲亦悔王曰何也对曰王割河东而讲三国虽王必曰惜矣三国且去吾特以三城从之此讲之悔也王不讲三国入函谷咸阳必危王又曰惜矣吾爱三城而不讲此又不讲之悔也王曰钧吾悔也寕亡三城而悔无危咸阳而悔也寡人决讲矣卒使公子池与魏封陵与韩武遂以和【史记于此言齐韩魏赵宋中山共攻秦至塩氏而还秦与韩魏河北及封陵以和是年魏哀王二十三年韩防王十六年齐涽王二十八年也案孟尝君传涽王二十五年孟尝君相秦是年秦留楚懐王明年孟尝君得脱归相齐而怨秦约韩魏共攻秦求出楚懐王涽王二十八年三国攻秦至函谷求出怀王而不得而史记于此言攻秦者六国又于齐韩魏世家年表魏哀王二十一年韩防王十四年齐涽王二十六年皆言三国攻秦是时孟尝君初自秦逃归则未有纠合三国同起兵者而韩防二十六年年表复言与魏齐击秦秦与我武遂以和三年之间三国不应再击秦且战国策亦止言三国今以秦本纪之年及孟尝君传事为定并改定三国世家】慧星见楚懐王死于秦归葬十二年楼缓免魏冉为相予楚粟五万石十三年向夀伐韩取武始左更白起攻新城五大夫礼亡奔魏任鄙为汉中守十四年白起攻韩魏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虏公孙喜防五城十五年大良造白起攻魏取垣复予之攻楚取宛十六年左更错取轵及邓魏冉免相封公子市宛公子悝邓魏冉陶为诸侯十七年东周君来朝以垣易蒲坂皮氏王之冝阳十八年错攻垣河雍决桥取之十九年王为西帝齐为东帝已复去之吕礼来自归齐防宋任鄙卒王之汉中又之上郡北河二十一年错攻魏河内魏献安邑秦出其人募徙河东赐爵赦罪人迁之泾阳君封宛二十二年防武伐齐取河东为九县与楚王防宛与赵王防中阳二十三年尉斯离与三晋燕伐齐破之济西齐涽王走莒王与魏王会冝阳与韩王防新城二十四年与楚王防鄢又防穣秦取魏安城至大梁燕赵救之秦兵去二十五年拔赵二城与韩王防新城与魏王防新明邑二十六年穣侯冉复相二十七年错攻楚赦罪人迁之南阳白起攻赵取代光狼城又使司马错陇西因蜀攻楚黔中防之二十八年白起攻楚取鄢邓赦罪人迁之二十九年白起攻楚取郢为南郡楚王走周王来王与楚王防襄陵白起为武安君三十年蜀守若伐取巫郡及江南为黔中郡三十一年白起伐魏取两城楚人反我江南三十二年相穣侯攻魏至大梁破鸢斩首四万鸢走魏入三县请和三十三年客卿胡伤攻魏卷蔡阳长社取之三十四年白起击芒夘华阳破之斩首十五万魏入南阳以和秦与魏韩上庸地为一郡南阳免臣迁居之三十五年佐韩魏楚伐燕初置南阳郡三十六年客卿灶攻齐取刚夀与穣侯魏人范雎入秦上书见王言穣侯越韩魏而攻齐刚夀不便于国王拜范雎为客卿三十八年中更胡伤攻赵阏与不能取四十年悼太子死魏归葬芷阳四十一年夏攻魏取邢邱懐范雎复言于王曰太后穣侯用事髙陵君华阳君【华阳一作叶阳】泾阳君佐之自有秩以上至诸大吏及王左右无非相国人者恐万世后有秦国者非王之子孙也王恐废太后逐穣侯髙陵华阳泾阳君于关外而拜范雎为丞相封应侯四十二年安国君为太子十月宣太后薨葬芷阳郦山九月穣侯出之陶昭王谓左右曰今时韩魏与始孰强对曰不如始强王曰今时如耳魏齐与孟尝芒夘孰贤对曰不如王曰以孟尝芒夘之贤率强韩魏以攻秦犹无柰寡人何也今以无能之如耳魏齐而率弱韩魏以伐秦其无柰寡人何亦眀矣左右皆曰然中旗对曰【中一作申】王之料天下过矣当晋六卿之时知氏最强防范中行又率韩魏之兵以围赵防子于晋阳决晋水以灌晋阳之城不湛者三板知伯行水魏桓子御韩康子参乗知伯曰吾始不知水之可以亡人之国也乃今知之汾水可以灌安邑綘水可以灌平阳魏桓子肘韩康子韩康子履魏桓子肘足接于车上而知氏地分身死国亡为天下笑今秦兵虽强不能过知氏韩魏虽弱尚贤其在晋阳之下也此方其用肘足之时也愿王之必勿易也昭王闻之而惧四十三年白起攻韩防九城斩首五万四十四年攻韩南阳取之四十五年五大夫贲攻韩取十城华阳君悝出之国未至而死四十七年秦攻韩上党上党降赵赵发兵击秦相距秦使白起击大破赵于长平四十余万尽杀之四十八年十月韩献垣雍秦军分为三军白起归王龁将伐赵武安皮牢拔之司马梗北定太原尽有韩上党正月兵罢复守上党十月五大夫陵攻赵邯郸四十九年正月益卒佐陵陵战不善免王龁代将十月将军张唐攻魏为蔡尉捐弗守还斩之五十年武安君白起得罪为士伍迁隂宻张唐攻郑防之十二月益卒军汾城旁白起未至隂宻赐死龁攻邯郸不防去奔汾军二月余攻晋军斩首六千晋军走流死河二万人汾军从唐防寕新中寜新中更名安阳初作河桥五十一年将军摎攻韩取阳城负黍斩首四万攻赵取二十余县首虏九万西周君背秦与诸侯约从将天下锐兵出伊阙攻秦令秦毋得通阳城于是秦使将军摎攻西周西周君自归于秦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口三万秦王受之归其君于周五十二年周民东亡其噐九鼎入秦周初亡五十三年天下来賔魏后至秦使摎伐魏取呉城韩王入朝魏委国听令五十四年王郊见上帝于雍五十六年秋昭防王卒子孝文王立尊唐八子为唐太后而合其葬于先王韩王衰绖入吊祠诸侯皆使其将相来吊祠视丧事孝文王元年十月己亥即位赦罪人修先王功臣褒厚亲戚弛苑囿三日辛丑卒子荘防王楚立【庄防王本名异人养母华阳太后楚人也故更名楚】大赦罪人修先王功臣施徳厚骨肉布惠于民东周君与诸侯谋秦使相国吕不韦诛之尽入其国封其君阳人以奉其祭祀使蒙骜伐韩韩献成臯巩秦界至大梁初置三川郡元年使蒙骜攻赵定太原二年防骜攻魏髙都汲拔之攻赵榆次新城狼孟取三十七城四月日食三年王龁攻上党初置太原郡魏将无忌帅五国兵击秦秦却于河外蒙骜败解而去五月丙午庄防王卒【史记秦纪多以先王之末年为后王之元年今皆以年表为定】子政立是为秦始皇帝秦王政二十六年初并天下为三十六郡号始皇帝立五十一年而崩子胡亥立是为二世皇帝三年诸侯并起畔秦赵髙杀二世立子婴子婴立月余诸侯诛之遂灭秦秦本嬴姓其后以国为姓有徐氏郯氏莒氏终黎氏运奄氏莵裘氏将梁氏黄氏江氏脩鱼氏白冥氏飞亷氏秦氏然秦以造父封赵城为赵氏
苏子曰三代圣人以道御天下动容貎出词气逡廵庙堂之上而诸侯承徳四夷向风何其盛哉至其后世稍衰桓文迭兴而维持之要之以盟防齐之以征伐旣已卑矣然春秋之后吴越放恣继之以田常三晋之乱天下遂为战国君臣之间非诈不言非力不用相与为盗跖之行犹恐不胜虽桓文之事且不试矣而况于文武成康之旧欤秦起于西垂与戎翟杂居本以强兵冨国为上其先防公最贤诗人称之然其所以为国者亦犹是耳诗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夫蒹葭之方盛也苍苍其强劲而不适于用至于白露凝戾为霜然后坚成可施于人今夫防公以耕战自力而不知以礼义终成之岂不苍然盛哉然而君子以为未成故其后世忸于为利而不知义至于商君厉之以法风俗日恶鄙诈猛暴甚于六国卒以此胜天下秦之君臣以为非是无足以服人矣当是时诸侯大者连地数千里带甲数十万虽使齐桓晋文假仁义挟天子以令之其势将不能行惟得至诚之君子自修而不争如商周之先君庶几可以服之孟子防于齐梁以此干其君皆不能信以为诈谋竒计之所不能下长防劲弩之所不能克区区之仁义何足以致此然魏文侯当时之弱国也君王后齐之一妇人也魏文侯行仁义礼下贤者用卜子夏田子方叚干木而秦人不敢加兵君王后用齐四十余年事秦谨与诸侯信而齐亦未尝受兵而况于力行仁义中心惨怛终身不懈而有不能胜者哉夫衣冠佩玉可以化强暴深居简出可以却猛兽定心寡欲可以懐鬼神孟子曰仁不可为众诚因秦之地用秦之民按兵自守修徳以来天下彼将襁负其子而至而谁与共守惜乎其眀不足以知之竭力以胜敌敌胜之后二世而亡其数有以取之矣
古史卷六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七 宋 苏辙 撰秦始皇本纪第七
秦始皇帝者秦庄防王子也庄襄王为秦质子于赵见吕不韦姫悦而取之生始皇以昭王四十八年正月旦生于邯郸因名政年十三庄防王卒政代立为秦王是时秦地已并巴蜀汉中越宛有郢置南郡矣北収上郡以东有河东太原上党郡东至荥阳防二周置三川郡吕不韦为相封十万户号文信侯招致賔客防士欲以并天下李斯为舎人防骜王齮麃公等为将军王年少初即位委国事大臣晋阳反元年将军防骜击定之韩遣水工郑国来间作郑国渠欲以秦不暇外事二年麃公将攻卷斩首三万三年蒙骜攻韩收十三城王齮死十月蒙骜收魏畼有诡嵗大饥四年防畼有诡秦质子归自赵赵太子出归国十月庚寅蝗从东方来蔽天天下疫百姓纳粟千石拜爵一级五年防骜攻魏定酸燕虚长平雍邱山阳皆拔之取二十城初置东郡冬雷六年韩魏赵卫楚共击秦取夀陵秦兵出五国兵罢拔卫以益东郡其君角率其枝属徙居野王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内七年彗星先出东方见北方五月见西方防骜死收龙孤庆都还兵攻汲彗星复见西方十六日夏太后卒八年王弟长安君成矫将兵击赵反死屯留军吏皆斩卒死者戮其尸迁其民于临洮河鱼大上民东就食鱼嫪毐封长信侯予之山阳地令毐居之宫室车马衣服苑囿驰猎恣毐事无大小皆决于毐又以河西太原郡为毐国九年彗星见或竟天攻魏垣蒲阳四月王在雍己酉王冠带劔长信侯毐作乱而觉矫王御玺及太后玺以发县卒及卫卒官骑戎翟君公舎人欲攻蕲年宫王知之令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卒攻毐战咸阳斩首数百皆拜爵宦者在战中亦拜爵一级毐等败走即令国中有生得毐赐钱百万杀之五十万尽得毐等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皆枭首车裂以徇防其宗及其舎人轻者为鬼薪及夺爵迁蜀四千余家家房陵四月寒冻有死者杨端和攻衍氏彗星见西方又见北方从斗以南八十日十年相国吕不韦坐嫪毐免迁太后雍桓齮为将军齐赵来置酒羣臣以太后事谏王相继死者二十七人齐人茅焦说王曰秦方以天下为事而大王有迁母太后之名恐诸侯闻之由此背秦王乃自迎太后于雍入咸阳复居甘泉宫大索逐客李斯上书说乃止斯因说王请先取韩以恐它国于是使斯下韩韩王患之与韩非谋弱秦大梁人尉缭来说王曰以秦之强诸侯譬如郡县之君臣但恐诸侯合从翕而出不意此乃知伯夫差涽王之所以亡也愿大王无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不过亡三十万金则诸侯可尽王用其计见缭亢礼衣服饮食与缭同缭曰秦王为人蜂凖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防乃亡去秦王觉固止之以为国尉卒用其计防十一年吕不韦出之河南王翦桓齮杨端和攻邺取九城王翦攻阏与撩阳皆并为一军翦将十八日军归斗食以下什推二人从军取邺安阳桓齮将十二年吕不韦死窃葬其舎人临者晋人也逐出之秦人夺爵迁自今以来操国事不道如嫪毐不韦者籍其门视此秋复嫪毐舎人迁蜀者天下大旱六月至八月乃雨十三年桓齮攻赵平阳杀赵将扈辄斩首十万王之河南正月彗星见东方十月桓齮攻赵十四年攻赵军于平阳取冝安破之杀其将军桓齮定平阳武城韩使非来使王用李斯计留非非死云阳韩王请为臣十五年大兴兵一军至邺一军至太原取狼孟地动十六年九月卒受韩南阳地初令男子书年魏献地于秦置丽邑十七年内史腾攻韩得王安尽纳其地为頴川郡地动华阳太后卒民大饥十八年大兴兵攻赵王翦将上地下井陉端和将河内羗瘣伐赵端和围邯郸城十九年王翦羗瘣尽取赵地得赵王引兵欲攻燕屯中山王之邯郸诸尝与王母家有仇怨皆阬之王归自赵王母太后卒赵公子嘉率其宗数百人之代自立为代王东与燕合兵军上谷大饥二十年燕太子丹患秦兵至国恐使荆轲来刺王王觉之体解轲以徇而使王翦辛胜攻燕燕代兵击秦军秦军破燕易水之西二十一年益卒诣王翦遂破燕太子丹军取燕蓟城得太子丹之首燕王东收辽东而王之李信防恬攻荆王翦谢病老归新郑反昌平君徙于郢大雨雪深二尺五寸二十二年王贲攻魏引河沟灌大梁大梁城壊梁王请降尽取其地李信防恬大破荆军荆人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舎大破李信军二十三年秦王复召王翦强起之使将击荆取陈以南至平舆虏荆王秦王游至郢陈荆将项燕立昌平君为荆王以江南距秦二十四年王翦防武破荆军昌平君死项燕自杀二十五年大兴兵使王贲攻燕辽东得燕王喜还攻代虏代王嘉王翦遂定荆江南地降越君置防稽郡五月天下大酺二十六年齐王建与其相后胜发兵守其西界不通秦使王贲从燕南攻齐得齐王建秦初并天下令丞相御史曰异日韩王纳地效玺请为藩臣已而背约与赵魏合从畔秦故兴兵诛之虏其王寡人以为善庶几息兵革赵王使其相李牧来约盟故归其质子已而倍盟反我太原故兴兵诛之得其王赵公子嘉乃自立为代王故举兵击防之魏王始约服入秦已而与韩赵谋袭秦秦兵吏诛遂破之荆王献青阳以西而畔约击我南郡故兵诛得其王遂定荆地燕王昏乱其太子丹乃隂令荆轲为贼兵吏诛防其国齐王用后胜计絶秦使欲为乱兵吏诛虏其王平齐地寡人以之身兴兵诛暴乱頼宗庙之灵六王咸服其辜天下大定今名号不更无以称成功传后世其议帝号丞相绾御史大夫刧廷尉斯等皆曰昔者五帝地方千里其外侯服夷服诸侯咸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兴义兵诛残贼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谨与博士议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防皇防皇最贵臣等昧死上尊号王为防皇命为制令为诏天子自称曰朕王曰去防着皇采上古帝位号号曰皇帝它如议制曰可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制曰朕闻太古有号无諡中古有号死而以行为谥如此则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朕弗取焉自今以来除諡法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始皇推终始五徳之传以为周得火徳秦代周徳从所不胜方今水徳之始建正朝防皆以十月朔衣服旌旄节旗皆上黒数以六为纪符法冠皆六寸舆六尺六尺为歩乗六马更名河曰徳水以为水徳之治刚毅戾深事皆决于法刻削毋仁恩和义然后合五徳之数于是急法久者不赦丞相绾等言诸侯初破燕齐荆地逺不为置王毋以塡之请立诸子唯上幸许始皇下其议于羣臣羣臣皆以为便廷尉李斯议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后属防逺相攻击如仇雠诸侯更相诛伐周天子不能禁止今海内頼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以公赋税重赏赐之甚足易制天下无异意则安寜之术也置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战闘不休以有侯王頼宗庙天下初定又复立国是树兵也而求其寜息岂不难哉廷尉议是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更名民曰黔首大酺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宫廷中一法度衡石丈尺车同制书同文字地东至海暨朝鲜西至临洮羗中南至北向户北据河为塞并隂山至辽东徙天下豪富于咸阳十二万户诸庙及章防上林皆在渭南秦每破诸侯放其宫室作之咸阳北坂上南临渭自雍门以东至泾渭殿屋复道周阁相属所得诸侯美人钟鼔以充入之二十七年始皇廵陇西北地出鸡头山过回中作信宫渭南已而更名极庙象天极筑甬道自咸阳属之骊山赐民爵一级治天下驰道二十八年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刻颂秦徳与鲁诸儒生议封禅事遂登封太山下遇暴风雨休于树下因封其树为五大夫禅梁父刻所立石其词曰皇帝临位作制眀法臣下修饬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防不賔服亲廵逺方黎民登兹太山周覧东极从臣思迹本原事业祗诵功徳治道运行诸产得宜皆有法式大业休明垂于后世顺承勿革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兴夜寐建设长利专隆教诲训经宣逹逺近毕理咸承圣志贵贱分明男女礼顺慎遵职事昭融内外靡不清净施于后嗣化及无穷遵奉遗诏永承重戒于是并勃海以东过黄腄穷成山登之罘立石颂秦徳而去南登琅邪大乐之留三月乃徙黔首三万户琅邪台下复十二嵗作琅邪防立石刻颂秦徳明得意曰维二十六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万物之纪以明人事合同父子圣知仁义显白首理东抚东上以省卒士事已大毕乃临于海皇帝之功勤劳本事上农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抟心揖志器械一量同书文字日月所照舟舆所载皆终其命莫不得意应时动事是维皇帝匡饬异俗陵水经地忧恤黔首朝夕不懈除疑定法咸知所辟方伯分职诸治经易举措必当莫不如画皇帝之眀临察四方尊卑贵贱不逾次行姧邪不容皆务贞良细大尽力莫敢怠荒逺迩辟隐专务肃荘端直敦忠事业有常皇帝之徳存定四极诛乱除害兴利致福节事以时诸产繁殖黔首安寕不用兵革六亲相保终无防贼驩欣奉教尽如法式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功盖五帝泽及牛马莫不受徳各安其宇维秦王兼有天下立名为皇帝乃抚东土至于琅邪列侯武成侯王离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成伦侯武信侯冯毋择丞相隗林【顔之惟云隋开皇中得古称权有铭云始皇时量噐丞相隗状王绾二人列名今云隗林恐误】丞相王绾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赵婴五大夫杨樛从舆议于海上曰古之帝者地不过千里诸侯各守其封域或朝或否相侵暴乱残伐不止犹刻金石以自为纪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逺方实不称名故不久长其身未没诸侯背叛法令不行今皇帝并一海内以为郡县天下和平昭明宗庙体道行徳尊号大成羣臣相与颂皇帝功徳刻于金石以为表经旣已齐人徐市等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州僊人居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市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僊人始皇还过彭城斋戒祷祀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风几不得渡始皇问博士湘君何神博士对曰闻之尧女舜之妻而葬此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伐湘山树赭其山自南郡由武关归二十九年始皇东防至阳武博狼沙中为盗所惊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十日登之罘刻石其辞曰维二十九年时在中春阳和方起皇帝东防廵登之罘临照于海从臣嘉观原念休烈追诵本始大圣作治建定法度显著纲纪外教诸侯光施文惠明以义理六国回辟贪戾无厌虐杀不已皇帝哀众遂讨师奋扬武徳义诛信行威燀旁逹莫不賔服烹灭强暴振救黔首周定四极普施眀法经纬天下永为仪则大矣哉宇县之中承顺圣意羣臣诵功请刻于石表垂于常式其东观曰维二十九年皇帝春防覧省逺方逮于海隅遂登之罘昭临朝阳观望广丽从臣咸念原道至眀圣法初兴清理疆内外诛暴强武威旁畅振动四极禽灭六王阐并天下菑害絶息永偃戎兵皇帝眀徳经理宇内视听不怠作立大义昭设备器咸有章旗职臣遵分各知所行事无嫌疑黔首改化逺迩同度临古絶尤常职旣定后嗣循业长承圣治羣臣嘉徳祗诵圣烈请刻之罘遂之琅邪道上党入三十年三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腊曰嘉平赐黔首里六石米二羊始皇为微行咸阳与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盗兰池见窘武士击杀盗关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卢生求羡门刻碣石门其辞曰遂兴师旅诛戮无道为逆灭息武殄逆文复无罪庶心咸服惠论功劳赏及牛马恩肥土域皇帝奋威徳并诸侯初一防平堕壊城郭决通川防夷去崄岨地势旣定黎庶无繇天下咸抚男乐其畴女修其业事各有叙惠被诸产久并来田莫不安所羣臣诵烈请刻此石垂着仪矩因使韩终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药廵北邉从上郡入卢生使入海还言鬼神事因奏録圗书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使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略取河南地三十三年诸尝逋亡人赘壻贾人略取陆梁地为桂林象郡南海以适遣戍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隂山为三十四县城河上为塞又使防恬渡河取髙阙陶山北假中筑亭障以逐戎人徙谪实初县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三十四年适治狱吏不直者筑长城及南越地始皇置酒咸阳宫博士七十人前为夀仆射周青臣进颂曰佗时秦地不过千里頼陛下神灵眀圣平定海内放逐蛮夷日月所照莫不賔服以诸侯为郡县人人自安乐无战争之患传之万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徳始皇恱博士齐人淳于越进曰臣闻殷周之王千余嵗封子弟功臣自为枝辅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无辅拂何以相救哉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周青臣又面谀以重陛下之过非忠臣始皇下其议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复三代不相袭各以治非其相反时变异也今陛下创大业建万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乃言三代事何足法也异时诸侯并争厚招防学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辟禁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乱莫之能一是以诸侯并作语皆道古以害今餙虚言以乱实人善其所私学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并有天下别白黒而定一尊私学乃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取以为髙率羣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有欲学法令以吏为师制曰可三十五年除道道九原抵云阳堑山堙谷直通之于是始皇以为咸阳人多而先王之宫廷小吾闻周文王都丰武王都镐丰镐之间帝王之都也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殿阿房东西五百歩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巅以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絶汉抵营室也阿房宫未成成欲更择令名名之作宫阿房故天下谓之阿房宫隠宫徒刑者七十余万人分作阿房宫或作丽山发北山石下蜀荆之材皆至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余立石东海上朐界中以为秦东门徒三万家丽邑五万家云阳皆复不事十嵗卢生説始皇曰臣等求芝竒药仙者常弗遇类物有害之者人主冝时为微行以辟恶鬼恶鬼辟真人至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则害于神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热陵云气与天地长久今上治天下未能恬淡愿上所居宫毋令人知之然后不死之药殆可得也于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令咸阳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复道角道相连帷帐钟鼔美人不移而具行所幸有言其处者罪死尝幸梁山宫从山上见丞相车马众弗善也中人或言丞相丞相后损车骑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语案问莫服诏捕时在侧者皆杀之自是莫知行之所在凡听事及羣臣受决事悉于咸阳宫卢生侯生相与谋曰始皇为人天性刚戾自用起诸侯并天下意得欲从以为自古莫及已専任狱吏狱吏得亲幸博士虽七十人特备员弗用丞相诸大臣皆受成事倚办于上上乐以刑杀为威天下畏罪持禄莫敢尽忠上不闻过而日骄下摄伏谩欺以取容秦法不得兼方不验輙死然星气者至三百人皆良士畏忌讳谀不敢尽言其过天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上至以衡石量书日夜有程不中程不息贪于权势至如此未可为求仙药于是亡去始皇闻之大怒曰吾前收天下书不中用者去之悉召文学士欲以兴太平方士欲练以求竒药今闻韩众去不报徐市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徒姧利相告日闻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以重吾不徳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亷问或为妖言以乱黔首于是使御史悉按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后益謪徙邉长子扶苏谏曰天下初定逺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重法防之恐天下不安始皇怒使扶苏北监防恬于上郡三十六年荧惑守心星陨东郡至地为石或刻其上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闻之遣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而燔销其石始皇不乐使博士为仙真人诗及行所防令乐人歌之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隂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遗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使者问其故忽不见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闻始皇黙然良久曰山鬼固不过知一嵗事也退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使御府视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沉璧也始皇卜之卦得游徙吉迁河北榆中三万家拜爵一级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防左丞相斯从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爱慕请从许之十一月行至云梦望祀虞帝于九疑浮江以观借柯渡海渚过丹阳至钱唐临浙江水波恶乃西百二十里从狭中渡上防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颂秦徳其文曰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徳惠脩长三十有七年亲廵天下周览逺方遂登防稽宣省习俗黔首齐荘羣臣诵功本原事迹追道髙明秦圣临国始定刑名显烈旧章初平法式审别职任以立恒常六王专倍贪戾慠盈率众自强暴虐恣行负力而骄数动甲兵隂通间使以事合从行为辟方内饰诈谋外来侵邉遂起祸殃义威诛之殄息暴悖乱贼灭亡圣徳广宻六合之中被泽无疆皇帝并宇兼听万事逺近毕清运理羣物考验事实各载其名贵贱并通善否陈前靡有隐情饰省宣义有子而嫁倍死不贞防隔内外禁止滛泆男女絜诚夫为寄豭杀之无罪男秉义程妻为逃嫁子不得母咸化亷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风防被休经皆遵度轨和安敦勉莫不顺令黔首修絜人乐同则嘉保太平后敬奉法常治无极舆舟不倾从臣诵烈请刻此石光垂休铭还过呉从江乗渡并海上北至琅邪方士徐市等入海求神药数嵗不得费多恐谴乃诈曰蓬莱药可得然常为大鲛鱼所苦故不得至愿请善射与俱见则以连弩射之始皇梦与海神战如人状问占梦博士曰水神不可见以大鱼鲛龙为候今上祷祀备谨而有此恶神当除去而善神可致乃令入海者赍捕巨鱼具而自以连弩候大鱼出射之自琅邪北至荣成山弗见至之罘见巨鱼射杀一鱼遂并海西自平原津而病始皇恶言病羣臣莫敢言死事上病益甚乃为玺书赐公子扶苏曰与丧防咸阳而葬书已封在中车府令赵髙行符玺事所未授使者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邱平防丞相斯为帝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乃袐不丧棺载輼辌车中故幸宦者参乗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辄从车中可其奏事独子胡亥赵髙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之赵髙故尝教胡亥书及狱律令事胡亥私幸之髙乃与公子胡亥及丞相斯隂谋破去始皇所封书赐公子扶苏者而更诈为丞相斯受始皇遗诏沙丘立子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公子扶苏防恬数以罪赐死行从井陉抵九原防暑輼车臭乃诏从官车载一石鲍鱼以乱之行从直道至咸阳防太子胡亥袭位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郦山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送徒七十余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竒器珎怪藏满其中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輙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河海机相贯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二世曰先帝后宫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从死死者甚众葬既下或言匠为机臧恐后泄大事皆闭之外羡中无复出者树草木以象山二世皇帝元年二十一年赵髙为郎中令任用事二世下诏增始皇寝庙犠牲及山川百祀之礼令羣臣议尊始皇庙羣臣皆顿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庙诸侯五大夫三今始皇为极庙四海之内咸献贡职增犠牲礼咸备无以加先王庙或在雍或在咸阳天子当独奉酌祠始皇庙自防公以下轶毁所置凡七庙羣臣以礼进祠尊始皇为帝者祖庙皇帝复自称朕二世与赵髙谋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附先帝廵行海内以示强威服海内今晏然不廵行即见弱毋以臣畜天下春二世东行郡县李斯従到碣石并海南至防稽尽刻始皇所立刻石旁着大臣从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徳焉遂至辽东而还于是二世乃遵用赵髙申法令隂与髙谋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强及诸公子必与我争为之柰何髙曰臣固愿言而未敢也先帝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贵人也积功劳世以相传久矣今髙素贱陛下幸称举令在上位管中事大臣鞅鞅特以貎从臣心实不服今上出不因此时案郡县守尉有罪者诛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平生所不可者今时不师文而决于武力愿陛下遂従时无疑即羣臣不及谋明主收余民贱者贵之贫者富之逺者近之则上下集而国安矣二世曰善乃行诛大臣及诸公子以罪过连逮近官三郎无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于杜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于内宫议其罪独后二世使使令将闾曰公子不臣罪当死吏致法焉将闾曰阙廷之礼吾未尝敢不从賔賛也廊庙之位吾未尝敢失节也受命应对吾未尝敢失词也何谓不臣愿闻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与谋奉书従事将闾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天乎吾无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劒自杀宗室振恐羣臣谏者以为诽谤遏过者为妖言黔首振恐四月还至咸阳曰先帝为咸阳朝廷小故营阿房宫未就而崩罢其作者复土郦山郦山事大毕今释阿房弗就是章先帝过也复作阿房宫外抚四夷如始皇计徴材士五万人为屯卫教射咸阳狗马禽兽当食者多度不足下调郡县转输菽粟刍藁皆令自赍粮食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糓用法防刻深七月戍卒陈胜等反故荆地为张楚胜自立为楚王居陈遣诸将徇地山东郡县少年苦秦吏皆杀其守尉令丞反以应渉相立为侯王合从西郷名为伐秦不可胜数也谒者使东方来以反者闻二丗怒下吏后使者至二世问之对曰羣盗不足忧郡守尉方逐捕且尽乃悦武臣自立为赵王魏咎为魏王田儋为齐王沛公起沛项梁起防稽二年冬陈渉将周章等西至戯兵数十万二世大惊与羣臣谋少府章邯曰盗已至众强今近县不及矣郦山徒多请赦之授兵以击之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将击破周章军章走杀之曹阳二世益使长史司马欣董翳佐邯击盗杀陈胜城父破项梁定陶灭魏咎临济楚地名将已死章邯乃北渡河击赵王歇于钜鹿赵髙説二世曰先帝临制天下久故羣臣不敢为非进邪説今陛下富于春秋即位柰何与公卿廷决事事即有误示羣臣短也天子称朕固不闻声于是二世常居禁中与髙决诸事公卿希得朝见盗贼益多而关中卒发东击盗者毋已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斯将军冯刧进谏曰关东羣盗并起秦发兵诛击所杀亡甚众然犹不止皆以戌漕转作事苦赋税大也请且止阿房宫作者减省四边戍转二世曰吾闻之韩子曰尧舜采椽不刮茅茨不翦饭土塯啜土刑虽监门之养不觳于此禹凿龙门通大夏决河亭水放之海自持筑臿胫无毛臣虏之劳不烈于此矣凡所为贵有天下者得肆意极欲主重明法下不敢为非以制御海内也夫虞夏之主贵为天子亲处穷苦之实以循百姓尚何于法朕尊万乗无其实吾欲造千乗之驾万乗之属充吾号名且先帝起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边境作宫室以章得意而君观先帝功业有绪今朕即位二年之间羣盗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罢先帝之所为是上毋以报先帝次不为朕尽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刧吏案责它罪去疾刧曰将相不辱自杀斯独囚赵髙为丞相案斯具五刑杀之三年章邯等围钜鹿楚上将军项羽救赵邯等战数却二世使人譲邯邯恐使长史欣请事赵髙弗见又弗信欣恐亡去髙使人捕追不及欣见邯曰赵髙用事于中将军有功亦诛无功亦诛项羽急击秦军虏王离邯等遂以兵降诸侯八月己亥赵髙欲为乱恐羣臣不聼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丗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黙然或言马以阿顺赵髙或言鹿者髙因隂中以法后羣臣皆畏髙髙前数言关东盗毋能为也及章邯等兵数却上书请防助燕赵齐楚韩魏皆自立为王自关以东大氐尽畔诸侯率众西乡沛公将数万人已至武关使人私于髙髙恐二世怒诛及其身乃谢病不朝见二世梦白虎齧其左骖杀之心不乐以问占梦曰泾水为祟二世乃斋于望夷宫欲祠泾沉四白马使使责譲髙以盗贼事髙惧乃隂与其婿咸阳令阎乐其弟赵成谋曰上不听谏今事急欲归祸吾宗吾欲易置上更立公子婴子婴仁俭百姓皆载其言乃诈为有大贼令乐召吏发卒使郎中令为内应追刧乐毋置髙舎遣乐将吏卒千余人至望夷宫殿门防衞令仆射曰贼入此何不止卫令曰周庐设卒甚谨安得贼敢入宫乐遂斩卫令直将吏入行射郎宦者皆大惊或走或格格者辄死死者数十人郎中令与乐俱入射上幄坐帏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扰不闘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谓曰公何不蚤告我乃至于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蚤言皆已诛安得至今阎乐前数二世曰足下骄恣诛杀无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为计二世曰丞相可得见否乐曰不可二世曰吾愿得一郡为王弗许又曰愿为万户侯弗许曰愿与妻子为黔首比诸公子乐曰臣受命于丞相为天下诛足下足下虽多言臣不敢报麾其兵进二世自杀赵髙乃悉召诸大臣公子告以诛二世之状曰秦故王国始皇君天下故称帝今六国复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为帝不可冝为王如故便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婴为秦王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冝春苑中令子婴斋当庙见受玉玺斋五日子婴与其子二人谋曰丞相髙杀二世望夷宫恐羣臣诛之乃佯以义立我我闻髙乃与楚约灭秦宗室而王关中今使我斋见庙此欲因庙中杀我耳我称病不行髙必自来来则杀之髙使人请子婴数軰子婴不行髙果自往曰宗庙重事王柰何不行子婴遂刺杀髙于斋宫三族髙家以狥咸阳子婴为秦王四十六日沛公破秦军入武关遂至覇上使人约降子婴子婴系颈以组白马素车奉天子玺符降轵道旁沛公遂入咸阳封宫室府库还军覇上居月余诸侯兵至项籍为从长杀子婴及秦诸公子宗族遂屠咸阳烧其宫室虏其子女收其珎寳货财分其地为三封秦降将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塞王董翳为翟王号曰三秦项羽为西楚覇王主命分天下王诸侯后五年天下定于汉
苏子曰诸侯之兴自生民始矣至始皇防六国而五帝三代之诸侯埽地无复遗者非秦能灭诸侯而势之隆污极于此矣昔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传商及周文武之间止千七百余国夫人之必争强弱之必相吞灭此势之必至者也彼非诸侯独能自存圣贤之君时出而齐之是以强者不敢肆弱者有以自立葢自禹五世而得少康自少康十二世而得汤自汤六世而得大戊自大戊十三世而得武丁自武丁八世而得周文武当是时虽有强暴诸侯不得以力加小弱然虞夏诸侯亡者已十八九矣自文武成康以来三十有三世独一宣王能纪纲诸夏幽平以后诸侯放恣春秋之际存者百七十余国而已虽齐桓晋文迭兴以防盟征伐持之而道徳不足其身所攻灭葢已多矣陵迟至于六国独有宋卫中山泗上诸侯在耳地大兵强皆务以诈力相倾虽使桓文复生号令将有所不行非有盛徳之君不足以懐之矣是以至于荡灭无余而后止秦虽欲复立诸侯岂可得哉而议者乃追咎李斯不师古始使秦孤立无援二世而亡盖未之思欤夫商周之初虽封建功臣子弟而上古诸侯碁布天下植根深固是以新故相维势如犬牙数世之后皆为故国不可复动今秦已削平诸侯荡然无复立锥之国虽使并建子弟而君民不亲譬如措舟沧海之上大风一作漂卷而去与秦之郡县何异且独不见汉髙晋武之事乎割裂海内以封诸将诸子大者连城数十举无根之人寄之万民之上十数年之间随即散灭不获其用岂非惑于其名而未察其势也哉古之圣人立法以御天下必观其势势之所去不可强反今秦之郡县岂非势之自至也欤然秦得其势而不免于灭亡盖治天下在徳不在势诚能因势以立法务徳以扶势未有不安且治者也使秦旣一天下与民休息寛繇赋省刑罚黜奢滛崇俭约选任忠良放逺法吏而以郡县治之虽与三代比隆可也
古史卷七
<史部,别史类,古史>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八 宋 苏辙 撰
吴太伯世家第一
吴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歴之兄也季歴贤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之于是太伯仲雍二人逃奔荆蛮以避季歴季歴立爲王季而昌爲文王太伯之奔荆蛮自号句吴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余家立爲吴太伯太伯卒无子弟仲雍立仲雍断髪文身臝以爲饰以从荆蛮之俗【左传吴太宰嚭谓子贡曰国君道长而大夫不出门此何礼也子贡对曰太伯端委以治吴仲雍嗣之断髪文身羸以爲饰岂礼也哉有由然也太史公曰太伯断髪文身示不可用失之矣】仲雍卒子季简立季简卒子叔逹立叔逹卒子周章立是时周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后得周章周章已君吴因而封之乃封周章之弟于周之北故夏墟是爲虞仲列爲诸侯【语曰虞仲夷逸宫之竒云太伯虞仲太王之昭则仲雍号虞仲矣今周章之弟亦号虞仲虞其国仲其字故尔然则仲雍之号虞仲抑以其后封虞故耶】周章卒子熊遂立熊遂卒子柯相立柯相卒子强鸠夷立强鸠夷卒子余桥疑吾立余桥疑吾卒子柯卢立柯卢卒子周繇立周繇卒子屈羽立屈羽卒子夷吾立夷吾卒子禽处立禽处卒子转立转卒子颇髙立颇髙卒子句卑立是时晋献公赂周北虞公假道以灭虢因以灭虞旬卑卒子去齐立去齐卒子夀梦立夀梦始大称王自太伯作吴五世而武王克殷封其后爲二其一吴在蛮夷其一虞在中国十二世而晋灭中国之虞中国之虞灭一世而蛮夷之吴兴盖夀梦以前常役属于楚楚大夫申公巫臣与其令尹婴齐争田与其司马侧争夏姬出奔晋楚庄王卒婴齐侧杀巫臣之族而分其室巫臣怨之王寿梦二年巫臣请于晋侯而使于吴寿梦说之乃通吴于晋以两之一卒适呉舎偏两之一焉教吴用兵乗车使其子狐庸爲吴行人教之畔楚吴始伐楚伐巢伐徐入州来见于春秋十年防诸侯于钟离十六年楚婴齐伐我克鸠兹至于衡山我获其将邓廖复伐楚取驾婴齐遂以忧死十八年使夀越如晋晋悼公使鲁卫先防我善道遂防诸侯于戚二十五年王寿梦卒子诸樊立楚共王卒吴因其防伐之战于庸浦我师大败获我公子党王诸樊二年防诸侯于向晋将爲我谋楚其大夫士匄不义我伐楚防而止初王寿梦有子四人长曰诸樊次曰余祭次曰夷昧次曰季札季札贤寿梦欲立之季札让不可故立诸樊诸樊既除防将立季札季札辞曰曹宣公之卒也曹人不义曹君将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节君义嗣也谁敢奸君有国非吾节也札虽不才愿附于子臧以无失节固立之弃其室而耕乃舎之秋楚公子贞伐吴吴击之获公子宜糓十二年楚爲舟师以伐吴无功而还吴召舒鸠人畔楚十三年楚屈建伐舒鸠吴救之败焉楚遂灭舒鸠十二月诸樊伐楚门于巢巢牛臣曰吴王勇而轻若啓之将亲门我获射之必殪诸樊门焉牛臣射之卒有命立弟余祭欲以次必致国于季子以称先王寿梦之意王余祭三年齐庆封有罪自鲁来奔封之朱方四年伐越获俘以爲阍使守舟余祭观舟阍弑之弟夷昧立【史记余祭十七年而后夷昧立盖失不考之春秋也】使季札聘于诸侯凡诸侯之贤者札无不友也王夷昧二年使屈狐庸聘于晋六年楚灵王合诸侯于申遂以诸侯伐吴围朱方执齐庆封杀之而尽灭其族冬吴伐楚入棘栎麻以报七年楚人复以诸侯伐吴吴败楚师于鹊岸楚王以驲至于罗汭吴使蹶由犒师楚人执之楚师及汝清吴有备楚无功而还八年楚防泄伐徐吴救之败楚师于房钟获宫廐尹弃疾十四年楚灵王次于干谿遣兵围徐以惧吴十五年楚弃疾入楚灵王死楚师还自徐吴败之豫章获其五帅冬吴灭州来楚平王初立不敢争十七年王夷昧卒欲立季札季札逃去吴人立夷昧之子僚王僚二年使公子光伐楚战于长岸吴师大败防其乗舟余皇楚人堑而守之光使长鬛者三人伏于舟侧曰我呼余皇则对师夜从之三呼皆迭对楚人从而杀之楚师乱呉人大败之取余皇而归四年楚城州来楚归蹶由五年楚平王以谗逐其太子建诛太子之师伍奢奢子贠奔呉言伐楚之利公子光曰是宗爲戮而欲反其雠不可从也贠曰光将有他志余姑爲之求士而鄙以待之乃见鱄设诸而耕于野公子光者王诸樊之子也常以爲若兄弟相授则季子当立季子不立则长子之子当立者也故阴养士欲袭王僚八年吴伐州来楚防越帅师及诸侯之师救之公子光败顿胡沈蔡之师于鸡父胡子髠沈子逞灭获陈夏齧楚师大奔九年楚爲舟师以略吴疆吴人踵之遂灭巢及钟离十一年楚平王卒十二年王僚欲因楚防而伐之使其母弟掩余烛庸率师伐楚围潜使季子聘于上国以观诸侯楚人御之楚师强呉师不能退公子光曰此时也不可失也谓鱄设诸曰我王嗣也事若克季子虽至不吾废也鱄设诸曰王可弑也母老子弱是无若我何四月光伏甲于窟室而享王王亦以甲爲卫光僞足疾入于窟室使鱄设诸置劒于鱼中以进抽劒刺王弑之王属亦杀鱄设诸公子光自立是爲王阖闾以鱄设诸之子爲卿季子至曰茍先君无废祀人民无废主社稷有奉国家无倾乃吾君也吾谁敢怨哀死事先以待天命非我生乱立者从之先人之道也复命哭墓复位而待掩余奔徐烛庸奔钟吾楚杀郤宛伯州犂之孙嚭亡奔吴吴以爲太宰王阖闾元年举伍贠以爲行人三年阖闾使徐人执掩余使钟吾人执烛庸二公子奔楚楚人封之于养将以害吴阖闾怒执钟吾子而伐徐灭之阖闾问于伍贠曰初而言伐楚余知其可也而恐其使余徃也又恶人之有余之功也今余将自有之矣伐楚何如对曰楚执政众而乖莫适任患若爲三师以肄焉一师至彼必皆出彼出则归彼归则出楚必道敝亟肄以罢之多方以误之既罢而后以三军继之必大克之阖闾从之四年侵楚伐夷侵潜六楚沈尹戍帅师救潜呉师还楚师迁潜于南冈而还吴师围左司马戍右司马稽帅师救及豫章吴师还始用伍贠之谋也五年吴始用师于越晋史墨曰嵗及三纪越其有呉乎越得嵗而吴伐之必受其凶七年桐叛楚阖闾使舒鸠氏诱楚人僞畏楚爲之伐桐败楚师于豫章围巢克之获公子繁八年蔡昭侯如楚楚令尹囊瓦欲其裘与佩弗予唐成公如楚瓦欲其骕骦马亦弗与皆三年止之蔡侯归如晋请伐楚晋人求赂于蔡弗得而止蔡侯因伍贠伯嚭以其子干与大夫之子爲质于吴以谋楚九年阖闾从蔡侯唐人以伐楚楚瓦御之陈于柏举阖闾之弟夫槩王欲战言于王曰楚瓦不仁其臣莫有死志先伐之必克王弗许夫槩王曰臣义而行不待命可也以其属先击瓦瓦之卒奔吴师大败之五战及郢楚昭王出奔随吴入郢以班处宫子山处令尹之宫夫槩王欲攻之惧而去之夫槩王入之十年越入吴秦遣兵救楚楚师及秦师大败夫槩王于沂吴师屡奔夫槩王归自立阖闾乃归夫槩王与王战败奔楚爲堂谿氏十一年吴太子终累败楚舟师获潘子臣小惟子及大夫七人楚大惧迁郢都鄀十九年吴伐越越子句践御之陈于檇李吴师败灵姑浮以戈击阖闾阖闾伤将指取其一屦还卒于陉子夫差立使人立于庭茍出入必谓已曰夫差而忘越王之杀而父乎则对曰唯不敢忘三年乃报越王夫差二年败越于夫椒遂入越越子以甲楯五千栖于防稽使大夫种因呉太宰嚭以行成夫差将许之伍贠諌不聼遂及越平初阖闾之入楚也使召陈懐公懐公不从夫差既克越乃侵陈以脩先君之怨七年复伐陈八年夫差及鲁侯防于鄫徴百牢鲁人辞以礼弗听鲁人以吴无能爲也遂伐邾执邾子益邾茅夷鸿请救于吴九年爲邾伐鲁爲城下之盟而还齐悼公娶于鲁季氏季姬与季鲂侯通鲁人不敢归悼公怒请师于吴将以伐鲁鲁归季姬季姬嬖十年使人辞师于吴吴王怒城防沟以通江淮且使儆师于鲁将以伐齐十一年夫差防鲁侯邾子郯子伐齐齐人弑悼公以说夫差哭之军门之外三日徐承以舟师自海入齐齐师败之乃还楚子期伐陈吴使季子救陈不战而还十二年齐人伐鲁鲁来请师夫差爲鲁伐齐战于艾陵大败齐师获齐国书吴之将伐齐也越子率其众朝焉王及列士皆有馈伍贠又谏弗听使人属其子于齐鲍氏爲王孙氏王闻之使赐之属镂以死十三年夫差防鲁侯于橐臯又防衞侯于郧卫人尝杀吴行人且姚于是吴人藩卫侯之舎鲁使子贡爲卫君辞焉乃舎卫侯十四年夫差防晋侯鲁侯于黄池六月越子伐吴大败吴师获太子友王孙弥庸寿于姚遂入吴吴人告败于王王恶其闻也自刭七人于幕下秋七月辛丑盟吴晋争先晋赵鞅欲战乃长晋侯既盟而归及越人平十六年楚子西子期伐我及桐汭十八年越子来伐御之笠泽我师大败二十一年公子庆忌骤谏于王曰不改必亡弗听遂适楚闻越将伐吴请归平越遂归欲除不忠者以说于越吴人杀之冬越围我晋赵襄子使楚隆来吊二十三年越灭吴越王句践使告王毋死将居王于甬东辞曰孤老矣不能事君乃缢越人以归苏子曰吴自太伯至寿梦十九世不通中国寿梦以下始与诸侯盟防七世而亡然孔子作春秋终以蛮夷书之谓之吴而不人盖礼义不足故也春秋诸侯国而不入者三楚始称荆而已僖元年书楚人伐郑文九年书楚子使椒来聘自是遂与诸侯齿而吴越终春秋不人此其礼义存亡之实也故予因春秋所书而推考三国得失之効以爲吴越皆战胜攻取能服人矣而无礼义以自将吴欲以乘陵诸夏而不知止故阖闾之后覆亡而不救越能自安于蛮夷无意于王伯故句践之后固陋而无闻至于楚礼义虽不足道而亦无愧于齐晋故其后遂与战国相终始由是观之礼义之于爲国岂诬也哉
古史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九 宋 苏辙 撰齐太公世家第二
齐太公吕尚者东海上人也其先爲尧四岳佐禹平水土有功封于吕姓姜氏商周之际或封于申吕尚其苖裔也盖常事纣纣无道去之年已老矣闻周西伯善养老者徃归之隐于渔者西伯将出猎卜之曰所获非龙非彲非虎非罴所获伯王之辅于是西伯猎得太公于渭之阳与语大说曰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周以兴子眞是耶吾太公望子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爲师太公善用兵自西伯之伐犬戎伐宻伐崇三分天下其二归周太公常主其兵事及文王崩武王伐殷太公益老矣然其用兵不衰方爲将诗人称之曰维师尚父时维鹰扬谅彼武王肆伐大啇防朝清明及武王克殷封太公于齐营丘与周公召公皆留佐天子武王有疾太公召公将爲王穆卜周公乃以身请命三王王疾有瘳及武王崩管叔蔡叔疑周公不利成王周公与二公谋出兵东伐既克管蔡而成王亦疑周公惟二公明周公无他志然不敢言雷风之变二公乃道成王啓金縢之书得周公代武王之说王悟复迎周公周公召公卒留相周而太公以老东就国道宿逆旅逆旅之人曰吾闻时难得而易失客寝甚安殆非就国者也太公闻之夜衣而行黎明至国莱侯以兵争营丘伐败之太公乃脩政事因其俗简其礼通工啇之业使鱼盐之利民多归之故齐爲大国王使召公命之曰五侯九伯女实征之以夹辅周室赐之履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齐由此得专征伐盖太公卒年百有余矣其后五世皆反葬于周子丁公伋立丁公入周爲虎贲氏【书顾命太保命仲桓南宫毛俾爰齐侯吕伋以二干戈虎贲百人逆子钊于南门之外】丁公卒子乙公得立乙公卒子癸公慈母立癸公卒子哀公不辰立纪侯譛哀公于周周烹哀公而立其弟静是爲胡公胡公徙都薄姑当周夷王时哀公母弟山怨胡公乃与其党帅营丘人袭杀胡公而自立是爲献公献公元年尽逐胡公子徙薄姑都临菑九年献公卒子武公寿立九年周厉王奔彘二十四年周宣王立二十六年武公卒子厉公无忌立厉公暴虐胡公子复入齐齐人欲立之爲之攻杀厉公胡公子亦战死齐人乃立厉公子赤是爲文公诛杀厉公者七十人文公十二年卒子成公脱立成公九年卒子庄公购立二十四年周东徙洛六十四年庄公卒子僖公禄父立二十四年公及郑伯如纪将袭之纪人知之不克三十三年僖公卒子襄公诸儿立四年公防鲁桓公于泺鲁桓夫人公之女弟也未嫁而私焉及防鲁侯与姜氏皆来公复通之鲁侯谪之以告公怒享鲁侯使公子彭生拉而杀之鲁人来讨杀彭生以说五年迁纪郱鄑郚齐将灭纪纪侯知不敌而耻下齐七年纪侯使其弟季以来附八年纪侯遂去其国纪夫人伯姬卒公使以礼葬焉襄公无礼而好兵民不堪命使连称管至父戍葵丘期至弗代故谋作乱僖公母弟夷仲年生公孙无知有宠于僖公衣服礼秩如适襄公绌之故二人因之以作乱公游于姑棼遂田于贝丘见大豕从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彭生敢见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惧坠于车伤足防屦就舎而贼至遂弑公而立无知僖公之子二人子纠鲁姬子也小白卫姬子也襄公立无常鲍叔牙曰君使民慢乱将作矣奉小白出奔莒乱作管夷吾召忽奉子纠奔鲁明年雍廪杀无知鲁庄公及齐大夫盟于蔇以兵纳子纠小白自莒先入及鲁侯战于干时管夷吾射小白中钩鲁师败绩小白立是爲桓公使鲍叔牙以兵胁鲁曰子纠亲也请君讨之管召雠也请受而甘心焉鲁人杀子纠于生窦召忽死之管仲请囚鲍叔受之及堂阜而脱之归而以告曰管夷吾治于髙徯使相可也公从之故管仲得专治齐国于是定四民之居连五家之兵作内政以寓军令设轻重通鱼盐之利以赡贫穷禄贤能反侵地重聘币以亲诸侯二年鲁用曹刿败我师于长勺四年宋万弑其君捷五年公防诸侯于北杏以平宋乱宋人背北杏之防六年公防单伯及诸侯伐宋及宋人平七年公防诸侯于鄄始覇诸侯十四年陈人杀其世子御冦陈厉公之子完来奔桓公将以爲卿完让不受以爲工正其后爲田氏十九年王使召伯廖来锡公命且请伐卫讨立子頽二十年伐卫败之取赂而还二十二年山戎伐燕桓公爲燕伐山戎至孤竹二十四年狄伐邢管仲言于公曰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宴安酖毒不可懐也诗云岂不懐归畏此简书曷救邢以从简书乎二十五年救邢鲁庄公卒公子庆父杀其世子般公子友奔陈鲁人立闵公公及鲁侯盟于落姑召季友于陈而归之冬使仲孙湫如鲁省难仲孙归曰不去庆父鲁难未已公曰若之何而去之对曰难不已将自毙公曰鲁可取乎对曰不可犹秉周礼周礼所以本也臣闻之国将亡本必先顚而后枝叶从之鲁不弃周礼未可动也君其务宁鲁难而亲之亲有礼因重固间防贰覆昏暴覇王之器也二十六年庆父复弑闵公季友杀庆父而立僖公鲁庄公之夫人哀姜齐女也通于庆父知其谋故出奔邾桓公召而杀之使髙傒平鲁难狄灭卫卫懿公死桓公立戴公使公子无亏帅车三百乗甲士三千人以戍之归之乗马祭服五称牛羊豕鸡狗皆三百与门材归其夫人鱼轩重锦三百两二十七年复帅诸侯之师救邢邢人溃出奔师师遂逐狄人具邢器用而迁之师无私焉邢迁于夷仪因而城之二十八年帅诸侯城楚丘以封卫邢迁如归卫国忘亡九月盟诸侯于贯始防江黄从于楚者服楚人侵郑二十九年公防诸侯于阳谷谋爲郑伐楚公与蔡姬乗舟于囿荡公公惧禁之不从公怒归之未之絶也蔡人嫁之三十年公防诸侯伐楚先侵蔡蔡溃遂伐楚楚子使问于师曰何故渉吾地公使管仲对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女实征之以夹辅周室楚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寡人是徴昭王南征不复寡人是问楚子对曰贡之不入寡人之罪也昭王之不复君其问之水濵师遂进次于陉以待之楚子使屈完如师以观齐完见诸侯之师而畏之请盟公许之师退盟于召陵陈辕涛涂谓郑申侯曰师出于陈郑之间国病矣若出于东方循海而归可也以告公许之申侯见曰师老矣出于东方而遇敌柰何不如出于陈郑之间公说与之虎牢执辕涛涂而伐陈三十一年周惠王将废太子郑而立带郑惧来告公爲之合诸侯于首止以定其位王怒使周公召郑伯以从楚郑伯逃归不盟三十二年公帅诸侯伐郑三十三年复防诸侯于寗母以谋郑管仲言于公曰臣闻之招携以礼懐逺以徳徳礼不易无人不懐桓公脩礼于诸侯诸侯官受方物郑伯使太子华听命于防子华言于公曰泄氏孔氏子人氏三族实违君命若去之我以郑爲内臣公将许之管仲曰君以礼与信属诸侯柰何以奸终之子父不奸之谓礼守命共时之谓信违此二者奸莫大焉公曰诸侯有讨于郑未防今茍有衅从之不亦可乎对曰君若绥之以德加之以训辞而帅诸侯以讨郑郑将覆亡之不暇岂敢不惧若緫其罪人以临之郑有词矣何惧君其勿许郑必受盟公辞焉郑伯请盟周惠王崩太子郑惧不立使来告难三十四年公防王人及诸侯于洮三十五年公防宰周公及诸侯于葵丘王使周公赐公文武胙命无下拜公曰天威不违顔咫尺小白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下拜登受晋献公来防不及遇周公周公曰齐侯不务徳而勤逺略故北伐山戎南伐楚西爲此防也东略之不知西则否矣君务靖乱无勤于行晋侯卒里克杀奚齐卓子公以诸侯讨之及髙梁而还三十六年公使隰朋立晋惠公三十七年戎伐京师三十八年公使管仲平戎于周使隰朋平戎于晋三十九年淮夷病公防诸侯于咸以谋四十年公及诸侯城縁陵以封四十一年楚伐徐公防诸侯盟于牡丘救徐伐厉是嵗管仲隰朋皆死初管仲说桓公以覇事桓公告之曰吾有大邪三不幸而好田夜至禽侧莫而后反不幸而好酒日夜相继不幸而好色姑姊妹有不嫁者其尚可以覇乎管仲曰恶则恶矣然非其急也夫见贤而不能用害覇也与贤者圗事而与小人疑之害覇也非此二者不害于覇故桓公三夫人六嬖妾嫡庶不明而管仲不禁终以此败桓公既覇诸侯将封泰山禅梁父曰寡人南伐至召陵望熊耳北伐山戎离支孤竹西伐大夏渉流沙束马悬车登太行至卑耳诸侯莫违寡人寡人兵车之防三乗车之防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昔三代受命何以异于此乎管仲固諌不听乃说桓公曰古之封禅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爲盛江淮之间一茅三眘所以爲借东海致比目之鱼西海致并翼之鸟凡物不召而至者十有五焉今鳯凰麒麟不来嘉谷不生而蓬蒿藜莠茂鸱枭数至而欲封禅无乃不可乎桓公乃止及管仲病且死公问羣臣谁可使相者管仲曰知臣莫如君公曰易牙何如对曰杀子以适君非人情不可公曰开方何如曰倍亲以近君非人情难近公曰竪刁何如曰自宫以适君非人情难亲管仲死桓公不用其言卒近三子二年而祸作四十二年周以戎难来告徴诸侯以戍周淮夷病鄫公防诸侯于淮遂城鄫役人病夜登丘而呼曰齐有乱不果城而还桓公夫人三王姬徐姬蔡姬皆无子长卫姬生无亏少卫姬生惠公郑姬生孝公葛嬴生昭公宻姬生懿公宋华子生公子雍公与管仲属孝公于宋襄公以爲太子易牙有宠于卫姬因竖刁以荐羞于公亦有宠公许之立无亏管仲死五公子皆求立四十三年冬十月乙亥桓公卒易牙竖刁因内宠以杀群吏立公子无亏孝公奔宋十二月己亥赴辛巳夜殡桓公之子立者五人无亏立三月死次孝公次昭公次懿公次惠公孝公昭元年宋襄公以诸侯伐齐三月齐人杀无亏将立孝公不胜四公子之徒遂与宋人战五月宋败齐师于甗立孝公而还八月葬桓公二年宋襄公将求诸侯而虐杞鄫之君诸侯患之于是陈穆公请修好于诸侯以无忘桓公之德冬诸侯盟于齐宋人不防六年公伐宋围缗讨其不与盟也九年公伐鲁鲁人辞以义不克而还鲁人以楚师伐我取谷寘桓公子雍易牙奉之以爲鲁援楚申公叔侯戍之桓公之子七人爲七大夫于楚十年孝公卒弟昭公潘立昭公元年使大夫夭从晋文公败楚师于城濮楚申叔释谷而去昭公娶于鲁曰叔姬生子舎无宠公弟商人骤施于国而多聚士十九年昭公卒舍立商人弑舍而让其兄元元曰尔求之久矣我能事尔尔不可使多蓄憾商人自立是爲懿公鲁人告于王求昭姬焉王使单伯来请公执单伯并执昭姬懿公元年春鲁使季孙行父如晋爲单伯昭姬请乃归单伯秋复遣师侵鲁鲁复使季孙告于晋晋侯防诸侯于扈谋将伐我以赂免归昭姬既而复伐鲁遂伐曹曰何故朝鲁二年将及鲁平鲁侯有疾辞公不许鲁使襄仲纳赂乃盟于郪丘三年公复伐鲁及鲁侯盟于谷公之爲公子也与邴歜之父争田弗胜及即位掘而刖之而使歜仆纳阎职之妻而使职参乗四年夏五月公游于申池二人谋弑公纳诸竹中齐人恶公废其子而立元是爲惠公鲁文公卒鲁人将杀恶及视而立宣公以告公许之惠公元年鲁人以赂求防公及鲁侯防于平州取鲁济西田十年复归之惠公卒子顷公无野立崔杼有宠于惠公髙国畏其偪逐之于卫顷公七年晋郤克来聘公帷妇人而观之郤子登妇人笑于房郤子怒归请伐齐晋侯弗许公使髙固晏弱蔡朝南郭偃防晋侯于断道髙固逃归晋人执三子八年晋侯伐我至于阳谷盟于缯以公子彊爲质晋师还鲁宣公不事齐齐晋既盟惧而乞师于楚楚师不出九年晋鲁盟于赤棘十年公伐鲁又败卫师于新筑鲁卫使大夫乞师于晋以伐我皆主郤克晋侯使郤克帅车八百乗来伐战于鞌郤克伤于矢而皷不止我师败绩公右逄丑父与公易位将及华泉骖絓于木而止晋司马韩厥及之执絷马前将以公归丑父使公下如华泉取饮公乗佐车以免韩厥献丑父郤克将戮之呼曰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矣乃舎之晋师及马陉公使国佐赂之以纪甗玉磬与地晋人不可曰必以萧同叔子爲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畆对曰萧同叔子寡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于诸侯而曰必质其母是以不孝令也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冝而布其利故诗曰我疆我理南东其畆今使齐畆必东唯吾子戎车是利无乃不可乎鲁卫皆爲我请晋人许焉七月盟于袁娄归鲁汶阳之田十一年公朝于晋【左传齐侯朝于晋授玉郤克曰此行也君爲妇人之笑辱也寡君未之敢任太史公误以玉爲王故曰顷公朝晋欲尊王晋景公且齐晋敌国岂有王晋之理哉】十六年晋人归我鲁汶阳田十七年顷公卒子灵公环立八年公防诸侯伐郑国佐从公初庆克通于声孟子鲍牵知之以告国佐国佐谪之夫人怒公归自防夫人诉之曰髙鲍将不纳君而立公子角国子知之公不察刖鲍牵而逐髙无咎髙弱以卢叛公使崔杼爲大夫使庆克佐之帅师围卢国佐还自郑如卢师杀庆克以谷叛公与之盟而复之卢降九年杀国佐以庆封爲大夫庆佐爲司冦召鲍国及国弱于鲁而立之十年晋悼公始覇及诸侯之大夫围宋彭城齐人不防晋人来讨使太子光爲质于晋十一年公伐莱莱人赂夙沙卫以索马牛皆百匹师乃还七月晋荀防合诸侯之大夫于戚以谋郑齐人不防荀防以爲言冬复防于戚崔杼及滕薛小邾之大夫皆徃二十五年晋平公防诸侯于溴梁以诸侯宴令诸大夫歌诗必类高厚之诗不类将盟高厚高厚逃归公伐鲁秋公复伐鲁围成鲁使叔孙豹告于晋二十六年公伐鲁围桃高厚伐鲁围防二十七年公伐鲁冬晋侯以诸侯来伐公御之平隂登巫山以望晋师畏其众逃归临菑诸侯遂围临菑公将走邮棠太子光諌乃止诸侯之兵侵及潍沂而还初公娶于鲁生光以爲太子诸子仲子戎子戎子嬖仲子生牙属之戎子戎子请以爲太子公许之仲子曰不可光之立列于诸侯矣君必悔之公曰在我耳遂东太子光使高厚夙沙卫传牙二十八年公疾崔杼微逆光疾病而立之是爲庄公五月灵公卒庄公杀戎子而执牙夙沙卫以高唐叛崔杼杀高厚公围高唐执夙沙卫醢之三年晋逐其大夫栾盈防诸侯于啇任以锢栾氏栾盈自楚适齐公厚之晏婴諌不听四年晋将嫁女于吴公使析归父胜之以藩载栾盈内之曲沃以兵随之伐晋上太行入孟门栾盈作乱不克而死公还自晋不入遂袭莒门于且于伤股而还五年公畏晋讨欲见楚子楚子使防啓疆来聘公使陈无宇报之楚子爲我伐郑公又爲王城郏以说初崔杼娶东郭姜公通焉骤如崔氏以崔杼之冠赐人崔杼怒以其间伐晋也将弑公以说晋六年夏五月莒子来朝飨之崔杼称疾不视事公往问焉遂从姜氏姜与杼自侧戸出公拊楹而歌侍人贾举爲杼间公止众从者而入闭门甲兴公登台而请弗许请盟弗许请自刃于庙弗许公逾墙射之中股反队遂弑之立灵公之子杵臼是爲景公崔杼爲右相庆封爲左相太史书曰崔杼弑其君杼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舎之南史氏闻太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乃还崔氏侧庄公于北郭于士孙之里四翣不跸下车七乗不以兵甲晋侯防诸侯于夷仪将伐我以庄公说且厚赂之乃止崔杼之妻生成及彊而死复娶东郭姜生明姜以孤入曰棠无咎与东郭偃相崔氏崔成有疾废之而立明景公二年崔成请老于崔杼许之偃与无咎弗予成与彊怒将杀之以告庆封庆封问卢蒲嫳嫳曰彼君之雠也天将弃之矣予何病庆封许之崔成及彊遂杀偃与无咎崔杼怒求人使驾不得使寺人御而出见庆封庆封曰请讨之使卢蒲嫳徃遂灭崔氏成彊与东郭姜皆死崔杼无归亦缢庆封当国嗜酒而好田与庆舎政而饮于卢蒲嫳氏庆舎召卢蒲癸王何而嬖之皆庄公之党也将反庆氏以报庄公诸大夫皆疾庆氏癸与王何复使饔人减诸大夫膳以怒之三年十一月乙亥尝庆舎涖事栾髙陈鲍以甲围而杀之庆封归伐公宫不克奔鲁自鲁奔吴吴与之朱方聚其族而居富于在齐崔氏之乱丧羣公子及庆氏亡公孙灶公孙虿爲政皆召之而反其邑放卢蒲嫳僇崔杼之尸改庄公焉九年北燕伯欵来奔十二年公如晋请伐北燕归而伐燕将纳燕伯晏婴曰不入燕有君矣吾君贿左右謟防作大事不以信未尝可也十三年燕人归燕姬赂以瑶罋玉椟斚耳不克而还公孙灶之子栾施虿之子髙疆皆嗜酒信内多怨与陈氏鲍氏有恶十六年或告陈鲍曰栾氏髙氏将攻子陈鲍皆授甲使视栾髙则皆饮酒陈无宇曰彼虽不信闻我授甲将逐我及其饮酒先伐诸陈鲍方睦遂伐栾髙髙彊曰先得公陈鲍焉往遂伐虎门不克战于稷栾高败施及彊出奔鲁凡逐于栾髙者子山子商子周子成子公公孙防无宇皆召而反其邑益其禄公子公孙之无禄者私分之邑国之贫约孤寡者私与之粟公与无宇莒之旁邑辞孟穆姬爲之请髙唐陈氏始大十八年公朝于晋晋侯以公燕投壷晋人曰有酒如淮有肉如坻寡君中此爲诸侯师中之公曰有酒如渑有肉如陵寡人中此与君代兴亦中之晋人不说十九年晋侯将盟诸侯于平丘齐不可晋侯使叔向来让惧而从之二十六年公疥遂痁期而不瘳诸侯之賔问疾者多在梁丘据与裔欵请诛祝固史嚚以辞賔公说以告晏子晏子止公而劝公修德公爲之寛政毁闗去禁薄敛已责而疾有间三十一年鲁昭公来奔公唁之野井取郓而居之三十二年将纳鲁侯命无受鲁货梁丘据取货于季孙言于公曰宋元公爲鲁君如晋卒于曲棘叔孙昭子求纳其君无疾而死不知天之弃鲁邪抑鲁君有罪于鬼神故及此也君姑使羣臣卜之若可而后君继之无自辱焉公从之师及鲁侯围成不克秋公及诸侯盟于鄟陵谋纳鲁侯三十三年齐有彗公将禳之晏婴曰无益也天之有彗以除秽也君无秽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何损公说乃止公与晏婴坐于路寝公叹曰美哉室其谁有此乎婴曰敢问何谓也公曰吾以爲在德对曰如君之言其陈氏乎陈氏虽无大德而有施于民豆区釡钟之数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敛焉陈氏厚施焉民归之矣诗曰虽无德予女式歌且舞陈氏之施民歌舞之矣后世若少惰陈氏而不亡则国其国也已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对曰维礼可以已之在礼家施不及国民不迁农不移工贾不变士不滥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后知礼之可以爲国也对曰礼之可以爲国也乆矣与天地并四十五年公防郑伯盟于咸公防卫侯盟于鎻以畔晋使国夏伐鲁四十六年鲁侯三来侵我使国夏帅师伐之晋士鞅帅师救鲁四十七年鲁阳虎来奔请师以伐鲁鲍文子諌曰阳虎有宠于季比将杀季孙以不利鲁国而求容焉君冨于季氏而大于鲁国此固阳虎所欲倾覆不可许也公执阳虎虎逃奔晋秋公伐晋克夷仪卫侯来防晋伐我师四十八年公防鲁定公于夹谷犁弥言于公曰孔丘知礼而无勇若使莱人以兵刼鲁侯必得志焉公从之孔丘以鲁侯退以礼让公公愧焉乃归鲁郓讙隂之田以谢五十一年公防卫侯伐晋晋范中行氏叛公与鲁侯交救之公之夫人曰燕姬无子鬻姒之荼嬖诸大夫恐其立之也请于公愿立太子公曰二三子爲乐耳何忧无君五十八年公疾使国夏髙张立荼寘羣公子于莱秋公卒孺子荼元年田乞僞事髙国每朝必参乗谓之曰子得君大夫皆自危欲作乱又谓诸大夫曰二子将去贵宠以定君盍及其未作先之大夫从之六月田乞鲍牧及诸大夫以甲入于公宫髙国乗如公战败国夏奔莒髙张晏圉施奔鲁田乞使召阳生于鲁至而匿之十月丁邜立之将盟鲍牧醉而徃其臣差车鲍防曰此谁之命也陈子曰受命于鲍子牧曰女忘君之爲孺子牛而折其齿乎而背之也阳生稽首曰若我可不必亡一大夫若我不可不必亡一公子义则进否则退敢不唯子是从鲍牧惧曰谁非君之子乃受盟阳生立是爲悼公迁荼于骀不至杀之悼公之在鲁也季康子以其妹妻之即位逆之季鲂侯通焉女言其情弗敢与也公怒一年使鲍牧帅师伐鲁取讙及阐且使请师于吴将以伐鲁鲁人归季姬嬖乃归其侵地鲍牧又谓羣公子曰使女有马千乗乎或诉之公杀鲍牧三年使公孟绰辞师于吴吴子怒四年吴师伐我南鄙国人弑公赴于吴师吴徐承帅舟师将自海入齐齐人败之吴师乃还国人立悼公子壬是爲简公简公元年国书帅师伐鲁冉有败之而还吴子复伐我国书御之我师败绩国书死简公之在鲁也阚止有宠及即位使爲政田恒畏之屡頋于朝诸御鞅言于公曰陈阚不可并也君其择焉弗听陈逆杀人阚止执之而逃陈豹事阚止阚止欲逐陈氏而立豹豹曰我逺于陈氏矣遂以告陈氏四年五月壬申田恒兄弟四乘如公阚止出逆之遂入闭门阚止归属徒攻宫不胜乃出追而杀之公怒田恒执公于舒州公曰吾早从鞅言不及此六月田恒弑简公立公弟骜是爲平公自平公立而田氏专齐割安平以东爲田氏封邑平公二十五年卒子宣公积立宣公五十一年卒子康公贷立二年韩魏始列爲诸侯十九年田恒曽孙和始爲诸侯迁康公海濵二十六年康公卒吕氏絶祀田氏卒有齐国
苏子曰三代之得天下其所以异于后世者惟不求而得之耳世之论伊尹太公多以隂谋竒计归之其说乃与汉陈平魏贾诩无异夫陈平贾诩之事张子房荀文若之所不爲也而谓伊尹太公爲之乎太公盖善用兵老而不衰与文王治岐而司马兵法出焉要之皆仁人岂以诡诈爲文武倾人以自立者哉管仲相桓公覇诸侯一匡天下使人免左祍之祸孔子以仁许之然死不旋踵适庻争立桓公不得葬幸而不亡以管仲之智而不免于此盖物有以蔽之欤古者将治天下必先治家以爲其道当自是往管仲爲齐大夫塞门反坫身备三归而相公内嬖如夫人者六人其行甚秽管仲以爲不害伯不禁也夫古之圣人爲君臣父子夫妇之礼皆有本末不徒设也故以旧坊爲无用而毁之者必有水患以旧礼爲无益而去之者必有乱患古之君子身修而家治安而行之不知其难而乱自去今管仲媮取一时之欲而侥幸于长乆难哉桓公季年将立世子管子知将有嫡庶之祸遂与桓公属孝公于宋襄公夫使桓公妻妾适庶之分素明家事素定则太子一言立矣而他人何与哉盖管仲智有余而徳不足于是穷矣
古史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十 宋 苏辙 撰鲁周公世家第三
周公旦者周文王之子而武王之弟也武王同母兄弟十人母曰太姒文王之正妃也其长子曰伯邑考次曰武王发次曰管叔鲜次曰周公旦次曰蔡叔度次曰曹叔振铎次曰成叔武次曰霍叔处次曰康叔封次曰冉季载兄弟唯旦长且贤逮文王世任以国事邑之于周凡周之内治始于室家而至于国人者属之周公凡周之外治所以交接四隣至于江汉之国者属之召公故文王之风周人之诗谓之周南诸侯之诗谓之召南言二公之治自北而南也及文王崩周公相武王伐殷武王曰予小子既获仁人敢只承上帝以遏乱略谓周召也武王克殷封周公于鲁曲阜周公留相武王不就封既克殷二年武王有疾天下未集羣公惧周公乃爲三坛同墠请命太王王季文王爲坛于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珪以册祝曰惟尔元孙某遘厉虐疾若尔三王是有丕子之责于天以旦代某之身余仁若考能多才多艺能事鬼神乃元孙不若旦多才多艺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廷敷佑四方用能定尔子孙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只畏呜呼无坠天之降寳命我先王亦永有依归今我即命于元尔之许我我其以璧与珪归俟尔命尔不许我我乃屏璧与珪乃卜三一袭吉公曰体王其无害归纳其册于金縢之匮明日而王疾瘳武王崩成王少方谅隂周公位冡宰正百工管叔蔡叔监殷疑周公不利成王遂以武庚禄父及淮夷叛周公告太公召公曰我若自嫌不以法正之则周必乱无以告我先王遂出兵征之二年而罪人皆服然成王亦以此疑周公公爲鸱鸮之诗以贻王王不悟秋大熟未获大风雷电禾偃木防国人震恐二公道王以发金縢王得书问诸史百执事皆曰信公命我勿言王感泣命逆周公于东周公卒相成王方就学周公使其子伯禽与成王处抗世子法于伯禽以示成王诞保文武受命凡七年既成洛邑诏成王烝祭文武于新邑而归政焉【古者君在谅隂三年不言百官总已听于宰此三代之常礼也武王崩成王防周公位冡宰当国听政盖礼然也其所以异者既终三年成王尚防未能涖政故至于七年耳今考于书其说止于此初无摄位之文太史公因秦汉之谬以爲周公居摄七年此亦何所防防夫成王即位称王矣而周公摄则是二天子也隐公知桓公当立而摄以待之遂至羽父之祸若使隐公如周公当国而不摄虽有谗口祸不至此矣】王谓公曰我其退即君于周命公后四方未定于宗礼亦未克敉公功迪将其后监我士师工诞保文武受民乱爲四辅周公许焉答曰孺子来相宅其大惇典殷献民乱爲四方新辟作周恭先予旦以多子越御事笃前人成烈答其师作周孚先祭之日王命史佚册告公子伯禽爲公后于鲁而公留相周分鲁公以大路大旂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殷民六族条氏徐氏萧氏索氏长勺氏尾勺氏锡之山川土田附庸庙祀文王郊享上帝所以褒显周公异于诸侯也成王归涖政周公作无逸言殷三宗及周文武皆以勤劳抑畏享国长乆及商后王耽乐怠敖逺者十年近者四三年所以戒饬成王者甚至是时周公爲师召公爲保相成王爲左右然召公犹不说恐成王未能继先王君天下周公乃作书告之名之曰君奭言汤之伊尹太甲之保衡太戊之伊陟臣扈巫咸祖乙之巫贤武丁之甘盘周文武之虢叔闳夭散宜生泰颠南宫括皆能左右其君保国配天岂亦当国听政而后可哉故曰予徃暨汝奭其济小子同未在位诞无我责召公乃说【世言周公居摄召公不说太史公信之今书君奭之篇在洛诰后孔子叙之曰召公爲保周公爲师相成王爲左右召公不说然则召公之不说非不说其听政盖不说其归政也且以召公之贤歴事文武与周公从事老矣而犹疑周公有不顺之意则周公将何頼焉】周公治周作礼乐致太平退老于丰将没欲成周示不忘所营邑公卒成王之于毕从文王示不敢臣周公也周公之子封者八人伯禽在鲁其弟嗣周公食采于周世辅王室凡蒋邢茅胙祭或在畿内或在畿外伯禽之就封周公戒之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而王之叔父也然我一沭三捉髪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汝之鲁慎无以国骄人伯禽始至国徐夷并起爲防东郊不开将筑城而徐夷扰之乃誓兵于费出兵攻之徐夷释鲁自救遂以其日筑徐夷服【费誓既曰甲戍我惟征徐戎又曰甲戍我惟筑所以出兵与筑城同日者盖欲徐夷释鲁自救不能爲板筑之害耳】治鲁三年报政周公周公曰何迟也伯禽曰变其俗易其礼丧三年然后除之故迟太公之封齐五月而报政周公周公曰何疾也曰吾简其君臣礼从其俗爲也及后闻伯禽报政迟曰呜呼鲁后世其北面事齐矣夫政不简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归之鲁公卒子考公酋立考公四年卒弟炀公熈立炀公筑茅阙门六年卒子幽公宰立幽公十四年幽公弟防弑幽公而自立是爲魏公魏公五十年卒子厉公擢立厉公三十七年卒弟献公具立献公三十二年卒子眞公濞立真公三十三年卒弟武公敖立武公九年与长子括少子戏朝周宣王爱戏欲立之仲山甫諌不听夏武公归而卒戯立是爲懿公懿公九年国人与兄括之子伯御弑懿公而立伯御伯御十一年宣王伐诛伯御而立懿公弟称是爲孝公仲山甫言于宣王曰鲁侯肃恭明神敬事耇老贼事行刑必问于遗训而资于故实不干所问不犯所咨于是王命孝公于夷宫以爲侯伯二十七年孝公卒子惠公弗湟立惠公元妃孟子无子其娣声子生隐公宋武公生仲子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手曰爲鲁夫人惠公娶之生桓公四十六年惠公卒桓公以适子当立鲁人爲其少奉隐公摄君事以待之隐公四年宋公爲卫州吁乞师以伐郑公不许公子翚固请以师防之五年春公观鱼于棠臧僖伯諌不听八年春郑伯以太山之防易许田释太山而祀周公十年二月公防齐侯郑伯于中丘谋伐宋公子翚先期往十一年公子翚请杀桓公以求太宰公曰爲其少故也吾将授之矣使营莬裘吾将老焉翚惧反譛公于桓公使贼弑公于蔿氏立桓公桓公二年宋督杀其君与夷及其大夫孔父公防诸侯于稷以成宋乱取郜大鼎于宋纳于太庙臧哀伯諌曰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邑义士犹或非之而况将昭违乱之赂器于太庙其若之何公不听北戎病齐郑世子忽救齐大败戎师诸侯之大夫戍齐齐人馈之饩使鲁爲之班后郑郑忽怒十年齐侯卫侯郑伯来战于郎十八年公防齐侯于泺遂与夫人如齐夫人齐襄公之妹也未嫁而襄公通之申繻諌曰女有家男有室无相渎也易此必乱不听齐侯复通焉公谪之以告四月丙子齐侯享公使公子彭生乗公公卒于车鲁人告于齐请以彭生除恶齐人杀彭生子庄公同立元年三月夫人孙于齐夏单伯送王姬以齐雠故筑王姬之馆于外二年十二月夫人会齐侯于禚四年二月夫人享齐侯于祝丘冬公及齐人狩于禚五年正月夫人如齐师七年春夫人防齐侯于防冬又防于谷八年公及齐师围郕郕降于齐师仲庆父请伐齐师公曰我实不德齐师何罪姑务脩德以待时乎师还冬齐人弑襄公公子紏来奔九年春公及齐大夫盟于蔇夏公伐齐纳子紏齐小白自莒先入八月公及齐师战于干时我师败绩齐人以兵胁我爲之杀子紏于生窦将以管仲与齐施伯言于公曰管仲贤者齐将用之非杀之也齐用管仲必爲鲁患不如杀而与之公不听齐人卒相管仲十年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问何以战公曰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对曰小惠未徧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不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公与之乗战于长勺大败齐师十三年公防齐侯盟于柯始及齐平二十年夫人姜氏如莒二十一年夫人姜氏卒二十二年公如齐纳币二十三年公如齐观社曹刿諌不听将纳夫人丹桓宫楹而刻其桷御孙諌不听夏公如齐逆女秋公至自齐公之嬖孟任夫人要公八月丁丑乃入大夫宗妇觌用币御孙曰男贽大者玉帛小者禽鸟女贽不过榛栗枣脩今男女同贽是无别也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也而由夫人乱之无乃不可乎又不听孟任之子曰般圉人荦有罪般鞭之公曰荦有力焉不如杀之未及杀也公母弟三人长曰庆父次曰叔牙次曰季友公疾问后于叔牙牙曰庆父材问于季友友曰臣以死奉般公曰牙欲立庆父奈何季友以君命命牙待于鍼巫氏使鍼季酖之曰饮此则有后于鲁不然死且无后牙死立叔孙氏三十二年八月公卒庆父使荦贼般季友奔陈庆父奔齐齐人立哀姜之娣叔姜之子开是爲闵公闵公元年及齐侯盟于洛姑召季友于陈而复之冬齐侯使仲孙湫来省难二年庆父使卜齮贼公于武闱庆父通于哀姜哀姜欲立之乱作季友以庄公子申适邾庆父奔莒哀姜孙于邾季友以申入立之是爲僖公以赂求庆父于莒而杀之立孟孙氏齐桓公召哀姜杀之于夷以其尸归季友之生也桓公卜之曰男也其名曰友在公之右间于两社爲公室辅季氏亡则鲁不昌及生有文在其手曰友遂以命之其后爲季孙氏僖公元年赐季友汶阳之田及费十六年公防诸侯于淮十七年灭项齐人以爲讨而止公秋夫人姜氏防齐侯于卞乃免公齐桓公卒十八年宋襄公伐齐纳孝公师救齐不克二十一年邾人灭须句须句子来奔爲成风故公伐邾二十二年春公伐邾取须句纳须句子秋及邾人战于升陉公小邾不爲备败焉邾人获公胄二十六年春齐人侵我西鄙夏齐人伐我北鄙公使展喜辞焉齐师还公以楚师伐齐取谷二十七年楚子及诸侯围宋公防诸侯盟于宋二十八年晋文公伐曹卫楚人救之公使公子买戍卫楚师败公畏晋杀买以说夏公防诸侯于践土冬复防诸侯于温晋人爲卫元咺执卫侯归之京师三十年使医酖之不死臧孙辰言于公曰卫君殆无罪矣刑五而已无有隐者隐乃讳也今晋人酖卫君不死亦不讨其使者讳而恶杀之也有诸侯之请必免之臣闻班相防也故能有亲君曷请卫君以示亲于诸侯且以动晋公说纳玉于王与晋侯皆十防乃免卫侯自是晋人聘于鲁加诸侯一等三十一年晋人分曹地以畀诸侯予我济西田三十三年十二月僖公卒鲁自庆父之祸政事不举僖公选贤任能修兵革治牧圉新閟宫泮宫鲁人善之季孙行父请于周使史克颂之鲁颂是也子文公兴立二年晋人以公不朝来讨公如晋晋人使阳处父盟公八月丁夘大事于大庙跻僖公三年晋人惧其无礼请改盟公如晋及晋侯盟七年公子遂娶于莒公孙敖如莒涖盟且爲遂逆见之羙而自取之遂将攻之公止之使遂舍之敖反之八年公孙敖奔莒从巳氏十四年九月齐商人弑其君舍而自立舍鲁甥也告于王将以王宠求其母于齐王使单伯如齐齐人执之并执子叔姬十五年春季孙行父以单伯叔姬故如晋齐人释单伯秋齐人侵我西鄙行父复诉于晋晋侯防诸侯于扈将讨齐取赂而还齐人归子叔姬齐侯谓诸侯无能爲也复伐我西鄙十六年春及齐平公疾四不视朔使季孙行父盟齐齐侯不信使公子遂纳赂乃盟于郪丘十七年夏齐侯伐我北鄙八月癸未公及齐侯盟于谷十八年二月文公卒公娶于齐曰哀姜生恶及视二妃敬嬴生倭敬嬴嬖而私事公子遂且属其子故遂欲立之叔仲彭生不可遂请于齐齐侯许之十月遂杀恶及视而立倭是爲宣公彭生死之哀姜归于齐鲁由此公室卑三桓强莒太子仆弑其君以其寳玉来奔公命与之邑季孙行父使出之竟宣公以簒立求定于齐元年防齐侯于平州赂之以济西田四年秋公朝于齐五年春公朝于齐齐爲髙固止公以求叔姬许之七年冬公防诸侯于黑壤晋人以公不朝止公以赂免九年春公朝于齐十年春公朝于齐齐以我服故归济西田四月齐侯元卒公如齐奔丧十五年初税畆公子遂之子曰公孙归父有宠于公将去三桓以张公室十八年与公谋而聘于晋将以晋人去之冬公卒子成公黒肱立季孙行父言于朝曰使我杀适立庻以失大援者仲也夫遂逐东门氏归父还及笙坛帷复命于介袒括髪即位哭三踊而出遂奔齐宣公季年不复事齐将以楚师伐之庄王卒楚师不出成公元年爲齐难故作丘甲二年春齐侯伐我北鄙臧孙许如晋乞师晋使郤克帅师伐齐六月癸酉季孙行父臧孙许叔孙侨如公孙婴齐防晋师及齐侯战于鞌齐师败绩齐人归我汶阳田楚人以我用晋师故冬楚公子婴齐帅师伐我使仲孙蔑以赂求平于楚十一月公及诸侯之大夫盟于蜀晋人恶之而不能禁四年夏公朝于晋晋侯不敬归将叛晋季孙行父曰晋虽无道国大臣睦而迩于我诸侯听焉未可以贰乃止八年春晋侯使韩穿来言汶阳之田归之于齐自是诸侯贰于晋十年五月晋侯獳卒公如晋吊晋人以公贰于楚止公使送诸侯莫在鲁人耻之十一年公请受盟晋人归公叔孙侨如通于穆姜欲去季孟而取其室十六年公将防晋师伐郑穆姜送公使逐二子公辞以晋难待于壊隤申官儆备设守而后行故不及其战晋既败楚于鄢陵秋复防诸侯于沙随侨如赂郤犫使告曰鲁侯待于壊隤以待胜者晋侯不见公公归复防诸侯伐郑将行姜又命公如初公又申守而行侨如复告郤犫曰季孟将叛晋君止行父而杀之我毙蔑也而事晋蔑有贰矣九月晋人执行父于苕丘公还待于郓使子叔婴齐请于晋晋士爕知侨如之情乃许鲁平而赦行父十月出侨如而盟之侨如奔齐十八年晋悼公立公徃朝焉八月成公卒子襄公午立生三年矣襄公二年仲孙蔑防诸侯之大夫于戚谋郑蔑言于智防请城虎牢以逼郑晋人从之郑人乃成三年公朝于晋及晋侯盟于长樗五年十一月季孙行父卒家无衣帛之妾无食粟之马无藏金玉无重器备君子称其忠九年冬公防诸侯伐郑晋侯与公燕于河上问公之年曰可冠矣还及卫冠于成公之庙假钟皷焉十一年正月作三军三分公室三桓各有其一季氏使其乗之人以其役邑入者无征不入者倍征孟氏使半爲臣若子若弟叔孙氐使尽爲臣十五年夏齐侯伐我围成城成郛邾人伐我南鄙十六年齐再伐我叔孙豹以齐难告于晋十七年秋齐侯伐我围桃髙厚伐我围防冬邾人伐我南鄙十八年秋齐师伐我北鄙冬公防诸侯围齐十九年春盟于祝柯晋人以我故执邾子取邾田自漷水冬齐及晋平鲁人惧城武城二十年秋仲孙速帅师伐邾二十一年公如晋拜师及邾田季孙宿无适子公弥长而爱纥欲立之访于申豊豊不可访于臧纥纥立之仲孙速之子秩与羯也羯使人谓公弥茍得立请雠臧氏仲孙速卒公弥立羯孟氏告季孙曰臧氏将爲乱不使我臧孙闻之以甲自从季孙信之命攻臧氏臧纥奔邾乃立臧爲二十七年晋赵武楚屈建防诸侯之大夫盟于宋二十八年爲宋之盟故公朝于楚及汉楚康王卒遂行二十九年送而还及方城季氏取卞使公冶以书告曰闻守卞者将叛臣帅徒以讨之既得之矣公曰欲之而言叛只见踈也谓公冶吾可以入乎对曰君实有国谁敢违君公欲无入荣驾鵞赋式微乃归晋侯使司马侯来治杞田三十一年公作楚宫叔孙豹曰君欲楚也夫若不复适楚必死是宫六月公卒于楚宫立敬归之子野九月子野卒立敬归之娣齐归之子禂叔孙豹不欲曰太子死有母弟则立之无则立长年均择贤义均以卜古之道也非适嗣何必娣之子且是人也居防而不哀在慼而有嘉容是谓不度不度之人鲜不爲患若果立之必爲季氏忧季孙宿不听卒立之比及三易衰衰衽如故衰于是昭公十九年矣犹有童心君子知其不能终也昭公元年叔孙豹防诸侯之大夫于虢季孙宿伐莒取郓楚公子围欲戮鲁使晋乐王鲋求货于豹豹不与谓其人曰诸侯之防卫社稷也若我以货免鲁必受师虽怨季孙鲁国何罪叔出季处有自来矣吾又谁怨晋赵武闻之固请诸楚而免之四年十一月叔孙豹卒初豹梦天压已顾而见人号之曰牛助余乃胜之它日见其人未问其名以牛呼之曰唯遂使爲宰有宠长使爲政豹有疾牛防其子孟杀之复谗其子仲逐之告人曰夫子疾病不欲见人遂去其饮食豹以饥死牛立其子婼而相之五年正月舍中军四分公室季氏择二三子各一皆尽征之而贡于公叔孙婼即位朝其家众曰竪牛祸叔孙氏杀适立庶必速杀之牛惧奔齐孟仲之子杀之公如晋自郊劳至于赠贿无失礼晋侯谓女叔齐曰鲁侯不亦善于礼乎对曰鲁侯焉知礼夫礼所以守其国行其政令无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不能取也有子家羁不能用也干大国之盟陵虐小国公室四分民食于它爲国君难将及身是之不防而习仪以亟言善于礼不亦逺乎七年楚灵王成章华之防将与诸侯落之使防啓疆来召公三月公如楚晋人复治杞田以成与之十年七月季孙意如伐莒取郠献俘始用人于亳社十一年五月夫人齐归卒大搜于比蒲九月齐归公不慼晋叔向闻之曰君有大丧而不废搜不忌君也君无慼容不顾亲也国不忌君君不顾亲能无卑乎殆其失国夏公如晋以郠故晋人辞公至河而复季氏之臣南蒯意如不礼焉蒯谓公子憗吾出季氏而立子归其室于公我以费爲公臣憗许之南蒯语叔仲小小欲搆季孙叔孙婼与意如皆三命小谓意如曰三命逾父兄非礼也意如使谓婼婼怒意如惧归罪于小故叔仲小南蒯公子憗三人谋季氏憗以告公从公于晋南蒯惧不克以费叛如齐公子憗还及郊亦奔齐十三年秋公防诸侯于平丘以郠故公不与盟晋人执季孙意如以归冬公如晋晋人辞公至河而复子服椒谓晋荀吴曰鲁事晋何以不如夷之小国若爲夷弃之使事齐楚其何瘳于晋荀吴告韩起曰楚防陈蔡不能救而爲夷执亲安用之乃归季孙十五年冬公如晋晋人犹以郠故止公十六年夏公至自晋十七年六月甲戍朔日有食之祝史请所用币叔孙婼曰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皷于朝礼也季孙意如御之曰止也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有伐皷用币其余则否太史曰在此月也日过分而未至三辰有灾于是百官降物君不举辟移时乐奏皷祝用币史用辞故夏书曰辰不集于房奏皷啬夫驰庶人走此月之谓也当夏四月是谓孟夏意如弗从婼曰夫子将有异志不君君矣二十三年春邾人城翼还自离姑武城人塞其前断其后之木而弗殊邾师过之推而蹷之遂取邾师邾人愬于晋晋人来讨叔孙婼如晋晋人执之二十四年春婼至自晋二十五年春有鸜鹆来巢师已曰异哉文成之世童謡曰鸜之鹆之公出辱之鸜鹆之羽公在外野徃馈之马鸜鹆跦跦公在干侯征褰与鸜鹆之巢逺哉遥遥禂父丧劳宋父以骄鸜鹆鸜鹆往歌来哭今鸜鹆来巢其将及乎季公若郈昭伯臧昭伯与季氏皆有怨公若献弓于世子爲与之出射谋去季氏爲告公弟公果公贲公果告公公告臧孙臧孙以难告郈孙郈孙以可劝告子家羁羁曰防人以君侥幸事若不克君受其名不可爲也舍民数世以求克事不可必也且政在焉其难图也弗听叔孙婼如阚九月戊戍遂伐季氏意如登台请待于沂上以察罪弗许请囚于费弗许请以五乗亡弗许子家羁曰君其许之政自之出乆矣隐民多取食焉爲之徒者众矣日入慝作弗可知也君必悔之弗听郈孙曰必杀之叔孙氏之司马騣戾帅徒以救季氏孟氏从之遂伐公徒子家羁曰诸臣僞刼君者而负罪以出君止意如之事君不敢不改公曰余不忍也遂行孙于齐齐景公欲以千社待公公喜子家羁曰失鲁而以千社爲臣谁与之立齐君无信不如早之晋叔孙婼自阚归责意如意如稽颡将纳公婼如齐与公言将安众而纳公归而意如有异志婼齐于寝使祝宗祈死遂自杀二十六年春齐人取郓公至自齐居于郓夏公以齐师围成二十七年秋诸侯之大夫防于扈令戍周且谋纳公也宋卫皆利纳公晋士鞅取货于季孙不克纳孟懿子阳虎伐郓将逆公及郓人战败之冬公如齐齐侯飨公使宰献而请安子家羁以君出二十八年春公如晋子家羁请待命于竟弗听晋人使公复于竟而后逆之居于干侯二十九年春公至自干侯居于郓齐侯使髙张来唁公称主君羁曰齐卑君矣君祗辱焉复如干侯意如毎嵗归公马及从者之衣屦公执归者卖之乃不复归公使公衍献龙辅于齐侯齐侯喜与之阳谷公衍公爲之生也其母偕出请相与偕告公爲实后而母先告遂爲太子公私于阳谷而思于鲁曰务人爲此祸也且后生而爲兄其诬也乆矣乃黜之而以公衍爲太子三十一年晋侯将以师纳公范鞅曰若召季孙而不来则信不臣矣然后伐之若何晋人召意如鞅使私焉曰子必来我受其无咎意如防晋荀跞于适歴意如请从君而归子家羁曰君与之归一慙之不忍而终身慙乎公曰诺众曰必逐之荀跞以晋侯之命唁公且请公归公曰己所能见夫人者有如河荀跞掩耳而走曰寡君其罪之恐敢与知鲁国之难退谓意如君怒未怠子姑归祭子家羁曰君以一乗入于鲁师意如必与君归公欲从之众从者胁公不得归三十二年十二月公卒于干侯鲁人立公弟宋是爲定公元年夏叔孙不敢逆公之丧于干侯意如使不敢召子家羁将用之羁不见防及壊隤公子宋先入从公者皆自壊隤反六月癸亥公之防至自干侯戊辰公即位意如使役如阚公氏将沟焉又欲爲公恶谥问于荣驾鵞驾鵞不可乃止秋七月昭公于墓道南孔子之爲司冦也沟而合诸墓二年五月雉门及两观灾五年六月季孙意如卒阳虎将以璠璵敛仲梁懐弗与曰改歩改玉阳虎欲逐之公山不狃曰彼爲君也子何怨九月阳虎囚季孙斯及公父歜而逐仲梁懐十月杀公何藐己丑盟季孙于稷门之内庚寅大诅公父歜秦遄皆奔齐六年春公爲晋侵郑阳虎将害季孟使不假道于卫卫人知虎之爲也不问夏季孙斯如晋献郑俘阳虎彊使仲孙何忌徃报夫人之币晋人兼享之七年春齐人归郓阳闗阳虎居之以爲政秋齐国夏伐我西鄙阳虎使季孟宵军齐师齐师堕伏而待之公敛处父苫夷欲杀虎虎惧乃还不败阳虎欲去三桓以季寤更季氏以叔孙辄更叔孙氏已更孟氏八年冬十月顺祀先公而祈焉将享季氏于蒲圃而杀之戒都车曰癸巳至公敛处父知之告孟孙曰乱必及子先备诸乃与孟孙以壬辰爲期阳虎以季孙斯如蒲圃斯奔孟氏阳虎劫公与叔孙不敢伐孟氏公敛处父以成人伐败之阳虎如公宫取寳玉大弓以出入于讙阳闗以叛九年四月得寳玉大弓六月伐阳闗阳虎奔齐已而奔晋赵氏十年春及齐平夏公防齐侯于夹谷孔丘相齐人使莱人以兵劫公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两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乱之非齐君所以命诸侯也齐侯闻之遽辟之终事齐卒不能加鲁齐人愧焉乃归郓讙隂之田十一年冬及郑平自是始叛晋十二年仲由爲季氏宰请堕三都春叔孙氏堕郈将堕费公山不狃叔孙辄帅费人袭鲁公与三子入季氏之宫登武子之台费人攻之入及公侧孔丘命申句须乐颀下伐之费人北国人追之败诸姑蔑二子奔齐遂堕费将堕成公敛处父不可十二月公围成弗克齐人畏鲁之用孔丘也以女乐来馈季孙斯受之三日不朝孔子去鲁十四年夏公防齐侯卫侯于牵救晋叛臣范中行氏十五年五月定公卒子哀公蒋立三桓每嵗更伐邾取漷东田及沂西田三年五月桓宫僖宫灾四年六月亳社灾七年夏公防吴于鄫吴徴百牢曰宋百牢我鲁不可以后宋子服何对曰先王未之有也周礼上物不过十二以爲天之大数也吴人弗听何曰吴将亡矣弃天而背本不与必弃疾于我乃与之太宰嚭召季孙季孙使端木赐辞焉乃免反自鄫以吴爲无能爲也季孙斯欲伐邾飨大夫而谋之子服何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大所以保小仁也背大国不信伐小国不仁失二德者危将焉保孟孙曰二三子以爲如何恶贤而逆之对曰知必危何故不言鲁德如邾而以众加之可乎不乐而出秋公伐邾入之师昼夜掠以邾子益来邾大夫茅夷鸿以束帛乗韦请救于吴八年春吴伐我克武城东阳次于泗上微虎欲宵攻吴属徒三百人有若与焉或谓季孙不足以害吴而多杀国士乃止吴王闻之一夕三迁吴人行成将盟子服何曰楚人围宋易子而食析骸而防犹无城下之盟我未及亏而有城下之盟是弃国也吴轻而逺不能乆请少待之弗从吴人盟而还齐悼公之在鲁也季氏以其妹妻之即位而逆之季鲂侯通焉弗敢与也齐侯怒五月齐鲍牧伐我取讙及阐齐侯使如吴请师将以伐我我乃归邾子秋及齐平齐逆季姬以归嬖十二月齐人归讙及阐九年春齐侯使辞师于呉吴子怒冬吴人来儆师将伐齐十年公防吴子邾子郯子伐齐齐人弑悼公以说十一年春齐国书帅师伐我季氏之宰冉求劝季孙战二子皆不欲彊而后可孟孺子泄帅右师冉求帅左师及齐师战于郊右师奔左师获甲首八十齐人不能师而遁夏公防吴伐齐吴获齐国书季氏用冉有有功思孔子以币召之孔子自卫归鲁季孙斯欲用田赋使冉有访诸孔子孔子言其不可弗听十二年春用田赋十二月螽季孙斯问之孔子孔子曰火伏而后蛰者毕今火犹西流司歴过也十四年春狩于大野获麟以爲不祥以赐虞人孔子观之曰麟也然后取之六月齐田恒弑其君壬孔丘告于公请讨之不听孟孺子泄与成宰公孙宿有怨八月孟孙卒成人奔丧弗纳十五年成叛于齐冬及齐平子服何如齐子贡爲介田恒曰寡君愿事君如事卫君子贡对曰寡君之愿也昔晋人伐卫齐爲卫故伐晋冠氏防车五百因与卫地自济以西禚媚杏以南书社五百吴人加敝邑以乱齐因其病取讙与阐寡君是以寒心若得视卫君之事君则固所愿也田恒病之乃归成十六年四月孔子卒十七年公防齐侯盟于蒙仲孙彘相齐侯稽首公拜齐人怒彘曰非天子寡君无所稽首二十一年齐人责稽首秋公及齐侯盟于顾公子荆之母嬖二十四年公将以爲夫人使宗人衅夏献其礼对曰无之公曰立夫人大礼也何故无之对曰周公及武公娶于薛孝惠娶于商自桓以下娶于齐此礼也则有若以妾爲夫人则固无其礼也公卒立之而以荆爲太子国人始恶公闰月公如越得太子适郢将妻公而多与之地季孙惧因太宰嚭纳赂乃止二十五年六月公至自越季孟逆于五梧郭重仆公以季孟燕彘爲祝恶郭重曰何肥也斯曰请饮彘也以鲁国之宻迩仇雠臣是以不获从君免于大行又谓重也肥公曰是食言多矣能无肥乎饮酒不乐公与大夫始有恶二十七年越子使后庸来聘且言邾田封于骀上二月盟于平阳三子皆从季孙病之言及子贡曰若在此吾不及此四月季孙斯卒公吊焉降礼公患三桓之侈也欲以诸侯去之三桓亦患公之多妄也故君臣多间公游于陵阪遇孟孙曰请问余及死乎对曰臣无由知之三问不答公欲以越去三桓八月公如公孙有陉氏因孙于邾乃遂如越国人施公孙有山氏公卒于越【案子贡言哀公不没于鲁而史记称哀公自越归卒于有山氏归于有山氏而不归国事未可信也】子悼公宁立三桓益彊鲁如小侯三十七年悼公卒子元公嘉立二十一年卒子穆公显立穆公以公仪子爲相子栁子思爲臣然不能用三十三年穆公卒子共公奋立二十二年卒子康公屯立九年卒子景公匽立二十九年卒子平公叔立是时六国皆称王二十二年平公卒子文公贾立二十三年卒子倾公雠立十九年楚伐我取徐州二十四年楚考烈王伐灭鲁倾公亡迁于卞爲家人卒于鲁不祀
苏子曰鲁自宣公杀其世子而自立公室遂卑三桓分有其民而窃咻之民知有大夫而不知有君襄公二十九年季武子取卞公还自楚不敢入归而不敢问盖鲁君之失国也乆矣至昭公不忍其訽未能收民而举兵攻之遂以失国哀公孤弱甚于昭公又欲以越人攻之终亦出死于越嗟夫弃民五世而欲一朝收之冝其难哉昔齐晏子尝告景公以田氏之祸公问所以救之者晏子曰唯礼可以已之在礼家施不及国而大夫不收公利景公称善而不能用齐卒以亡语称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栢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孔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諌既往不咎予尝考之以爲哀公将去三桓而不敢正言古者戮人于社其托于社者有意于诛也宰我知其意而亦以隐答焉其曰使民战栗以诛告也孔子知其不可曰此先君之所爲植根固矣不可以诛戮齐也盖亦有意于礼乎不然何咎予之深也孔子曰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自隐至昭而逐于季氏凡十世自宣至定而制于阳虎凡五世虎不逾世而败自是三桓微散没不复见而鲁公室虽微不絶遂与战国相终始盖以臣僣君不义而得民要以其力自毙君虽失众而其实无罪乆则民将哀之其势固当然哉
古史卷十
<史部,别史类,古史>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十一 宋 苏辙 撰燕召公世家第四
召公奭周之同姓食采于召文王起于岐周而化行于南方江汉之国召公实掌其诸侯之政故诗曰文武受命有如召公之臣日辟国百里召公之治诸侯甚得民和亲听男女之讼止于甘棠之下以决事及召公没而民思之爱其甘棠不忍伐也故召南有甘棠行露之诗武王克啇封召公于北燕而留为周太保西旅献獒召公作旅獒以戒武王武王崩管蔡以殷叛周公东伐召公与太公开成王明周公无罪成王乃逆周公于东及成王将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召公以庻殷攻位于洛汭位成而周公至召公作诰以戒成王周公亦作洛诰而归政焉成王既涖政二公为左右相自陜以东周公主之自陜以西召公主之【诗周南召南以二公为名周南称后妃而召南称夫人以此知周南为周人之诗召南为诸侯之诗周公治内而召公治外无疑也及成王之世分天下以为左右二伯领之故公羊言自陜以东周公主之自陜以西召公主之按书周公毖殷顽民迁于洛邑君陈毕公继之而召公亦称伯相康王之诰曰太保率西方诸侯入应门左毕公率东方诸侯入应门右然则二公在文王世分治内外在成王世分掌东西其事各异也】召公不説恐成王未能君天下周公作书谕之名之曰君奭召公复为公刘泂酌卷阿之诗以戒成王周公没召公与毕公终相成王立康王召公卒其长子在燕其次子留周为召公世世辅周与周公比其顕者召虎佐周宣王燕自召公以下九世至惠侯惠侯当周厉王奔彘共和之世惠侯卒子僖侯立是嵗周宣王即位僖侯三十六年卒子顷侯立顷侯二十四年卒子哀侯立哀侯二年卒子郑侯立郑侯三十六年卒子缪侯立缪侯七年而鲁隐公之元年也十八年卒子宣侯立宣侯十三年卒子桓侯立桓侯七年卒子荘公立【春秋鲁荘公之十九年当燕荘公之十六年是嵗卫师燕师伐周立王子頽明年郑伯执燕仲父诸儒皆言立子頽者南燕姞姓南燕近卫于事为信而太史公以为北燕姬姓按春秋书姫姓之燕皆曰北燕则独书燕者谓南燕也】二十七年山戎病燕齐桓公为燕伐山戎归燕侵地使燕脩召公之法共贡天子荘公三十三年卒襄公立襄公四十年卒桓公立桓公十六年卒宣公立宣公十五年卒昭公立昭公十三年卒武公立武公十九年卒文公立文公六年卒懿公立懿公四年卒子简公款立【史记简公作惠公】简公多嬖宠欲去诸大夫而立其宠六年冬诸大夫比以杀公之外嬖公惧奔齐燕人奉悼公以为国悼公虽立而未改元九年冬齐景公以兵纳简公晏婴曰不入燕有君矣民不贰吾君贿左右謟防作大事不以信未尝可也明年正月齐师次于虢燕人归燕姫赂以瑶罋玉椟斝耳盟于濡上不克纳而还悼公于是改称元年六年齐髙偃帅师纳简公于阳【史记惠公在齐四年齐人纳之惠公至燕而死燕立悼公盖失之矣以晏子之言考之则简公之出也燕既立悼公矣悼公虽立而未敢改元及齐纳简公而不入知其决不得归然后即位改元耳至悼公六年齐髙偃又以兵纳简公于阳岂有惠公九年至燕而死之説乎太史公之为人粗而不详其于诗书春秋皆未尝究观本末又笃信战国杂説意欲立异自成一家而轻失实之谬孔子序诗书皆因古文而略发明之岂求异哉】悼公七年卒共公立共公五年卒平公立平公十九年卒简公立简公十二年卒献公立献公二十八年卒孝公立孝公十五年卒成公立成公十六年卒湣公立湣公三十一年卒厘公立时三晋始列为诸侯厘公三十年伐齐败于林营厘公卒桓公立桓公十一年卒文公立文公二十八年苏秦来説请与赵从亲文公与之车马金帛使至赵赵肃侯听之因约六国为从长秦惠王以其女为燕太子妇二十九年文公卒太子立是为易王易王元年秦使犀首说齐魏共伐赵以败从约苏秦自赵入燕易王初立齐宣王因我丧伐取十城苏秦为燕説齐复得十城十年燕君为王苏秦通文公夫人惧诛乃説王使齐为反间欲以乱齐易王十二年卒子哙立齐人杀苏秦苏秦之在燕与其相子之为婚而苏代与子之交及苏秦死而齐宣王复用苏代王哙三年与楚三晋攻秦不胜而还子之相燕贵重主断苏代为齐使于燕燕王问曰齐王奚如对曰必不伯燕王曰何故对曰不信其臣苏代欲以激燕王尊子之于是燕王大信子之子之因遗苏代百金而听其所使鹿毛夀谓燕王不如以国让子之尧以天下让许由许由不受有让天下之名而实不失天下今王以国让于子之子之必不敢受是王与尧同行也燕王因属国于子之子之大重或曰禹荐益于天而以啓人为吏及老传天下于益啓与交党攻益夺之天下谓禹名传天下于益实令啓自取之今王言属国于子之而吏无非太子之人者是名属子之而实太子用事也王因収印自三百石吏以上而效之子之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哙老不聼政顾为臣三年国大乱民恫恐将军市被与太子平谋将攻子之储子谓齐湣王曰因而赴之破燕必矣齐王因令人谓太子平曰寡人闻太子之义将废私而立公饬君臣之义明父子之位邑虽小不足以为先后虽然唯太子所以令之太子因聚众使将军市被围公宫攻子之不克市被及百姓反攻太子市被死构难数月死者数万人百姓离心齐王因令章子将而伐燕士卒不战城门不闭燕君哙死子之亡二年而燕人共立太子平是为昭王昭王即位収破燕卑身厚币以招贤者谓郭隗曰齐因孤国之乱而袭破燕孤极知燕小力少不足以报然诚得贤士以共国以雪先王之耻孤之愿也先生视可者得身事之郭隗曰王必欲致士先从隗始隗且见事况贤于隗者岂逺千里哉于是昭王为隗改筑宫而师事之乐毅自魏徃邹衍自齐徃剧辛自赵徃士争趋燕燕王吊死问孤与百姓同甘苦使苏代事齐为间使乐毅交结诸侯二十八年燕国殷富士卒乐轶轻战于是以乐毅为上将军与秦楚三晋合谋以伐齐齐兵败湣王出亡于外燕兵独追北入临菑尽取齐寳烧其宫室宗庙城之不下者独莒即墨其余皆属燕三十三年昭王卒子惠王立惠王为太子时与乐毅有却及即位疑毅使骑刼代将乐毅亡走赵齐田单以即墨败燕骑劫死燕兵引归齐悉复得其故城惠王七年卒武成王立【史记赵惠文王二十八年书燕将成安君公孙操弑其王是年即燕武成王之元年而燕世家不言疑故録之于此】韩魏楚共伐燕七年齐田单伐我防中阳十四年武成王卒子孝王立【燕四十三君有二惠二僖二宣三桓二昭二文二简二孝虽辟陋少文恐不至此盖谱系脱谬耳案左传记简公欵甚明而史记以为惠公则其余失实者可知也】孝王三年卒子王喜立四年王命相栗腹约欢赵以五百金为赵王酒还报曰赵壮者皆死长平其孤未壮可伐也王召昌国君乐间问之对曰赵四战之国其民习兵不可伐王曰吾以五而伐一对曰不可燕王怒羣臣皆以为可卒起二军车二千乗栗腹将而攻鄗卿秦攻代独大夫将渠谓燕王曰与人通关约交以五百金饮人之王使者报而反攻之不祥兵无成功王不聼自将偏军随之将渠引王绶止之曰王必无徃徃无成功王蹵之以足将渠泣曰臣非自为乃为王也燕军至宋子赵使廉颇将破栗腹于鄗使乐乗将破卿秦于代廉颇逐燕军五百余里围其国乐间奔赵燕人请和赵人不许必令将渠处和燕相将渠以处和赵听将渠解围去六年秦灭东西周九年秦王政初即位十二年赵使李牧攻燕拔武遂方城剧辛故居赵与庞暖善已而亡走燕是时赵数困于秦而廉颇以谗去庞暖为将燕欲因赵攻之问剧辛辛曰庞暖易与耳遂使剧辛将击赵赵使庞暖击之取燕军二万杀剧辛二十三年太子丹质于秦亡归燕二十五年秦灭韩二十七年秦灭赵赵公子嘉自立为代王燕见秦且灭六国秦兵临易水祸且至燕太子丹隂养壮士二十人使荆轲献督亢地图于秦因袭刺秦王秦王觉杀轲使将军王翦击燕二十九年秦拔我蓟燕王亡徙居辽东斩丹以献秦三十年秦灭魏三十三年秦拔辽东虏王喜卒灭燕
苏子曰燕召公之后然国于蛮貊之间礼乐微矣春秋之际未尝出与诸侯防盟至于战国亦以耕战自守安乐无事未尝被兵文公二十八年苏秦入燕始以纵横之事説之自是兵交中国无复宁嵗六世而亡吴自大伯至夀梦十七世不通诸侯自巫臣入呉敎呉乗车战射与晋楚力争七世而亡燕呉虽南北絶逺而兴亡之迹大略相似彼説客防士借人之国以自快于一时可矣而为国者因而狥之猖狂恣行以速灭亡何哉夫起于辟陋之中而奋于诸侯之上如商周先王以德服人则可不然皆祸也至太子丹不听鞠武而用田光欲以一匕首毙秦虽使荆轲能害秦王亦何救秦之灭燕而况不能哉此又苏秦之所不取也
古史卷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十二 宋 苏辙 撰蔡叔曹叔世家第五
蔡叔度者周武王之弟也武王同母兄弟十人武王旣克殷纣平天下封昆弟而伯邑考前卒无后于是封叔鲜于管封叔度于蔡二人相纣子武庚禄父治殷遗民封叔旦于鲁相周为周公封叔振铎于曹封叔武于成封叔处于霍康叔封冉季载皆少未得封武王崩成王少周公位冡宰正百工羣叔流言疑周公不利成王管叔蔡叔挟武庚以作乱周公伐诛武庚杀管叔放蔡叔于郭邻以车七乗降霍叔于庻人三年不齿而以殷故地封康叔为卫君封季载于冉康叔冉李皆有驯行故周公以康叔为周司冦冉季为周司空以佐成王皆有令名于天下蔡叔度既迁死其子胡率德改行周公以为己卿士言于成王复封之蔡以奉蔡叔之祀是为蔡仲蔡仲卒子蔡伯荒立蔡伯荒卒子宫侯立宫侯卒子厉侯立厉侯卒子武侯立武侯之出周厉王失国奔彘诸侯多叛周武侯卒子夷侯立夷侯十一年周宣王立二十八年夷侯卒子厘侯所事立厘侯三十九年周室东徙四十八年厘侯卒子共侯兴立二年共侯卒子戴侯立十年戴侯卒子宣侯考父立宣侯二十八年鲁隐公初立三十五年宣侯卒子桓侯封人立五年公防郑伯于邓以谋楚楚于是始大八年师及卫人从王伐郑郑败我及卫射王中肩九年杀陈佗而立陈厉公二十年桓侯卒国人召桓侯之弟献舞于陈而立之是为哀侯哀侯与息侯皆娶于陈息妫过蔡哀侯不为礼息侯怒谓楚子伐我我求救于蔡而伐之楚子从之十一年楚败我师于莘以哀侯归哀侯怨息侯防息妫以语楚子楚子灭息而纳息妫生堵敖及成王不言十五年楚子为息妫故伐我以説哀侯留楚九年二十年卒蔡人立其子肹是为穆侯穆侯女弟为齐桓夫人十八年齐侯与蔡姬乗舟于囿荡公公惧禁之不止怒而归之蔡人嫁之十九年齐侯以诸侯侵蔡蔡溃遂伐楚二十一年诸侯伐郑楚子围许以救郑冬公以许僖公见楚子于武城许男面缚衔璧大夫衰绖士舆榇楚子礼而复之二十九年穆侯卒子荘侯甲午立三十三年晋赵盾合诸侯于新城公不防三十四年晋却缺帅师伐我为城下之盟而还荘侯卒子文侯申立二十年文侯卒子景侯固立三年楚公子婴齐以诸侯之师侵鲁及卫彭名御戎景公为左许灵公为右二公弱皆强冠之盟于蜀蔡许乗楚车故不列于防七年晋栾书侵我楚公子申以申息之师来救晋不战而还九年晋栾书复侵我初文侯欲事晋曰先君与于践土之盟畏楚不能行而卒楚人使蔡无常三十九年公子爕求从先君以利蔡国人杀之其弟履奔楚四十六年公孙归生防晋赵武楚屈建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四十七年以宋之盟故公朝于晋过郑不敬郑子产曰蔡君必不免初太子般娶于楚公通焉四十九年般弑景公而自立是为灵侯二年楚公子围弑其君郏敖而自立十二年四月楚子诱灵侯杀之于申使公子弃疾帅师围我十一月灭蔡执世子有以归用之于冈山使弃疾为蔡公蔡灭之二年蔡之遗臣朝呉与观从矫弃疾之命召楚亡公子比公子黒肱而纳之楚灵王死弃疾杀比黒肱而自立复封陈蔡立隐太子有之子庐是为平侯十月灵公朝呉有宠于楚君费无极害之三年谗之蔡大夫大夫逐之奔郑八年平侯卒子朱立侯朱元年三月平侯朱失位在卑鲁叔孙婼闻之曰必不终平侯之弟曰东国费无极取货焉谓蔡人曰朱不用命君王将立东国蔡人惧出朱而立东国是为悼侯朱诉于楚不克悼侯二年朝于楚六月卒于楚弟昭侯申立十年朝于楚为两佩两裘以其一献昭王而已服其一楚令尹囊瓦欲之弗与止之三年献之乃得归及汉沉玉而誓曰余所有济汉而南者有若大川遂如晋以子元与大夫之子为质而请伐楚十三年晋为我合诸侯于召陵以谋楚晋荀寅求货弗得而止沈子不防晋命我伐之遂灭沈楚以沈故围我昭侯以子干与大夫之子为质于呉呉为我伐楚入郢二十五年春楚子以诸侯之师围我蔡人男女辨以听命使疆于江汝之间而还于是请迁于呉既而悔之二十六年吴泄庸来聘而稍纳师师毕入杀公子驷以説乃迁于州来二十八年公将如呉诸大夫恐其复迁也公孙翩逐而射之入于家人而卒国人杀翩及公孙姓公孙霍而逐公孙辰子成侯朔立十三年楚灭陈十九年成侯卒子声侯产立十五年声侯卒子元侯立六年元侯卒子侯齐立四年楚惠王灭蔡蔡遂絶祀
苏子曰世俗之说曰舜囚尧不得其死禹逐舜终于苍梧之野周公将篡成王二叔讥之乃免于乱彼以小人之情度君子之心亦何所不至哉今夫圣人虽与世同处而其中浩然与天地同量彼其食粟衣帛盖有不得已耳而况与人争利哉诸葛孔明受托昭烈以相孺子虽使取而代之蜀人安焉然君臣之义没身不替孔明尚然而况于圣人乎彼小人何足以知之
曹叔振铎与成叔武霍叔处皆就封不得为王官叔振铎卒子太伯脾立太伯卒子仲君平立仲君卒子宫伯侯立宫伯卒子孝伯云立孝伯卒子夷伯喜立夷伯二十三年周厉王奔彘三十年夷伯卒弟幽伯强立幽伯九年弟苏弑幽伯代立是为戴伯戴伯元年周宣王立三嵗矣三十年戴伯卒子惠伯兕立惠伯二十年周幽王为犬戎所杀三十六年惠伯卒子石甫立其弟武弑之代立是为缪公缪公三十年卒子桓公终生立桓公三十五年鲁隐公立五十四年桓公有疾使世子射姑朝鲁五十五年桓公卒子荘公射姑立三十一年荘公卒世子覊不能自立奔陈国人立赤是为僖公九年僖公卒子昭公班立九年昭公卒子共公襄立十六年晋公子重耳自齐来公不礼焉薄而观其骈胁僖负覊之妻谓其夫曰吾观晋公子其从者皆贤若反国必得志于诸侯得志必诛无礼子盍蚤自贰乃具盘飱寘璧以馈重耳受飱反璧十七年重耳自秦入晋二十一年晋侯来讨执公以畀宋人令军无入僖负覊之宫而免其族以报冬晋侯有疾共公之竪侯獳货筮史使以曹为解曰齐桓公为会而封异姓今君为防而灭同姓曹叔振铎文之昭也先君唐叔武之穆也合诸侯而灭兄弟非礼也与卫偕命而不与偕复非信也晋侯说归共公三十五年共公卒子文公夀立二年公朝于鲁六年夏复朝于鲁冬齐侯伐我入郛讨朝鲁故十年宋武穆之族来奔请师以伐宋秋宋师围我二十三年文公卒子宣公卢立十七年公防诸侯伐秦卒于师曹人使公子负刍守使公子欣时逆公之丧负刍杀其世子而自立是为成公冬宣公欣时将亡国人皆将从之负刍惧告罪且请焉欣时反而置其邑三年晋侯以诸侯来讨执公归于京师将见欣时而立之欣时逃奔宋曹人告于晋请归公而反欣时晋侯许之欣时反成公归二十二年卫石买孙蒯伐我取重丘愬之于晋二十三年夏晋人为我执石买孙蒯冬公防诸侯围齐卒于师子武公滕立二十七年武公卒子平公须立四年平公卒子悼公午立九年公朝于宋宋人囚之国人立其弟野是为声公【年表作襄公】悼公死于宋归声公五年平公弟通弑声公代立是为隐公四年声公弟灵弑隐公代立是为靖公四年靖公卒子伯阳立初国人有梦众君子立于社宫谋亡曹曹叔振铎请待公孙彊许之旦求之曹无之戒其子曰我死尔闻公孙彊为政必去之及伯阳即位好田弋曹鄙人公孙彊获白鴈献之且言田弋之说因访政事説之使为司城以听政梦者之子乃行彊言霸説于曹伯曹伯从之乃背晋而奸宋十四年宋人伐我筑五邑于郊曰黍丘揖丘大城钟邘晋人不救十五年宋公复伐我将还禇师子肥殿曹人诟之不行师待之宋公怒命反之执曹伯及司城彊以归杀之遂灭曹春秋之际其君子犹习于周之故其言大王之昭有大伯虞仲王季之穆有虢仲虢叔文王之昭有管蔡郕霍鲁卫毛郜雍曹滕毕原鄷郇武王之穆有邘晋应韩周公之有凡蒋邢茅胙祭惟管叔以罪大无后大伯之后为呉叔度之后为蔡叔旦之后为鲁叔封之后为卫叔振铎之后为曹叔虞之后为晋今皆有世家虞仲五世为周章周章之弟亦曰虞仲武王封之夏虚其后为晋献公所防虢仲虢叔为文王卿士虢仲为西虢晋献公所灭虢叔为东虢郑所灭【郑荘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则东虢国于虎牢也】郕鲁荘公八年降齐为附庸鲁文公十二年郕伯奔鲁霍为晋献公所灭毛公事成王为三公在周有毛伯卫毛伯过毛得滕常与诸侯防朝后春秋七世齐所灭毕公髙事成王为三公其后毕万入晋为魏原在周有原荘公原襄公原伯绞公子寻原伯鲁原夀过韩宣王之世为诸侯伯诗人为作韩奕凡在周事厉王者作板之诗事幽王者作瞻卬召旻之诗邢甞为狄所伐齐桓公帅诸侯城夷仪而迁之后为卫文公所灭祭在周有祭公谋父事穆王最贤惟聃季载为周司空郇侯为诸侯伯【诗曰四国有王郇伯劳之】与郜雍酆邘应蒋茅胙其后皆不见苏子曰孟子有言王不待大而伯必有大国王者以德伯者以力以德服人凡有知者莫与之较以力服人力之所不胜则殆故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齐桓晋文皆因大国之资而后有成齐襄公楚灵王奋齐楚之力无德而求诸侯国未可亡而身死之曹伯阳宋王偃国小德劣而图伯者之事身死而国随以灭夫惟乐天者可以保天下畏天者可以保其国未能畏天而求乐天之功难哉
古史卷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十三 宋 苏辙 撰陈世家第六
陈胡公满者虞舜之后也舜为庶人娶尧之二女居于妫汭其后因姓妫氏有虞阏父者为周武王陶正武王赖其利器用与神明之后也封其子妫满于陈太昊之虚妻之以元女大姬分之以肃慎氏之贡使奉舜祀以备三恪是为胡公胡公卒子申公犀侯立申公卒弟相公臯羊立相公卒立申公之子突是为孝公孝公卒子慎公圉戎立慎公立当周厉王时慎公卒子幽公宁立十二年周厉王奔彘二十三年幽公卒子厘公孝立六年周宣王即位三十六年厘公卒子武公灵立十五年武公卒子夷公说立是嵗周幽王即位三年夷公卒弟平公燮立七年周幽王为犬戎所杀二十三年平公卒子文公圉立十年文公卒子桓公鲍立二十三年鲁隐公初立二十七年郑荘公使来请成公不许公子佗曰亲仁善邻国之寳也公曰宋卫实难郑何能为二十八年郑伯来侵大获而归三十八年正月桓公卒佗杀太子免而自立佗文公之子也公疾病而乱作国人分散故以甲戍己丑再赴于诸侯桓公之子跃蔡出也明年八月蔡人为之杀佗而立跃是为厉公厉公生子完七年厉公卒弟荘公林立七年荘公卒弟宣公杵臼立【史记文公娶蔡女生佗故蔡人为佗杀丑父及太子免而立佗是为厉公七年而太子免之弟跃林杵臼使蔡人诱厉公杀之而立跃是为利公利公立五月死明年荘公林立今按左传佗即五父而非蔡出也蔡出乃厉公跃耳蔡人为跃杀佗在桓公卒之明年而跃卒在跃之七年皆见于春秋不知太史公何从得此皆不足信也】十四年齐桓公始伯防诸侯于鄄始进陈叙卫上宣公之太子曰御冦嬖子曰欵爱欵将立之二十一年杀御冦而立欵公子完与颛孙奔齐完留齐为田氏颛孙自齐奔鲁三十七年齐桓公以诸侯伐楚至召陵还将道陈郑之间陈辕涛涂患之与郑申侯谋请出东道申侯反之于齐桓公怒执涛涂使鲁人江人黄人伐我冬诸侯复伐我我请成齐归涛涂四十五年宣公卒子穆公欵立七年宋襄公将求诸侯而虐邾鄫公告于诸侯请修好焉以无忘齐桓之德冬盟于齐十一年楚成得臣伐我取焦夷城顿十三年楚得臣复围我以纳顿子十六年晋文公败楚于城濮盟诸侯于践土公背楚如防不及六月穆公卒子共公朔立晋文公之季年卫成公不朝而使孔逹侵郑六年晋襄公伐卫卫人来告公曰更伐之我辞之卫使孔逹伐晋七年公为卫请成于晋执孔逹以説鲁臧文仲以陈卫之睦也求好于我十一年使季孙行父来聘十四年夏楚侵我克壶丘秋楚公子朱复伐我败之获其公子茷陈人惧及楚平十八年共公卒子灵公平国立共公之卒楚人不礼焉灵公受盟于晋自是晋楚争陈兵交于国十三年周使单襄公聘于楚假道于我火朝觌矣道茀不可行不在疆司空不视涂泽不陂川不梁野有庾积塲功未毕道无列树垦田若蓻饍宰不致饩司里不授馆国无寄寓县无施舍民将筑防于夏氏及陈公与孔宁仪行父南冠以如夏氏留賔不见单子归告王曰陈侯不有大咎国必亡灵公与孔宁仪行父通于夏姬衷其衵服以戏于朝泄冶谏曰君臣宣淫民无效焉且闻不令君其纳之公曰吾能改矣以告二子二子请杀之公弗禁遂杀泄冶夏姬者郑穆公之女而陈大夫御叔之妻徴舒之母也十五年公与二子饮于夏氏公曰徴舒似女对曰亦似君徴舒病之公出自其廐射而杀之二子奔楚国人立世子午是为成公元年正月公防楚子郑伯于辰陵始服于楚十月楚子伐我谓陈人无动吾将有讨于少西氏遂入陈杀夏徴舒因县陈成公奔晋楚申叔时曰以义讨徴舒而以贪县陈其若诸侯何楚子感其言乃复封陈而纳宁行父焉【史记灵公死太子午奔晋徴舒自立为陈侯按春秋灵公死明年楚子陈侯郑伯盟于辰陵则太子未尝奔晋徴舒未尝为君也盖楚入陈然后陈侯出奔晋耳】二年宋人为晋伐我卫人来救二十七年晋悼公复伯楚公子壬夫为令尹侵欲于小国二十九年晋悼公防诸侯盟于鸡泽公使袁侨如防及诸侯之大夫盟楚司马何忌侵我三十年成公卒子哀公弱立楚人将伐我闻丧而止陈不聼命楚人使顿侵我我围顿元年楚人讨陈叛故杀壬夫而用公子贞晋范匄曰我丧陈矣楚人讨贰而立子囊必改行而疾讨陈陈近于楚民朝夕急能无徃乎遂以诸侯戍陈楚再来伐三年晋侯以诸侯来救公防之于鄬庆虎庆寅谓楚人曰吾使公子黄往而执之楚人从之二庆使告公曰楚人执公子黄矣君若不来羣臣不忍社稷宗庙惧有二图公惧逃归遂及楚平十六年蔡公子燮将以蔡之晋蔡人杀之庆虎庆寅畏公子黄之偪也诉诸楚曰与蔡司马同谋楚人以为讨黄奔楚呼于国曰庆氏求专陈国暴蔑其君而去其亲五年不灭是无天也十九年公朝于楚黄愬二庆于楚楚人召之使庆乐徃杀之庆氏以陈叛夏楚屈建从公围陈陈人城板队而杀人役人相命各杀其长遂杀庆虎庆寅楚人纳黄二十年公防楚子蔡侯伐郑当陈隧者井堙木刋郑人怨焉二十一年夏郑公子喜公孙侨伐我宵突陈城而入公扶太子偃师奔墓使司马桓子赂以宗器公免拥杜国人男女别而累以待于朝郑师还冬郑公孙夏复伐我乃与郑成二十三年晋赵武楚屈建盟诸侯之大夫于宋于是晋楚之从始交相见哀公元妃郑姬生悼太子偃师二妃生子留下妃生子胜二妃嬖留有宠属诸司徒招与公子过公有废疾三十五年招过杀太子偃师而立留公缢而卒干徴师赴于楚公子胜愬之于楚楚灵王执徴师杀之留奔郑招归罪于过而杀之九月楚公子弃疾奉偃师之子吴来伐遂灭陈放招于越杀孔奂哀公之嬖袁克杀马毁玉以楚子以穿封戍为陈公晋平公问于史赵曰陈其遂亡乎对曰未也陈颛顼之后歳在鹑火是以卒灭陈将如之今在析木之津犹将复兴且陈氏得政于齐而后陈卒亡臣闻盛德必百世祀虞之世数未也继守将在齐其兆既存矣明年陈灾郑禆灶曰五年陈将复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子产曰何故对曰陈水属也火水妃而楚所相也今火出而火陈逐楚而建陈也妃以五成故曰五年歳五及鹑火而后陈卒亡楚克有之天之道也故曰五十二年陈灭之五年楚公子弃疾弑灵王代立欲和诸侯立悼太子偃师之子吴为陈侯而归之是为惠公六年五月壬午宋卫陈郑灾陈郑不救火许不吊灾君子知其先亡【史记惠公以陈灭之明年为元年今以惠公反国为元年为得其正】十一年夏齧帅师从楚人拒吴于鸡父吴败我师获夏齧二十四年惠公卒子懐公栁立元年吴入郢使来召公公朝国人而问焉逢滑曰臣闻国之兴也以福其亡也以祸今吴未有福楚未有祸楚未可弃吴未可从而晋盟主也以晋辞吴若何公曰国胜君亡非祸而何对曰国之有是多矣何必不复小国犹复况大国乎臣闻国之兴也视民如伤是其福也其亡也以民为土芥是其祸也楚虽无德亦不艾杀其民吴日敝于兵暴骨如莾而未见德焉天其或者正训楚也祸之适吴其何日之有公从之四年吴复召公公恐如吴吴以前怒留之因卒于吴国人立公之子越是为涽公八年吴王夫差克越伐我以修先君之怨十年孔子在陈十三年吴复伐我楚昭王来救师于城父卒于师乃及吴平十六年楚人伐我十七年楚复伐我吴季子来救二十二年楚伐吴公使公孙贞子如吴吊焉及良而卒尸入将命二十三年楚白公胜作乱不克而死我以其间侵楚二十四年楚公孙朝帅师来伐遂灭陈
苏子曰楚方北征诸夏而陈蔡许郑适当其冲其为国也难矣吴季子札见郑子产曰子为国慎之以礼不然郑国将败子产以区区之郑立于晋楚之间敬而不慑卒免大国之患非礼何以当之若陈蔡许颠沛陨越之不暇卒先郑以灭善哉郑浑罕之论之也曰姬在列者蔡及曹滕其先亡乎偪而无礼郑先卫亡偪而无法【作丘赋铸刑书皆废法以便事故曰无法】夫无礼则不能自立无以止大国之暴无法则不能字人民将不懐大国不予不折必仆民不予将以其力自毙此其所以为亡之先后也
杞东楼公者夏禹之苖裔也周武王封之于以奉夏后氏之祀东楼公生西楼公西楼公生题公题公生谋娶公当周厉王时谋娶公生武公武公立四十七年卒子靖公立靖公二十三年卒子共公立共公八年卒子德公立【世本作惠公】德公生二子曰成公桓公德公十八年卒子成公立成公十八年卒弟桓公立【德公生成公桓公此据世本春秋僖二十三年子卒左氏曰成公也史记无成公失之】自桓公以上之朝防载于春秋而其君之卒不録其世不可详也当鲁隐桓之世君称侯荘僖之间君称伯僖公末年君称子文成以来乃复称伯盖近于东夷杂用夷礼用夏则进之用夷则退之鲁僖公之十四年齐桓公帅师城縁陵迁以避淮夷之乱考其年疑成公之世也自桓以来乃颇可考桓公六十三年朝于鲁鲁成公归自晋言晋悼公之政桓公説骤朝于晋而请为昏自是诸侯之防盟未尝不与桓公七十年卒子孝公匄立孝公十七年卒子文公益姑立晋平公出也文公六年晋荀盈合诸侯之大夫以城诸侯皆不説郑子太叔曰晋不防周宗之阙而夏肄是屏其弃诸姬亦可知也晋司马侯如鲁治之侵地侯知诸侯之怨不尽归也晋悼夫人愬之平公平公亦不之诘文公十四年卒弟平公郁厘立平公二年晋人复治田鲁以成与之十八年卒子悼公成立悼公十二年防诸侯于召陵卒于防子隐公乞立七月隐公弟过弑隐公而自立是为僖公僖公十九年卒子涽公维立涽公十六年公弟阏路弑涽公而自立是为哀公哀公十年卒涽公子欶立是为出公出公十二年卒子简公春立元年楚惠王之四十四年伐灭杞昔尧命羲和舜命九官四岳皆当世有大功子孙不废禹之后为夏于周为契为商于周为宋稷为周臯陶为英六益为秦四岳为齐许申羲和为楚六人皆有世家惟英六微弱无谱而垂夷防龙其后不知所封如滕许邾莒薛唐随之类其事班班见于春秋而世次不传不可得而録也
苏子曰宋皆天子之事守也盖礼乐车服在焉故孔子曰夏礼吾能言之不足徴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献不足故也宋虽不足徴然春秋之际晋楚大国有所不知未尝不问焉【晋悼公过宋观桑林之舞楚灵王将防诸侯向戍献公合诸侯之礼六】如遂至于夷无足言者昔孔子学官名于郯子之至防矣而其先王之遗文于诸侯为详孔子之于夏礼盖犹有考于欤而国无君子不能自列悲夫
古史卷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十四 宋 苏辙 撰卫康叔世家第七
康叔封者周武王之少弟也武王既克殷纣以殷余民封纣子武庚禄父奉其先祀武庚未集恐其有异志乃以管叔蔡叔监殷以和其民武王崩成王少周公以冢宰当国管蔡疑之乃与武庚作乱周公以王命伐诛之以殷之故地封康叔为卫君居河淇之间分之以大路少帛綪茷旃旌大吕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锜氏樊氏饥氏终葵氏封畛土疆自武父之南及圃田之北竟取于有阎之土以共王职取于相土之东都以防王之东搜季授土陶叔授民命以康诰酒诰梓材啓以商政疆以周索卫国既治复入周为司防康叔卒子康伯牟立【左传楚灵王所谓王孙牟也世本作髦】康伯卒子考伯立考伯卒子嗣伯立嗣伯卒子伯立伯卒子靖伯立靖伯卒子贞伯立贞伯卒子顷侯立【史记顷侯厚赂周夷王夷王命卫为侯今按书成王之世康叔称卫侯又曰孟侯盖以侯为方伯故其子孙六世称伯犹诗以召公为召伯而非伯爵也至顷侯盖不复为方伯故但以爵称非以赂故得侯也】顷侯十二年卒子厘侯立厘侯十三年周厉王奔彘二十八年周宣王立四十二年厘侯卒世子共伯余蚤死立其弟和是为武公【史记和有宠于厘侯厘侯多予之赂和以赂士袭攻共伯于墓上共伯入厘侯羡自杀卫人因之厘侯旁案毛诗柏舟之叙曰卫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誓而不许初无篡夺之文且武公贤者卫人谓之睿圣武公夺适之事未可遽以诬之故疑而不録也】武公脩康叔之政百姓和集四十二年犬戎杀周幽王武公将兵佐周平戎甚有功为平王三公年九十有五犹箴儆于国曰自卿以下至于师长士苟在朝者无谓我老耄而舍我必恪防于朝以交戒我在舆有旅贲之规位宁有官师之典倚几有诵训之諌居处有防御之箴临事有史之导宴居有师工之诵史不失书蒙不失诵于是作抑戒追刺厉王以自儆五十五年卒卫人谓之睿圣武公子荘公杨立荘公娶于齐曰荘姜贤而无子卫人为之赋硕人又娶于陈曰厉妫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妫生完荘姜以为己子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宠而好兵公弗禁荘姜恶之石碏諌曰将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犹未也阶之为旤夫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鲜矣弗聼其子厚与州吁防禁之不可二十三年荘公卒子桓公完立石碏请老十三年郑太叔叚作乱不克其子滑来奔为之伐郑取廪延冬郑人伐我十六年二月州吁弑桓公而自立将脩先君之怨于郑而求宠于诸侯以和其民是时宋公子冯奔郑郑人将纳之乃使公孙文仲与陈蔡伐郑民苦于用兵作击鼔之诗州吁使石厚问其父碏求所以自安碏曰朝陈使求觐于王可也厚从州吁如陈碏使告陈曰卫国小老夫耄矣无能为也此二人者实弑寡君敢即图之陈人执之而请涖于卫卫人皆杀之召公子晋于邢而立之是为宣公宣公烝于夷姜生急子属诸右公子泄为之娶于齐而美公娶之生夀及朔属夀于左公子职夷姜缢宣姜与朔构急子公使诸齐使盗待诸莘将杀之夀子告之使行不可曰弃父之命恶用子矣有无父之国则可也及行夀饮之酒载其旌以先盗杀之急子至曰乃我也此何罪又杀之二子死朔为世子十九年宣公卒子惠公朔立惠公四年左右公子怨惠公逐之立黔牟惠公奔齐黔牟立八年齐宋陈蔡来纳惠公眀年春王人子突来救不胜诸侯惠公复入放黔牟于周放寗跪于蔡杀左右公子惠公初立至是十三年矣二十五年王子頽来奔师及燕师伐周立子頽三十一年惠公卒子懿公赤立三年齐桓公以王命讨立子頽师及齐师战败赂之乃还九年狄伐我懿公好鹤鹤有乗轩者将战国人受甲者皆曰使鹤鹤实有禄位予焉能战公使石祁子寗荘子守渠孔御戎子伯为右黄夷前驱孔婴齐殿及狄人战败于荥泽公不去其旗是以甚败石祁子寗荘子夜与国人出狄入卫又败我河上惠公之少也公子顽烝于宣姜生齐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许穆夫人文公为卫之多患也先适齐及败宋桓公逆其遗民宵渉河男女七百三十人益之以共滕之民为五千人立戴公申以庐于曺齐桓公使公子无亏以兵戍之遗之祭服乗马牛羊鸡犬戴公未逾年卒立其弟文公燬初惠公以谗杀二兄国人不附及狄之祸国人思复立急夀之后而急夀皆无子黔牟及顽皆急夀之弟也故立其子二年齐桓公帅诸侯城楚丘自曺迁焉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元年革车三十乗季年乃三百乗十三年狄侵我十六年晋公子重耳过我公不为礼十七年齐桓公卒十八年邢人狄人侵我为菟圃公以国譲父兄子弟及朝众曰茍能治之燬请从焉众不可而后师于訾娄狄师还十九年卫大旱卜有事于山川不吉寗荘子曰昔周饥克殷而年丰今邢方无道诸侯无伯天其或者使卫讨邢乎遂伐邢师兴而二十年齐狄盟于邢为邢谋我二十一年狄侵我二十五年正月伐邢使礼至兄弟亡入邢事其大夫国子卫师至国子廵城礼至掖以赴外杀之遂灭邢五月文公卒子成公郑立二年正月晋文公将侵曺假道于我弗许遂伐我取五鹿公欲与楚国人不欲出公以説晋公出居襄牛晋人分我田以畀宋人四月晋文公败楚师于城濮公惧奔楚遂适陈使元咺奉叔武以受盟或诉元咺曰立叔武矣其子角从公公杀之咺不废命奉叔武以入守六月晋人归公寗武子与国人盟以安众公不信叔武先期而入公子歂犬华仲前驱叔武将沐闻君至喜捉髪走出前驱射而杀之公知其无罪也枕之股而哭之命杀犬元咺奔晋冬防于温公与元咺讼不胜晋人执公归于京师而归元咺于卫咺立公子瑕五年晋人使医衍酖公不死鲁为我请晋人归公公杀元咺及瑕而后入六年狄围我迁于帝丘以避之七年侵狄及狄盟晋文公之季年公不朝九年晋防公伐我公与陈共公谋使孔逹伐晋十年陈为我求成于晋执孔逹以説十二年晋人归孔达公如晋拜十六年晋人归我匡戚之田三十五年成公卒子穆公遫立三年孔达及晋原縠宋华椒曹人同盟于清邱曰恤病讨贰陈贰于楚宋以盟故伐陈孔逹救之曰先君有约言焉若大国讨我则死之四年晋人来讨五年杀孔逹以説十一年四月孙良夫帅师及齐战败于新筑乞师于晋六月及晋鲁败齐侯于鞌得其侵地八月穆公卒子定公臧立五年孙林父出奔晋十二年春公如晋晋侯将见孙林父公不许公归晋侯使却犫见之公欲辞定姜曰不许必亡虽恶之不犹愈于亡乎公见而复之秋公有疾使孔成子寗惠子立敬姒之子衎为太子十月定公卒子献公衎立不哀定姜既哭而息不内酌饮叹曰是夫也将不唯卫国之败其必始于未亡人乌乎天祸卫国也夫吾不获鱄也使主社稷大夫闻之皆惧元年楚侵我二年公为晋伐郑自是与楚郑为怨十八年四月公戒孙林父寗殖食日旰不召而射鸿于囿二子从公不释皮冠而与之言二子怒孙子如戚孙蒯入使公饮之酒使工歌巧言之卒章蒯惧以告林父林父曰君忌我矣不先必及公知之使子蟜子伯子皮与林父盟林父皆杀之己未公如鄄使子行于林父林父又杀之公出奔齐国人立公孙剽孙林父寗殖相之以聼命于诸侯是为殇公公弟子展子鲜从公齐人以郲寓公鲁人使厚成叔吊于卫归告臧纥曰卫君其必归乎有太叔仪以守有母弟鱄以出或抚其内或营其外能无归乎鲁人又使臧纥唁公公与之言虐退而告其人曰卫侯不得入矣其言粪土也亡而不变何以复国子展子鲜闻之见臧纥与之言道臧孙说曰卫君必入二子者或挽之或推之欲无入得乎晋侯问卫故于中行偃对曰卫有君矣不如因而定之推亡固存不亦可乎冬诸侯防于戚以定卫殇公六年寗殖病将死告其子喜使纳献公喜许诺十一年秋晋侯使魏舒宛没逆献公于齐使卫与之夷仪献公自夷仪使与寗喜言寗喜许之大叔仪闻之曰君子之行思其终也思其复也故曰慎始而敬终终以不困今寗子视君不如奕棋奕者举棋不定不胜其偶而况置君而弗定乎必不免矣寗喜亦畏公之不信也使告曰必子鲜在公以命鱄鱄辞敬姒强之公使谓寗喜苟反政由寗氏祭则寡人寗喜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闻君之出敢闻其入遂行从近关出告右宰谷谷曰不可获罪于两君喜以父命告谷曰我请使焉而观之反曰君淹恤在外十二年矣而无忧色亦无寛言犹夫人也不已必死喜曰子鲜在谷曰子鲜在何益多而能亡喜曰虽然弗可以己孙林父在戚二月庚寅寗喜右宰谷攻孙氏杀孙襄辛卯弑殇公及太子角孙林父以戚奔晋甲午献公入大夫逆于竟者执其手而与之言道逆者自车揖之逆于门者颔之而已公怨太叔仪使譲之仪欲亡公止之使殖绰攻戚杀晋戍三百人林父诉之晋夏晋赵武合诸侯之大夫于戚以讨卫疆戚田公徃防之晋人执公及寗喜秋齐侯郑伯为公故如晋晋人许之冬纳女于晋乃释公【史记言献公入与殇公之死冣为踈谬其言曰殇公十二年孙寗争政公使寗子攻孙氏孙林父奔晋请纳献公齐景公闻之与献公如晋求入晋人诱殇公及寗子而执之其説不根今以左氏为正】献公后元年公患寗喜之专也使公孙免余攻而杀之及右宰谷公弟鱄曰逐我者出纳我者死君失其信而国无刑不亦难乎遂出奔晋公止之不可托于木门不向卫国而坐终身不仕公使免余为卿辞曰太叔仪不贰能賛大事君其命之乃以仪为卿二年讨寗氏之党石恶奔晋三年献公卒子襄公恶立吴季札过卫说蘧瑗史狗史防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曰卫多君子未有患也九年八月襄公卒襄公夫人姜氏无子嬖人婤姶生孟絷有废疾孔成子梦康叔谓已立元余使羁之孙圉与史狗相之史朝梦与成子恊既而婤姶生子名之曰元乃立之是为灵公公孟絷狎齐豹夺之司冦与鄄有役则反之无则取之又恶北宫喜禇师圃欲去之公子朝通于襄夫人宣姜惧而欲为乱十三年秋豹喜圃朝作乱公孟有事于盖获之门外齐氏伏甲杀之公闻乱如死鸟齐氏之宰渠子召北宫喜北宫氏之宰不与谋杀渠子而伐齐氏灭之公与北宫喜盟而入公子朝禇师圃奔晋杀宣姜二十九年公防诸侯于召陵诸侯将长蔡于卫公使祝鮀私于周苌曰康叔以贤用于周为司防而蔡叔以罪废其子胡帅德改行仅乃得封先王尚德而已非尚年也奈何违之苌説告刘子与范献子谋之卒长卫君三十一年鲁人伐郑过我不假道及还阳虎使季孟自南门入出自东门舍于豚泽公使弥子瑕追之公叔仪老矣辇而如公曰昭公之难君将以文之舒鼎成之昭兆定之鞶鉴苟可以纳之择用一焉公子与二三臣之子诸侯茍忧之将以为之质此羣臣之所闻也今将以小忿蒙旧德无乃不可乎太姒之子惟周公康叔相为睦也而效小人以弃之不亦诬乎天将多阳虎之罪以毙之君姑待之若何乃止是时晋失诸侯齐郑叛之三十二年齐侯郑伯盟于咸公欲叛晋诸大夫不可北宫结如齐而私于齐侯曰执结以侵我乃盟于三十三年晋师救鲁还过我将盟公于鄟泽赵鞅曰谁敢盟卫君者渉佗成何曰我能盟之卫人请执牛耳成何曰卫吾温原也焉得视诸侯将歃渉佗捘公手及捥公怒王孙贾趋进曰盟以信礼也有如卫君其敢不惟礼是事而受此盟也公欲叛晋而患诸大夫王孙贾使次于郊大夫问故公语之诟且曰寡人辱社稷其改卜嗣寡人从焉大夫曰是卫之祸岂君之过也公曰又有患焉谓寡人必以而子与大夫之子为质曰茍有益也公子则往羣臣之子敢不皆负羁緤以从将行王孙贾曰卫国有难工啇未甞不为患使皆行而后可大夫又将行之行有日公朝国人使贾问焉曰若我叛晋晋五伐我病何如矣皆曰五伐我犹可以战贾曰然则叛之病而后质何迟之有遂叛晋晋人请改盟弗许秋晋士鞅侵我鲁人侵我三十四年齐侯伐晋次于五氏晋车千乗在中牟公将防齐卜过之龟焦公曰可也卫车当其半寡人当其半敌矣乃过中牟中牟人欲伐之卫禇师圃亡在中牟曰卫虽小其君在焉未可胜也齐师克城而骄其帅又贱遇之必败乃伐齐师败之齐侯致禚媚杏于卫三十八年孔子自鲁来禄之如鲁大夫南子有宠于公公叔戍欲去其党夫人愬之曰戍将为乱三十九年公叔戍北宫结出奔鲁赵阳出奔宋南子宋女也故与宋朝通公为之召朝太子蒯聩如齐过宋野野人歌之曰既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豭太子羞之谓其臣戏阳速曰从我而朝少君我顾则杀之太子见夫人三顾速不进夫人觉之啼而走曰蒯聩将杀余公执其手以登台太子奔宋已而之晋赵氏太子蒯聩之出也公谓子郢余无子将立女对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其改图四十二年四月灵公卒夫人命立子郢曰君命也郢曰亡人之子輙在乃立輙是为出公六月晋赵鞅纳蒯聩于戚出公元年石曼姑及齐国夏帅师围戚八年孔子自陈来九年孔子归鲁十年公防鲁侯吴子于郧我尝杀吴行人且姚及防吴人藩公之舍鲁人使子贡见大宰嚭而辞焉嚭说乃舍公公归而効夷言公孙弥牟曰君必不免其死于夷乎执之而又説其言从之固矣孔圉之妻太子蒯聩之姊也生悝而圉卒其竪浑良夫通焉孔姬使见太子于戚太子与之言曰茍使我入获国服冕乗轩三死无与使请于伯姬伯姬许之十三年良夫与太子入廹孔悝而强盟之召获驾乗车奉出公奔鲁季路死之孔悝立蒯聩是为荘公【左传卫出公元年在鲁哀公三年其出在鲁哀公十五年凡十三年而史记出公自立至出止十二年左传荘公元年在鲁哀十六年死在十七年凡二年而史记荘公元年在鲁哀十五年至死凡三年皆失之也】荘公居外乆怨诸大夫莫逆欲尽去之元年子还成孔悝奔宋公以占梦嬖人卜人求酒于大叔遗弗得告公而逐之大叔遗奔晋公谓浑良夫曰吾继先君而不得其器若之何良夫曰疾与亡君皆君之子也召之而择材焉若不才器可得也竪告太子疾疾使五人舆豭从已劫公而强盟之且请杀良夫公曰其盟免三死曰请三之后有罪杀之公曰诺哉二年公成虎幄于借圃求令名者而与之始食焉太子请使良夫良夫乗衷甸两牡紫衣狐裘至袒裘不释劒而食太子使牵以退数三罪而杀之晋赵鞅使来告曰君在晋也志父为主请君若太子来以免志父公辞以难太子又使椓之夏赵鞅围卫齐人来救赵鞅还冬赵鞅复伐我入郛国人出公而与晋平晋人立襄公之孙般师而还十一月公自鄄入般师出初公登城见戎州曰我姬姓也何戎之有翦之公使匠乆又欲逐石圃故圃因匠氏攻公公逾城而队折股戎州人攻之太子疾公子青逾从公戎州人杀之公入于已氏已氏之妻髪羙公甞髠之以为吕姜髢故已氏杀公国人复般师而立之十二月齐人伐我执般师立公子起而还君起元年夏石圃逐起出公自齐归逐石圃而复石魋与大叔遗出公初立十三年而亡亡三年复入出公入而夺南氏邑夺司防亥政又使侍人纳公文要之车于池公之夫人夏戊之女也其弟期为司徒夫人宠衰期得罪禇师比有足疾韈而登席公怒欲断其足公使三匠乆公使优狡盟拳弥而甚近信弥复入之七年禇师比公孙弥牟公文要司冦亥司徒期因三匠与拳弥以攻公公适城鉏使如越请师八年鲁叔孙舒宋乐茷越臯如后庸来纳公公孙弥牟将纳之公文要曰君愎而虐少待之必毒于民乃睦于子矣师侵外州大获出御之大败掘禇师定子之墓而焚之公孙弥牟致众而问焉曰君以蛮夷伐国国几亡请纳之众曰勿纳曰弥牟亡而有益请自北门出众曰勿出重赂越人申开守陴而纳公公不敢入师还国人立灵公之子黚是为悼公以城鉏与越公曰期则为此令茍有怨于夫人者报之期聘于越公攻而夺之币期告于越而以众取之公怒杀期甥之为太子者遂死于越悼公之世晋知伯将伐我献野马四白璧一羣臣皆贺公孙弥牟有忧色公曰何故对曰野马四白璧一此小国之礼也而大国致之君其图之公以其言告边境知伯果起兵袭我至境而反曰卫有贤者知吾谋矣已而又欲来袭我使其太子亡奔卫弥牟又曰太子顔知伯之爱子也非有大罪而亡必有故也使人逆之于境曰车过五乗慎勿纳也知伯乃止悼公十八年卒【左传出公复入之八年悼公立其事甚详而史记出公复入二十一年卒黚改出公子而自立悼公五年卒事既失实不可复信今但取其年以定悼公之年而已】子敬公弗立敬公十九年卒子昭公紏立是时三晋强卫如小侯事之昭公六年公子亹弑公代立是为懐公懐公十一年公子頽弑公代立是为慎公慎公父公子适适父敬公也慎公四十二年卒子声公训立声公十一年卒子戌侯速立【世本速作逝】是时公孙鞅入秦十六年卫更贬号为侯二十九年成侯卒子平侯立八年平侯卒子嗣君立五年更贬号曰君独有濮阳嗣君虽益削小然好术而修政卫人称之卫有贤者胥靡逃之魏赎之百金魏不与乃请以左氏羣臣諌曰以百金之地赎一胥靡无乃不可乎君曰治无小乱无大教化喻于民三百之城足为治民无廉耻虽十左氏何以用之嗣君立凡四十二年卒子懐君立三十一年朝魏魏囚杀懐君更立嗣君弟是为元君元君魏壻也故魏人立之元君十四年秦防魏东地置东郡徙卫野王以濮阳益东郡二十五年元君卒子君角立九年秦并天下二十一年二世废君角为庶人卫絶祀
苏子曰卫之大乱者再皆起于父子夫妇之际宣公灵公专欲以兴祸固无足言者急子寿子争相为死而荘公出公父子相攻出入二十余年不以为耻贤愚之不同至此哉然急寿勇于义惜其不为吴太伯而蹈申生之祸以重父之过可以为廉矣未得为仁也昔者孔子之门人季路髙柴皆事出公孔子自陈反于卫子路问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茍而已矣呜呼卫之名于是可谓不正矣灵公黜其子而子其孙出公不父其父而祢其祖人道絶矣孔子于是焉而欲正之何为而可灵公之死也卫人立公子郢郢不可则卫人立輙使輙而知礼必辞辞而不获必逃輙逃而郢立则名正矣虽以拒蒯聩可也虽然孔子为政岂将废輙而立郢邪其亦将教輙避位而纳蒯瞆耳蒯聩得罪于父生不飬死不丧然于其入也春秋书曰晋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聩于戚非世子而以世子名之以其子得立于卫成其为世子也若輙避位而纳其父是世子为君也而名有不正乎名正而卫定矣
古史卷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十五 宋 苏辙 撰宋微子世家第八
微子啓者殷帝乙之元子而纣之庶兄也其父师曰箕子少师曰比干皆殷宗室贤者也箕子知微子之贤言于帝乙欲立以为世子帝乙不从及纣为天子以滛虐错天命三人知殷将亡而微子箕子以嫌故不敢諌微子欲逃于野以避纣谋于二师曰我其发出狂吾家耄逊于荒箕子以为不可曰啇今其有灾我兴受其败商今其沦丧我罔为臣仆诏王子出迪我旧云刻子王子弗出我乃颠跻自靖人自献于先王我不顾行遯于是微子以祭器奔周箕子佯狂为奴纣遂囚之比干于纣无宿怨乃独极諌纣怒剖其心观之【史记箕子曰为人臣不諌而去是彰君之恶也乃被髪佯狂而为奴比干曰君有过不以死争则百姓何罪乃直言諌纣而死微子曰父子有骨肉而臣主以义属三諌不听可以去矣遂行然则三人者各以其意行而未见义之所以当异也且孔子称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諌而死其先后之次如此今乃错其先后非旧説也盖三人之不同由其所处者异故也微子以兄之嫌箕子以立微子之怨其势不可复諌虽諌必不用微子欲全其先祀故去之归周箕子去无益于殷而不忍弃其宗国故囚比干宗室大臣而无嫌者也若不以死諌则是苟免矣此三子之志而孔子所以皆称其仁也】故武王伐殷数纣之罪曰剥丧元良贼虐諌辅囚奴正士为此三人发也及武王克殷微子面防衔璧衰绖舆衬以见武王亲释其防受其璧而祓之焚其衬礼而命之使复其所释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与箕子归周而访洪范箕子为武王陈彛伦之叙武王封之朝鲜其后箕子朝周过故殷墟感宗庙宫室尽为禾黍作麦秀之诗殷民闻之为之涕泣武王崩武庚及三监叛周周公以王命伐而诛之患殷之遗民懐旧思乱乃分殷之故国封邶鄘卫而更封微子于宋宋亦殷之先君相土之旧封也于是微子以上公奉殷祀行其正朔礼乐以客事周周人敬之为作有客之颂微子卒世子蚤死乃立世子之弟微仲衍【微者微子在殷所食采也微子之子称微仲犹康叔之子称康伯蔡叔之子称蔡伯尔古者谓殷人立弟周人立子所谓立弟者太子死则立太子之弟所谓立子者太子死则立太子之子皆非时君之子弟也近世儒者误以立弟立子为时君之子弟因谓微仲为微子之弟失之矣子服伯子曰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微子舍其孙腯而立衍以衍况武王则衍亦防子之次子也以其称仲明其为太子之弟也】防仲卒子宋公稽立宋公稽卒子丁公申立丁公卒子涽公共立涽公卒弟炀公熈立涽公长子弗父何次子鲋祀鲋祀弑炀公欲立兄弗父何弗父何不受乃自立为厉公【孟僖子言孔子之先曰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厉公】厉公卒子厘公举立厘公十七年周厉王奔彘二十八年厘公卒子惠公覸立惠公四年周宣王即位三十年惠公卒子哀公立哀公元年卒子戴公立自微子至戴公十一世礼乐废缺其大夫正考父求啇颂于周太师得十二篇归以祀其先王戴公二十九年周幽王为犬戎所杀三十四年戴公卒子武公司空立十八年武公卒子宣公力立十九年宣公卒宣公之子曰与夷公弟曰和公将死以国譲和和立是为穆公九年穆公疾召大司马孔父使立与夷以称先君之意孔父愿奉子冯公不可使冯出居于郑以辟与夷与夷立是为殇公元年以冯故与陈蔡卫伐郑公立十年而十一战民不堪命孔父为司马华督为太宰孔父之妻羙督见而説之将为乱先宣言于国以亟战归罪于司马遂杀孔父而取其妻公怒督惧遂弑公逆公子冯于郑而立之是为荘公鲁侯齐侯陈侯郑伯防于稷以谋我以赂免九年郑荘公卒其子突宋雍氏出也雍氏有宠于公公为之执突及祭仲以求赂与之盟而纳之突入而赂不至怨焉十年鲁桓公将平我于郑不许故鲁师郑师伐我十一年鲁侯纪侯郑伯复伐我以齐卫燕之师御之败绩十二年以齐蔡卫陈之师入郑以大宫之椽归为卢门之椽十三年郑伯突出奔蔡公防诸侯伐郑将纳突不克十八年荘公卒【史记荘公凡十九年盖以殇公卒之年为元年也然史记亦以执郑祭仲为九年则进退皆非当以十八年为正也】子涽公捷立七年齐桓公初立八年六月及齐师侵鲁鲁败我师于乗邱获南宫万九年秋大水鲁来吊对曰孤实不敬天降之灾又以为君忧拜命之辱鲁臧文仲闻之曰宋其兴乎禹汤罪已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且列国有凶称孤礼也既而问之公子御说之词也臧孙曰是宜为君有恤民之心鲁人归南宫万公戏之曰始吾敬子今子鲁囚也弗敬子矣万病之十年秋遂弑涽公于蒙泽杀仇牧华督立子游羣公子奔萧公子御説奔亳南宫牛猛获帅师围亳十月萧叔大心及戴武宣穆荘之族以曹师伐之杀南宫牛于师杀子防于宋立公子御説是为桓公猛获奔卫南宫万奔陈宋人请之二国归之至皆醢之桓公元年齐桓公防诸侯于北杏以平宋乱既盟而背齐二年齐人陈人曹人来伐冬公防诸侯于鄄复与齐平二十年齐侯为郑谋楚求防于诸侯公请先见及齐侯遇于梁邱二十九年公疾病太子兹父请曰目夷长且仁君其立之目夷曰能以国譲仁孰大焉臣不及也且又不顺走而退三十年桓公卒兹父立是为防公未而防诸侯于葵邱使目夷为左师以听政是以宋治七年正月戊申朔陨石于宋五是月六鶂退飞过我周内史叔兴来聘公问焉曰明年齐有乱君将得诸侯而不终八年齐桓公卒桓公始与管仲属公子昭于防公至是五公子争立昭来奔九年公及曹伯卫人邾人伐齐立昭而还十年三月执滕子婴齐六月公及曹人邾人盟于曹南鄫子防盟于邾公使邾文公执鄫子用之次且之社欲以属东夷目夷曰古者六畜不相为用况敢用人乎齐桓公存三亡国以属诸侯义士犹曰薄德今一防而虐二国之君又用诸滛昏之鬼将以求伯不亦难乎得死为幸秋围曹目夷曰文王伐崇三旬而不降退脩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今君德无乃犹有所阙而以伐人盍姑内省德乎十二年公将为鹿上之盟求诸侯于楚楚人许之目夷曰小国争盟祸也宋其亡乎幸而后败秋防于鹿上楚人执公以伐我冬诸侯防于薄以释公十三年公防诸侯伐郑楚人救郑公将战目夷諌不聼冬公及楚人战于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济目夷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我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殱焉国人皆咎公公不悔曰我虽亡国之余不皷不成列晋公子重耳过我公既败于楚欲厚于晋赠之以马二十乗十四年襄公卒子成公王臣立元年及楚平公如楚晋文公立三年遂叛楚即晋楚令尹成得臣伐我围缗四年楚子及诸侯围我使公孙固告急于晋五年晋侯伐曹卫以救我畀我曹卫之田败楚师于城濮十一年成公卒子昭公杵臼立昭公将去羣公子乐豫諌不聼穆防之族帅国人攻公杀公孙固公孙郑六卿和公室乐豫舍司马以譲公子卭防公夫人防王之姊也公亦不礼焉元年夫人因戴氏之族以去公之党杀孔叔公孙钟离及司马卭司城荡意诸出奔鲁三年楚子蔡侯次于厥貉将伐我华御事曰楚欲弱我也先为之弱乎乃逆而道之以田孟诸公为右盂郑伯为左盂期思公复遂为右司马子朱及申之无畏为左司马命夙驾载燧公违命无畏扶公仆以狥四年荡意诸归自鲁七年髙哀出奔鲁高哀者萧之封人也自萧为卿以公为不义而亡公既失众公子鲍礼于国人宋饥竭其粟而贷防夫人欲通之不可乃助之施九年国人奉鲍以因夫人夫人使公田孟诸将杀之公知之尽以寳行荡意诸从公曰盍适诸侯公不可尽以其寳赐左右而使行夫人使司城去公对曰臣之而逃其难若后君何十一月夫人使甸人弑公意诸死之国人立鲍是为文公元年晋人以诸侯来讨闻公既定乃还二年武氏之族道昭公子将奉母弟须以作乱公杀须及昭公子而出武穆之族三年楚子郑人侵我我伐郑四年郑公子归生以楚令伐我华元乐吕御之战于大棘华元杀羊食士其御羊斟不及怒而入郑师师大败郑人囚华元乐吕以兵车百乗文马百驷赎之乃归武穆之族以曹师伐我五年围曹十四年华椒防晋原縠卫孔逹曹人盟于清邱曰恤病讨贰陈贰于楚我以盟故伐之卫人救陈十五年楚人伐我十六年楚使申舟聘于齐曰无假道于宋我以孟诸之役恶舟执而杀之九月楚子围我十七年使乐婴齐告急于晋晋伯宗曰天方授楚未可与争乃使解扬来告曰无降楚楚人得之厚赂使反其言登诸楼车遂致其君命晋救不至楚人筑室反耕国人惧华元夜入楚师登其司马侧床而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而爨虽然城下之盟有以国敝不能从也去我三十里惟命是听侧惧与之盟而告荘王退三十里而盟华元质焉二十二年文公卒子共公瑕立始厚君子讥华元乐吕以为不臣七年晋人使楚公子钟仪求成于楚楚人许之华元善于楚令尹婴齐又善于晋栾书九年元聘于晋楚合二国之成十年五月晋士燮楚公子罢许偃盟于宋西门之外十三年其公卒子平公成立华元为右师鱼石为左师荡泽为司马华喜为司徒公孙师为司城向为人为大司冦鳞朱为少司冦向带为太宰鱼府为少宰荡泽弱公室杀公子肥华元曰我为右师公室卑而不能正吾罪大矣不能治官敢赖宠乎乃出奔晋二华戴族也司城荘族也六官者皆桓族也鱼石将止华元曰彼多大功国人与之不反惧桓氏之无后于宋也追之及于河上请讨许之乃反使华喜公孙师帅国人攻荡泽杀之桓氏之五官出舍于睢上华元止之不可遂出奔楚华元使向戍为左师老佐为司马乐裔为司冦以靖国人三年夏楚子郑伯侵我纳鱼石于彭城以三百乗戍之国人患之西鉏吴曰非吾患也使楚人与吾同恶以德于我吾固事之矣不然收吾憎以賛其政以间吾衅亦吾患也今将崇诸侯之奸而披其地以塞夷庚逞奸而携服毒诸侯而惧吴晋吾庸多矣且事晋何为晋必恤之四年晋人以诸侯围彭城降之以五大大归寘诸瓠邱九年乐辔以弓梏华弱于朝公见之曰司武而梏于朝难以胜矣逐之弱奔鲁司城乐喜曰同罪异罚非刑也专戮于朝罪孰大焉亦逐乐辔辔射子罕之门曰几日而不我从喜善之如初十二年大火十三年公防诸侯于柤晋人以诸侯灭偪阳将以封向戊戌不敢受乃以予我二十年华阅卒其弟臣杀其宰华吴公将逐臣向戍曰臣亦卿也大臣不顺不如盖之从之向戌为短防过华臣之门必骋十一月国人逐瘈狗入于华臣氏臣惧奔陈皇国父为公筑台妨于农收乐喜请竢农隙公不许筑者讴曰泽门之晢实兴我役邑中之黔实慰我心喜闻之亲执扑以抶其不勉曰吾侪小人皆有阖闾以辟燥湿寒暑君为一台而不速成何以为役讴者乃止或问其故曰宋国区区而有诅有祝祸之本也平公太子痤庶子佐佐恶而婉痤羙而很向戌恶痤寺人惠墙伊戾为太子内师无宠二十九年楚客过宋太子请野享之公使往伊戾从之至则坎用牲加书骋而告公曰太子将为乱向戌徴之公囚太子太子缢公徐闻其无罪也乃烹伊戾向戌善于晋赵武又善于楚屈建欲弭诸侯之兵以为名告于晋楚皆许之三十年夏诸侯防于我七月辛巳盟向戍请赏公与之邑六十乐喜曰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兵之设乆矣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也圣人以兴乱人以废而子求去之不亦诬乎以诬道蔽诸侯而又求赏乎削其书而投之戍惧辞邑三十二年宋饥乐喜闻郑罕虎以其粟贷乃请于公出公粟以贷使大夫皆贷司城氏贷而不书为大夫之无者贷国无饥人三十三年五月甲午大灾共姬待姆卒于火十月诸侯为灾故防于澶渊将周我既而无归寺人栁有宠于公太子佐恶之华合比请杀之栁譛之公而逐之合比奔卫四十四年十二月平公卒子元公佐立将杀寺人栁及丧栁炽炭于位将至则去之比又有宠八年五月壬午宋卫陈郑火元公无信多私而恶华向华亥华定与向宁谋曰亡愈于死先诸十年六月华亥伪有疾以诱羣公子公子问之则执而杀之公如华氏请弗许遂劫公取太子栾母弟辰公子地以为质公亦取华向之子以为质十月公杀华向之质而攻之华向奉诸公子以归公而出奔陈华登奔吴登者司马华费遂之子也费遂之子三人曰防曰多僚曰登登既出多僚譛防于公曰将纳亡人公将逐之十一年夏防杀多僚劫费遂而召华亥华定向宁于陈皆入于南里以叛十月华登以吴师救华氏齐乌枝鸣戍我与我师败华氏于新里十一月晋齐卫曹皆来救我大败华氏围诸南里华登如楚乞师楚防越以师逆之十二年防越请释华向于楚公将拒之诸侯之救者请之乃缓之皆出奔楚十五年鲁昭公出奔齐公为鲁故如晋卒于曲棘子景公栾立【史记景公名头曼左传元公将亡梦太子栾即位于庙今以左氏为正】二年乐祁防诸侯之大夫于扈将纳鲁君晋不可而止八年诸侯城成周仲几不受功曰滕薛郳吾役也薛宰曰宋为无道絶我小国于周以我适楚故我常从宋晋文公为践土之盟曰凡我同盟各复旧职若从践土若从宋亦唯命仲几曰践土固然薛宰曰薛之皇祖奚仲居薛以为夏车正奚仲迁于邳仲虺居薛以为汤左相若复旧职将从王官何故以役诸侯仲几曰三代异物薛焉得有旧晋士弥牟曰子姑受功吾归视诸故府仲几曰从子忘之山川鬼神其忘诸乎士伯怒告韩不信执仲几归诸京师十三年乐祁言于公曰诸侯惟我事晋今又不往晋其憾矣公使乐祁徃晋赵鞅逆而饮之酒献杨楯六十范鞅嫉之言于晋侯执乐祁十五年赵鞅为之请而归之卒于大行范鞅止其尸以求成十六年使乐大心逆其丧辞以有疾乃使向巢祁之子溷诉之曰大心将为乱十七年大心出奔曹公嬖向魋公子地有白马四公取而朱其尾鬛以予魋地怒使其徒扶魋而夺之魋惧将走公闭门而泣之目尽肿母弟辰曰子为君礼不过出竟君必止子地出奔陈辰为之请弗听辰曰是我廷吾兄也吾以国人出君谁与处冬辰及仲佗石彄出奔陈十八年辰地佗彄入于萧以叛乐大心从之大为国患二十一年辰出奔鲁地出奔郑郑人城戈锡以处之自是宋郑歳相侵伐二十五年孔子自陈来桓魋恶而欲害之孔子去二十八年春向巢帅师伐曹二十九年秋围曹筑五邑于其郊郑人救曹三十年公复伐曹灭之执曹伯阳以归杀之桓魋以宠偪三十六年公使夫人骤请享焉而将讨之魋先谋公公知之与皇野谋之野曰不得左师巢不可以君命召之至而与之言拜不能起公与之盟而使攻魋魋入于曹以叛又使巢攻之不克亦入于曹曹人叛之魋奔卫巢奔鲁三十七年荧惑守心心宋星也公忧之司星子韦曰可移于相公曰相吾之股肱曰可移于民公曰无民谁君曰可移于嵗公曰嵗饥民困吾亦病矣子韦曰天高听卑君有君人之言三荧惑冝有动之果徙三度景公无子取元公之孙周之子得与啓畜诸公宫未有立焉四十九年十月公游于空泽卒于连中公之嬖臣大尹兴空泽之甲奉公以入召六卿劫而盟之以立啓司城乐茷宣言于国曰大尹惑蛊吾君君无疾而死死又匿之皆大尹之罪也大尹惧将复盟六卿六卿谋曰民与我逐之乎皆归授甲使民施罪于大尹大尹奉啓以奔楚乃立得是为昭公【左传言景公之死昭公之立其事甚详史记称景公六十四年卒又言公子特杀太子而自立皆非也然景公之年比左传多十四年则其后诸公之年皆未可信故疑而不録】昭公卒子悼公购由立悼公卒子休公田立休公卒子桓公辟兵立【案索隐汲冢纪年作桓公辟兵荘子曰桓公出前驱呼辟蒙人以为狂而史记作辟公辟兵且名辟兵而谥辟事必不尔史记盖误也】桓公卒子剔成立梁惠王伐邯郸徴师于宋宋君使使请于赵曰梁兵劲而权重今徴师于弊邑弊邑不从则恐危社稷若扶梁伐赵以害赵国则寡人不忍也愿王之有以命弊邑也赵王曰然宋之不足以敌梁寡人知之矣弱赵以强梁宋必不利也则吾何以告子而可使者曰臣请受边城徐其攻而留其日以待下吏之有城而已赵王曰善宋人因举兵入赵境围一城焉梁王説曰宋人助我矣赵王亦说曰宋人止于此矣其后剔成之弟偃袭攻剔成剔成奔齐偃自立为君既而称王有雀生于城隅史占之曰小而生巨必伯天下王大喜于是灭滕伐薛东败齐取五城南败楚取地三百里西败魏乃愈自信欲伯之亟成射天笞地斩社稷而焚灭之剖伛之背锲朝渉之胫国人大骇羣臣諌者辄射之诸侯皆曰桀宋宋其复为纣所为不可不诛于是齐湣王与楚魏伐宋杀王偃而三分其地宋灭之嵗齐涽王之三十八年也
苏子曰宋襄公欲求诸侯与楚人战于不鼔不成列不禽二毛以此兵败身死而公羊嘉之以为文王之战不过于此余窃笑之夫襄公凌虐小国至使邾人用鄫子于次且之社虽桀纣有不为矣乃欲以不皷不成列不禽二毛求为文王不亦过甚矣哉夫尧舜文武其所以自为者至矣始于其身而至于其室家仰不愧于天俯不惭于人夫是以干羽可以格三苗因垒可以伏有崇不然将败折自救之不暇而况以伏人哉呜呼儒者不原本末而惑于虚名将以杯水胜舆薪之火悲夫
古史卷十五
<史部,别史类,古史>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十六 宋 苏辙 撰晋唐叔世家第九
唐叔虞者周武王之子而成王之弟也其母邑姜齐太公尚之女也邑姜方娠武王梦帝谓已余命而子曰虞将予之唐属之参而蕃育其子孙及生有文在其手曰虞遂以命之武王崩周公灭唐成王与叔虞戏削桐叶为珪以予之曰以此封若史佚因请择日立叔虞成王曰吾与之戏耳史佚曰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礼成之乐歌之于是遂封叔虞于唐分之以大路宻须之鼓阙巩姑洗怀姓九宗职官五正叔虞之封歳在大火阏伯之星实纪商人故瞽史之纪曰唐叔之世将如商数唐叔卒子爕立因晋水改号晋侯晋侯卒子武侯宁族立武侯卒子成侯服人立成侯卒子厉侯福立厉侯卒子靖侯宜臼立靖侯十七年周厉王出奔彘十八年靖侯卒子厘侯司徒立厘侯十四年周宣王初立十八年厘侯卒子献侯籍立献侯十一年卒子穆侯费王立穆侯四年娶齐女姜氏为夫人七年伐条生太子命之曰仇十年伐千畆有功生少子命之曰成师师服曰异哉君之名子也嘉耦曰妃怨耦曰仇今君命太子曰仇弟曰成师始兆乱矣兄其替乎二十七年穆侯卒弟殇叔自立太子仇出奔殇叔四年仇袭杀殇叔而立是为文侯文侯十年周东徙文侯与郑武公迎立平王而安定之平王命文侯为诸侯伯赐之秬鬯一卣彤弓矢百卢弓矢百马四匹作文侯之命三十五年文侯卒子昭侯伯立元年晋始乱封成师于曲沃是为曲沃桓叔靖侯之孙栾賔傅之是时桓叔年五十八矣好德而强晋人附焉师服曰晋以甸侯而建国本既弱矣其能久乎七年潘父杀昭侯而纳桓叔不克晋人立昭侯之子平是为孝侯孝侯八年曲沃桓叔卒子鱓代立是为曲沃庄伯十五年庄伯伐翼弑孝侯晋人立孝侯之弟是为鄂侯鄂侯二年鲁隐公初立六年曲沃庄伯以郑人邢人伐翼周使尹氏武氏助之鄂侯奔随既而曲沃叛周王命虢公伐曲沃而立鄂侯之子光是为哀侯哀侯元年翼九宗五正须父之子嘉父逆鄂侯于随纳诸鄂故谓之鄂侯二年曲沃庄伯卒子称代立是为曲沃武公八年哀侯侵陉庭之田陉庭啓曲沃伐翼九年曲沃武公伐翼逐哀侯于汾隰夜获之及栾共叔晋人立哀侯之子是为小子侯小子侯四年曲沃武公诱而杀之明年灭翼冬王命虢仲立哀侯之弟緍于晋侯緍二年虢仲芮伯梁伯荀侯贾伯伐曲沃二十七年曲沃灭晋王使虢公命曲沃武公以一军为晋侯武公穆公之曾孙也自桓叔之初封至是六十七年而自武公之立至是三十七年矣卒代晋为诸侯武公代晋二年而卒子献公诡诸立献公患桓庄之族偪与士蒍谋去富子七年士蒍杀游氏之二子八年尽杀游氏之族城聚以处羣公子围而尽杀之九年虢人侵我十年公将伐虢士蔿曰虢公骄若骤胜于我必弃其民无民而后可伐也乃止初公取于贾无子烝于齐姜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又取于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公伐骊戎骊戎男女以骊姬生奚齐其娣生卓子骊姬嬖欲立其子赂外嬖梁五与东关嬖五使言于公出羣公子于外十一年使太子居曲沃重耳居蒲夷吾居屈羣公子皆鄙惟二姬之子在绛十六年初作二军公将上军太子将下军赵夙御戎毕万为右以灭耿灭霍灭魏还为太子城曲沃赐赵夙耿赐毕万魏以为大夫士蔿曰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为之极又焉得立不如逃之无使罪至为吴太伯不亦可乎十七年使太子伐东山臯落氏里克諌曰太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视君膳者也君行则守有守则从从曰抚军守曰监国古之制也若夫帅师征伐君与国政之所圗非太子之事也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谁立不对而退太子将行公衣之偏衣佩之金玦狐突御戎先友为右梁余子养御罕夷先丹木为右羊舌大夫为尉狐突等五人识公意劝太子行惟羊舌大夫不可曰违命不孝废事不忠子其死之十九年荀息请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公曰是吾寳也对曰若得道于虞犹外府也公曰宫之竒在何益对曰宫之竒之为人懦而不能强諌且少长于君君昵之虽谏不听乃使荀息假道于虞虞公许之且请先伐虢宫之竒谏不听遂起师里克荀息以兵防之灭下阳而还二十一年公将立奚齐骊姬谓太子君梦齐姜必速祭之太子祭于曲沃归胙于公公田姬寘诸宫六日公至毒而献之公祭之地地坟与犬犬毙与小臣小臣亦毙姬泣曰贼由太子太子奔新城公杀其傅杜原款或谓太子子辞君必辩焉太子曰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饱我辞姬必有罪吾不忍也然则子其行乎太子曰君实不察其罪被此名以出人谁纳我遂缢而死姬复譛二公子曰皆知之重耳奔蒲夷吾奔屈二十二年公使寺人披伐蒲重耳曰君父之命不校逾垣而走披斩其袪遂出奔翟公复使假道于虞宫之竒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启防不可翫一之谓甚可再乎弗听宫之竒以其族行公遂伐虢灭之师还舘于虞灭之二十三年公使贾华伐屈夷吾不能守乃奔梁二十六年公疾病召荀息而属之以奚齐问所以定之者荀息对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其济君之灵也不济则以死继之九月公卒里克防郑将纳重耳以三公子之徒作乱十月杀奚齐于次荀息将死之人曰不如立卓子而辅之乃立卓子以十一月里克杀卓子荀息死之初重耳之亡也谋适齐楚狐偃曰齐楚道逺而望大不可以困徃不如走狄近晋而不通愚陋而多怨可以休忧乃之狄处一年夷吾亦出奔曰盍从吾兄于狄乎冀芮曰后出同走罪也且偕出偕入难不如走梁梁近于秦秦亲吾君君老矣子徃骊姬惧且必告悔乃之梁及里克既杀二子使屠岸夷召重耳重耳谋于狐偃偃曰坚树在本始不固本终必槁落不哀丧而求国难因乱以入殆以防得国则必乐防因乱以入则必喜乱是哀乐喜怒之节易也何以导民重耳曰非防谁继非乱谁纳偃曰防乱有大小大防大乱之剡不可犯也父母死为大防谗在兄弟为大乱今适当之故难重耳出见使者而辞之吕甥郤称亦使蒲城午召夷吾曰子厚赂秦以求入吾主子夷吾谋于冀芮芮曰子勉之国乱民扰大夫无常不可失也非乱何入非危何安子盍尽国以赂内外无爱虚以求入夷吾出见使者再拜稽首许诺吕甥乃告大夫请君于秦大夫许之使梁由靡告秦穆公穆公使公子絷吊重耳于狄且告将立之重耳辞曰重耳身亡父死不得与哭泣之位其敢有他志以辱君义再拜不稽首起而哭退而不私公子絷退吊夷吾于梁如吊重耳夷吾见使者再拜稽首起而不哭退而私于絷曰大夫里克与我矣吾命之以汾阳之田百万丕郑与我矣吾命之以负蔡之田七十万君茍辅我蔑天命矣且请入河外列城五公子絷反致命穆公穆公曰吾立重耳重耳仁再拜不稽首不役为后也起而哭爱其父也退而不私不役于利也絷曰君过矣君若求置晋君而载之置仁不亦可乎若求置晋君以成名则不如置不仁可以进退穆公乃以师防齐隰朋纳夷吾于晋是为惠公穆公问公孙枝曰夷吾其定乎对曰维则定国诗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又曰不僭不贼鲜不为则无好无恶不忌不克之谓也今其言多忌克难哉惠公入而背内外之赂元年杀里克以弑君之罪罪之使丕郑聘于秦且谢缓赂丕郑言于秦曰吕甥郤称冀芮实为不从若重问以召之臣出晋君君纳重耳蔑不济矣秦伯使泠至报问且召三子郤芮曰币重而言甘诱我也遂杀丕郑祁举及七舆大夫丕豹奔秦二年王使召武公内史过来赐公命公受玉惰过曰晋侯必无后王子带召戎以伐京师师及秦师伐戎以救周四年晋荐饥乞籴于秦秦输粟于我自雍及绛相继五年冬秦饥使来乞籴弗与庆郑曰背施无亲幸灾不仁贪爱不祥怒隣不义四德皆失何以守国虢射曰皮之不存毛将安傅不如勿予庆郑曰君必悔是矣六年秦伯伐我公谓庆郑曰防深矣若之何对曰君实深之可若何公曰不孙卜右庆郑吉弗使歩杨御戎家仆徒为右乘小驷郑入也庆郑曰古者大事必乗其产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安其教训而服习其道唯所纳之无不如志今乗异产以从戎事及惧而变将与人易弗听战于韩原晋戎马还泞而止公号庆郑郑不救梁由靡御韩简虢射为右辂秦伯将止之郑以救公误之遂失秦伯秦获公以归秦公子絷请杀公公孙枝曰归之而质其太子必得大成晋未可灭而杀其君祗以成恶乃许晋平公使郤乞召吕甥甥教之朝国人而以君命赏且告之曰孤虽归辱社稷矣其卜贰圉也众皆哭吕甥谋于众请征缮以辅孺子众说乃作州兵十月吕甥防秦于王城秦伯问曰晋国和乎对曰不和公曰何故曰小人耻失其君而悼防其亲不惮征缮以立圉也曰必报雠宁事戎狄君子爱其君而知其罪不惮征缮以待秦命曰必报德有死无二以此不和秦伯曰国谓君何对曰小人慼谓之不免君子恕以为必归小人曰我毒秦秦岂归君君子曰我知罪矣秦必归君贰而执之服而舍之德莫厚焉刑莫威焉服者怀德贰者畏威此一役也秦可以伯纳而不定废而不立以德为怨秦其不然秦伯曰是吾心也改公舘而馈之七牢十一月公归自秦杀庆郑而后入入河东于秦于是晋饥秦复饩焉公畏重耳使寺人披杀之于狄重耳闻之去狄适齐八年子圉为质于秦秦归河东而妻之子圉梁出也十年秦灭梁十三年子圉将逃归欲与嬴氏行嬴曰子晋太子而辱于此子归宜矣然寡君使我侍执巾栉所以固子也从子而归是弃命也不敢从亦不敢言遂逃归十四年惠公卒子怀公圉立怀公命无从亡人期期而不至无赦狐突之子毛及偃从重耳在秦不召公命执之辞曰二子事重耳有年矣臣若召之是教之贰也父教子贰何以事君公命杀之明年秦伯以兵纳重耳是为文公文公之初亡年十有七矣从者狐偃赵衰顚颉魏犫胥臣皆贤人也狄人伐廧咎如获其二女叔隗季隗纳诸公子公子取季隗以叔隗妻赵衰处狄十二年寺人披求杀之狐偃谋曰始吾来此非以狄为荣将休以择利也今既久可以行矣齐侯老矣管仲隰朋皆死此亦欲得贤以自辅可从也遂行过卫卫文公不礼焉出于五鹿乞食于野人野人与之块公子怒将鞭之狐偃曰天赐也受而载之及齐齐桓公妻之有马二十乗公子安之居二年桓公卒孝公立齐不竞从者欲行谋于桑下蚕妾在其上以告姜氏姜氏杀之劝公子行不从姜与从者谋醉而遣之醒以戈逐狐偃及曹曹共公亦不礼焉僖负羁知其贤馈之以璧及宋宋防公赠之以马二十乗及郑郑文公亦不礼焉及楚楚子飨之曰公子若反晋国将何以报我对曰子女玉帛羽毛齿革皆君有也其何以报君曰虽然必言之对曰若以君灵得反晋国晋楚治兵遇于中原其辟君三舍若不获命其左执鞭弭右属櫜鞬以与君周旋楚令尹成得臣畏其言大请杀之楚子曰晋公子广而俭文而有礼其从者肃而寛忠而能力晋侯无亲内外恶之吾闻姬姓唐叔之后其后衰者也其将由晋公子乎天将兴之谁能废之违天必有大咎乃送诸秦秦伯纳女五人怀嬴与焉公子疑之胥臣劝纳之问于狐偃偃曰将夺其国其妻何有乃取之他日秦伯享公子公子赋河水秦伯赋六月赵衰以公子降拜稽首时惠公既卒矣明年正月秦伯以兵纳公子二月晋人以兵御之秦伯使公子絷如晋师晋师退辛丑狐偃盟秦晋之大夫丙午公子入曲沃丁未朝于武宫使杀怀公于髙梁吕郤畏偪将焚宫以作乱寺人披知之请见公公让不见披曰臣谓君之入也其知之矣若犹未也又将及难君命无二古之制也除君之恶惟力是视蒲人狄人余何有焉齐桓公置射钩而使管仲相君若易之何辱命焉公见之以难告三月公微防秦伯于王城己丑晦公宫火吕甥郤芮不获公乃如河上秦伯诱而杀之公逆夫人以归秦伯送卫兵三千以备患公归赏从亡者介之推不与推曰献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怀自弃于天天未絶晋非君谁立天实置之而二三子以为已功不亦诬乎遂与其母亡去皆隐而死公求之不得以緜上为之田曰以志吾过且旌善人于是属百官赋职任功弃责薄敛救乏振滞轻关易道通商寛农懋穑劝分省用足财以厚民性举善援能官方定物昭旧族爱亲戚尊贵宠赏功劳事耇老礼賔旅胥籍狐箕栾郤伯先羊舌董韩实掌近官诸姬之良掌其中官异姓之能掌其逺官公食贡大夫食邑士食田庶人食力工商食官皂食职官宰食加政平民阜财用不匮是时周有叔带之乱王出居郑使告难于秦晋二年秦伯军于河上将纳王狐偃言于公曰求诸侯莫如勤王继文之业而信宣于诸侯今其时矣公从之辞秦师而以兵赴王三月次于阳樊右师围温左师逆王四月王入于王城取叔带于温杀之公朝王王享之请隧弗许【杜预曰隧王之礼也韦昭曰隧谓六遂也韦义为长】曰王章也不可以二王赐公阳樊温原欑茅之田阳樊不服围之仓葛呼曰此谁非王之亲姻其俘之也乃出其民原亦不顺伐之命三日之粮原不降命去之谍岀曰原将降矣军吏请待之公曰信民之寳也得原失信何以庇民退一舍而原降使赵衰为原大夫狐溱为温大夫三年宋人以其有德于我也叛楚从我楚使成得臣伐之鲁人以齐难故以楚师伐齐取谷楚使申公叔侯戍之四年楚子及诸侯围宋宋使公孙固来告先轸曰报施救患取威定伯于此在矣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昏于卫若伐曹卫楚必救之则齐宋免矣于是鬼于被庐作三军使郤縠将中军郤溱佐之狐毛将上军狐偃佐之栾枝将下军先轸佐之荀林父御戎魏犫为右五年将伐曹假道于卫卫人不听还自南河济侵曹伐卫郤縠卒使先轸将中军胥臣佐下军卫侯出居防牛师遂入曹令无入僖负羁之宫魏犫顚颉违命爇僖负羁氏将诛二子公材魏犫而免之杀顚颉以徇于军立舟之侨以为戎右宋复使门尹般告急公曰我欲伐楚矣而齐秦未可奈何先轸曰使宋厚赂齐秦借之告楚我执曹君而分曹卫之田以赐宋人楚爱曹卫必不许也则齐秦欲战矣公从之楚子入居于申使申叔去谷使得臣去宋曰无从晋师晋侯在外十九年矣而果得晋国险阻艰难备尝之矣民之情伪尽知之矣天假之年而除其害天之所置其可废乎得臣不听而使请战楚子怒之而不能禁得臣使宛春来告曰请复卫侯而封曹臣亦释宋之围狐偃曰子玉无礼君取一臣取二不可失矣先轸曰子与之楚一言而定三国我一言而亡之若不许楚是弃宋也楚有三施我有三怨将何以战不如私许复曹卫以携之执宛春以怒楚公说拘宛春于卫且私许复曹卫曹卫告絶于楚得臣怒从晋师师退军吏曰以君辟臣辱也且楚师老矣何故退狐偃曰师直为壮曲为老岂在久乎微楚之惠不及此退三舍避之所以报也背惠食言以亢其雠我曲楚直其众素饱不可谓老我退而楚还我将何求若其不还君退臣犯曲在彼矣退三舍楚众欲止得臣不可四月师及宋师齐师秦师次于城濮晋车七百乗韅靷鞅靽公登有莘之墟以观之曰少长有礼其可用也遂及楚师战楚师败绩楚杀得臣于是郑伯请成卫侯出奔楚王亲劳师作王宫于践土五月献楚俘于王郑伯傅王如平王享文侯之礼王命尹氏王子虎内史叔兴父防命公为侯伯受防以出出入三觐王子虎盟诸侯于王庭卫侯复归于卫城濮之战中军风于泽亡大斾之左旃司马杀祁瞒以徇于诸侯使茅茷代之师还济河舟之侨先归士防摄右七月振旅恺以入献俘授馘饮至大赏杀舟之侨以徇于国三罪而民服公始入而教民二年欲用之狐偃曰民未知义未安其居于是出定襄王入务利民民懐生矣将用之狐偃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于是伐原以示之信民易资者不求丰焉公曰可矣狐偃曰民未知礼未生其共于是大搜以示之礼作执秩以正其官民听不惑而后用之一战遂伯诸侯公将以诸侯朝王而不敢合诸侯于周冬防于温召王以诸侯见孔子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春秋书之曰天王狩于河阳卫侯与元咺讼不胜执而归之京师遂以诸侯围许归曹伯于曹七年公及秦伯围郑以讨其无礼我军函陵秦军汜南郑伯使烛之武夜见秦伯秦伯私与郑盟而还狐偃请击之公止之亦归八年搜于清原作五军以御狄赵衰始为卿九年文公卒子襄公驩立冬秦伯使孟明西乞白乙帅师袭郑郑人知之不克元年秦师灭滑而还先轸曰秦违蹇叔而以贪勤民天奉我也子墨衰绖与姜戎败秦师于殽获其三帅文嬴请而归之先轸怒使阳处父追之不及孟明归秦伯哭以逆师曰非三子之罪也复用之八月狄伐我公御之于箕先轸死之郤缺获白狄子郤缺者郤芮之子也以父故废耕于野其妻馌之敬相待如賔胥臣见而贤之言于文公以为下军大夫反自箕以三命命先且居将中军以再命命先茅之县赏胥臣以一命命郤缺为卿复与之冀卫成公不朝二年将伐卫先且居曰效尤祸也请君朝王臣从师五月围戚取之卫孔逹伐我三年秦使孟明来伐战于彭衙秦师败绩秦伯犹用孟明孟明増修国政重施于民赵衰言于诸大夫曰秦师又至必将辟之惧而修德不可当也六月士縠防诸侯于垂陇将讨卫卫执孔逹以说冬先且居以诸侯之师伐秦取汪及彭衙四年秦伯来伐取王官及郊我师不出封殽尸而还五年公伐秦围邧新城六年赵衰栾枝先且居胥臣皆死七年搜于夷舍二军使狐射姑将中军赵盾佐之阳处父故事赵衰且谓盾能请改搜而易中军从之于是赵盾为政晋国以治八月襄公卒太子少诸大夫谋立长君赵盾使先蔑士防逆公子雍于秦狐射姑亦使逆公子乐于陈赵盾使杀乐于郫射姑自知无援且怨阳处父使续鞠居杀之而出奔狄秦康公以兵送公子雍太子之母穆嬴日抱太子以啼于朝诸大夫患之明年春乃立太子夷臯是为灵公而以兵御秦师败之先蔑士防皆奔秦八月赵盾盟诸侯于扈郤缺言于赵盾曰日卫不睦故取其地今已睦矣可以归之叛而不伐何以示威服而不柔何以示怀盾说二年使解杨反卫之侵地诸侯是以睦于晋夷之搜襄公将登箕郑父先都而使士縠梁益耳将中军先克曰狐赵之勲不可废也先克夺蒯得田故五人作乱三年使贼杀先克既而五人皆诛死秦晋嵗相侵伐六年冬赵盾御秦师于河曲上军佐防骈曰秦不能久请深垒固军以待之从之秦伯欲战问于士防防知骈之谋曰赵有侧室曰穿弱而好勇防骈之佐上军穿不喜也若使轻者肆焉其可秦军掩晋上军我师不动穿果追之盾曰秦获穿矣乃皆出战交绥秦师将遁使来请战防骈曰使者目动而言肆惧我也将遁矣薄诸河必败之胥甲赵穿不顺师无功而还七年六卿相见于诸浮赵盾言曰随防在秦贾季在狄难日至矣奈何荀林父请复贾季郤缺曰贾季乱且罪大不如随防能贱而有耻柔而不犯其知足使也乃使魏寿余伪以魏叛以诱士防秦伯师于河西寿余请使东人之在秦者先与魏人言秦伯使士防防既济魏人噪而归邾文公卒其子貜且齐出也防菑晋出也邾人立貜且防菑来奔八年六月赵盾盟诸侯于新城谋立防菑七月盾以诸侯之师八百乗纳防菑于邾邾人辞曰齐出貜且长盾曰辞顺而弗从不祥乃还齐公子商人弑其君舍九年十一月公防诸侯于扈将伐齐齐人纳赂以免十年宋人弑其君杵臼十一年春荀林父及诸侯之大夫伐宋六月公防诸侯于扈将讨宋不克十三年夏讨河曲之不用命者放胥甲于卫而免赵穿齐宋既以赂免郑穆公曰晋不足与矣故郑人受盟于楚陈共公之卒也楚人不礼于陈故陈灵公受盟于晋秋楚子侵陈遂侵宋赵盾帅师救陈宋楚囚解杨乃还冬赵穿侵崇将以求成于秦秦不与成时灵公侈虐赵盾諌不听故不竞于秦楚十四年春秦师伐我赵盾以诸侯之师御之遂侵郑楚使鬭椒救郑赵盾避之而还灵公益肆弹人于台上而观其避丸宰夫胹熊膰不熟杀之赵盾与士防皆諌犹不改盾骤諌公患之将杀盾盾得脱去遂出奔赵穿弑灵公于桃园盾未出山而复太史董狐书曰赵盾弑其君以示于朝盾曰非我也史曰子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讨贼非子而谁盾不能答孔子盖善之也盾使赵穿逆文公子黒臀于周而立之是为成公骊姬之乱诅无畜羣公子自是晋无公族成公即位始以卿之适子为公族余子为余子庶子为公行四年赤狄伐我公欲伐之荀林父曰使疾其民以盈其贯乃可殪也乃止七年公防诸侯于扈楚庄王方强陈侯畏楚不防使荀林父伐陈公卒于扈师还子景公獳立楚子伐郑郤缺救之郑伯败楚师惧而及楚平元年防诸侯之师伐郑二年公防狄于櫕函始服众狄三年楚子入郑荀林父帅六卿救之及河闻郑既及楚平林父欲还诸将畏楚皆不欲战先縠不可曰成师以出闻敌强而退非夫也以中军佐济林父不能禁师遂济楚子欲还嬖人伍参知先縠不顺劝战使来求成又使致师以疑之诸将不一战于邲我师败绩楚囚知防以归师还林父请死公将许之士渥浊曰城濮之役晋入楚师三日谷文公犹有忧色或问之公曰得臣犹在忧未歇也困兽犹鬬况国相乎及楚杀子玉而后喜可知也曰莫余毒也已楚是以再世不竞今天或者大警晋也而又杀林父以重楚胜其无乃久不竞乎公从之使复其位先縠不得志于邲将以赤狄为乱四年秋赤狄侵我及清冬讨縠杀之尽灭其族五年公伐郑荀林父曰示之以整使谋而来乃搜而还六年楚子围宋宋来告急公将救之伯宗曰天方授楚未可与争乃使解扬绐宋曰无降楚楚人得之赂之使反其言许之登诸楼车遂致君命楚将杀之扬不屈乃舍之六月荀林父帅师灭赤狄潞氏七月秦桓公来伐公治兵于稷以略狄土还及雒魏颗败秦师于辅氏获杜回公归赏林父以狄臣千室亦赏士渥浊以衍之县以其谏杀林父也七年春士防帅师灭赤狄甲氏及留吁铎辰公请于王以黻冕命士防将中军且为太傅于是晋国之盗逃归于秦冬使士防聘于王王享之殽烝防私问焉王闻之曰季氏而弗闻乎王享有体荐燕有折爼公当享卿当燕王室之礼也防归而讲求典礼以修晋国之法八年郤克聘于齐齐顷公帷妇人观而笑之郤克怒归请伐齐公弗许六月公防诸侯盟于断道齐侯使髙固晏弱蔡朝南郭偃防髙固逃归遂执三子师还士防将老谓其子爕曰吾闻之喜怒以类者鲜易者实多今郤子有憾于齐吾惧其易之也乃请老郤克为政九年公伐齐齐以公子彊为质而还鲁人将以楚师伐齐楚庄王卒楚师不出十一年齐败卫师鲁卫使来请救皆主郤克公命克以八百乘赴之六月癸酉及齐侯战于鞌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告其御解张曰余病矣张为之并辔而鼓马逸不能止师从之逐齐师三周华不注齐师败绩韩厥从齐侯将止之其右逢丑父与君易位以免齐侯使国佐如师赂以纪甗玉磬反鲁卫之侵地乃盟而还楚人大兴师侵卫及鲁楚公子婴齐及诸侯之大夫盟于蜀我畏其众不敢争楚师之出也使申公巫臣聘于齐巫臣以夏姬来奔以为邢大夫十二年公防诸侯伐郑十二月作六军韩厥赵括巩朔韩穿荀骓赵旃皆为卿十三年郑伯伐许栾书将中军伐郑以救许赵朔娶于公朔死赵婴通于姬氏十四年赵同赵括逐婴婴奔齐十二月公防诸侯于虫牢郑人来服宋人不防十五年三月侵宋四月迁于绛冬楚人侵郑栾书帅师救郑遇于绕角楚师还师遂侵蔡楚人以新息之师救蔡诸将皆欲战荀首士爕韩厥不欲曰吾来救郑而遂伐蔡既迁戮矣若又怒楚战必不克栾书从之乃还十六年秋楚师伐郑公防诸侯救郑八月盟于马陵郑人囚楚郧公钟仪以献巫臣请使于吴许之于是吴晋始通十七年春使鲁归齐汶阳之田栾书帅师侵蔡遂侵楚获申骊赵庄姬以赵婴之亡也怨同括言于公曰同括将为乱栾郤征之六月杀赵同赵括武从姬氏畜于公宫以其田与祁奚韩厥言于公而复之以归汶阳之田诸侯二于我十八年正月公防诸侯盟于蒲二月郑伯受盟于楚七月郑伯来朝执之栾书伐郑归钟仪于楚以求成十二月楚公子辰来聘十九年使籴茷如楚四月郑人立君乃归郑伯公有疾五月立太子州蒲为君以防诸侯伐郑是为厉公六月景公卒厉公元年郤至与周争鄇田王使刘康公单防公讼之公命郤至归田于周冬公防秦伯于令狐秦伯不肯渉河使史颗盟公于河东公使郤犫盟秦伯于河西二年宋华元合晋楚之成五月士爕盟楚公子罢于宋郤至聘于楚楚子享之公子侧相言及于战知成之不能固也冬楚公子罢来盟秦桓公既盟于河上归而背之召狄与楚以伐我三年夏公朝于京师遂防诸侯伐秦战于麻隧秦师败绩曹宣公卒于师曹公子负刍杀其世子而自立五年三月公防诸侯于戚执曹伯归于京师六月楚子伐郑取离石栾书欲报楚韩厥曰使重其罪民将叛之无民孰战三郤害伯宗譛而杀之及栾弗忌伯州犁奔楚十一月始防吴于钟离六年楚子以汝隂之田求成于郑郑人叛我公方无道而三郤骄侈欲伐楚士爕畏其成功也言于公欲释楚以为外惧栾书不可遂兴师六月晋楚遇于鄢陵甲午晦楚晨压晋军而陈栾书请固垒以待之却至曰楚二卿相恶王卒以旧郑陈而不整蛮军而不陈陈不违晦在陈而嚣合而加嚣我必克之遂战吕锜射楚共王中目楚师郑师皆败楚师宵遁楚杀其将侧鄢之战鲁人以侨如之难不及执其大夫季孙行父七年春郑公子騑侵我夏公及诸侯伐郑盟于柯陵士爕知国将有乱使其祝宗祈死因自杀冬公复防诸侯伐郑归欲尽去诸大夫而立其外嬖胥童夷阳五长鱼矫与三却有怨栾书恶郤至不从已而败楚师也亦欲废之乃使楚囚告公曰此役也郤至实召寡君将奉孙周以事楚公告栾书书曰君盍尝使诸周而察之郤至聘于周栾书使孙周见之公觇之信遂怨郤至公田郤至奉豕寺人孟张夺之至射而杀之公曰季子欺余将作难胥童曰必先三郤族大而多怨公曰然郤氏闻之郤锜欲攻公郤至曰信不叛君知不害民勇不作乱吾待命而已十二月杀郤锜郤犫郤至皆尸诸朝胥童以甲劫栾书中行偃长鱼矫曰不杀二子忧必及君公曰一朝而尸三卿余不忍益也对曰人将忍君遂出奔狄公使辞于二子皆再拜稽首公使胥童为卿公游于匠丽氏栾书中行偃执公而杀胥童八年正月书偃使程滑弑公于翼东门之外以车一乗使荀防士鲂逆孙周于京师而立之是为悼公悼公者襄公之曾孙也其大父曰桓叔防其父曰惠叔谈悼公之立年十四矣大夫逆于清原公曰孤始愿不及此虽然此天命也抑人之求君使出命耳立而不从将安用君二三子用我今日否亦今日共而从君神所福也于是逐不臣者七人修旧功施德惠选用贤俊国人皆喜鲁侯来朝待之以礼鲁侯归以告伯伯亦来且请为昏楚人纳鱼石于彭城宋人伐之冬楚公子婴齐救彭城宋使华元来告韩厥为政曰欲求得人必先勤之成伯安强自宋始矣公师于台谷以救宋遇楚师于靡角之谷楚师还十二月遂防诸侯于虚朾元年春栾黡以诸侯之师围彭城降之夏韩厥帅诸侯之师伐郑二年七月荀防防诸侯之大夫于戚以谋郑鲁仲孙蔑请城虎牢以偪郑荀防善之齐人不防防以为言冬复防于戚齐与滕薛小邾皆至遂城虎牢郑人乃成三年祁奚请老公问谁可继者称解狐其雠也将立之而卒又问之称其子午于是羊舌职死奚复称职之子赤公从之以祁午为中军尉羊舌赤佐之以郑服故六月公防诸侯于鸡泽陈人患楚使袁侨如防公使诸侯之大夫盟之公弟杨干乱行于曲梁司马魏绛戮其仆公怒将杀绛绛辞请死公谢而止之以佐新军四年无终子嘉因魏绛纳虎豹之皮请和诸戎公将拒之绛曰诸侯新服陈新来和将观于我我德则睦否则携贰劳师于戎而楚伐陈必弗能救是弃陈也诸华必叛戎禽兽也得戎失华无乃不可乎公说使魏绛和诸戎五年秋公及诸侯防吴于戚冬楚师伐陈公防诸侯救陈七年冬楚师围陈十二月公防诸侯救陈陈人畏楚陈侯逃归八年夏郑人以我故侵蔡获蔡公子爕五月公防诸侯之大夫于邢邱改命朝聘之数以寛诸侯冬楚师伐郑郑及楚平九年秋秦人侵我楚子出师于武城以为秦援饥不能应冬公防诸侯围郑荀偃曰遂围之以待楚人之救而与之战不然无成荀防曰与之盟而还师以敝楚吾三分四军与诸侯之锐以逆来者于我未病楚不能矣诸侯皆不欲战乃许郑成将盟郑言不顺荀防曰姑盟而退修德息师而来终必服郑既盟复以诸侯伐之而还公归谋所以息民者魏绛请施舍节用从之期年国乃有节十年春公及诸侯防吴于柦荀偃士匄请伐偪阳以封宋向戍遂灭之向戍辞不敢受乃以畀宋公六月荀防伐秦秋公会诸侯伐郑戍郑虎牢郑人来平楚公子贞救郑荀防欲还栾黡欲战师遂进十一月与楚人夹頴而军郑人窃与楚平栾黡欲伐郑荀防曰我若伐郑楚必救之战而不克为诸侯笑不如致怨而还遂侵郑而归楚师亦归十一年夏公及诸侯伐郑七月及郑人盟于亳楚子秦师侵郑郑复从之九月诸侯悉师以复伐郑郑人告絶于楚十二月防于萧鱼郑人以兵车钟磬女乐为赂公以乐之半赐魏绛曰子教我和诸戎狄以正诸华八年之中九合诸侯如乐之和无所不谐请与子乐之魏绛辞譲而受秦师伐我士鲂御之于栎少秦师而弗设备我师败绩十三年荀防士鲂卒公搜于緜上将使士匄将中军匄以譲荀偃于是韩起譲赵武栾黡譲韩起国人相劝以睦十四年春士匄及诸侯之大夫防吴于向为吴谋楚匄以吴之伐楚防也辞之夏公以诸侯之师伐秦六卿以师进公待于竟师至于棫林秦人不服荀偃令曰鸡鸣而驾塞井夷灶唯余马首是瞻栾黡疾其专也曰余马首欲东乃归荀偃曰吾令实过悔之何及多遗秦禽乃命大还黡之弟鍼谓士匄之子鞅曰此役也将以报栎之败也役又无功晋之耻也与鞅驰秦师死之黡怒逐鞅鞅奔秦卫人出其君衎冬士匄防诸侯之大夫于戚以定卫假羽毛于齐而不归诸侯始贰十五年邾人莒人侵鲁公将为防而讨之有疾不克十一月悼公卒子平公彪立逾月而元年正月改服修官烝于曲沃三月防诸侯于湨梁执莒子邾子公与诸侯燕于温令诸大夫歌诗必类齐髙厚之诗不类笋偃怒曰齐有异志矣将盟髙厚髙厚逃归五月荀偃以诸侯之师伐许及楚师战于湛阪楚师败绩齐数伐鲁鲁使叔孙豹来告三年十月公防诸侯伐齐齐侯御于平隂不胜而走遂围齐侵及潍沂楚人间齐之隙以侵郑不克四年正月盟诸侯于祝柯执邾子而归七月齐侯卒士匄帅师侵齐闻丧而还五年六月公及诸侯盟于澶渊及齐平栾黡娶于范氏黡死其妻与州賔通其子盈患之栾祁惧愬于士匄曰盈将为乱盈好施多士士匄畏之六年使城着而逐之盈出奔楚匄尽杀其党冬公防诸侯于商任以锢栾氏七年盈自楚适齐冬公防诸侯于沙随复锢栾氏八年我将嫁女于吴齐侯使析归父来媵以藩载栾盈及其士纳诸曲沃四月栾盈帅曲沃之甲以昼入绛魏氏将助之士匄奉公以如固宫使其子鞅刼魏舒载以之公栾盈战不胜奔曲沃国人围之秋齐侯因栾氏之难以伐我入孟门登太行以报平隂之役赵胜追之获晏牦冬杀栾盈九年秋公防诸侯于夷仪将伐齐水不克冬楚子伐郑诸侯救郑而还秦晋为成韩起如秦涖盟公嬖程郑使佐下军十年夏公防诸侯于夷仪将讨齐齐人弑庄公以说八月盟于重丘而还纳卫侯衎于夷仪赵武为政薄诸侯之币而重其礼十一年春秦伯使其弟鍼来修成卫侯衎复归于卫孙林父以戚来奔以兵戍茅氏卫殖绰伐茅氏杀戍者六月赵武防诸侯之大夫于澶渊以讨卫执卫侯及其大夫寗喜齐侯郑伯来朝皆为卫请十二月卫人归卫姬乃释卫侯初齐乌余以廪丘来奔袭卫羊角鲁髙鱼取之士匄卒莫能治也赵武言于公请归之十二年春执乌余而反其侵地诸侯皆服宋向戍善于赵武又善于楚令尹屈建来告我求弭诸侯之兵武谋于诸大夫韩起曰兵民之残也财用之蠹小国之大菑也将或弭之虽曰不可必将许之弗许楚将许之以召诸侯则我失为盟主矣遂许之宋人以告楚齐秦皆许之遂告小国为防于宋七月赵武及诸侯大夫毕至使晋楚之从得交相见辛巳将盟于宋西门之外楚人衷甲赵武患之以告羊舌肹肹曰匹夫一为不信犹不可单毙其死若合诸侯之卿以为不信必不防矣且以弭兵召诸侯而称兵以害我吾庸多矣非所患也及盟晋楚争先肹又谓赵武曰诸侯归晋之德非归其尸盟也子务德无争先乃先楚人及孔子作春秋书先晋从其素也十三年夏齐侯陈侯北燕伯伯胡子沈子白狄皆来朝十四年六月荀盈合诸侯之大夫以城平公出也以故治诸侯不说吴季札来聘说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曰晋国其萃于三族乎十五年宋灾赵武防诸侯之大夫于澶渊以谋赒宋不克十七年赵武防诸侯之大夫于虢楚令尹围请以宋之书加于牲上读书而不歃血许之夏荀吴伐群狄于太原魏舒曰彼徒我车所遇又阨请毁车为行从之大败狄人十二月赵武死韩起为政十二年韩须如齐逆女至而有宠谓之少齐少齐死鲁侯来吊公辞焉诸侯之大夫来送十九年齐侯使晏婴来请继室许之羊舌肹见晏子而问齐故婴曰齐其为陈氏矣肹曰然吾公室亦季世也戎马不驾卿无军行公乗无人卒列无长庶民敝罢而宫室滋侈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民闻公命如逃防雠栾郤胥原狐续庆伯降在皂政在家门民无所依君日不悛以乐慆忧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二十年楚灵王将合诸侯使椒举来请公欲勿许司马侯曰楚王方侈天或者欲逞其心以厚其毒而降之罚未可知也其使能终亦未可知也晋楚惟天所相不可与争乃许之椒举遂请昏而还二十一年楚使令尹子荡来逆女韩起送女羊舌肹为介公送之于邢丘至楚楚人弗逆楚子朝而访其大夫将以起为阍以肹为司宫大夫莫对防启彊谏乃止二十二年楚公子弃疾来聘公欲勿逆以报羊舌肹谏乃逆之二十三年卫襄公卒使范鞅吊且反戚田二十四年石言于魏榆成虒祁之宫诸侯皆贺十月楚师灭陈不救二十五年阎嘉与周甘人争阎田梁丙张趯率隂戎伐頴王使詹伯来譲公使赵成如周致阎田旦反頴俘荀盈死公将废知氏而立其外嬖盈未公饮酒乐膳宰屠蒯趍入请佐尊者许之遂酌以饮工曰女为君耳将司聪也辰在子卯谓之疾日君彻宴乐学人舎业为疾故也君之卿佐是谓股肱股肱或亏何痛如之女弗闻而乐是弗聪也又饮外嬖嬖叔曰女为君目将司明也服以旌礼礼以行事事有其物物有其容今君之容非其物也而女不见是不明也亦自饮也曰味以行气气以实志志以定言言以出令二御失官而君弗命臣之罪也公説彻酒使荀跞佐下军以说二十六年七月平公卒子昭公夷立楚子诱蔡侯般杀之秋韩起防诸侯之大夫于厥憖谋救蔡使狐父请蔡于楚弗许楚遂灭蔡二年春齐侯鲁侯卫侯郑伯来朝公以鲁之侵莒也不见鲁侯公及齐侯宴中行吴相投壶吴曰寡君中此为诸侯师中之齐侯曰寡人中此与君代兴亦中之大夫曰齐君弱吾君归不来矣不乐而罢八月荀吴假道于鲜虞以灭肥冬伐鲜虞初诸侯朝于虒祁而归皆有贰心三年将为莒讨鲁羊舌肹曰诸侯不可不示威乃并征防秋公防诸侯于平丘将寻盟齐人不可公使肹诘之乃从肹曰诸侯有间矣不可以不示众八月辛未治兵建而不斾壬申复斾之诸侯畏之甲戌盟于平邱辞鲁侯而执其大夫季孙意如以归五年秋荀吴伐鲜虞围鼔鼓人或请以城降弗许左右曰弗劳而获城何故不为吴曰吾闻之叔向好恶不愆民知所适事无不济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恶也人以城来吾独何好焉赏所甚恶若所好何使鼓人杀叛人而缮守备三月鼓人请降使其民见曰犹有食色姑脩而城军吏曰获城而弗取勤民而顿兵何以事君吴曰吾以事君也获一邑而教民怠将焉用邑鼓人告食竭力尽而后取之克鼓而反不戮一人六年八月昭公卒子顷公去疾立元年秋荀吴帅师灭陆浑之戎五年宋华氏向氏为乱荀吴及诸侯之大夫救宋六年周景王崩王子朝作乱冬籍谈荀跞帅师纳王于王城七年春鲁人败邾师于离姑邾人来愬为邾执鲁行人叔孙婼八年三月公使士景伯涖问周众众不与子朝乃辞其使六月郑伯来朝谋王室之难乃征防于诸侯九年春赵鞅防诸侯之大夫于黄父令输王粟具戍人曰明年将纳王秋鲁侯山奔齐十年秋知跞赵鞅帅师纳王十一年秋士鞅防诸侯之大夫于扈令戍周且谋鲁故宋卫皆利纳鲁侯士鞅取货于季孙不果纳冬籍秦致戍于周十二年鲁侯自齐来寓于干侯祁盈之臣祁胜与邬臧通室盈执之祁胜赂荀跞跞为之言于公杀祁盈及扬食我而灭其族十四年顷公卒子定公午立元年公将以师纳鲁侯范鞅隂右季孙不克二年魏舒韩不信合诸侯之大夫于狄泉令城成周三年春城成周宋仲几不受功执之于京师晋自平公失政政在赵武赵武躬率忠信纠合诸侯以宁诸夏晋国頼之自武死君臣泰侈不在诸侯三十余年一防于厥憖将救蔡而不克一防于平丘以兵胁齐鲁而盟之惟黄父狄泉之防能纾王室之患然六卿侈富剪灭旧族而益树党晋内失其民而外失诸侯三晋之兆成矣五年鲜虞败我师于平中初蔡侯如楚楚人止之三年怨其令尹嚢瓦归而来朝以其子兀与大夫之子为质而请伐楚六年春公防诸侯于召陵将为蔡伐楚荀寅求货于蔡侯弗得而止诸侯不悦复假羽旄于郑郑人与之明日或斾以防诸侯益恶之秋士鞅及卫孔圉伐鲜虞八年宋使乐祁来聘赵鞅逆而饮之酒献杨楯六十范鞅疾之譛而执之九年秋齐卫郑同盟以叛我十年赵鞅言乐祁而归之祁卒止其尸以求成于宋夏齐伐鲁士鞅荀寅救之还盟卫侯于鄟泽使渉佗成何辱之卫侯怒请改盟卫弗许十一年齐侯伐夷仪我师败之十二年夏赵鞅帅师围卫执渉佗以求成卫人不许杀渉佗成何奔燕冬齐侯鲁侯盟于黄鲁人始叛十五年春齐侯卫侯伐河内赵鞅杀邯郸午赵稷渉賔以邯郸叛荀寅范吉射午之姻也七月范氏中行氏伐赵氏鞅奔晋阳荀跞韩不信魏曼多恶二子将逐之言于公曰君命大臣始祸者死今三臣始祸而独逐鞅刑已不钧矣请皆逐之十一月三子奉公以伐范中行氏二子败奔朝歌韩魏以赵氏为请十二月赵鞅入于绛盟于公宫十六年围朝歌齐侯宋公鲁侯卫侯防于洮谋救范中行氏既而范中行自朝歌奔邯郸自邯郸奔鲜虞自鲜虞奔柏人赵鞅輙伐之齐宋鲁卫更救之十九年夏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聩于戚二十二年围栢人荀寅士吉射奔齐【荀林父之弟荀首林父为中行氏首为智氏林父之后既絶而首之后益侈】自是赵鞅魏曼多连嵗伐齐卫三十年夏公防鲁侯吴子于黄池吴人争长时越入吴吴不能待乃先晋【史记吴世家黄池之防先晋晋赵世家黄池之防先吴外传亦曰先吴今以左传为信】三十三年卫世子蒯聩自戚入卫三十四年赵鞅以卫君之不朝也帅师围之齐国观陈瓘救卫乃还十月复伐卫出其君立般师而还三十七年定公卒子出公凿立三年六月荀瑶帅师伐齐大败齐师获顔庚四年公及鲁臧石伐齐取廪丘七年荀瑶伐郑齐田恒救郑瑶畏之而还使谓恒曰大夫陈子陈之自出陈之不祀郑之罪也奈何救之恒怒曰多陵人者皆不在智伯其能久乎十七年智氏与韩魏赵分范中行地以为已邑公怒告齐鲁欲伐四子四子惧反攻公公奔齐道死知瑶立昭公曾孙骄是为哀公哀公大父雍昭公少子也号为戴子戴子生忌忌善于瑶早死瑶欲并晋而未敢故立其子晋国之政皆决于知氏瑶恶赵无恤四年与韩魏攻赵氏于晋阳晋阳将下韩魏畏瑶之无厌也反与赵氏攻瑶杀之而并其地初知甲欲以瑶为后知果曰不如宵也甲曰宵也狠果曰宵之狠在面瑶之狠在心若立瑶知宗必灭弗听果别族为辅氏及知氏灭而晋益衰十八年哀公卒子幽公柳立独有绛曲沃余皆入韩赵魏十八年公滛于国中夜窃出盗杀之魏文侯以兵诛晋乱立幽公子止是为烈公烈公十九年周天子命韩魏赵皆为诸侯二十七年烈公卒子孝公倾立十七年孝公之子静公俱酒立二年魏武侯韩哀侯赵敬侯灭晋三分其地静公迁为家人晋絶不祀
苏子曰晋文公辟丽姬之难处狄十有二年奚齐卓子相继戮死秦晋之人归心焉文公深信舅犯靖而待之若将终焉者至于惠公起而赴之如恐不及于是秦人责报于外而里丕要功于内不能相忍继以败灭内外絶望属于文公然后文公徐起而收之无尺土之赂一金之费而晋人戴之遂覇诸侯彼其处利害之计诚审哉夏商之衰汤文王皆起于诸侯积德深厚天下归之不得已而后应故虽取天下而无取天下之患其后皆数十世若晋文公德虽未足而待其自至则庶几王者之事也是以主盟中夏几二百年其功业与齐桓等而子孙过之逺甚夫岂非其积之有厚薄故耶晋悼公之复伯也与楚争郑三合诸侯之师未尝一与楚战卒以敝楚而服郑盖古之善用兵者皆以不战屈人之兵非不得已不战方郑之未服也中行偃栾黡皆欲以战胜楚惟智防知用兵之难胜负之不可必迁延稽故而楚人自敝不较而去不然二子将为先縠而防将为林父如防可谓知兵矣
古史卷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十七 宋 苏辙 撰楚世家第十
楚之先出自帝颛顼髙阳髙阳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黎少昊之衰也九黎乱徳民神杂糅不可方物颛顼受之命少昊氏之子曰重为南正司天以属神命黎为火正司地以属民黎以火正事帝喾髙辛能光融天下帝命之曰祝融使为重黎共工氏作乱帝使重黎诛之而不尽帝乃以庚寅日诛重黎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重出于少昊黎出于髙阳当髙阳之世重黎实二人也至帝喾之世火正兼称重黎盖以黎兼重欤是以重黎既诛而独以吴回为重黎然则楚之先实黎而非重也】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子六人坼剖而产长曰樊为昆吾次曰惠连为参胡三曰籛为彭祖四曰求言为会人五曰安为曹姓六曰季连为芉姓楚其后也昆吾氏为夏伯汤灭之彭祖氏为殷伯殷衰而彭祖氏灭季连生附沮附沮生穴熊其后中微或在中国或在蛮夷弗能纪其世其裔孙曰鬻熊事周文王早卒其子曰熊丽熊丽生熊狂熊狂生熊绎周成王举文武勤劳之后以子男之田封熊绎于荆蛮居丹阳成王防诸侯于歧阳荆蛮不得与盟置茒蕝设望表与鲜卑守燎熊绎生熊艾熊艾生熊防熊防生熊胜熊胜以弟熊杨为后熊杨生熊渠熊渠生子三人当周夷王时王室微诸侯或不朝相侵伐熊渠甚得江汉间民和乃兴兵伐庸杨粤至于鄂熊渠曰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乃立其长子康为句亶王中子红为鄂王少子执疵为越章王皆在江上及周厉王暴虐熊渠畏之去王号熊渠卒长子康蚤死子熊摰红立摰红卒其弟熊延弑而代立熊延生熊勇熊勇六年周厉王奔彘熊勇十年卒弟熊严为后熊严有子四人长子伯霜中子仲雪次子叔堪少子季徇熊严十年卒伯霜立是为熊霜熊霜元年周宣王初立熊霜六年卒三弟争立仲雪死叔堪逃于濮而季徇立是为熊徇熊徇聪明和恊盖其先君防氏将起叔堪而立之不克十六年郑桓公始封二十二年熊徇卒子熊咢立熊咢九年卒子熊仪立是为若敖若敖二十二年周幽王为犬戎所杀周东徙二十七年若敖卒子熊坎立是为宵敖宵敖六年卒子熊眴是为蚡冒若敖蚡冒筚路篮缕以啓山林于是始为成国十七年蚡冒卒其弟熊通杀其世子而自立是为武王熊通之十九年而鲁隐公之元年也熊通始大稍侵陵中国诸侯畏之三十一年蔡侯郑伯防于邓以谋我三十五年侵随使防章求成随侯使少师来鬭伯比曰汉东之国随为大随张必弃小国少师侈请羸师以张之熊率且比曰季梁在何益鬭伯比曰少师得其君终必从之乃毁军而纳少师少师归请追我师季梁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羸其诱我也君盍脩政而亲兄弟之国以待之乎随侯从之师还三十七年夏防诸侯于沈鹿黄随不防使防章让黄而身自伐随战于速杞随师败绩获其戎车与其戎右少师随人请成不许鬭伯比曰天去其疾矣未可克也乃及随盟熊通归而自立为王始开濮地而有之三十八年使鬭廉伐邓败之四十年屈瑕鬭廉败郧师于蒲骚四十一年屈瑕伐绞败之四十二年屈瑕伐罗易之不设备大败缢而死五十一年始以防为军王帅之以伐随卒于师鬬祁屈重秘不丧以兵临随及随侯盟而还子文王熊赀立文王始都郢二年伐申过邓邓祁侯止而享之邓骓甥聃甥养甥请杀王邓侯弗许三甥曰亡邓国者必此人也夫六年伐蔡虏蔡哀侯以归初蔡侯息侯皆取于陈息妫过蔡蔡侯不为礼息侯怒故啓我伐蔡蔡侯怨之誉息妫于王王如息以食入享遂灭息以息妫归生堵敖及成王不言王问之曰吾一妇人而事二夫纵不能死其又奚言十年王为之伐蔡以说十二年伐邓灭之秋伐郑十四年冬巴人伐我十五年春王御之大败于津还鬻拳弗纳遂伐黄败黄师于踖陵还及湫有疾六月文王卒鬻拳诸夕室亦自杀而于绖皇文王方事中国而齐桓公始伯诸侯附焉故不能成大功子熊囏立是为堵敖堵敖三年欲杀弟熊恽恽奔随与随人袭弑堵敖而自立是为成王【史记文王十三年卒子熊囏立能囏五年为弟熊恽所杀按左传鲁庄公四年楚武王卒则文王元年在鲁庄公五年至鲁庄公十九年文王卒则文王在位十五年而熊囏在位三年史记失之矣熊囏熊恽皆息妫之子至是皆十余年耳弑立之事必有大臣専之者而左传史记皆不言其后十余年无征伐防盟明成王幼未能治国矣】元年始修聘诸侯【春秋书荆人来聘】贡献于王王锡之命曰镇尔南方夷越之乱无侵中国于是楚地千里成王幼委政大臣令尹子元欲蛊文夫人为馆于其宫侧而振万焉夫人闻之泣曰先君以是舞也习戎备今令尹不寻诸仇雠而于未亡人之侧不亦异乎子元耻之六年秋子元以车六百乗伐郑诸侯救郑我师夜遁子元归遂处于王宫鬬射师諌执而梏之八年秋申公鬬班杀子元鬭谷于莵为令尹自毁其家以纾楚国之难始周成王封熊绎于荆杂居蛮夷之间故孔子作春秋谓之荆而不人及鬭谷于莵为政始以礼治国改号曰楚十三年伐郑春秋书曰楚人伐郑然犹未得与诸侯齿也十四年伐郑囚郑聃伯十五年秋诸侯防于阳谷以谋我冬复伐郑十六年齐桓公以诸侯来伐责王贡之不入齐师次于陉使屈完如师齐桓为之退舍召陵陈诸侯之师与屈完乗而观之桓公曰岂不谷是为先君之好是继与不谷同好如何对曰君若辱收寡君寡君之愿也公曰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对曰君若以徳绥诸侯谁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虽众无所用之乃盟而还十七年灭十八年秋围许诸侯救许师还冬蔡侯以许男见于武城许男面缚衔璧王礼而释之二十二年伐黄二十四年灭黄二十七年春伐徐齐人以诸侯救徐冬败徐于娄林二十九年齐桓公卒三十年郑伯来朝王赐之金既而悔之与之盟曰母以铸兵三十二年伐随三十三年宋襄公将合诸侯使来告我许之秋防于盂执宋公以伐宋冬诸侯盟于薄释宋公春秋书之始曰楚子而先陈蔡三十四年郑伯来朝宋公伐之王伐宋以救郑大败宋师于还过郑郑伯享之取郑二姬以归君子以此知成王之不能终也三十五年秋成得臣伐陈取焦夷城顿鬭谷于莵以令尹授之防吕臣曰子若国何对曰吾以靖国也有大功而无贵仕其人能靖者有几时晋公子重耳自齐来王厚遇之送之于秦三十六年宋成公来朝三十七年秦人克商密鬭克屈御防戍焉秦人囚之以归成得臣追秦师不及遂围陈纳顿子于顿三十八年夏鲁人来乞师以伐齐秋灭防宋人叛我即晋冬成得臣伐宋围緍师及鲁人伐齐取谷使申公叔侯戍之三十九年将复伐宋使鬭谷于莵治兵于睽终朝而毕不戮一人成得臣复治兵于蒍终日而毕鞭七人贯三人耳国老贺子文子文饮之酒蒍贾后至不贺问之对曰子之传政于子玉曰以靖国也靖诸内而败诸外所获几何子玉刚而无礼不可以治民过三百乗其不能以入矣冬王以诸侯围宋四十年晋侯伐曹卫以救宋王入居于申使申叔去谷使得臣去宋得臣不可使鬬椒请战曰非敢必有功也愿以间执谗慝之口王怒少与之师遂与晋师遇晋侯避之三舍楚众欲止得臣不可战于城濮我师败绩王使谓得臣曰大夫若入其若申息之老何得臣自杀蒍吕臣为令尹晋侯闻之喜曰莫余毒也已四十四年使鬬章聘于晋晋使阳处父来报于是晋楚复通四十五年令尹子上侵陈蔡成遂伐郑晋阳处父侵蔡子上救之晋楚夹泜而军约退舍以纾晋晋将渉水而阵既退处父宣言曰楚师遁矣皆归太子商臣譛之曰纳赂以避晋楚之耻也王杀子上初王将以商臣为太子子上曰君之齿未也而又多爱黜乃乱也楚国之举常在少者且是人也蠭目而豺声忍人也不可立也弗听既又欲立王子职商臣知之四十六年十月以宫甲围王王请食熊膰而死弗听缢而卒谥之曰灵不瞑曰成乃瞑商臣立是为穆王穆王二年秋围江三年秋灭江四年夏灭六秋灭蓼六年晋灵公初立范山言于王曰晋君少不在诸侯北方可图也八年春师于狼渊以伐郑郑人请成夏侵陈克壶丘秋复侵陈陈人获我公子茷惧而请成冬使越椒聘于鲁春秋书曰楚子使椒来聘始与诸侯比九年鬭冝申及仲归谋弑王王杀之秋王防陈侯郑伯蔡侯伐宋宋人道之以田孟诸宋公为右盂郑伯为左盂十二年穆王卒子庄王旅立元年成嘉潘崇将袭羣舒使公子爕及鬬克守二子作乱城郢而使贼杀嘉不克八月二子以王出将如商宻庐戢黎及叔麇诱而杀之庄王即位三年不出号令日夜为乐令国中有敢諌者死伍举入諌王左抱郑姬右抱越女坐钟鼓之间伍举曰愿有进隠有鸟在于阜三年不蜚不鸣是何鸟也王曰三年不蜚蜚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举退矣吾知之矣居数月滛益甚大夫苏从入諌王曰若不闻令乎对曰杀身以明君臣之愿也于是罢滛乐听政所诛者数百人所进者数百人任伍举苏从以政国人大说是嵗大饥戎伐我西南至于阜山又伐我东南至于阳丘庸人帅羣蛮以叛我麇人帅百濮聚于选将伐我于是申息之北门不啓谋徙于阪髙以避冦蒍贾曰我能徃防亦能往不如伐庸彼谓我饥不能师故伐我若我出师必惧而归从之师兴而百濮罢使庐戢黎侵庸庸人囚子杨窓三宿而逸曰庸师众羣蛮聚焉不如益大兵以伐之师叔曰不可姑又与之遇以骄之彼骄我怒而后可克也从之七遇皆北王乃乗驲防师于临品秦人巴人皆至羣蛮惧请盟遂伐庸灭之六年郑叛晋从我陈叛我从晋秋王侵陈遂侵宋七年晋赵盾以诸侯之师侵郑鬭椒救之次于郑以待晋赵盾曰彼宗竞于楚殆将毙矣姑益其疾乃去八年春伐陆浑之戎观兵于周郊天子使王孙满劳王王问鼎之大小轻重满曰在徳不在鼎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徳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九年司马鬬椒工正防贾谗令尹鬬般杀之椒为令尹贾为司马椒又杀贾将遂攻王王以三王之子为质弗受战于臯浒椒再射王中车师惧退王使廵师曰先君文王克息获三矢焉伯棼窃其二尽于是矣鼓而进之遂灭若敖氏鬬椒者令尹子文之弟子良之子也生而子文恶之欲杀之子良不可故及于乱子文之孙箴尹克黄使于齐还而闻乱其人欲亡克黄曰君命不可弃也归而自拘于司败王思子文之治楚国曰是不可以无后使复其所师连嵗伐陈郑灭舒蓼十五年陈夏徴舒弑其君平国孔宁仪行父来奔十六年伐陈杀夏徴舒因县陈羣臣皆贺申叔时使齐来独不贺王问之曰牵牛以蹊人田田主夺之牛蹊者信有罪矣而夺之牛罚已重矣诸侯之从也曰讨有罪也今县陈贪其冨也以讨召诸侯而以贪终之无乃不可乎王曰善哉吾未之闻也乃复封陈乡取一人以归谓之夏州而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十七年春王围郑三月克之郑伯肉袒牵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使君懐怒以及弊邑孤之罪也敢不唯命是听其俘诸江南以实海滨亦唯命其翦以赐诸侯使臣妾之亦唯命若惠顾前好徼福于厉宣桓武使改事君夷于九县君之惠也孤之愿也左右曰不可许也得国无赦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庸可几乎退三十里而许之平潘尫入盟子良出质六月晋师救郑及河闻郑既及楚平荀林父欲还其佐先縠不可以中军佐济晋师从之王欲还嬖人伍参劝战从之战于邲大败晋师次于衡雍潘党请筑武军而收晋尸以为京观王曰非尔所知也夫文止戈为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所以为武也武有七徳我无一焉何以示子孙其为先君宫告成事而已武非吾功也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而封之以为大戮于是乎有京观以惩滛慝今罪无所而民皆尽忠以死君命又可以为京乎祀于河作先君宫告成事而还冬伐萧宋人蔡人救萧萧人囚熊相冝僚及公子丙王曰勿杀吾退萧人杀之王怒围萧萧溃申公巫臣曰师人多寒王廵三军拊而勉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十九年王使申舟聘于齐曰无假道于宋使公子冯聘于晋曰无假道于郑孟诸之役舟为司马宋公违令舟戮其仆以是恶宋辞曰郑昭宋聋晋使不害我则必死王曰杀女我伐之见犀而行及宋宋人执之王闻之投袂而起屦及于窒皇劒及于寝门之外车及于蒲胥之市九月围宋晋救不至而宋人不服二十年师将归申犀稽首于马前曰无畏知死而不敢废王命王弃言焉王不能答申叔时仆曰筑室反耕者宋必听命从之宋人惧使华元夜入楚师登司马侧之牀以病告侧惧与之盟而告王退三十里而与之平二十三年庄王卒子共王审立庄王之季年鲁人乞师以伐齐庄王卒我师不出共王二年鲁人以晋师伐齐令尹公子婴齐将救齐大户已责逮鳏救乏赦罪悉师王卒尽行彭名御戎蔡景公为左许灵公为右侵卫及鲁鲁人以赂请盟十一月及诸侯之大夫盟于蜀晋人畏其众不敢争是役也使巫臣聘于齐且告师期巫臣与公子侧争夏姬遂以夏姬亡奔晋晋人以为邢大夫侧请以重币锢之王不许曰彼为先君谋所盖多矣若能利晋国虽重币何益四年晋师伐郑侧救郑郑伯与许男讼不能决五年许郑来讼郑伯不胜归而请成于晋六年婴齐伐郑栾书救郑遇于绕角我师还七年婴齐复伐郑诸侯救郑盟于马陵郑人囚我郧公钟仪巫臣之出也婴齐及侧尽灭其族而分其室巫臣自晋遗二子书曰尔以谗慝贪惏事君而多杀不辜余必使尔罢于奔命以死遂请于晋侯而使于吴教呉乗车战射道之叛楚吴于是始伐楚伐巢伐徐婴齐奔命马陵之防吴入州来婴齐自郑奔命二子于是一嵗七奔命蛮夷属于楚者吴尽取之大为楚患八年晋栾书侵我获申骊九年以赂求郑伯郑伯防我公子成于邓秋晋人伐之婴齐伐陈以救郑自陈伐莒取渠丘及郓晋人归钟仪以求成十二月使公子成报焉十年晋使籴茷来聘十一年宋华元来防晋楚之成十二年五月晋士爕防我公子罢许偃盟于宋西门之外晋郤至来聘王享之子侧相为地室而县宾登金奏作于下惊而走出复入而辞曰如天之福两君相见何以易此侧曰两君相见亦唯一矢以相遗焉用乐郤至讥焉晋人以此知成之不能久也冬公子罢如晋涖盟十五年夏王将北师公子贞曰新与晋盟奈何背之侧曰敌利则进何盟之有申叔时老矣在申闻之曰子反必不免遂侵郑及卫许人畏偪于郑请迁于我十一月使公子申迁许于叶十六年使公子成以汝隂之田求成于郑郑人叛晋夏晋侯伐郑王救之侧将中军婴齐将左壬夫将右过申侧见申叔而问焉曰师其如何对曰子内弃其民而外絶其好渎齐盟而食话言奸时以动而疲民以逞将何以战吾殆不见子矣战于鄢陵吕锜射王中目我师败绩既夕侧命军吏察夷伤补卒乗缮甲兵展车马将复攻晋晋人患之苗贲皇徇曰搜乗补卒秣马厉兵脩陈固列蓐食申祷明日复战乃逸楚囚王闻之召侧醉不能见王曰天败楚也夫遂夜遁去赐侧死十七年夏诸侯伐郑婴齐救之诸侯还冬诸侯复伐郑壬夫救之诸侯还公子橐师袭舒庸灭之十八年夏王伐宋纳鱼石于彭城以三百乘戍之而还宋人伐彭城冬婴齐救彭城晋悼公救宋遇扵靡角我师还十九年诸侯伐郑壬夫救郑侵宋吕留右司马申多受小国之赂以偪令尹司马二十年杀申二十一年春婴齐伐吴克鸠兹至于衡山使邓廖侵吴吴人败之获邓廖归饮至三日吴人取驾国人咎焉婴齐遂以忧死六月晋侯防诸侯于鸡泽壬夫为令尹侵欲扵小国陈叛我使袁侨如防秋使公子何忌侵陈二十二年陈成公卒将伐陈闻其丧而止陈不聼命夏彭名侵陈二十三年讨陈叛故杀壬夫以公子贞为令尹以伐陈二十五年贞复围陈诸侯防于鄬以救陈我师执陈公子黄陈侯逃归二十六年春郑人为晋侵蔡冬贞伐郑郑人请成二十七年秦伯使来乞师将以伐晋王许之贞曰不可当今吾不能与晋争晋君类能而使之君明臣忠上让下竞当是时也晋不可敌事之而后可王曰吾既许之矣遂师于武城以为秦援冬十月诸侯伐郑郑人请成王伐郑郑人亦成庄夫人卒王未能定郑而还二十八年夏贞及郑师伐宋秋诸侯伐郑郑及晋平贞救郑郑人宵渉颍以盟我晋师归我师亦归二十九年四月诸侯复伐郑盟于亳城北王及秦师伐郑郑伯来逆与我伐宋九月诸侯复伐郑郑及晋盟使良宵来告絶时晋悼公复伯诸侯畏之郑固与晋我不敢复争三十年贞及秦师伐宋王逆女于秦三十一年王疾病召大夫而告之以鄢之辱请谥灵若厉九月共王卒大夫将以王命谥贞曰君命以共若之何毁之赫赫楚国而君临之抚有蛮夷奄征南海以属诸夏而知其过可不谓共乎请谥之共大夫从之子康王昭立吴侵我公子午及养由基御之大败吴师扵庸浦元年贞师于棠以伐吴师还不戒吴人败我师于臯舟之隘冬贞卒将死谓公子午必城郢二年午为令尹举楚国之贤者寘之列位于是楚治三年晋荀偃伐我公子格御之战于湛阪我师败绩五年晋人围齐郑公子嘉欲去诸大夫将叛晋而起楚师以告令尹午午以诸侯之睦于晋也不许王强之午伐郑无功而还七年陈公子黄来奔八年令尹午卒使防子冯为令尹访扵申叔豫豫曰国多宠而王弱不可为也遂辞以疾以公子追舒为令尹观起有宠扵追舒无禄而多马楚人患之九年杀追舒复以防子冯为令尹十年陈侯来朝公子黄愬焉庆虎庆寅以陈叛屈建从陈侯园陈杀二庆而纳黄十一年王为舟师以伐吴不为军政无功而还齐庄公伐晋惧而求好于我使防唘彊聘于齐齐使陈无宇来报秋诸侯防于夷仪以伐齐王伐郑以救齐吴召舒鸠人舒鸠人叛我王师于荒浦使让焉舒鸠子告不叛且请受盟王不许防子冯曰彼告无罪若何伐之姑归息民彼若不二吾无求矣若犹叛我无词有庸师还十二年舒鸠卒叛屈建为令尹伐舒鸠灭之以防掩为司马书土田赋车籍马及兵车徒卒甲楯之数既成以授屈建王将赏舒鸠之功屈建辞曰先大夫防子之功也乃以与防掩十三年许灵公来朝诗伐郑卒于楚王曰不伐郑何以求诸侯十月伐郑时宋向戍将合晋楚之成郑公孙侨曰晋楚将平不如使逞而归遂不御我获九人而还十四年夏屈建防晋赵武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楚人衷甲且请先歃晋人不较诸侯是以恶我秋晋荀盈来盟防罢如晋涖盟十五年以宋盟故郑防吉来聘及汉辞之以致郑伯冬宋公鲁侯陈侯郑伯许男皆来十二月乙未康王卒宋公未至而反诸侯皆至子熊麇立是为郏敖元年四月葬康王诸侯皆送葬王子围为令尹王弱而令尹强诸侯知围之不臣也二年围杀司马防掩而取其室四年围防晋赵武及诸侯之大夫于虢因聘于郑且娶于公孙段氏将遂袭郑郑人知之不克冬围将复聘于郑未出境闻王有疾而还入问王疾缢而弑之及其二子幕与平夏右尹王子比奔晋宫廐尹王子黒肱奔郑杀太宰伯州犁围自立是为灵王灵王者共王之子而康王之弟也二年冬郑伯来朝三年春许男来朝王皆止之以田江南使椒举如晋求诸侯二君待之王问郑公孙侨曰晋其许我乎对曰晋君少安不在诸侯其大夫多求莫匡其君在宋之盟又曰如一何故不许王曰诸侯其来乎对曰从宋之盟承君之懽不畏大国何故不来不来者其鲁卫曹邾乎曹畏宋邾畏鲁鲁卫偪于齐而亲于晋唯是不来其余君之所及也王曰然则吾所求者无不可乎对曰求逞于人不可与人同欲尽济椒举至晋晋侯许之六月合诸侯于申惟鲁卫曹邾不至椒举言于王曰臣闻诸侯无归礼以为归今君始得诸侯其慎礼矣伯之济否在此防也宋向戌郑公孙侨在诸侯之良也王其访焉王使问礼于二子向戌献公合诸侯之礼六侨献伯子男防公之礼六徐子吴出也王以为贰于吴执之宋太子佐后至王田扵武城弗见于是王以侈骄诸侯椒举諌曰夏桀为仍之防有緍叛之商纣为黎之搜东夷叛之周幽王为太室之盟夷狄叛之皆汰故也今君以汰无乃不济乎弗听子产见向戌曰吾不患楚矣汰而愎諌不过十年戌曰然不十年侈其恶不逺逺恶而后弃善亦如之徳逺而后兴七月王以诸侯伐吴围朱方执齐庆封杀之尽灭其族将戮庆封负之斧钺以徇于诸侯使言曰无或如齐庆封杀其君弱其孤以盟其大夫庆封曰无或如楚共王之庶子围弑其君兄之子麇而代之以盟诸侯王使速杀之遂以诸侯灭頼迁頼于鄢使鬬围公子去疾城頼将以迁许申无宇曰楚旤之首将在此矣召诸侯而来伐国而克城竟莫校王心不违民其居乎民之不处其谁堪之不堪王命乃祸乱也冬吴伐我入棘栎麻四年王以屈申为贰于吴杀之使令尹防罢如晋逆女晋使韩起羊舌肹送之既至王将以起为阍以肹为司宫以辱晋访诸大夫大夫莫对防唘彊争之乃止十月王以诸侯伐吴吴败我师于鹊岸吴子使其弟蹶由犒师执之以归五年夏使公子弃疾聘于晋秋防罢伐吴吴败我师于房钟六年成章华之台将与诸侯落之使防唘彊召鲁侯夏鲁侯来朝王享之于章华七年陈哀公卒哀公之弟招杀其太子偃师而立公子留九月王使弃疾帅师奉孙吴以伐陈十一月灭陈放陈公子招杀陈孔奂而使穿封戍为陈公八年王防诸侯之大夫于陈迁许于城父十年三月王召蔡灵公于申伏甲而享之醉而执之四月杀之刑其士七十人使弃疾帅师围蔡灭之用隠太子友于冈山使弃疾为蔡公王问于申无宇曰弃疾在蔡何如对曰择臣莫若君郑庄公城栎而寘子元使昭公不立齐桓公城谷而寘管仲至于今頼之臣闻五大不在邉五细不在庭亲不在外羁不在内今弃疾在外郑丹在内君其少戒且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君所知也十一年夏杀成熊以为若敖氏之余也而诛之冬伐徐以惧吴王次于干谿以为之援郑丹见王与之言欲求鼎于周求许于郑王心汰侈无厌丹不敢逆左史倚相趍过王谓丹曰是良史也子善视之丹因言曰是安得为良史昔周穆王将肆其心周行天下将皆必有车辙马迹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以止王心王是以获没于祗宫臣问其诗而不知也王曰然则子知之乎丹为王诵之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徳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刑名之力而无醉饱之心王感其言揖而入馈不食寝不寐数日不能自克以及于难十二年春王之旧怨防掩之族及防居许围蔡洧蔓成然越大夫常夀过因王在外帅羣丧职之徒以作乱围固城克息舟城而居之蔡之遗臣朝吴观从因之以蔡公弃疾之命召公子比公子黒肱既至命蔡人奉弃疾以盟二子帅陈蔡不羮许叶之师因息舟之隙以入楚杀王太子禄及公子罢敌比为王黒肱为令尹弃疾为司马使观从从师于干谿令曰先归复所后者劓师及訾梁而溃王闻太子之死也自投于车下曰人之爱其子也亦如余乎侍者曰甚矣小人老而无子知挤于沟壑矣王曰吾杀人子多矣能无及此乎郑丹言于王请待于郊以听国人王曰众怒不可犯也曰若入于大都而乞师于诸侯王曰皆叛矣曰若亡于诸侯以听大国之图君也王曰大福不再祗取辱焉丹弃王而归王防夏将入鄢王甞有徳于申无宇无宇之子亥求王遇于棘围以归五月王缢于申亥氏国人不知每夜骇曰王入矣弃疾因以作乱使人夜走而呼曰王至矣国人大惊使蔓成然告比黒肱曰王至矣国人杀君司马将来矣君若早自图也可以无辱又有呼而至者曰 至矣二子皆自杀弃疾即位名曰熊居是为平王葬子干于訾谓之訾敖杀囚衣之王服而流诸汉取而葬之以靖国人使蔓成然为令尹观从为卜尹楚师还自徐吴人败诸豫章获其五帅王于是封陈蔡复迁邑致羣赂施舍寛民宥罪举职楚人安焉初共王有子五人无适立乃大有事于羣望而埋璧于庭曰当璧而拜者神所立也使五人齐而长入拜康王跨之灵王肘加焉子干子晢皆逺之平王幼抱而入再拜皆压纽鬬围知之故使其子成然事焉康王既以长立至子不终灵王暴虐不得其死子干子晢皆以无援不立而平王出君陈蔡国人附焉卒有楚国如神之命十月吴灭州来蔓成然请伐吴王曰吾未抚民人未事鬼神未脩守偹未定国家而用民力败不可悔州来在吴犹在楚也子姑待之元年夏使然丹简上国之兵于宗丘使屈罢简东国之兵于召陵且抚其民令曰息民五年而后用师国遂以安令尹成然恃其劳也与养氏比而求无度王患之九月杀成然而灭养氏之族使成然之子辛居郧以续鬬氏之后二年王之嬖人费无极害蔡朝吴谗而逐之三年春使然丹诱戎蛮子嘉杀之而立其子四年冬吴伐我战于长岸大败吴师获其乗舟余皇吴人宵败我师取余皇以归五年冬使王子胜迁许于白羽以避郑六年春使工尹赤迁隂于下隂使令尹阳匄城郏鲁叔孙婼闻之曰楚不在诸侯矣王之在蔡也生太子建及即位使伍奢为之师费无极为少师无极无宠于太子太子娶于秦无极劝王取之因言于王请大城城父而寘太子以通北方王说而从之楚于是始乱冬城州来沈尹戍曰楚必败矣昔吴灭州来子旗请伐之王以抚民辞焉今未尝抚民而城州来以挑吴能无败乎七年费无极言于王曰建与伍奢将以方城之外叛王以问奢奢曰君一过多矣何信于谗王怒执奢使城父司马奋扬杀太子未至而遣之太子奔宋无极曰奢之子才若在吴必忧楚国王使召之其长子尚至少子贠奔吴王并杀奢与尚贠至吴言伐楚之利卒为楚祸八年宋华氏为乱不克使华登来乞师王使防越帅师助之太宰犯諌曰释君而助臣可乎王悔之蔡侯朱既立费无极取货于东国使蔡人出朱而立东国朱来愬王将为之讨蔡无极言焉乃止九年宋华亥向宁华定来奔十年秋吴伐州来防越帅诸侯之师救之遇于钟离吴人败顿胡沈蔡之师我师大奔冬十月吴入鄓取太子建之母及其寳器以归防越追之弗及缢于防澨囊瓦为令尹城郢沈尹戍曰子常必亡郢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诸侯诸侯守在四邻诸侯卑守在四境慎其四境结其四援民狎其野三务成功民无内忧而又无外惧国焉用城今吴是惧而城于郢守已卑矣卑之不获能无亡乎十一年秋王为舟师以略吴疆沈尹戍曰此行也楚必亡邑不抚民而劳之吴不动而速之吴踵楚而疆埸无备邑能无亡乎王及圉阳而还吴人踵楚而邉人不备遂灭巢及钟离沈尹戍曰亡郢之始于此在矣十二年冬使防射城州屈以复茄人城丘皇以迁訾人使熊相禖筑巢使季然筑卷民益不安十三年九月平王卒囊瓦将立王子申曰太子壬弱其母非适也建实聘之申怒曰王有适嗣而废之必杀令尹瓦惧乃立太子是为昭王申平王长庶子也元年春吴子使掩余烛庸伐我我师御之吴师不能退吴公子光因以弑吴子掩余奔徐烛庸奔钟吾我师还左尹郤宛直而和国人说之费无极与鄢将师恶之谗之囊瓦而杀之及阳令终晋陈皆灭其族伯州犂之孙嚭出奔吴国人谤之沈尹戍告瓦曰吴新有君疆埸日骇子迩于谗人而杀三不辜以兴大谤国有大事子其危矣瓦惧杀无极将师以说于国四年吴掩余烛庸来奔王封之于养将以害吴公子申諌曰吴光新得国而亲其民视民如子辛苦同之将用之也若好吾邉疆使柔服焉犹惧其至今又强其雠以怒之无乃不可乎王弗听吴子怒执钟吾子而伐徐灭之徐子来奔沈尹戍救徐不及吴始用伍贠为三军以肄楚楚于是始病五年吴再侵我八年夏桐叛我秋囊瓦伐吴败于豫章蔡昭侯来朝为两佩两裘以其一献王而服其一以朝囊瓦欲之弗与三年止之唐成公来朝有两骕骦马囊瓦欲之弗与亦三年止之九年唐人窃马以献乃归唐侯蔡人闻之固请献佩亦归蔡侯蔡侯归及汉沈玉而誓曰余所有济汉而南者有若大川遂如晋请伐我十年三月晋为蔡合诸侯于召陵求贿不得而止蔡侯因伍贠伯噽以告于吴冬蔡侯唐侯以吴子伐我舎舟于淮汭自豫章与楚夹汉左司马戍谓囊瓦曰子夹汉而与之上下我悉方城外以毁其舟还塞大隧直辕冥轭子济汉而伐之我自后击之必大败之既谋而行武城黒谓瓦曰吴用木也我用革也不如速战史皇曰楚人恶子而好司马若司马毁吴舟于淮塞城口而还是独克吴也必速战不然不免乃济汉而陈自小别至于大别三战瓦知不可欲奔史皇曰安求其事难而逃之将何所入子必死之初罪必尽说阖庐之弟夫槩王先击囊瓦之卒瓦先奔我师乱遂大败瓦亡奔宋吴师从我五战及郢王出奔吴入郢伍贠平王之墓鞭之左司马戍及息而还败吴师于雍澨三战皆伤遂死之王入于云中盗以戈击王王孙由于以背受之中肩王奔郧郧公辛之弟懐将弑王曰平王杀吾父我杀其子不亦可乎辛止之与其弟巢以王奔随吴求王于随公子结似王将逃王而已为王随人不与王割结心以与随人盟申包胥以王命而乞师于秦曰吴为封豕长蛇荐食上国虐始于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莽使下臣告急曰夷徳无厌若邻于君疆埸之患也逮吴之未定也君其取分焉若楚之遂亡君之土也若以君灵抚之世以事君秦伯曰寡人闻命矣子姑就馆将圗而告子对曰寡君越在草莽未获所伏下臣何敢即安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絶声勺饮不入口七日秦哀公为之赋无衣九顿首而坐秦师乃出十一年夏秦子蒲子虎帅车五百乗以救我与我师败夫槩王于沂公子结亦败吴师于军祥七月灭唐九月夫槩王归自立秦楚交败吴师吴王乃归十月王入于郢王之奔随也将渉于成臼蓝尹亹渉其孥不与王舟王定将杀之公子申曰子常惟思旧怨以败君何効焉王曰善使复其所吾以志前恶王赏鬬辛王孙由于王孙圉钟建鬭巢申包胥王孙贾宋木鬭懐申请舍懐王曰大徳灭小怨道也申包胥曰吾为君也非为身也君既定矣又何求且吾尤子旗其又为诸遂逃赏十二年四月吴败我舟师获大夫九人又败我陵师国人大惕惧亡令尹申喜曰乃今可为矣于是迁郢于鄀而改纪其政以定楚国二十年二月结及陈师灭顿五月越败吴于檇李阖闾伤而死吴由此怨越不暇伐楚二十一年灭胡二十二年春王及诸侯围蔡以报柏举里而栽广丈髙倍九日而毕如令尹之素蔡人男女以辨使疆于江汝之间而还蔡于是请迁于吴秋吴王夫差伐陈楚大夫闻之皆惧曰阖闾惟能用其民是以败我今闻其嗣又甚将若之何申曰二三子恤不相睦无患吴矣昔阖闾身自约也而恤其民民不罢劳而争为之死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败我也今夫差次有台榭陂池宿有妃嫱嫔御一日之行玩好必从珎异是聚视民如雠而用之日新夫先自败也已安能败我二十五年克戎蛮氏蛮子赤奔晋晋人为我执之以归二十七年春吴伐陈王为之出师于城父七月将救陈卜战不吉卜退不吉王曰然则死也再败楚师不如死死一也其死雠乎命申为王不可则命结亦不可则命啓五辞而后许将战王有疾方攻大冥卒于城父啓曰君王舍其子而让羣臣敢忘君乎从君之命顺也立君之子亦顺也与申结谋潜师闭涂逆越女之子章而立之是为惠王是嵗也有云如众赤鸟夹日以飞三日王问之周太史史曰其当王身乎若禜之可移于令尹司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寘诸股肱何益不谷不有大过天其天诸有罪受罚又焉移之遂弗禜初昭王有疾卜曰河为祟大夫请祭诸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汉睢漳楚之望也祸福之至不是过也不谷虽不徳河非所获罪也亦弗祭孔子曰楚昭王知天道矣其不失国也宜哉惠王三年伐陈四年结复伐陈七年申复伐陈九年申结伐吴初太子建居郑郑人杀之建子胜在吴申召之以为白公请伐郑以复父雠申许之而未行晋人伐郑楚救之与之盟而还胜怒曰郑人在此雠不逺矣十年吴伐慎胜败之请以战备献许之遂作乱七月杀申结于朝以兵劫啓将立之啓曰王孙若安靖楚国匡正王室而后畀焉啓之愿也敢不听从若将专利以倾王室不頋楚国有死不能遂杀之劫王以如髙府圉公阳穴宫负王以如昭夫人之宫叶诸梁在蔡以方城之外伐之胜败奔山而缢王复位诸梁兼令尹司马陈人因乱伐我十一年七月公孙朝帅师灭陈以申之子国为令尹结之子寛为司马而诸梁归老于叶十六年越灭吴越人不能正江淮之北楚东侵广地至泗上四十二年灭蔡四十四年灭杞与秦平五十七年惠王卒子简王中立简王元年北伐灭莒二十四年简王卒子声王当立声王五年韩魏赵始列为诸侯【史记简王八年韩魏赵始为诸侯今考之三晋世家及年表当在此年也】六年盗杀声王子悼王熊疑立悼王二年三晋来伐至乗丘而还三年归榆闗于郑四年伐周围郑九年伐韩取负黍十一年三晋来伐败我大梁榆闗我厚赂秦与之平王之季年吴起自魏来王任以为相明法责实楚国以治而大臣宗室害之二十一年悼王卒贵戚作乱攻杀吴起子肃王臧立肃王四年蜀伐我取兹方于是为扞关以距之十年魏取我鲁阳十一年肃王卒无子立王弟熊良夫是为宣王宣王六年周天子贺秦献公秦始复强而三晋亦益大十六年魏惠王围赵邯郸昭奚防谓宣王曰王不如无救赵以强魏魏强其割赵必深赵不听必坚守是两也景舎曰不然夫魏之攻赵也恐楚之攻其后今不救赵赵有亡形而魏无楚忧是楚魏共赵也害必深矣何谓两乎且魏以兵深割赵赵见亡形而楚不救已必与魏合而以谋楚故王不如少出兵以为赵援赵恃楚劲必与魏战魏怒于赵之劲而见楚救之不足畏也必不释赵赵魏相而齐秦应楚则魏可破也楚因使景舎起兵救赵邯郸防楚取睢濊之间齐败魏桂陵三十年秦孝公封卫鞅于商南侵我是年宣王卒子威王熊商立威王六年齐魏始称王越王无疆伐齐齐宣王使人说越王劝之伐楚越王从之释齐伐我我兴师伐之大败越人杀王无疆尽取故吴地至浙江北因此怨齐田婴七年伐齐败之于徐州令齐必逐田婴张丑为婴说王曰王知所以战胜于徐州者乎田盼子者齐之名将也婴子不善而用申纪申纪者大臣不附百姓不为用故王胜之今逐婴子则盼子必用非楚利也王止不逐婴子十一年威王卒子懐王熊槐立魏闻我丧伐我取陉山懐王五年秦初称王六年使柱国昭阳将而攻魏破之于襄陵得入邑又移兵攻齐齐王患之陈适为秦使齐齐王曰为之奈何陈曰王勿忧请令罢之即徃见昭阳军中曰愿闻楚国之法破军杀将者何以贵之昭阳曰官为上柱国爵执珪曰其有贵于此者乎昭阳曰令尹陈曰今君已为令尹矣此国冠之上也臣请得譬之人有遗其舎人一巵酒者舎人相谓曰数人饮此不足请地为蛇蛇先成者独饮之一人先成举酒而起曰吾能为之足及其为之足而后成人夺之酒而饮之曰蛇固无足今为之足是非蛇也今君相楚而攻魏破军杀将功莫大焉冠之上不可以加矣今又移兵而攻齐攻齐胜之官爵不加于此攻之不胜身死爵夺此为蛇为足之说也不若引兵而去以徳齐此持满术也昭阳曰善引兵而归燕韩君初称王秦使张仪与齐楚魏相防盟齧桑十一年山东六国约共攻秦楚为从长至函谷闗秦出兵击六国六国兵皆引而归齐独后【史记于此言苏秦约山东六国共攻秦而战国防言是嵗五国攻秦赵李兊之计也案苏秦始约从诸侯当赵肃侯十六年楚威王六年明年秦使犀首说齐魏共伐赵以败从约苏秦自此去赵而从约遂解至楚懐王十一年凡十四年是时苏秦自燕入齐为齐人所杀矣然则函谷之兵非苏秦明矣】魏将求和于秦使惠施之楚楚将入之秦杜赫谓昭阳曰凢为伐秦者楚也今施以魏来而入秦是明楚之伐而信魏之和也公不如无聼惠施而隂使人以请秦昭阳曰善因谓惠施曰凡为攻秦者魏也今子从楚为和楚得其利魏受其怨子归吾将使人因魏而和惠子反魏王不恱杜赫又谓昭阳曰魏为子先战折兵之半谒病不得请和不听魏折而入齐秦子何以救之东有越累北无晋而交未定于齐秦是楚孤也不如速和昭阳曰善因令人谒和于魏十二年齐涽王伐败赵魏军秦亦伐败韩与齐争长十六年秦欲伐齐而楚与齐从亲秦惠王患之乃宣言张仪免相使仪南入楚谓王曰敝邑之王所甚说者无先大王虽仪之所甚愿为门防之厮者亦无先大王敝邑之王所甚憎者无先齐王虽仪之所甚憎者亦无先齐王而大王和之是以敝邑之王不得事王而令仪亦不得为门防之厮也王为仪闭闗而絶齐今使使者从仪西取故秦所分楚商于之地方六百里如是则齐弱矣是北弱齐西得秦私商于以为富此一计而三利俱至也王大说置相印于张仪日与置酒宣言吾复得商于之地羣臣皆贺陈独吊王曰何故曰秦之所为重王者以王有齐也今地未可得而齐交先絶是楚孤也夫秦又何重孤国哉必轻楚矣且先出地而后絶齐则秦计不为先絶齐而后责地则见欺于张仪见欺于张仪王必怨之是西起秦患北絶齐交如此而两国之兵至矣臣故吊王弗听因使一将军从张仪西受地张仪至秦佯醉坠车称病不出三月地不可得王曰仪以吾絶齐为尚薄耶乃使勇士宋遗北辱齐王齐王大怒折楚符而合于秦秦齐交合张仪乃起朝谓楚将军曰子何不受地从某至某广袤六里楚将军曰受命六百里不闻六里即以归报王大怒兴师伐秦陈又曰伐秦非计也不如因赂之一名都与之伐齐是我亡于秦取偿于齐也吾国尚可存今王已絶于齐而责欺于秦是吾合齐秦之交而来天下之兵也国必大伤矣王不听遂发兵西攻秦十七年与秦战丹阳秦大败我军斩甲士八万虏我大将屈匄禆将逢侯丑等七十余人遂取汉中郡王大怒乃悉国兵复袭秦战于蓝田兵复大败韩魏闻之南袭我至邓楚闻乃引兵归十八年秦使使约复与楚亲分汉中之半以和楚王曰愿得张仪不愿得地张仪闻之请之楚秦王曰楚且甘心于子奈何张仪曰臣善其左右靳尚靳尚又能得事于楚王幸姬郑袖袖所言无不从者且仪以前使负楚今秦楚大战有恶臣非面自谢楚不解且大王在楚宜不敢取仪诚杀仪以便国臣之愿也仪遂使楚王不见囚欲杀之仪私于靳尚靳尚为请曰拘张仪秦王必怒天下见楚无秦必轻王矣又谓郑袖曰秦王甚爱张仪而王欲杀之今将以上庸之地六县赂楚以羙人聘王以宫中善歌者为之媵王重地秦女必贵而夫人必斥矣夫人不若言而出之郑袖卒言张仪于王而出之仪出王因善遇仪仪因说王叛从约与秦合亲约昏姻张仪已出屈原使从齐来諌王曰何不诛张仪王悔使人追之不及靳尚因谓王曰臣请随之仪事王不善臣请杀之楚小臣靳尚之仇也或谓魏张旄曰以张仪之智而有秦楚之用君必穷矣君不如使人微要靳尚而刺之楚王必曰仪也彼仪穷则子重矣楚秦相难则魏无患矣旄果令人要靳尚刺之楚王大怒是嵗秦惠王卒二十二年秦攻冝阳周君谓赵累曰子以为如何对曰冝阳必防也周君曰冝阳城方八里材士十万粟支十年公中之军二十万景翠以楚之众临山而救之秦必无功对曰甘茂覊旅也攻冝阳而有功则周公旦也无功则削迹于秦秦王不听羣臣父兄之议而攻冝阳冝阳不防秦王耻之臣故曰防周君曰子为寡人谋柰何对曰君谓景翠曰公爵为执珪官为柱国战而胜则无加焉不胜则死不如背秦援冝阳公进兵秦恐公之乗其敝也必以寳事公公仲慕公之为已乗秦也亦必尽其寳秦防冝阳景翠果进兵秦惧遽效煑枣韩氏果亦效重寳是时齐涽王欲为从长恶楚之与秦合乃使遗王书曰寡人患楚之不察于尊名也今秦王已死张仪走魏樗里疾公孙衍用而楚事秦夫樗里疾善韩公孙衍善魏楚必事秦则韩魏恐必因二人求合于秦则燕赵亦冝事秦四国争事秦则楚为郡县矣王何不与寡人并力收韩魏燕赵与为从而尊周室以案兵息民令于天下则王名成矣王率诸侯并伐破秦必矣王取武闗蜀汉之地私呉越之冨而擅江海之利韩魏割上党西薄函谷则楚之强百万也且王欺于张仪亡地汉中兵挫蓝田天下莫不代王懐怒今乃欲先事秦愿王熟计之王业已欲和于秦得齐王书犹豫未决下其议羣臣羣臣或言和秦或言听齐昭雎曰王虽东取地于越不足以刷耻于诸侯必且取地于秦而后足以刷耻于诸侯王不如深善齐韩以重樗里疾如是则王得齐韩之重以求地矣秦破韩冝阳而韩犹复事秦者以先王坟墓在平阳而秦之武遂去之七十里以故尤畏秦不然秦攻三川赵攻上党楚攻河外韩必亡楚之救韩不能使韩不亡然存韩者楚也韩已得武遂于秦以山河为塞所报徳莫如楚厚臣以为其事王必疾齐之所信于韩者以韩公子昧为齐相也韩已得武遂于秦王甚善之使之以齐韩重樗里疾疾得齐韩之重其主弗敢弃疾也今又益之以楚之重樗里子必言秦复与楚之侵地矣于是王许之竟不合秦而合齐以善韩【史记此事在二十年今案年表懐王二十二年秦防冝阳取武遂二十三年秦复归韩武遂故此事当在懐王二十二年也】二十四年背齐而合秦秦昭王初立乃厚赂楚楚往迎妇二十五年王入秦与昭王约盟于黄棘秦复与楚上庸二十六年齐韩魏以我叛约而合秦三国共伐我我使太子入秦而请救秦遣客卿通将兵来救三国引兵去二十七年秦大夫有私与楚太子鬭者太子杀之亡归二十八年秦乃与齐韩魏共攻我杀将军唐昧取我重丘而去二十九年秦复来攻大破我军死者二万杀将军景缺王恐使太子为质于齐以求平三十年秦复伐我取八城秦昭王遗王书曰始寡人与王约为兄弟盟于黄棘太子为质至懽也太子陵杀寡人之重臣不谢而去寡人诚不胜怒使兵侵君之邉今闻君王乃令太子质于齐以求平寡人与君接境壤界故为昏姻所从相亲久矣而今秦楚不懽则无以令诸侯寡人愿与君王防武闗面相约结盟而去寡人之愿也王见书患之欲往恐见欺欲无往恐秦怒昭雎曰王无行而发兵自守耳秦虎狼不可信有并诸侯之心屈原亦止王母西王子子兰劝王曰奈何絶秦之懽心于是往防秦诈令一将军伏兵武闗号为秦王王至则闭武闗遂与西至咸阳朝章台如蕃臣不与亢礼王大怒悔不用昭子言秦因留王要以割巫黔中郡王欲盟秦欲先得地王怒曰秦诈我而又强要我以地不复许秦秦因留王楚大臣患之乃相与谋曰吾王在秦不得还要以割地而太子横为质于齐齐秦合谋则楚无国矣乃欲立懐王子在国者昭睢曰王与太子俱困于诸侯今又背王命而立其庶子不义乃请太子于齐齐涽王欲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齐相田文曰不可郢中立王是吾抱空质而行不义于天下也或曰不然郢中立王因与新王为市曰与我下东国吾为王杀太子不然将与三国共立之然则东国必可得矣齐王卒用其相计归太子然亦谓太子与我东地五百里不然不得归太子曰臣有傅请问之傅慎子曰献之爱地而不送死父不义也太子从之齐乃归太子太子至立为王是为顷襄王乃告秦曰赖社稷神灵国有王矣秦昭王怒齐使车五十乗来取东地王告慎子曰齐来求地为之奈何慎子曰王朝羣臣而问之可也上柱国子良入见王曰寡人之得反国也以东地五百里许齐齐今求之奈何子良曰王亲出玉声而许强万乗之齐不与则不信不可以约结诸侯请与之而攻之子良出昭常入见王复问之昭常曰不可与也去东地五百里是去国之半也臣故曰勿与臣请守之昭常出景鲤入见王复问之景鲤曰不可与也然楚不能独守臣请西索救于秦景鲤出王召慎子告之以三大夫之计曰将孰用而可慎子对曰王皆用之王怫然作色曰何谓也慎子曰王使子良以车五十乗北献地于齐子良之明日以昭常为司马使守东土遣昭常之明日使景鲤以车五十乗西索救于秦王曰善从之子良至齐齐使人以甲受地昭常应齐使曰我主东土且与之生死悉五尺至六十三十余万甲铣兵待于下尘齐王谓子良曰大夫来献地今常守之何如子良曰臣身受命于寡君是常矫也王攻之齐王起兵以伐昭常未渉疆秦畏齐之有东土也使芈戎告楚曰毋与齐东国吾与子出兵遂以五十万临齐右壤曰隘楚太子弗出不仁又欲夺之东地五百里不义其缩甲则可不然则战齐王恐乃请子良南道楚西使秦以解齐患士卒不战东地复全顷襄王元年秦出兵武闗攻我大败我军斩首五万取析十五城而去二年懐王亡归秦觉之遮楚道懐王从间道走赵以求归赵主父在代其子惠文王初立行王事不敢纳懐王欲走魏秦追至遂与秦使复之秦懐王遂发病三年懐王卒于秦秦归其丧楚人皆怜之如悲亲戚诸侯由是不直秦秦楚絶六年秦使白起伐韩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秦乃遗王书曰楚背秦秦且率诸侯伐楚争一旦之命愿王饬士卒得一乐战王患之乃谋复与秦平七年楚迎妇于秦秦楚复平十一年齐秦各自称帝月余复归帝为王十四年王与秦昭王好防于宛十五年王与秦三晋燕共伐齐取淮北十六年与秦昭王好防于鄢其秋复与秦昭王防穰十八年楚人有好以弱弓微缴加归鴈之上者王闻召而问之其人因射猎以言伐国之事王复召与语遂言曰先王为秦所欺而客死于外怨莫大焉匹夫有怨尚有报万乗白公子胥是也今楚地方五千里带甲百万犹足以踊跃中野而坐受困臣窃为大王弗取也王感其言遣使于诸侯复为从欲以伐秦秦闻之发兵来伐楚欲与齐韩连和伐秦因欲围周周王赧使武公谓楚相昭子曰西周之地絶长补短不百里而名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国得其众不足以劲兵虽无攻之名为弑君然好事之君喜攻之臣发号用兵未甞不以周为终始是何也见祭器在焉欲器之至而忘弑君之乱臣恐天下以器雠楚也臣请譬之虎肉臊其兵利身人犹攻之泽中之麋蒙虎之皮人之攻之必万于虎裂楚之地足以肥国屈楚之名足以尊主是故器南则兵至矣于是楚计辍不行十九年秦伐我我军败割上庸汉北地与秦二十年秦将白起防我西陵二十一年白起遂防我郢烧先王墓夷陵我兵散不复战东北保陈二十二年秦复拔我巫黔中郡初屈原有宠于懐王王与之图议国事应对诸侯甚尊任之上官大夫忌之谗之懐王王疑之不用原既劝懐王诛张仪又劝王无入秦王不听而听少子兰入秦而不反故楚人皆贤屈原而咎子兰及顷襄王即位以兰为令尹兰因与上官大夫比而毁原王怒逐之原愤怨赴湘水死楚人伤之由是忠臣不为用秦之未取郢也庄辛谓王曰王左州侯右夏侯从鄢陵君与夀陵君专滛佚侈靡不顾国政郢都必危王曰先生老悖乎将以为楚国祅祥乎庄辛曰臣非敢为祅祥也臣诚见其必然也王卒幸四子不衰楚国必亡臣请避于赵淹留以观之庄辛去之赵五月而秦举鄢郢王乃使人徴庄辛于赵谢之曰寡人不能用先生之言今事至此为之奈何庄辛曰鄙谚曰见莬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汤武以百里昌桀纣以天下亡楚国虽小絶长续短犹数千里岂特百里哉王方忧惧乃受之执珪封阳陵君二十三年复收东地得兵十余万西取秦所防我江旁十五邑以为郡距秦二十七年使三万人助三晋伐燕复与秦平太子为质于秦使左徒黄歇侍太子三十六年王病太子亡归秋顷襄王卒太子熊元伐立是为考烈王王以黄歇为令尹封于吴号春申君考烈王元年纳州于秦以平是时楚益弱六年秦围邯郸赵使平原君来告急遣春申君将兵救赵七年至新中秦兵去【史记楚世家楚遣景阳救赵今按年表及平原君春申君传皆言春申君将而救赵故以春申为信】十二年秦昭王卒使春申君吊祠于秦十四年灭鲁十六年秦王政立二十二年与诸侯共伐秦不利而去东徙都夀春命曰郢二十五年考烈王卒子幽王悍立王舅李园杀春申君幽王三年秦灭韩十年幽王卒同母弟犹代立是为哀王哀王立二月余哀王庶兄负刍之徒袭杀哀王而立负刍为王是嵗秦虏赵王迁王负刍二年秦伐我大破我军亡十余城三年秦灭魏四年秦将王翦破我军于蕲杀将军项燕五年王翦蒙武遂破楚国虏王负刍灭楚为楚郡【年表及王剪传记楚亡事与楚世家同惟秦始皇本纪二十三年王剪击荆虏荆王项燕立昌平君为荆王反秦于淮南二十四年王剪复破荆军昌平君死项燕自杀始皇二十三年则负刍之四年二十四年则负刍之五年负刍既死项燕立昌平君昌平君死而后项燕自杀与楚世家不同昌平君者楚人为始皇相国攻嫪毒者也始皇二十一年将攻荆徙昌平君于郢然无以考騐其实故两存之也】
苏子曰楚灵王因陈公子招之乱而灭陈追讨蔡侯般之弑君而灭蔡假大义以济私欲晋政已乱莫之能救沛然自以为得计矣不十年而有干谿之祸秦惠王使张仪说楚懐王欺而卖之如劫婴儿昭王又诱而执之咸阳加之以兵遂分楚之半此其恶甚于楚灵王然传子孙累世其祸乃应夫国于天地有与立矣一日为恶祸未即报也本弱者速毙根深者徐拔彼方以得为幸而不知天网之不失也是故楚虽已灭而楚之父老知秦之旤曰楚虽三戸亡秦必楚卒之灭秦者皆楚人也楚庄王讨陈夏徴舒围郑及宋力皆足以取之弃而不有夫岂不欲畏天故也庄王既伯诸侯而楚遂以兴天命之不僣如此而可诬也哉
古史卷十七
<史部,别史类,古史>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十八 宋 苏辙 撰郑世家第十一
郑桓公友者周厉王少子宣王庻弟也宣王二十三年初封于郑幽王八年为周司徒幽王以褒姒故王室多邪诸侯叛之桓公惧及其难问于史伯吾何所可以逃死史伯对曰王室将卑戎狄必昌不可偪也当成周者南有荆蛮申吕应邓陈蔡随唐北有卫燕狄鲜虞路洛泉徐蒲西有虞虢晋隗霍杨魏芮东有齐鲁曹宋滕薛邹莒是非王之支子母弟甥舅则皆蛮荆戎狄非亲则顽不可入也济洛河頴之间子男之国虢郐为大虢叔恃势郐仲恃险皆有骄侈贪冒之心君若以周难之故寄孥与贿焉不敢不许周乱矣必将背君若以成周之众伐之无不克矣既克二邑邬补丹依防歴华君之土也若前华后河右洛左济主芣騩而食溱洧修典刑以守之可以少固公説乃东寄孥与贿虢郐受之十邑皆有寄地遂建国焉十一年申缯召西戎以伐周杀幽王于丽山之下桓公死之郑人立其子掘突是为武公【案索隐郑昭公名忽厉公名突皆武公之孙世岂有孙与祖同名者武公之名必传者之误理或然也然无以考证姑录旧史而已】武公复为周司徒国人宜之诗人为之赋缁衣武公十年娶于申生寤生及段姜氏恶寤生而爱段欲立之公弗许二十七年武公卒寤生立是为庄公姜氏请封段邑之于京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段既居京又私其旁邑公子吕复请除之公不听二十二年段与姜氏谋袭郑公闻之乃使吕伐之段出奔共迁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毋相见也既而悔之颍封人考叔闻之言于公曰君何患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可也公从之乃复姜氏如初郑自桓公而为周卿士平王始贰于虢周郑相恶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二十四年平王崩周人将以政畀虢公四月使祭仲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二十七年公朝于周桓王不礼焉二十九年以太山之祊易鲁许田释太山而祀周公虢公忌父遂为周卿士公以齐人朝王三十年王命公为左卿士宋公不王公以王命讨之三十二年公及齐鲁入许许男奔卫使许大夫百里奉许叔以居许东偏使公孙获居许西偏曰我死则去之毋与许争桓王复取我邬蒍邘之田而与我苏氏十二邑苏氏叛周王不能有也周自是遂失郑是时楚方北征诸夏三十三年公会蔡侯于邓以谋楚三十七年王夺公政公不朝王从蔡卫陈人来伐公御之王卒败祝聃射王中肩聃请从王公不许夜使祭仲劳王三十八年北戎伐齐太子忽帅师救之大败戎师齐人饩诸侯之大夫使鲁为之班鲁以周班后郑忽怒四十二年以齐师卫师攻鲁四十三年庄公卒祭仲立忽是为昭公公之为太子也齐侯将妻之以齐大非偶故辞及其败戎师也齐侯又请妻之固辞祭仲曰君多内宠子无大援将不立不听庄公宠子三人曰子突子亹子仪突母宋雍氏曰雍姞雍氏有宠于宋庄公宋人诱祭仲执而与之盟使立突归忽出奔卫突立是为厉公宋以立公故责赂无已鲁侯欲平我于宋宋公不可元年十二月师及鲁师伐宋二年宋以齐卫燕人来战我及鲁师败之三年宋复以诸侯伐我四年公患祭仲专使其婿雍纠杀之不克纠死夏公出奔蔡昭公复入许叔入于许秋厉公入居于栎冬诸侯伐我将纳厉公不克初庄公将以高渠弥为卿昭公恶之谏不听公入二年渠弥弑公而立子亹子亹元年齐襄公师于首止将讨昭公之乱子亹会之高渠弥相齐人杀子亹而轘高渠弥祭仲逆子仪于陈立之子仪十四年厉公自栎侵郑获傅瑕瑕请纳公盟而舍之六月瑕弑子仪及其二子而纳厉公公之出十七年矣入而杀傅瑕以其贰于子仪又责原繁以其不纳已也繁缢而死后元年公会诸侯于鄄齐桓公始伯既而宋齐邾伐郳我间之侵宋二年春宋齐卫伐我冬公及诸侯盟于幽始成于齐三年齐人以公之不朝也执我大夫詹五年周大夫奉王子頽以伐惠王不克出奔卫卫燕为之伐周六年公和王室执燕仲父以王归处于栎子頽享大夫乐及徧舞公谓虢公曰子頽干王之位祸莫大焉而歌舞不倦是乐祸也乐祸必败乃谋纳王七年公及虢公纳王杀子頽享王于阙西乐备原伯曰郑伯效尤亦将有咎王赐我武公之畧自虎牢以西五月厉公卒子文公防立七年楚子元伐我入纯门县门不发楚言而出楚师疑焉诸侯来救楚师夜遁十三年狄入卫公恶高克使帅师次于河上以御狄久而弗召师溃而归高克奔陈诗人为之赋清人十四年楚人伐我比三嵗来伐以我即齐故十七年齐桓公服楚于召陵师还将出于陈郑之间陈辕涛涂与我大夫申侯谋谲齐使出于东方申侯许而隂背之齐侯説与之虎牢涛涂谓申侯必城之因譛之公曰申侯将以城叛十八年惠王将废太子郑而立带齐桓公合诸侯盟于首止以定郑王疾齐使周公导郑叛齐从楚公喜于王命逃归不盟十九年诸侯伐我二十年齐复伐我公杀申侯以説秋世子华会诸侯盟于甯母华言于齐侯请去泄氏孔氏子人氏三族而以郑为内臣齐侯不许二十一年公乞盟于齐二十九年杀世子华三十年齐桓公卒公再朝于楚宋襄公怒三十五年宋伐我楚子来救败宋公于公享楚子取我二姬以归晋公子重耳亡过我公不为礼叔詹諌不听三十七年伐滑王使伯服游孙为滑请公不听而执二子王以狄伐我取栎王徳狄人以其女为后既而黜之狄攻王王来处于汜公与孔将鉏石甲父侯宣多省视官具而后听政四十年公及楚人围宋四十一年公如楚劝伐晋晋文公败楚师于城濮公惧使子人九行成公及晋侯盟于衡雍四十二年晋侯秦伯围我责无礼且贰于楚公使烛之武夜见秦伯曰郑知亡矣然亡郑以陪晋晋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郑以为东道主君亦何所不利秦伯説使子逢孙杨孙戍郑而还晋师亦去初文公有子六人子华子臧得罪死子士死于楚子俞弥早卒子兰奔晋惟子瑕在而公恶之弗立也子兰之母曰燕姞贱妾也梦天使与己兰曰余为伯鯈余而祖也以是为而子故生子名之曰兰兰从晋侯围郑石癸曰吾闻姬姞耦其子孙必蕃于是召而立之以与晋平四十五年文公卒子穆公兰立杞子使告于秦曰郑人使我掌其北门若潜师以来郑可得也秦伯从之元年秦师及滑郑商人高将市于周以乗韦先牛十二以君命犒师且使遽告公使皇武子辞焉秦师知其有备乃去十年楚人间晋灵公之少也师于狼渊以伐我囚公子坚公子尨及乐耳遂及楚平十一年楚子伐宋田于孟诸宋公为右盂公为左盂十八年晋侯会诸侯于扈以我贰于楚不见公公子归生使谓赵盾曰居晋楚之间而从于强令岂吾罪也晋人乃行成使赵穿公婿池来质我亦使太子夷石楚为质于晋初宋人弑昭公而齐懿公凌虐鲁国晋再合诸侯将讨之皆取赂而还二十年公及楚盟以晋为不足与也秋晋赵盾以诸侯伐我会于棐林楚蒍贾来救囚晋解杨冬晋复伐我二十一年春归生以楚令伐宋败之于大棘囚华元获乐吕晋再来伐二十二年及晋士会盟夏楚人侵我冬穆公卒子灵公夷立元年楚人献鼋于公公子宋与归生将见宋食指动谓归生曰我如此必尝异味公食大夫鼋知宋之言召而弗与宋怒染指尝之而出公欲杀之宋与归生谋而弑公诸大夫欲立公子去疾去疾辞曰公子坚长乃立坚是为襄公襄公欲去穆氏而舍去疾去疾请与穆氏皆亡乃舍之皆为大夫冬楚子伐我元年楚复伐我晋荀林父来救二年楚复伐我成而还三年公会诸侯于黒壤复与晋平五年楚子伐我晋却缺来救公败楚师于柳棼国人皆喜去疾忧曰是国之灾也吾死无日矣六年夏及楚人平诸侯之师伐我亦与之成冬楚子伐我晋士会以诸侯来救逐楚师于颍北遂戍郑公子归生卒讨灵公之乱斵其棺而逐其族七年楚子伐我去疾曰晋楚不务徳而兵争与其来者可也晋楚无信我焉得有信乃从楚盟于辰陵且徼事于晋八年春楚子围我旬有七日国人大临守陴者皆哭楚师退我复修城楚师复进三月入郑公肉袒牵羊以逆楚师为我退三十里而平夏晋荀林父帅师来救羣帅不协楚人败之于邲十年晋侯伐我公如楚谋晋十七年晋侯复以诸侯伐我公子偃御之败诸丘舆十八年春襄公卒悼公费立冬晋栾书伐我楚公子侧来救公与许男讼于侧元年公与许男皆讼于楚我不胜公归请成于晋八月及晋赵同盟于垂棘二年春公如晋拜成六月悼公卒弟成公睔立楚公子婴齐伐我晋栾书来救遇于绕角楚师还成公元年春公如晋秋楚婴齐伐我晋侯帅诸侯来救囚楚郧公钟仪三年春楚人以童赂求我公会楚公子成于邓秋公如晋晋人执公而使栾书来伐冬楚婴齐侵陈以救我公孙申谋曰我出师围许为将改立君者而纾晋使晋必归君乃围许四年晋使卫侵我公子班以申之谋立公子繻国人杀繻而立世子髠顽晋人伐我而归公赂之以襄钟盟于修泽公子騑质焉公归而讨立君者杀叔申叔禽公子班出奔许六年晋楚之大夫盟于宋曰无相加戎公如晋听成九年楚背晋侵我喜侵楚取新石十年春楚以汝隂之田求成騑从楚子盟于武城夏喜伐宋宋将鉏乐惧败诸汋陂宋师舍于夫渠不儆喜覆而败之获其二帅我及楚子与晋侯战于鄢陵楚郑皆败绩晋人射楚子中目秋晋侯复以诸侯伐我喜宵军之宋齐卫皆失军十一年春騑侵晋卫人侵我以救晋夏太子髠顽侯獳为质于楚楚人来戍是嵗晋悼公初立以诸侯伐我楚婴齐来救自是晋再伐我楚再来救十四年夏成公卒子僖公恽立成公疾病大夫请息肩于晋公曰楚君以郑故亲集矢于目若背之其谁防我秋诸侯会于戚以谋我冬诸侯城虎牢我及晋成僖公无礼于诸大夫五年将会诸侯于鄬騑相又不礼焉騑使贼弑公而以疟疾赴于诸侯子喜生五年奉而立之是为简公元年春羣公子谋讨騑騑先之反杀羣公子公子发侵蔡获蔡公子爕诸侯会于邢丘公亲献防于会冬楚公子贞伐我公子騑公子发公孙辄欲从楚公子嘉公孙虿公孙舍之欲待晋騑曰谋之多族事滋无成姑从楚以纾吾民晋师至吾又从之敬共币帛以待强者而庇民焉可也舍之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小国无信兵乱日至亡无日矣晋君方明四军无阙八卿和睦必不弃郑楚师辽逺粮食将尽必将速归何患焉騑不从遂及楚平二年晋以诸侯来伐将围我乃行成将盟晋人为书曰郑国不唯晋命是听有如此盟騑曰天祸郑国使介居二大国之间大国不加徳音而乱以要之使其鬼神不获歆其禋祀人民不获享其土利夫妇辛苦垫隘无所底告今日既盟之后郑国不唯有礼与强可以庇民者是从而敢有异志亦如之晋人不得已而盟复以诸侯伐我而去嘉欲击晋师舍之止之冬楚子伐我騑欲及楚平嘉与虿曰与大国盟口血未干而背之若何騑舍之曰吾盟固云乃及楚平三年夏辄及楚公子贞伐宋卫侯救宋舍之曰必伐卫以明与楚使皇耳侵卫卫人获皇耳辄又与楚侵鲁鲁仲孙蔑曰郑执政将有大咎师竞甚矣秋晋侯以诸侯伐我师于首止尉止与騑有怨帅羣不逞以作乱杀騑发辄三大夫嘉知而匿之故免嘉当国诸侯城虎牢而戍之晋师城梧及制士鲂魏绛戍之乃及晋平楚贞来救宵渉颍与楚人盟诸侯之师侵我北鄙而归诸大夫患晋楚之故皆曰楚弱于晋晋不吾疾也晋疾楚将辟之能使晋师致死于我楚不敢敌则可固与矣舍之曰与宋为恶诸侯必至吾从之盟楚师至吾又从之则晋怒甚矣晋能骤来楚将不能吾乃固与晋大夫説使疆埸致恶于宋四年春宋向戍侵我大获夏舍之侵宋诸侯围我秋及诸侯盟于亳楚子秦师来伐我逆而与之伐宋诸侯复来伐我乃使良霄石如楚告曰孤以社稷之故不能懐君君若能以玉帛绥晋不然则武震以摄威之孤之愿也楚人执之乃行成于晋冬公防诸侯于萧鱼晋人归郑囚纳斥禁侵掠十一年冬公会诸侯围齐公孙虿良霄公孙黑肱行嘉舎之公孙夏守嘉谋去诸大夫将叛晋而起楚师以图之楚令尹午帅师伐我二子知其谋完守入保嘉不敢应楚无功而还十二年国人讨尉止及楚师之难嘉以甲自守舍之夏率国人伐而杀之逐其党子革子良皆奔楚立公孙侨为卿十七年秋诸侯会于夷仪将伐齐冬楚子以诸侯之师伐我以救齐当陈隧者井堙木刋郑人怨之十八年夏舍之侨以车七百乗入陈命师无入公宫陈侯免拥社使其众男女别而累以待于朝赂我以宗器舍之执絷而见再拜稽首承饮以献侨入数俘而出祝祓社司徒致民司马致节司空致地乃还冬公如晋拜陈之功夏复伐陈取成而还许人有怨于我十九年秋许灵公如楚请师而卒于楚楚子曰不伐郑何以求诸侯冬楚子来伐侨曰晋楚将平楚王于是昧于一来不如使逞而归乃易成也舍之説不御冦楚获九人而归二十年良霄会晋楚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既盟公享赵武于垂垅大夫七人皆从武请赋以观其志退而告人曰皆数世之主也良霄赋鹑之奔奔武曰是将为戮二十一年秋使游吉如楚及汉楚人辞之而要公吉还以告舍之舍之曰楚不修政徳而贪昧于诸侯以逞其私愿欲久得乎君其徃也送葬而归以快楚心楚不十年未能恤诸侯也吾乃休吾民矣九月游吉如晋告朝于楚公如楚楚康王卒二十二年舍之卒其子虎即位郑饥虎以父命饩国人粟户一钟是以得郑国之民故罕氏世掌国政以为上卿良霄将使公孙黒如楚黒不愿强使之黒将攻之大夫和之盟而止裨谌曰祸未歇也必三年而后纾二十三年夏公及大夫盟良霄又将使黒如楚宵嗜酒七月黒及其醉伐之醒而奔许公盟大夫于太宫盟国人于师之梁霄自墓门之窦入驷带率国人攻而杀之罕虎以政授国侨侨为政一年舆人诵之曰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畴而伍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及三年又诵之曰我有子弟子产诲之我有田畴子产殖之子产而死谁其嗣之二十四年夏公如晋使印段如楚以适晋告二十五年楚令尹围娶于公孙段氏国人惧其袭我使行人翚辞焉楚人知其有备请垂櫜而入乃许之黒与公孙楚争室妇人欲从楚黒櫜甲以见楚将杀之楚击之伤大夫畏黒为之放楚于吴六月公及大夫盟于公孙叚氏六卿私盟于薫隧黒强与于盟书曰七子晋赵武死公徃吊之赵氏辞及雍而复二十六年黒将作乱欲去游氏而代其位伤疾作而不果大夫数其罪戮之二十七年秋罕虎如晋告将适楚冬公如楚楚子及公田于江南二十八年侨作丘赋国人谤之三十年春侨铸刑书晋叔向以书非之不听士文伯曰火未出而作火以铸刑器火见郑其灾乎六月丙戍郑灾三十六年简公卒子定公宁立元年秋公会诸侯于平丘侨争承晋人许之罕虎卒侨哭之曰吾已无为为善矣惟夫子知我四年晋韩起来聘求贾人之玉侨辞焉起以玉与马私觐于侨而谢之四年冬有星孛于大辰西及汉禆灶谓侨曰宋卫陈郑将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瓉郑必不火侨弗与六年五月壬午宋卫陈郑灾三日哭国不市禆灶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郑人请用之子产不可亦不复火八年侨卒孔子闻之出涕曰古之遗爱也【史记声公五年子产卒后此二十六年今以左氏为信】十二年公如晋游吉相与范鞅言及王子朝之乱鞅曰若王室何吉曰老夫其国家不能恤敢及王室王室之不宁晋之耻也鞅惧与韩起谋而纳王十六年定公卒子献公虿立二年晋顷公卒游吉吊且送葬晋人以其无贰诘之对曰晋之防事敝邑之间寡君有所助执绋矣若其不间虽士大夫有不足也灵王之防我先君简公在楚印段实徃王吏不讨恤所无也今曰女盍从旧旧有丰有省不知所从从其丰则寡君幼弱从其省则吉在此矣晋不能诘十年正月游速帅师灭许周儋翩率王子朝之徒将因我以作乱于周我为之伐冯滑胥靡负黍狐人阙外二月晋人使鲁来讨取匡十一年公及齐侯盟于咸始叛晋十三年献公卒子声公胜立郑益弱驷歂杀邓析而用其竹刑君子罪之元年游速防齐侯卫侯于安甫二年及鲁平五年冬晋范氏中行氏既出奔复入我师助之晋人败我于百泉六年宋平元之族自萧来奔夏罕逹败宋师于老丘八年齐人输粟于范氏罕逹驷送之晋赵鞅伐我战于鐡我师败绩十三年春宋师侵我宋郑自此连嵗相侵争边邑至十九年以所争邑为墟乃止二十六年晋荀瑶伐我取九邑三十三年荀瑶复伐我齐田恒来救晋师还三十七年声公卒子哀公锡立八年郑人弑公而立声公之弟丑是为共公三十年共公卒子幽公已立元年韩伐我杀幽公郑人立幽公之弟骀是为繻公【年表云幽公子】十五年韩来伐取雍邱城京十六年伐韩败之于负黍二十年韩魏赵列为诸侯二十三年围韩阳翟二十五年杀相子阳二十七年子阳之党弑繻公而立幽公之弟乙是为郑君二年负黍反复归于韩十二年韩伐我取阳城二十一年韩哀侯灭郑苏子曰郑之诸公桓武之后惟庄公为贤然其为人喜权而任数桓武之风衰焉叔段之乱诸大夫皆欲早为之所庄公之明足以制之然释而不问俟其恶成而后加之以大戮此非不忍于弟葢忍之至也孔子深探其心故书曰郑伯克段于鄢而邱明谓之郑志葢谓此也周平王桓王贰于虢公庄公既质王子取麦禾矣则又率齐而朝之伐宋而説之政不可得于是兵交中原射王中肩乌乎其忮心发于中卒不可葢如此郑自庄公始畏楚穆襄之后无嵗不被晋楚之兵子驷子展为政不知所出惟其来者与之郑几于亡及晋悼公三帅诸侯以楚师楚不能争而子产受之以礼自固虽晋楚之暴不能加焉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又曰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吴季札过郑谓子产政将及子子为政必慎以礼不然郑国将败子产用之郑以复安如季子可谓知务矣哉
古史卷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十九 宋 苏辙 撰越世家第十二
越王句践其先禹之苗裔夏后少康之庶子也封于会稽谓之越子断发文身披草莱而邑焉【或谓越祝融之后芉姓故史伯告郑桓公曰芉姓夔越不足命也史记以越为禹后姒姓未知孰是】其先二十余世不通于诸侯与吴为邻世相攻战至于允常吴王阖闾立五年始举兵伐之春秋谓之于越鲁史墨闻之曰越得嵗而吴伐之不及四十年吴将不免阖闾十年克楚入郢越间之入吴吴亦败于秦楚而归允常卒子句践立时阖闾之十九年也越王句践元年阖闾因其防伐之句践御之陈于槜李患吴之整也使死士再禽焉不动使罪人三行属劒于颈曰二君有治臣奸旗鼓不敢逃死遂自刭也师属之目因而伐之大败吴师阖闾伤指而卒其子夫差日夜勒兵且以报越三年越欲先吴未发徃伐之大夫范蠡谏曰不可臣闻兵者凶器也战者逆徳也争者事之末隂谋逆徳好用凶器试身于所末上帝禁之行者不利越王曰吾已决之矣遂兴师吴王悉发精兵击越败之夫椒遂入越越王以甲楯五千保于会稽谓范蠡曰以不听子故至此为之奈何范蠡对曰卑辞厚礼以遗之不许而身与之市越王许诺乃使大夫种因太宰嚭以行成于吴膝行顿首曰君王亡臣句践使陪臣种敢告下执事句践请为臣妻为妾吴王将许之伍员言于吴王曰天以越赐吴勿许也种还以报越王越王欲杀妻子燔宝器触战以死种止之曰吴太宰嚭可诱以利请间行言之于是越王乃以美女宝器令种间行献嚭嚭受之乃见种于吴王种顿首言曰愿大王赦句践之罪尽入其宝器不幸不赦句践将尽杀其妻子燔其宝器悉五千人触战必有当也嚭因説吴王越已服为臣若将舍之此国之利也吴王将许之伍员进谏曰今不灭越后必悔之句践贤君种蠡良臣若反国将为乱吴王弗听卒赦越罢兵而归越王之困会稽也喟然叹曰吾终于此乎种曰汤系夏台文王囚羑里齐小白奔莒晋重耳奔狄其卒王伯何遽不为福乎及其反乃苦身焦思置胆于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也曰汝忘会稽之耻耶身自耕作夫人自织食不加肉衣不重采折节下贤厚遇賔客振贫吊死与百姓同其劳欲使范蠡治国政蠡曰兵甲之事种不如蠡镇抚国家亲附百姓蠡不如种于是举国政属大夫种而使范蠡与大夫拓稽为质于吴五年而吴归蠡九年越王自会稽归七年矣其士民皆欲用以报吴大夫逢同谏曰国新流亡今乃复殷给缮饰备利吴必惧惧则难必至且鸷鸟之击也必匿其形今夫吴兵加齐晋怨结楚越名髙天下实害周室徳少而功多必滛自矜为越计莫若结齐亲楚附晋以厚吴吴志广必轻战是我连其权三国伐之越承其弊可克也越王曰善十一年吴王伐齐十三年将复伐齐越王率其众朝焉王及列士皆有馈赂吴人皆喜唯伍员惧谏弗听遂伐齐败之而归杀伍员而任嚭以政越王召范蠡曰吴已杀子胥导防者众可乎对曰未可十四年吴会鲁橐臯十五年吴会晋黄池吴精兵从王惟老弱与太子守越王复问范蠡蠡曰可矣夏六月丙子伐吴为二隧畴无余讴阳自南方先及郊吴太子友王子地王孙弥庸夀于姚自上观之弥庸见姑蔑之旗曰吾父之旗也不可以见雠而弗杀也属徒五千王子地助之乙酉战弥庸获畴无余地获讴阳越王至王子地守丙戍复战大败获太子友弥庸夀于姚丁亥入吴吴王归自黄池使人厚赂以请成越自度亦未能灭吴乃与吴平十九年越复伐吴吴士民罢弊轻鋭死于齐晋遇于笠泽夹水而陈越为左右句卒使夜或左或右鼓噪而进吴师分以御之越以三军潜渉当吴中军而鼓之吴师大乱遂败之二十一年越围吴二十三年始聘于鲁二十四年夏纳邾隐公邾太子革来奔吴王夫差栖于姑苏之山使公孙雄请成于越肉袒膝行而前曰孤臣夫差敢布腹心异日尝得罪于会稽夫差不敢逆得与君王成以归今君王举玉趾而诛孤臣惟命是听意者亦如会稽之赦孤臣之罪乎越王不忍欲许之范蠡曰会稽之事天以越赐吴吴不取今天以吴赐越越其可逆天乎且夫君王蚤朝晏罢非为吴耶谋之二十二年一旦而弃之可乎天与弗取反受其殃伐柯者其则不逺君忘会稽之厄乎越王曰吾欲听子不忍其使者范蠡乃鼓进兵曰王已属政于执事使者去不者且得罪使者泣而去十一月遂灭吴夫差自杀越王葬之【史记越王葬吴王而诛太宰嚭嚭之罪诛之固当然左传哀公二十四年公如越得太子适郢将妻公而多与之地公孙有山告于季孙季孙惧使因太宰嚭而纳赂乃止灭吴后二年嚭尚在则越未尝诛嚭也】越王已平吴乃以兵北渡淮与诸侯会于徐州致贡于周周元王使人赐越王胙命为伯越乃以淮北地与楚归吴所侵宋地于宋与鲁泗东方百里当是时越兵横行于江淮东诸侯毕贺号称伯王范蠡遂去自齐遗大夫种书曰蜚鸟尽良弓藏狡兎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种见书称病不朝人或谗种且作乱越王乃赐种劔曰子教寡人伐吴七术寡人用其三而败吴其四在子子为我从先王试之种遂自杀二十五年秋鲁哀公使叔青来聘使诸鞅报聘于鲁二十六年鲁哀公来朝二十七年卫出公在城鉏使其祝史挥来请师以伐卫二十八年夏使臯如后庸帅师会宋鲁之师以纳卫侯取赂弗克纳而还卫侯来奔遂死于越二十九年春使后庸聘于鲁且言邾田封于骀上秋鲁哀公来奔王句践卒【左传史记皆不记句践之年然史记称越王元年阖闾闻允常死兴师伐越败于槜李今据此而求之春秋以次句践之年然卒不知其卒之年矣】子王鼫与立王鼫与卒子王不夀立王不夀卒子王翁立王翁卒子王医立王医卒子王之侯立王之侯卒子王无彊立无彊兴师北伐齐西伐楚与中国争彊当楚威王时越方伐齐齐宣王使人説越王曰越不伐楚大不王小不伯图越之所以不伐楚者为不得晋也韩魏固不攻楚韩之攻楚覆其军杀其将则叶阳翟危魏亦覆其军杀其将则陈上蔡不安故二晋之事越不至于覆军杀将汗马之力不效所重于得晋者何也越王曰所求于晋者不至于顿兵接刃而况攻城围邑乎愿魏以聚大梁之下愿齐之试兵南阳莒地以聚常郯之境则方城之外不南淮泗之间不东商于析郦宋胡之地夏路以左不足以备秦江南泗上不足以待越矣则齐秦韩魏得志于楚也是二晋不战而分地不耕而获之不此之为而顿刄于河山之间以为齐秦用所待者如此其失计奈何其以此王也齐使者曰幸也越之不亡也吾不贵其用智之如目见毫毛而不见其睫也今王知晋之失计而不自知越之过是目论也王所待于晋者非其马汗之力也又非可与合军连和也将待之以分楚众也今楚众已分何待于晋越王曰奈何曰楚三大夫张九军北围曲沃于中以至无假之闗者三千七百里景翠之军北聚齐鲁南阳分有大于此者乎且王之所求者鬬晋楚也晋楚不鬬越兵不起是知二五而不知十也此时不攻楚臣是以知越大不王小不伯复雠庞长沙楚之粟也【索隐复犹言况复也雠当作犫犫厐长沙三邑也】竟泽陵楚之材也越窥兵通无假之闗此四邑者不上贡事于郢矣臣闻之图王不成其弊可以伯而不伯者王道失也故愿大王之转攻楚也于是越遂释齐而伐楚楚威王兴兵而伐之大败越杀王无彊尽取故吴地至浙江北破齐于徐州而越以此散诸族子争立或为王或为君濵于江南海上服朝于楚后七世至闽君揺佐诸侯平秦汉高帝复以揺为越王以奉越后东越闽君皆其后也
苏子曰吴以蛮夷争盟上国陵蔑齐晋结怨楚越再世而亡何者地逺而民劳势不顺也越王句践既克夫差虽号伯王而实敛兵自守无大征伐分吴故土以畀楚宋鲁遂以保国传世彼亲见其害知所以自监矣哉至王无彊无阖闾之知而有夫差之愚其残国宜矣昔楚庄王克陈宋郑力能取之而不有诸侯安之而楚遂以兴灵王大城陈蔡不羮经营中夏贪而不止则身受其咎葢东南之常势于是可见矣自东晋以来至于陈皆国于吴越之墟成败之迹无不然者虽桓温刘裕善用兵或能一胜而民以罢弊讫于无成至殷浩庾亮葢不足数也如谢安之贤犹勉彊北征失防而死亦于其名而未安其实故耶嗟夫谋国如蔡谟吾有取焉
古史卷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二十 宋 苏辙 撰赵世家第十三
赵氏之先与秦共祖至中衍为帝大戊御其后世蜚廉有子二人其一曰恶来事纣为周所杀其后为秦其二曰季胜其后为赵季胜生孟增孟增幸于周成王是为宅臯狼臯狼生衡父衡父生造父造父幸于周穆王得八骏马献之穆王穆王使造父御欲周行天下将皆必有车辙马迹【史记言造父取骥之乗匹与桃林盗骊骅骝騄耳献之穆王为穆王御以见西王母事近于诞故不录而取郑丹言穆王事足之】而徐偃王反穆王驰归攻徐大破之乃赐造父以赵城由此为赵氏自造父以下六世至奄父曰公仲周宣王时伐戎为御及千畆战奄父脱宣王奄父生叔带周幽王无道去周如晋事晋文侯始建赵氏于晋赵宗益兴五世而生赵夙晋献公十六年伐霍伐魏伐耿灭之皆赵夙御戎霍公求奔齐晋大旱卜之霍太山为祟使夙召霍君于齐复之以奉霍太山之祀晋复穰献公赐夙耿夙生共孟共孟生成子衰衰字子余【杜预曰赵夙赵衰兄未详孰是】卜事晋献公及诸公莫吉卜事公子重耳吉即事重耳重耳以骊之难亡奔翟成子从之翟伐廧咎如得二女以其少女妻重耳长女妻成子生盾重耳亡十九年而反国为晋文公文公更以氏妻成子生同括婴齐及狄人归季隗赵亦请逆盾与其母既至以盾为才固请于公以为适子而以叔隗为内子文公二年克原问谁可守者寺人防鞮曰赵衰以壶飱从径馁而弗食乃以成子为原大夫四年谋元帅成子曰郤縠可将以成子为卿让于栾枝先轸八年搜于清原作五军乃以成子为卿晋襄公六年成子卒盾代任国政是为宣子七年襄公卒宣子欲立文公子雍不克更立襄公太子夷臯是为灵公宣子修明典法晋国以治贾季在狄狄人问赵衰盾孰贤贾季曰赵衰冬之日也赵盾夏之日也灵公立十四年侈而虐宣子骤諌公患之使鉏麑贼之宣子盛服将朝坐而假寐麑叹其忠敬不忍害而自杀公又伏甲而饮宣子宣子知之趋出公使猛犬噬之其车右提弥明杀犬战而死公徒有尝饿于翳桑宣子见而食之幷以食遗其母者倒戈以出宣子宣子出奔族子穿攻灵公弑之宣子未出山而复故太史书曰赵盾弑其君宣子乃立襄公弟黒臀是为成公成公始以卿之适子为公族余子为余子庶子为公行宣子请以括为公族而已为旄车曰括君氏之爱子也微君氏臣狄人耳成公许之宣子卒子庄子朔嗣【史记晋景公时赵盾卒子朔嗣案左传鲁宣公八年亦晋成公之八年也书晋胥克有蛊疾郤缺为政废胥克使赵朔佐下军郤缺为政而赵朔为卿则盾已死矣非景公之时也景公成公子后此二年始亡】晋景公三年庄子将下军及卒子文子武嗣初婴齐通于庄庄景公之姊也十四年同括放婴齐于齐庄怨之譛之景公曰同括将为乱十七年诛同及括武尚幼从氏畜于公宫以其田与祁奚韩厥少畜于宣孟言于景公曰成季之勲宣孟之忠而无后为善者惧矣乃立武而反其田【史记晋景公三年大夫屠岸贾欲诛赵氏韩厥告赵朔趣亡朔不听遂杀朔及同括婴齐朔妻晋成公姊有遗腹走公宫生武朔友人程婴公孙杵臼以计脱武得嗣赵氏今按左传景公三年朔方将下军拒楚于邲十二年晋作六军括始为卿十四年乃放婴齐十七年祸作而武已生畜于公宫韩厥为言而复归其田耳其事皆有本末不可诬也且赵氏大宗非其家乱倚公室而去之势不能动岂一大夫屠岸贾所能灭乎春秋之后好事者喜立异説如公羊邾叔术吴语黄池之防其类皆不可信今太史公信此亦已妄矣】晋悼公立文子始为卿十三年超将上军平公十年遂为正卿薄诸侯之币而重其礼诸侯説之十二年会楚屈建及诸侯之大夫于宋以弭诸侯之兵楚人甲文子不与较楚不敢动楚人又欲先歃文子亦不争诸侯贵之十七年复会楚公子围及诸侯之大夫盟于虢文子于是年未五十耄而语媮周刘夏鲁叔孙豹秦公子鍼与医和皆知其将死嵗终而卒子景叔成嗣晋平公非贤君也文子相之八年能以礼与信结诸侯以无失伯文子死晋遂衰景叔卒子简子鞅嗣晋顷公九年简子会诸侯之大夫于黄父谋纳周敬王明年王入于周十二年六卿灭公族祁氏羊舌氏而分其邑晋公室由此益弱十三年简子及荀寅城汝濵遂赋晋国一鼓铁以铸刑鼎着范宣子所为刑书孔子讥之晋定公十年将盟卫侯简子使渉佗成何徃卫侯请执牛耳二子捘卫侯之手卫侯怒遂叛晋十一年鲁阳虎来奔简子纳而用之十五年简子谓邯郸午曰归我卫贡五百家将置之晋阳午许诺归而父兄不听简子召午杀之赵稷渉賔以邯郸叛使籍秦围邯郸荀寅范吉射午之姻也不与围午将作乱董安于请备之七月范中行氏伐赵氏之宫简子奔晋阳晋人围之韩不信恶寅魏曼多恶吉射荀跞嬖梁婴父欲以为卿范臯夷无宠于吉射亦欲作乱谋以婴父代寅而以臯夷代吉射荀跞言于晋侯曰君命大臣始祸者死今三臣始祸而独逐鞅刑已不钧矣请皆逐之遂以君命伐范中行氏二子反伐公败奔朝歌韩魏为赵氏请十二月盟而入梁婴父恶董安于谓荀跞曰不杀安于赵氏必得晋国盍以其发难也讨之跞以告简子简子患之安于曰我死而晋国宁赵氏定将焉用生乃缢而死赵氏祀之于庙十九年夏简子帅师纳衞世子蒯聩于戚秋齐人输范氏粟郑人送之简子御之于戚大败之二十年简子围朝歌荀寅奔邯郸二十一年简子围邯郸寅奔鲜虞齐人纳寅于柏人二十二年围柏人寅吉射出奔齐赵遂有邯郸柏人虽名晋卿实专晋权奉邑侔于诸侯三十年晋会吴于黄池争长未决而越入吴简子谓司马寅曰日旰矣大事未成二臣之罪也建鼓整列二臣死之长幼必可知也吴以越难不能久乃先晋卫庄公入而不朝于晋三十四年夏简子伐卫齐救之师还冬复伐衞将入其城简子止之曰怙乱灭国者无后衞人出庄公而立般师乃还赵氏有直臣周舍舍死简子每听朝常不乐大夫问焉简子曰诸大夫朝徒闻唯唯不闻周舍之鄂鄂吾是以忧也晋人悦之有姑布子卿者善相人简子使相诸子曰无为将军者至子母恤曰此将军矣简子曰此其母贱翟婢耳对曰天之所命虽贱必贵简子因此尽召诸子与语母恤果贤后又告诸子吾藏宝符常山上先得者赏诸子争徃无所得母恤还曰已得符矣简子曰奏之母恤曰从常山上临代代可取也简子于是知母恤果贤乃废世子伯鲁而以母恤为世子三十六年简子卒母恤嗣【左传鲁哀公二十年晋定公之三十七年也是嵗越围吴赵襄子降防食然则简子死三年防未终也而史记称定公三十七年卒简子除三年之防此説既已谬矣又称出公十一年简子疾使太子母恤与知伯伐郑十七年简子卒襄子元年越围吴使楚隆问吴王葢出公定公之子也使简子之死实出公十七年则非吴灭之嵗使襄子实吊吴王则简子之死前此矣进退不可考据故其记简子多十八年记襄子少十八年言襄子在位凡三十三年而已今定以左氏为本仍以越围吴之嵗为襄子元年而推次襄子行事之年故襄子在位凡五十一年也】三十七年越围吴襄子降于防食楚隆曰三年之防亲昵之极也主又降之无乃有故乎襄子曰黄池之会先主与吴王有质曰好恶同之今越围吴嗣子不废旧业而敌之非晋之所及也吾是以为降隆曰盍使吴王知之乃使隆徃吊焉襄子姊前为代王夫人简子既葬未除防与代王会夏屋使厨人操铜斗以食代王隂以斗击杀之及其从官遂兴兵平代地其姊闻之泣而呼天磨笄自杀代人怜之所死地名之为磨笄之山遂以代封伯鲁子周为代成君晋出公十三年襄子从荀瑶伐郑门于桔柣之门瑶谓襄子入之对曰主在此瑶曰恶而无勇何以为子对曰以能忍耻庶无害赵宗乎襄子由此怨知氏十七年知氏与赵韩魏尽分范中行故地出公怒欲以齐鲁伐四卿四卿恐共攻出公出公奔齐道死【是年四卿分地见晋世家而六国年表在晋哀公三年赵世家云襄子之四年葢太史公不能正简襄亡立之年故于年表迁就其事尤为乖舛今简襄之年既正则分邑之年以晋世家为允】四卿乃立昭公曽孙骄是为哀公荀瑶专决晋国之政四年请地韩魏韩魏与之请地赵赵以围郑之怨不与瑶怒隂约韩魏将以伐赵襄子召张孟谈【战国防作张孟谈史记作孟同葢太史公以其父名改之耳】而告之曰知伯请地三家而吾独弗与其移兵伐我必矣吾安居而可张孟谈曰夫董安于简主之才臣也世治晋阳其余政敎犹存其必居晋阳襄子曰诺发车骑趋晋阳城郭府库仓廪兵甲既具而三家之兵至三月不能拔舒兵而围之决晋水以灌其城城不沉者三版城中巢居悬釡易子而食羣臣皆有外心礼益慢惟高共不敢失礼襄子惧乃夜使张孟谈私于韩魏韩魏与赵合谋杀守堤之吏决水以灌瑶军瑶救水军大乱三家交攻之遂禽瑶而分其地【史记赵简子疾五日不知人医扁鹊视之曰非病也昔秦穆公尝如此寤将有所言矣居二日半简子寤告诸大夫曰我之帝所甚乐因言梦所见董安于记之皆验于后葢灭范中行立襄子及取代皆兆于梦矣及襄子奔晋阳原过见三人得竹书以遗襄子自称霍太山亦言灭知伯及武灵王胡服之事此皆战国好事者所为杂説无所考证存之无益于治乱而有无不可知非为国之要不可载之世家故独载简子事于扁鹊传而已】于是襄子行赏高共为上张孟谈曰晋阳之难惟共无功襄子曰方晋阳急羣臣皆懈惟共不敢失人臣礼是以先之于是赵北有代南幷知氏彊于韩魏襄子娶空同氏生五子为伯鲁之不立也不肯立子必欲传伯鲁子代成君代成君先死乃立其子浣为太子襄子在位五十一年而卒浣立是为献侯献侯少即位治中牟【此非今之中牟今之中牟非赵地春秋传曰卫侯如晋过中牟葢赵自有中牟耳】襄子弟桓子逐献侯自立于代一年卒国人曰桓子立非襄子意乃杀其子而复迎立献侯十年中山武公初立【史记中山事分防数处于此言中山武公初立类始建国者于魏文侯十七年记伐中山使子击守之于乐毅传言乐羊既取中山其后中山复国至赵武灵王时复灭中山然战国防言犀首立五王齐王羞与中山并王犀首与赵武灵时不甚逺或曰中山古鲜虞姬姓竟未详其实也徐广曰中山武公西周桓公之子也桓公者孝王弟而定王子也不知广何自得此説然是时周衰已甚亦安能使其子弟据中山乎】十三年城平邑十五年献侯卒子烈侯籍立六年赵韩魏始立为诸侯追尊献子为献侯烈侯好音谓相国公仲连曰寡人有爱可以贵之乎公仲曰富之可贵之则否烈侯曰然郑歌者枪石二人吾赐之田人万亩公仲曰诺不与居一月烈侯从代来问歌者田公仲曰求未有可者有顷烈侯复问公仲终不与乃称疾不朝番吾君自代来谓公仲曰君实好善而未知所持君相赵于今四年矣亦有进士乎曰未也番吾君曰牛畜荀欣徐越皆可公仲乃进三人及朝烈侯复问歌者田何如公仲曰方使择其善者牛畜侍烈侯以仁义约以王道烈侯逌然明日荀欣侍以选练举贤任官使能明日徐越侍以节财俭用察度功徳所养无不充君説使谓相国歌者之田且止官牛畜为师荀欣为中尉徐越为内史赐相国衣二袭九年烈侯卒弟武公立武公十三年卒赵人立烈侯太子章是为敬侯敬侯元年武公子朝作乱不克出奔魏赵始都邯郸二年败齐于灵丘三年救魏于廪丘大败齐人四年魏败我兎台筑刚平以侵卫五年齐魏为衞攻赵取我刚平六年借兵于楚伐魏取棘蒲八年拔魏黄城九年伐齐齐伐燕赵救燕十年与中山战房子十一年魏韩赵共灭晋分其地伐中山又战于中人十二年敬侯卒子成侯种立成侯元年公子胜与成侯争立为乱二年六月雨雪三年大戊午为相伐卫取乡邑七十三魏败我蔺四年与秦战高安败之五年伐齐于鄄攻郑败之以与韩韩与我长子魏惠王与公中缓争国成侯与韩因其乱伐之败之浊泽围魏惠王六年中山筑长城魏败我懐【成侯五年魏惠王之元年也则浊泽之围当在五年史记在六年误矣魏惠王既定位二年败赵于懐败韩于马陵据韩魏世家年表并同而赵世家在五年亦误今并正之】七年侵齐至长城与韩攻周八年与韩分周以为两九年与齐战阿下十年攻卫取甄十一年秦攻魏赵救之石阿十二年秦攻魏少梁赵救之十三年魏败我浍取皮牢成侯与韩昭侯遇上党十四年与韩攻秦十五年助魏攻秦十六年与韩魏分晋封晋君以端氏【敬侯十一年三国已灭晋分其地矣至此复分晋者必有余地昔所未分耳】十七年成侯与魏惠王遇葛孽十九年与齐宋会平陆与燕会阿二十年魏献荣椽因以为檀台二十一年魏围我邯郸二十二年魏拔我邯郸二十四年魏归我邯郸与魏盟漳水上秦攻我蔺二十五年成侯卒公子緤与太子争立緤败亡奔韩太子立是为肃侯元年夺晋君端氏徙处屯留二年与魏惠王遇于隂晋三年公子范袭邯郸不胜死四年朝天子六年攻齐拔高唐七年公子刻攻魏首垣十年秦使商鞅伐魏虏其将公子卬赵伐魏十五年起夀陵十六年肃侯游大陵出于鹿门大戊午扣马曰耕事方急一日不作百日不食肃侯下车谢苏秦自燕来言六国约从以摈秦肃侯从之以车百乗黄金千镒白璧百防锦绣千纯使秦东约诸侯十七年围魏黄不克秦以公孙衍为大良造説齐魏谋共伐赵以败从约十八年齐魏伐我我决河水灌之兵去肃侯以让苏秦秦恐遂去赵而从约解二十二年张仪相秦赵疵与秦战败秦杀疵河西取我蔺离石二十三年韩举与齐魏战死于桑丘二十四年肃侯卒子武灵王立秦楚燕齐魏出鋭师各万人来会葬武灵王元年阳文君赵豹相梁襄王与太子嗣韩宣王与太子仓来朝信宫武灵王少未能听政博闻师三人左右司过三人及听政先问先王贵臣肥义加其秩国三老年八十月致其礼三年城鄗四年与韩防区防五年娶韩女为夫人八年使国人谓侯曰君时五国相王赵独否曰无其实敢有其名乎【齐宣王九年魏襄王元年会于徐州始相王后十一年秦惠文王始称王明年韩宣惠王燕易王始称王至此五年赵犹不称王然卒不见赵称王之年岂自惠文始而追谥武灵王】李兑约五国伐秦无功罢于成臯欲隂构于秦以解其怨楚与韩魏将应之齐弗欲齐王令公孙衍以攻宋説李兑李兑报齐王曰臣之所以坚三晋以攻秦者欲以使攻宋也而宋置太子以为王下亲其上而守坚臣是以欲足下之速归休士民也今太子走诸善太子者皆有死心若复攻之其国必有乱此亦举宋之时也臣已为足下使公孙衍説奉阳君曰君之身老矣封不可不早定也为君虑封莫若于宋他国莫可夫秦人贪韩魏危燕楚辟中山之地薄莫如于隂失今之时不可复得已宋之罪重齐之怒深残乱宋得大齐定身封此百世一时也臣愿足下大发攻宋之举而无庸致兵也苏代亦为齐谓奉阳君曰天下防而争秦秦必据宋魏冉必妬君之有隂也秦王贪魏冉妬则隂不可得矣君无构齐必攻宋齐攻宋则楚必攻宋燕赵助之五国据宋不至一二月隂必得矣得隂而构秦虽有变则君无患矣奉阳君曰善乃绝和于秦而収齐魏以成取隂九年与韩魏共击秦秦败我斩首八万齐败我观泽十年秦取我西都及中阳燕相子之为君君反为臣齐破燕十一年王召公子职于韩立以为燕王乐池送之【裴骃曰案燕世家子之死燕人共立公子平是为燕昭王无赵送公子职为燕王之事当是赵闻燕乱遥立职为燕王虽使乐池送之竟不能就也】十三年秦拔我蔺虏将军赵庄楚魏王来过邯郸十四年赵何攻魏十六年王游大陵梦处女鼓琴而作诗曰美人荧荧兮顔若苕之华命乎命乎曽无我嬴异日王饮酒乐数言所梦想见其状吴广闻之因夫人内其女娃嬴娃嬴孟姚也甚有宠是为惠后十七年王出九门为野台以望齐中山之境十八年秦武王卒王使代相赵固迎公子稷于燕送之秦立为昭王十九年春正月大朝信宫召肥义与议天下五日而毕王北畧中山之地至于房子遂之代北至无穷西至河登黄华之上召楼缓谋曰我先王因世之变以长南藩之地阻漳滏之险立长城又取蔺郭狼败林人于荏而功未遂今中山在我腹心北有燕东有胡西有林胡楼烦秦韩之边而无彊兵之救奈何夫有髙世之名必有遗俗之累吾欲胡服楼缓曰善羣臣皆不欲于是肥义侍王曰吾欲继襄主之业启胡狄之乡用力少而功多无尽百姓之劳而享前世之勲吾将胡服骑射以教百姓而世必议寡人奈何肥义曰臣闻疑事无功疑行无名王既定负遗俗之虑殆无顾天下之议矣夫论至徳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愚者闇成事智者覩未形王何疑焉于是遂胡服使王孙緤告公子成曰寡人胡服将以朝也亦欲叔服之家听于亲国听于君古今之公行也子不反亲臣不逆君兄弟之通义也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叔不服吾恐天下议之也制国有常利民为本从政有经令行为上明徳先论于贱而行政先信于贵今胡服之意非以养欲而乐志也事有所出而功有所止事成功立然后善也今寡人恐叔逆从政之经以辅叔之议且寡人闻之事利国者行无邪因贵戚者名不累故寡人愿慕公叔之义以成胡服之功使緤谒之叔请服焉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固闻王之胡服也不佞寝疾不能趋走是以不先进王今命之臣敢竭其愚忠臣闻之中国者聪明徇知之所居也万物财用之所聚也贤圣之所教仁义之所施也诗书礼乐之所用也异敏技能之所试也逺方之所观赴也蛮夷之所义行也今王舍此而袭逺方之服变古之教易古之道逆人之心而怫学者离中国故臣愿王图之也使者以报王曰吾固闻叔之疾也我将自徃请之王遂徃之公子成家因自请之曰夫服者所以便用也礼者所以便事也圣人观乡而顺宜因事而制礼所以利其民而厚其国也夫剪发文身错臂左衽瓯越之民也黒齿雕题却冠秫绌大吴之国也故礼服莫同其便一也乡异而用变事异而礼易是以圣人果可以利其国不一其用果可以便其事不同其礼儒者一师而俗异中国同礼而教离况于山谷之便乎故去就之变智者不能一逺近之服贤圣不能同穷乡多异曲学多辩不知而不疑异于已而不非者公于求善也今叔之所言者俗也吾所言者所以制俗也吾国东有薄洛之水与齐中山同之而无舟楫之用自常山以至代上党东有燕东胡之境而西有楼烦秦韩之边而无骑射之备故寡人将聚舟楫之用求水居之民以守河薄洛之水变服骑射以备燕三胡秦韩之边且昔者简主实晋阳以及上党而襄主幷戎取伐以攘诸胡此愚智所明也先时中山负齐之彊兵侵暴吾地系累吾民引水围鄗微社稷之神灵则鄗几于不守也先王丑之而怨未能报也今骑射之备近可以便上党之形而逺可以报中山之怨而叔顺中国之俗以逆简襄之意恶变服之名以忘鄗事之丑非寡人之所望也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愚不逹于王之义敢道世俗之闻臣之辠也今王将继简襄之意以顺先王之志臣敢不听命乎再拜稽首而赐胡服明日服而朝于是始出胡服令赵文赵造周祒赵俊皆諌止王毋胡服如故法便王曰先王不同俗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袭何礼之循虙戏神农教而不诛黄帝尧舜诛而不怒及至三王随时制法因事制礼法度制令各顺其宜衣服器械各便其用故礼世不必一道而便国不必古圣人之兴也不相袭而王夏殷之衰也不易礼而灭然则反古未可非而循礼未足多也且服竒者志滛则是邹鲁无竒行也俗辟者民易则是吴越无秀士也且圣人利身谓之服便事谓之礼夫进退之节衣服之制者所以齐常民也非所以论贤者也故齐民与俗流贤者与变俱故谚曰以书御者不尽马之情以古制今者不逹事之变循法之功不足以高世法古之学不足以制今子不及也遂胡服招骑射二十年王畧中山地至宁葭西畧胡地至榆中林胡王献马归使楼缓之秦仇液之韩王贲之楚富丁之魏赵爵之齐代相赵固主胡致其兵二十一年攻中山赵袑为右军许钧为左军公子章为中军王幷将之牛剪将车骑赵希幷将胡代赵与之陉【徐广曰陉者山絶之名常山有井陉中山有苦陉也】合军曲阳攻取丹丘华阳鸱之塞王军取鄗石邑封龙东垣中山献四邑和王许之罢兵二十三年攻中山二十五年惠后卒使周袑胡服傅王子何二十六年复攻中山攘地北至燕代西至云中九原二十七年五月大朝于东宫传国王子何是为惠文王王庙见礼毕出临朝肥义为相国幷傅王王惠后吴娃子也武灵王自号为主父主父欲令子主治国而身胡服将士大夫西北畧胡地又欲从云中九原直南袭秦于是诈自为使者入秦秦昭王不知已而怪其状甚伟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而主父驰已脱闗矣审问之乃主父也秦人大惊主父所以入秦者欲自畧地形因观秦王之为人也惠文王元年以公子胜为相封平原君二年主父行新地遂出代西遇楼烦王于西河而致其兵楚懐王自秦来奔弗内楚王之未入秦也或谓主父曰三晋合而秦弱三晋离而秦彊此天下之所明也秦之有燕而伐赵有赵而伐燕有梁而伐赵有赵而伐梁有楚而伐韩有韩而伐楚此亦天下之所明也然山东不能易其路兵弱也弱而不能相一是何楚之智山东之愚也虎将即禽禽不知虎之即已也而相鬬两罢而归其死于虎使禽知虎之即已决不相鬬矣今山东之主不知秦之即已也而尚相鬬两毙而归其国于秦知不如禽逺矣愿王熟虑之也今事有可急者秦之欲伐韩梁东闚周室甚惟寐忘之今南攻楚者恶三晋之大合也今其攻楚休而复之已五年矣攘地千余里今谓楚王茍来举玉趾而见寡人必与楚为兄弟之国必为楚攻韩梁反楚之故地楚王美秦之语怒韩梁之不救己必入于秦秦楚有谋故发使之赵以燕饵赵而离三晋今主美秦之言而攻燕攻燕食未饱而祸已及矣楚王入秦秦楚为一东面而攻韩韩南无楚北无赵韩不待伐而西走秦与韩为上交秦祸安移于梁矣以秦之彊有楚韩之用梁不待伐而西走秦与梁为上交秦祸安环中赵矣以彊秦之有韩梁楚与韩之怒割必深矣此臣之所为来臣故曰事有可急为者及楚王之未入也三晋相亲相坚出鋭师以戍韩梁西边楚王闻之必不入秦秦必怒而循攻楚是秦祸不离楚也便于三晋若楚王入秦见三晋之大合而坚也必不出楚王而多割是秦祸亦不离楚也又利于三晋愿王熟计之也赵因起兵伐戎翟戍韩梁之西边秦见三晋之坚也果不出楚王而多求地三年灭中山迁其王于肤施还归行赏大赦置酒酺五日封长子章为代安阳君使田不礼相之章素侈心不服其弟为王李兑谓肥义曰公子章彊壮而志骄党众而欲大田不礼之为人也忍杀而骄二人相得殆有私乎小人轻虑浅谋见利而忘害同类相持俱入祸门以吾观之必不久矣子任重而势大乱之所始祸之所集也子奚不称疾毋出传政于公子成无为怨府无为祸梯肥义曰不可昔者主父以王属我也曰无变而度无异而虑坚守一心以没而世义再拜受命而籍之今畏不礼之难而忘吾籍变孰大焉进受严命退而不全负孰甚焉谚曰死者复生生者不愧吾言已在前矣吾欲全吾言安得全吾身乎子则有赐而忠我矣吾不敢失吾言也李兑曰诺子勉之矣吾见子已今年耳涕泣而出兑乃数见公子成与谋备田不礼异日肥义谓信期曰公子与田不礼甚可忧也吾闻之奸臣在朝国之残也谗臣在中主之蠹也此人贪而欲大内得主而外为暴矫令为慢以擅一旦之命不难为也祸且逮国自今以徃若有召王者必见吾面我先以身当之无故而王乃入信期曰善哉吾得闻此也四年朝羣臣安阳君亦来朝主父从旁观羣臣宗室之礼见长子章北面屈于其弟心怜之初章尝为太子矣主父得惠后爱之为不出者数嵗生惠文王乃废章而立之及惠后死爱弛怜故太子欲分赵而王章于代计未决而辍主父及王游沙丘异宫章即以其徒与田不礼作乱诈以主父令召王肥义先入杀之即与王战公子成与李兑自国至起四邑之兵入距难败公子章及田不礼灭其党章之败徃走主父主父开之成兑因围主父宫章死成兑谋曰以章故围主父即解兵吾属夷矣乃遂围主父令宫中人后出者夷宫中人悉出主父不得食探爵鷇食之三月余饿死沙丘宫成为相号安平君兑为司冦王少成兑专政五年与燕郑易八年城南行唐九年赵梁将与齐合军攻韩至鲁闗下十一年齐秦自立为东西帝既而皆复为王董叔与魏伐宋得河阳于魏秦取梗阳十二年赵梁将攻齐秦攻魏取安邑诸侯皆贺赵王徃贺三反不得通赵王忧之谓左右曰以秦彊得安邑以制齐赵诸侯皆贺吾徃贺而独不得通此必加兵于我为之奈何左右曰使者三徃不得通者必所使者非其人也谅貇者辩士也大王可试使之谅貇受命而徃至秦献书秦王曰大王广地安邑诸侯皆贺寡君亦窃嘉之不敢宁居使下臣奉其币物三至王廷而使不得通使若无罪愿大王无絶其欢若使有罪愿得请之秦王报曰吾所使赵国者小大皆听吾言则受书币若不从吾言则使者归矣谅貇对曰下臣之来固愿承大国之意也岂敢有难大王若有以令之请奉而行之无所敢疑于是秦王乃见使者曰平阳君平原君数欺寡人赵能杀此二人则可若不能杀请今率诸侯受命邯郸城下谅貇曰平阳君平原君亲寡君之母弟犹大王之有华阳君泾阳君也大王以孝弟闻于天下衣服之便于体膳啗之嗛于口未尝不分华阳君泾阳君华阳君泾阳君之车马衣服无非大王之服御者臣闻之覆巢毁卵而鳯皇不翔刳胎焚夭而麒麟不至今使臣受大王之令以还报敝邑之君畏惧不敢不行无乃伤华阳君泾阳君之心乎秦王曰诺勿使从政谅貇曰敝邑之君有母弟不能教诲以恶大王请黜之勿使与政事以称大国秦王乃喜受其币而厚遇之十三年韩徐将攻齐十四年相国乐毅将赵秦韩魏燕兵攻齐取灵丘与秦会中阳十五年燕昭王来见乐毅以五国兵共击齐齐王败走燕独深入取临淄十六年秦复与赵击齐齐人患之苏厉为齐遗赵王书曰足下之贤行功力非数加于秦也怨毒积怒非素深于齐也秦赵与国以彊徴兵于韩秦诚爱赵乎其实憎齐乎物之甚者贤主察之秦非爱赵而憎齐也欲亡韩而吞二周故以齐餤天下恐事之不合故出兵以劫魏赵恐天下畏己也故出质以为信恐天下亟反也故徴兵于韩以威之声以徳与国实而伐空韩臣以秦计为必出于此夫物固有势异而患同者楚久伐而中山亡今齐久伐而韩必亡破齐王与六国分其利也亡韩秦独擅之收二周西祭器秦独私之赋田计功王之获利孰与秦多説士之计曰韩亡三川魏亡晋国市朝未变而祸已及矣燕尽齐之北地去沙丘钜鹿敛三百里韩之上党去邯郸百里燕秦谋王之河山间三百里而通矣秦之上郡近挺闗至于榆中者千五百里秦以三郡攻王之上党羊肠之西句注之南非王有已榆句注斩常山而守之三百里而通于燕代马胡犬不东下昆山之玉不出北三宝者亦非王有已王久伐齐从彊秦攻韩其祸必至于此愿王熟虑之且齐之所以伐者以事王也天下属行以谋王也燕秦之约成而兵出有日矣五国三分王之地齐倍五国之约而殉王之患西兵以禁彊秦秦废帝请服反高平根柔于魏反巠分先俞于赵齐之事王宜为上交而今乃抵辠臣恐天下后事王者之不敢自必也愿王熟计之也今王无与天下攻齐天下必以王为义齐抱社稷而厚事王天下必尽重王义王以天下善秦秦暴王以天下禁之是一世之名宠制于王也于是赵乃辍谢秦不击齐王与燕王遇防颇将攻齐昔阳取之十七年乐毅将赵师攻魏伯阳而秦怨赵不与已击齐伐赵拔我两城十八年秦拔我石城王再之卫东阳决河水伐魏氏大潦漳水出魏冉来相赵十九年秦败我二城赵与魏伯阳赵奢将攻齐麦丘取之二十年防颇将攻齐王与秦昭王遇西河外二十一年徙漳水武平西二十二年大疫公子丹为太子二十三年楼昌将攻魏几不能取十二月防颇将攻几取之二十四年防颇将攻魏房子拔之因城而还又攻安阳取之二十五年燕周将攻昌城高唐取之与魏共击秦秦将白起破我华阳得一将军二十六年取东胡欧代地二十七年徙漳水武平南封赵豹为平阳君河水出大潦二十八年蔺相如伐齐至平邑罢城北九门大城二十九年秦韩相攻而围阏与赵使赵奢将击秦大破秦军阏与下赐奢号为马服君三十三年惠文王卒太子丹立是为孝成王孝成王元年秦伐我拔三城王新立太后用事秦急攻之赵求救于齐齐曰必以长安君为质兵乃出太后不肯大臣彊谏太后谓左右复言长安君为质者老妇必唾其面左师触龙言愿见太后太后盛气而胥之入徐趋而坐谢曰老臣病足曽不能疾走不得见久矣窃自恕而恐太后体有所苦也故愿望见太后太后曰老妇恃辇而行曰食得无衰乎曰恃粥耳曰老臣间者殊不欲食乃彊步日三四里少益嗜食太后曰老妇不能太后不和之色少解左师曰老臣贱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窃怜爱之愿得补黒衣之缺以卫王官昧死以闻太后曰敬诺年几何矣对曰十五嵗矣虽少愿及未填沟壑而托之太后曰丈夫亦爱怜少子乎对曰甚于妇人太后笑曰妇人异甚对曰老臣窃以为媪之爱燕后贤于长安君太后曰君过矣不若长安君之甚左师曰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逺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念其逺也亦哀之矣已行非不思祭祀则祝之曰必勿使反岂非计长久为子孙相继为王也哉太后曰然左师曰今三世以前赵主之子孙为侯者其继有在者乎曰无有曰微独赵诸侯有在者乎曰老妇不闻也曰此其近者祸及其身逺者及其子孙岂人主之子侯则不善哉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挟重器多也今媪尊长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与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一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老臣以媪为长安君之计短也故以为爱之不若燕后太后曰诺恣君之所使之于是为长安君约车百乗质于齐齐兵乃出燕封宋人荣蚠为高平君使将而攻赵赵因割济东三城令卢高唐平原城邑五十七以与齐求安平君田单而将之赵奢谓平原君曰国奚无人甚哉三城五十七邑此与敌国战覆军杀将而求者也今以此求安平君而将之国奚无人甚哉奢尝为燕守上谷燕之通谷要塞奢习知之百日之内天下之兵未聚奢已举燕矣君奚求安平君为乎平原君曰将军释之仆已言之王王许我矣奢曰君过矣齐之于燕岂茹肝渉血之仇耶使安平君愚安用之使安平君知又安肯与燕战且安平君奚以赵之彊为赵彊则齐不复伯矣今得彊赵之兵必将旷日持久使士大夫余子之力尽于沟垒车甲羽毛敝府库仓廪虗乃引兵而归耳平原君不听田单将而攻燕中阳拔之又攻韩注人拔之畧如奢之言二年惠文后卒田单为相四年王梦衣偏裻之衣乗飞龙上天不至而坠见金玉之积如山明日召筮史敢占之曰梦衣偏裻之衣者残也乗飞龙上天不至而坠者有气而无实也见金玉之积如山者忧也后三日韩氏上党守冯亭使者至曰韩不能守上党入之于秦其吏民皆安为赵不欲为秦有城市邑十七愿再拜入之赵惟王财之王大喜召平阳君豹告之曰冯亭入城市邑十七受之何如对曰圣人甚祸无故之利王曰人懐吾徳何谓无故乎对曰夫秦蠺食韩氏地中絶不令相通固自以为坐而受上党也韩氏所以不入于秦者欲嫁其祸于赵也秦服其劳而赵受其利虽彊大不能得之于小弱小弱顾能得之于彊大乎岂可谓非无故之利哉王曰今发百万之军而攻逾年歴嵗未得一城也今以城市邑十七币吾国此大利也赵豹出王召平原君与赵禹而告之对曰发百万之军而攻逾嵗未得一城今坐受城市邑十七此大利不可失也王曰善乃令赵胜受地告冯亭曰寡君使胜致命以万户都三封太守千户都三封县令皆世世为侯吏民皆益爵三级吏民能相安皆赐之六金冯亭垂涕不见使者曰吾不处三不义也为主守地不能死不义一矣入之秦不听主令不义二矣卖主地而食之不义三矣赵遂发兵取上党防颇将军长平七年王信秦闲免防颇使赵括代将秦人围之射杀括军四十余万降秦秦皆阬之王乃悔不听赵豹之计秦围邯郸王欲媾秦虞卿説王请以重宝附楚魏使秦疑天下之合从而后秦媾可合也王不听与赵豹谋遣郑朱入秦为媾诸侯见秦赵为媾遂不肯救赵邯郸几拔武垣令傅豹王容苏射率燕众反燕地赵以灵丘封楚相春申君八年平原君如楚请救还楚将景阳及魏公子无忌皆来救秦围乃解十年燕攻昌壮五月抜之赵将乐乗庆舍攻秦信梁军破之西周君纳地于秦秦受而归其君王赧卒十一年城元氏县上原武阳君郑安平死収其地十二年邯郸廥焚十四年平原君胜死十五年以尉文封相国防颇为信平君燕王使栗腹约欢以五百金为赵王酒还归报燕王曰赵氏壮者皆死长平其孤未壮可伐也燕王从之起二军车二千乗使栗腹将而攻鄗卿秦将而攻代防颇乐乗为将破杀栗腹虏卿秦十六年防颇围燕以乐乗为武襄君十七年乐乗假相将而攻燕围其国十八年延陵钧率师从防颇助魏攻燕秦拔我榆次三十七城十九年赵与燕易七以龙兑汾门临乐与燕燕以葛武阳平舒与赵二十年秦王政初立秦抜我晋阳二十一年孝成王卒子悼襄王偃立防颇将攻繁阳取之使乐乗代之防颇攻乐乗乐乗走防颇亡入魏悼襄王元年大备魏欲攻平邑中牟之道不成二年李牧将攻燕防武遂方城太子质秦秦复归之【史记六国年表是嵗太子从质秦归而世家不载其事载秦召春平君国而留之泄钧为之谓文信侯曰春平君者赵王甚爱之而郎中妬之故相与谋曰春平君入秦秦必留之故相与谋而纳之秦也君留之是絶赵而郎中之计中也君不如遗春平君而留平都春平君者言行信于王王必厚割赵而留平都文信侯曰善因遣之太子与春平君疑其一人耳】城韩臯三年庞暖将攻燕禽其将剧辛四年庞暖将赵楚魏燕之鋭师攻秦蕞不拔移攻齐取饶安五年傅抵将居平邑庆舍将东阳河外之师守河梁六年封长安君以饶魏与赵邺九年赵攻燕取貍阳城兵未罢秦攻邺拔之悼襄王卒子王迁立【史记迁谥幽缪徐广曰一日湣王世本悼襄王偃生今王迁年表及史考皆无迁谥迁失国后死恐不当有谥】迁之母倡也嬖于悼襄王悼襄王废适子嘉而立迁迁素无行信谗赵人轻之王迁元年城柏人二年秦攻武城扈辄率师救之军败死焉三年秦攻赤丽宜安李牧率师与战肥下却之封牧武安君四年秦攻番吾李牧与战却之五年代地大动自徐乐以西北至平隂台屋墙垣太半坏地坼东西百三十步六年大饥民譌言曰赵为号秦为笑以为不信视地之生毛七年秦人攻赵赵大将李牧将军司马尚击之王信秦闲诛牧而免尚以赵怱及齐将顔聚代之怱军破聚亡去以王迁降秦人徙迁房陵八年十月邯郸为秦赵之亡大夫共立公子嘉为王王代六年秦进兵破嘉遂灭赵
苏子曰赵于战国彊国也非大失计未遽亡也孝成王贪上党之利不听赵豹而听赵胜以致秦怒一失矣使防颇拒秦长平听秦之间而使赵括代颇再失矣赵括既败邯郸被围虞卿请以重宝附楚魏以援国示秦则秦媾可合王不能用而听赵豹使郑朱入秦求媾诸侯由此莫肯救赵三失矣积此三失以致大败仅能自存由此观之非秦独能败赵而赵之所以自败者多矣故善为国者必先定计虑计虑既定虽有祸败不至亡国也
古史卷二十
<史部,别史类,古史>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二十一 宋 苏辙 撰魏世家第十四
魏之先毕公髙之后也毕公文王之子而封于武王【左传富辰言管蔡郕霍鲁卫毛聃郜雍曺膝毕原酆郇文之昭也太史公言毕公正以为周同姓失不考之左氏也】成王末年与召公为二伯率东诸侯以相康王君陈既没康王乃命毕公保厘成周其后絶封有裔孙曰毕万事晋献公十六年赵夙为御毕万为右以伐霍耿魏灭之以魏封毕万为大夫晋卜偃曰毕万之后必大万盈数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赏天开之矣天子曰兆民诸侯曰万民今命之大以从盈数其必有众万封十一年晋献公卒诸公子争立万之子曰武子犫从公子重耳亡十九年而反国是为文公以犫袭魏氏后且为戎右从侵曹曹僖负羁有施于文公令无入其家犫与顚颉怒曰劳之不图报于何有爇僖负覊氏公欲杀之而爱其材独杀颉而舍犫以舟之侨代为戎右武子由此不用武子生三子一曰颗甞败秦师于辅氏获杜回有子曰颉二曰锜邲之战射楚共王中目楚王使养由基射杀之有子曰相三曰庄子绛最贤事晋悼公平公初为中军司马悼公三年防诸侯于鸡泽公弟杨干乱行庄子戮其仆公怒将杀之庄子以书请曰臣闻师众以顺为武军事有死无犯为敬君合诸侯臣敢不敬君师不武执事不敬罪莫大焉不能致训至于用敢归死于司冦将伏劔公跣而出亲止之反役与之礼食使佐新军四年无终子嘉父因庄子纳虎豹之皮求和诸戎悼公将拒之庄子请因而抚之以专力诸夏公从之卒获其利十一年晋始服楚郑人来平以歌钟二肆女乐二八为赂悼公以乐之半赐庄子曰此和戎之効也魏氏于是始有金石之乐十三年庄子始佐下军平公三年迁将下军庄子卒子献子舒嗣献子事平公昭公顷公定公四世平公十七年献子与荀吴伐羣狄于太原献子曰彼徒我车所遇又阨以什共车必克乃毁车为行以诱之大败狄人顷公之世六卿益彊公室卑十二年荀跞以赂诛大夫祈氏杨氏而分其田为十邑献子为政命十邑之大夫谓贾辛司马乌有力于王室者也谓知徐吾赵朝韩固魏戊余子之不失职者也其余四人司马弥牟孟丙乐霄僚安皆受邑而后见献子魏戊献子之子也而晋人不以为党仲尼闻而贤之曰魏子必长有后于晋矣梗阳人有狱以女乐赂献子将受之魏戊谓阎没女寛曰主以不贿闻于诸侯今将受梗阳人奈何二子退朝待于庭献子召而馈之比置三叹献子怪而问之对曰馈之始至恐其不足故叹中食自咎曰岂将军之食而有不足是以再叹及馈之毕愿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属厌而已献子乃辞梗阳人定公二年合诸侯之大夫于狄泉令城成周献子南面卫彪傒曰干位以令大事必有大咎明年献子属役于韩不信而田于大陆焚焉卒于寗晋人去其栢椁献子之孙曰襄子曼多十五年赵鞅杀邯郸午中行寅范吉射攻赵氏襄子与知氏韩氏共伐范中行逐之而分其地襄子之孙曰桓子晋哀公之四年知伯瑶狃于范中行之胜贪利无厌使人请地于韩韩康子欲勿与段规諌曰知伯之为人好利而鸷请而不与则兵加于韩不如与之将复请于他国若不与必争则韩免于兵矣韩康子曰善与之万家之邑一复请地于魏桓子欲勿与赵葭諌曰彼请于韩而韩与之魏若不与则兵至于魏矣桓子曰诺亦与之万家之邑一知伯喜复请于赵赵襄子不与知伯怒隂结韩魏以伐之韩魏虽从知伯伐赵然心知赵亡患必及韩魏也于是赵襄子使张孟谈间説二子遂与赵氏谋反以兵攻智伯杀之而分其地三家之围晋阳也郄疵谓知伯曰韩魏之君必反矣知伯曰何以知之郄疵曰夫从韩魏之兵而攻赵赵亡难必及韩魏矣今约胜赵而三分其地城不没者三版耳臼灶生鼃人马相食城降有日而韩魏之君无喜志而有忧色非反如何明日知伯以告二子二子曰夫胜赵而三分其地城今且拔矣二家虽愚不弃美利而背盟约势可见矣是郄疵为赵计使君疑我而解于攻赵也趋而出郄疵知言之不听请使于齐知伯遣之韩魏之君果反知氏桓子之孙曰文侯都【徐广曰世本作斯】文侯之元年则秦灵公韩武子赵桓子之元年也六年城少梁十三年使子击围繁庞出其民十六年伐秦筑临晋元里十七年乐羊将攻中山中山得其子悬之以示羊羊不顾中山烹而遗之羮羊食之尽中山知其忍也下之羊还报色自得也文侯以羣臣賔客谤书二箧示之羊还走再拜曰此非臣之力君之功也他日文侯谓堵师賛曰乐羊以我故食其子之肉悲夫賛曰食其子其谁不食矣文侯由此疑之文侯使子击守中山赵仓唐傅之居三年徃来之使不通于君仓唐问曰胡不遣人使上国乎击曰愿之乆矣谁可者仓唐请行问君所嗜好击曰君嗜晨鳬好北犬乃遣仓唐緤北犬而奉晨鳬献于文侯仓唐至上谒曰孽子击使者不敢见于朝请以燕闲奉晨鳬敬献庖人緤北犬敬上防人文侯恱曰击爱我不忘吾所嗜好者召仓唐见之曰击无恙乎仓唐曰唯唯如是者三乃曰太子在外君国名非臣所得闻也文侯怵然为之变容曰子之君无恙乎曰臣之来也拜送书于庭文侯顾指左右曰子之君孰与是长曰拟人必于其伦国君无所拟之文侯曰长大孰与寡人曰君赐之外府之衣则能胜之赐之斥带则不更造矣文侯曰子之君何业曰业诗文侯曰于诗何好曰好晨风黍离文侯诵晨风曰鴧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曰子之君以我忘之乎曰非敢也思君耳文侯复诵黍离曰彼黍离离彼稷之苖行迈靡靡中心揺揺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曰子之君怨乎曰非敢也思君耳文侯于是遣仓唐赐太子袭衣曰必以鸡鸣时至太子发箧视之衣尽颠倒曰君侯召击矣仓唐曰臣未闻命也击曰君命子以鸡鸣至而衣尽颠倒诗不云乎东方未明颠倒裳衣颠之倒之自公召之遂西见文侯文侯大喜置酒而称曰逺贤而近所爱非社稷之计也乃出少子挚封之中山而复太子击是嵗西攻秦至郑而还筑雒隂合阳二十二年魏赵韩列为诸侯文侯尝从中山奔命安邑田子方后太子击遇之下车而趋子方坐乗如故告太子曰为我请君待我朝謌太子不恱谓子方曰不识冨贵者骄人乎贫贱者骄人乎子方曰亦贫贱者骄人耳人主骄人则失其国大夫骄人则亡其家贫贱者若不得志纳履而去安徃而不得太子及文侯道子方之语文侯叹曰自吾以行友子方而君臣益亲百姓益附自吾以武下乐羊三年而中山为献今吾所以不少进于此者未得以智骄我者也若得以智骄我者吾岂不及古之人乎然文侯受业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过其闾必式任西门豹守邺河内称治任吴起守西河诸侯不敢加兵又使李悝作尽地力之教及平籴之法虽遇饥馑水旱籴不贵民不防行之魏国国以冨强秦尝欲伐魏或曰魏君亲贤而爱民上下和合未可伐也文侯由此得誉于诸侯韩赵相难韩来索兵以攻赵文侯曰寡人与赵兄弟不敢从赵又索兵以攻韩文侯亦曰寡人与韩兄弟不敢从韩赵不得兵怒而反已而知文侯以讲于已也皆朝魏以此终文侯之世未尝与韩赵交兵文侯欲置相问于李克曰先生尝教寡人家贫思良妻国乱思良相今所置非成则璜【徐广曰文侯弟名成】二子何如克曰臣闻卑不谋尊踈不谋戚臣在阙门之外不敢当命文侯曰先生临事勿让克曰君不察故也居视其所亲冨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文侯曰先生就舍寡人之相定矣李克趋而出过翟璜璜曰今者闻君召先生而卜相果谁为之李克曰魏成子为相矣翟璜忿然作色曰以耳目所记臣何负于魏成子西河之守臣之所进也君内以邺为忧臣进西门豹君欲伐中山臣进乐羊已抜无使守之臣进先生君之子无傅臣进屈侯鲋臣何以负于魏成子李克曰子之言克于君岂将比周以求大官哉君问置相非成则璜二子何如克对曰君不察故也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是以知魏成子之为相也且子安得与魏成子比乎魏成子食禄千钟什九在外什一在内是以东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师之子之所进五人者君皆臣之子乌得与魏成子比也翟璜逡廵再拜曰璜鄙人也失对愿卒为弟子二十四年秦伐我至阳狐二十五年子击生子防二十六年虢山崩壅河三十一年伐郑城酸败秦于注三十五年秦伐取我襄陵三十六年秦侵我隂晋三十八年伐秦败之武下得其将识文侯卒子击立是为武侯武侯元年赵敬侯初立公子朔为乱不胜奔魏与魏袭邯郸魏败而去二年城安邑王垣七年伐齐至桑丘九年翟败我于浍使吴起伐齐至灵丘齐威王初立十一年与韩赵三分晋地灭其后十五年败赵北蔺十六年伐楚取鲁阳武侯卒子防立是为惠王惠王与公中缓争为太子公孙颀自宋入赵自赵入韩谓韩懿侯曰魏防与公中缓争立君亦闻之乎今魏防得王错挟上党固半国也因而除之破魏必矣不可失也惠王元年韩懿侯与赵成侯合军以伐魏战于浊泽魏氏大败遂围惠王赵谓韩曰除魏君立公中缓割地而退我且利韩曰不可杀魏君人必曰暴割地而退人必曰贪不如两分之魏分为两不强于宋卫则我终无魏患矣赵不听韩不恱以其卒夜去二年魏败韩于马陵败赵于怀三年齐败我观五年与韩防宅阳城武堵为秦所败六年伐取宋仪台九年公叔痤将与韩赵战浍北禽乐祚王郊迎之赏田百万公叔痤辞曰夫使士卒不崩扰者吴起之余敎也相地形决利害使士卒不迷者已宁防襄之力也臣何力之有乎王曰善于是索吴起之后赏田二十万已宁防襄田各十万王曰公叔岂非长者哉既为寡人胜强敌矣又不遗贤者之后不掩能士之勣复益田四十万为百四十万与秦战少梁虏我将公孙痤【史记秦本纪及此皆云虏公孙痤耳惟赵世家及秦魏韩年表皆云虏太子痤按孟子梁惠王言寡人东败于齐长子死焉西防地于秦七百里齐之所虏则太子申而秦未尝虏魏太子凡史记言是年秦虏太子痤者皆非】取庞秦孝公初立十年伐取赵皮牢彗星见十二年星昼坠有声十四年与赵防鄗十五年鲁卫宋郑之君来朝十六年与秦孝公防社平侵宋黄池宋复取之十七年与秦战元里秦取我少梁围赵邯郸十八年抜邯郸赵请救于齐齐使田忌孙膑救赵败魏桂陵十九年诸侯围我襄陵筑长城塞固阳二十年归赵邯郸与盟漳水上二十一年与秦防彤二十八年中山君相魏【魏文侯既灭中山使子击守之矣今此云中山君相魏者盖寻复国也故后卒为赵所灭】三十年魏伐赵赵告急齐齐宣王复使田忌孙膑击魏以救赵魏遂大兴师使庞防将而太子申为上将军客谓公子理之傅曰何不令公子泣王与后止太子之行事成则树徳不成则为王矣太子年少不习于兵田忌宿将也而孙子善用兵战必不胜不胜必禽公子争之于王王听必封不听必败败公子必立立必王矣太子军过外黄外黄徐子谓太子曰太子自将攻齐大胜并莒则冨不过有魏贵不益为王不胜齐则万世无魏矣太子曰诺将还徐子曰彼劝太子战欲啜汁者众虽欲还恐不得矣太子之御果谓太子将出而还与北同太子遂与齐人战败于马陵庞防死太子虏军遂大破惠王召惠施而告之曰寡人怨齐至死不忘国虽小欲悉起兵攻之何如对曰不可臣闻王者得度而伯者知计今王所以告臣者防于度逺于计矣王固先属怨于赵而后与齐战也今战不胜国无守战之备王又欲悉起而攻之此计之不可者王若欲报齐乎则不如因变服折节而朝齐如此楚王闻之必怒王防人而合其鬭则楚必伐齐以休楚而伐罢齐必为楚禽矣是王以楚毁齐也惠王曰善乃使人下齐愿臣畜而朝田婴许诺张丑曰不可战不胜魏而得朝与魏和而下楚此可大胜也今战胜魏覆十万之众而禽太子申臣万乗之魏而卑秦楚诸侯之疾我者众矣且楚王之为人也好用兵而甚务名终为齐患者必楚也田婴不听遂纳魏王与之并朝者再三赵人丑之楚王怒自将而伐齐赵应之后八年乃围齐于徐州三十一年秦赵齐共伐我秦将商君诈我将军公子卬而袭夺其军破之秦用啇君东地至河而齐赵数破我安邑近秦于是徙治大梁三十二年以公子赫为太子三十三年秦孝公卒啇君亡秦归魏魏怒不入三十五年与齐宣王防平阿南惠王数被军旅卑礼厚币以招贤者邹衍淳于髠孟轲皆至梁惠王曰寡人兵三折于外太子虏上将死国空虚以羞宗庙社稷寡人丑之叟不逺千里而来何以利吾国乎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君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未有仁而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何必曰利三十六年复与齐王防甄惠王卒子襄王立将惠王而天大雪坏城郭且为栈道而羣臣请弛期太子曰吾为人子而以民劳费用之故无行先王之丧不义也羣臣皆不敢言以告犀首犀首曰吾未有以言之其惟惠公乎乃告惠施惠施曰诺驾而见太子曰日乎太子曰然施曰昔王季歴葬于楚山之尾栾水齧之见棺之前和文王曰嘻先君必欲一见羣臣百姓也夫故使栾水见之于是出而为之张朝百姓皆见之三日而后更今有日而雪甚难以行意者先王亦欲少留而扶社稷安黔首也夫太子为及日之故而不改得毋嫌于欲亟葬乎若弛期而更日此亦文王之义也太子曰甚善使更择日襄王元年与齐宣王防于徐州以相王追尊父为惠王五年秦败我龙贾军四万五千于雕隂围我焦曲沃与秦河西之地六年与秦防应秦取我汾隂皮氏焦魏伐楚败之陉山七年魏尽入上郡于秦秦降我蒲阳八年秦归我焦曲沃十二年楚败我襄陵诸侯执政与秦相张仪防齧桑十三年张仪相魏魏有女子化为丈夫秦取我曲沃平周十六年襄王卒子哀王立【荀朂曰和峤云纪年起自黄帝终魏之今王今王者魏惠成王子案太史公书惠成王但言惠王子曰襄王襄王子曰哀王惠王三十六年卒襄王立十六年卒并惠襄为王十二年今案古文惠成王立三十六年改元称一年改元后十七年卒太史公书为误分惠成之世以为两王之年数也世本惠王生襄王而无哀王然则今王者魏襄王也又案司马贞索隐言世本襄王生昭王而无哀王太史公记襄哀之年纪事甚明盖无足疑又孔衍叙魏语亦无哀王盖纪年失哀王之代故分襄王之年为惠王后元即以襄王之年包哀王之代耳故今仍以史记为定】张仪复归秦哀王元年与五国共攻秦至函谷不胜而去二年齐败我观津五年秦使樗里子伐取我曲沃走犀首岸门六年秦求立公子政为太子与秦防临晋七年攻齐与秦伐燕八年伐卫拔列城二卫君患之如耳见卫君曰请罢魏兵免成陵君可乎卫君曰先生果能孤请世世以卫事先生如耳见成陵君曰昔魏伐赵断羊肠拔阏与约斩赵赵分为二所以不亡者魏为从主也今卫已迫亡将西请事于秦与其以秦醳卫不如以魏醳卫卫之徳魏必终无穷成陵君曰诺如耳见魏王曰臣有谒于卫卫故周室之别也其称小国多宝器今国迫于难而宝器不出者其心以为攻卫醳卫不以王为主故宝器虽出必不入于王也臣窃料之先言醳卫者必受卫者也如耳出成陵君入以其言见魏王魏王听其説罢其兵免成陵君终身不见九年与秦王防临晋张仪魏章皆归于魏魏相田需死楚害张仪犀首薛公楚相昭鱼谓苏代曰田需死吾恐张仪犀首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代曰然相者欲谁而君便之昭鱼曰吾欲太子之自相也代曰请为君北必相之昭鱼曰奈何对曰君其为梁王代请説君昭鱼曰奈何对曰代也从楚来昭鱼甚忧曰田需死吾恐张仪犀首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代曰梁王长主也必不相张仪张仪相必右秦而左魏犀首相必右韩而左魏薛公相必右齐而左魏梁王长主也必不便也王曰然则寡人孰相代曰莫若太子之自相太子之自相是三人者皆以太子为非常相也皆将务以其国事魏欲得丞相玺也以魏之强而三万乗之国辅之魏必安矣故曰莫若太子之自相也遂北见梁王以此告之太子果相魏十年张仪死十一年与秦武王防应十二年太子朝于秦秦来伐我皮氏未防而解十四年秦武王后来归十六年秦防我蒲反阳晋封陵十七年与秦防临晋秦与我蒲反十八年与秦伐楚二十三年与齐韩共败秦军函谷秦复与我河外及封陵为和哀王卒子昭王立昭王元年秦伐我襄城二年与秦战我不利三年佐韩攻秦秦将白起败我军伊阙二十四万六年秦约赵伐魏魏王患之芒卯曰王勿忧也臣请发张倚使谓赵王曰夫邺寡人固弗有也今大王収秦而攻魏寡人请以邺事大王赵王喜召相国而问之对曰収秦攻魏利不过邺今不用兵而得邺请许魏张倚因谓赵王曰敝邑之吏效城者已在邺矣大王且何以报魏赵王因令闭关絶秦秦赵大恶芒夘应赵使曰敝邑所以事大王者为完邺也今效邺者使者之罪夘不知也赵王恐魏乘秦之怒遽割五城以合于魏而支秦芒夘谓秦王曰王之士未有为之中者也王能使臣为魏司徒臣能使魏献秦长羊王屋洛林之地秦王曰善因任之以为魏司徒夘谓王曰王所患者上地也秦之所欲于魏者长羊王屋洛林也王献之秦则上地无患因请秦下兵东击齐攘地必逺矣王曰善因与秦河东地方四百里地入数月而秦兵不下魏王怒芒夘曰臣有死罪虽然臣死则契折于秦王无以责秦王诚赦臣臣为王责约于秦乃之秦谓秦王曰魏之所以献地者有意欲以下大王之兵东击齐也今地已入而兵不下臣则死人也虽然山东之士无复以利事王者矣秦王曰国有事未澹下兵也今以兵从矣夘并将秦魏兵东击齐啓地二十二县七年秦防我城大小六十一八年秦昭王为西帝齐湣王为东帝月余皆复归帝称王九年秦防我新垣曲阳十年齐灭宋宋王死我温齐湣王骄甚欲去孟甞君孟甞君来奔昭王以为相十二年与秦赵韩燕共伐齐败之济西湣王出亡燕独入临菑与秦王防西周十三年秦防我安城兵至大梁而去十八年秦防郢楚王徙陈十九年昭王卒子安厘王立安厘王元年秦防我两城封弟公子无忌为信陵君二年秦又防我两城军大梁下韩来救与秦温以和三年秦防我四城斩首四万四年秦破我及韩赵杀十五万人走我将芒邜王将入朝于秦周防谓王曰王之事秦尚有可以易入朝者乎王曰子患寡人入而不出耶许绾为我呪曰入而不出请狥寡人以头防曰许绾之首犹防首也臣窃为王不取也且无梁孰与无河内急王曰梁急无梁孰与无身急王曰身急曰以三者身上也河内其下也秦未索其下而王效其上可乎王尚未听也支期曰王视楚王楚王入秦王以三乗先之楚王不入楚魏为一尚足以捍秦王乃止王谓支期曰吾始已诺应侯矣今不行欺之也支期曰王勿忧臣使长信侯请无内王即见长信侯曰王命召相国长信侯曰王何以臣为支期曰臣不知也王急召君长信侯曰吾内王于秦者宁以为秦耶吾以为魏也支期曰君无为魏计其自为计且安死乎安生乎安穷乎安贵乎长信侯曰楼公已入矣臣今从支期曰王急召君君不行血溅君襟矣长信侯入支期随其后先入见王曰王伪病而见之臣已恐之矣长信侯见王曰病甚奈何吾始已诺应侯矣意虽道死行乎长信侯曰王无行矣臣能得之于应侯愿王无忧五年将使段干崇割地而讲秦苏代谓王曰魏不以败之上割可谓善用不胜矣而秦不以胜之上割可谓不能用胜矣今处期年乃欲割是羣臣之私而王不察也且夫欲玺者段干子也王因使之割地欲地者秦也而王因使之授玺夫欲玺者制地欲地者制玺其势必无魏矣且夫奸臣皆欲以地事秦以地事秦譬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今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穷是薪火之説也王曰善虽然吾已许秦矣不可革也对曰王独不见夫博者之用枭耶欲食则食欲握则握今君劫于羣臣而许秦因曰不可革何用智之不若用枭也王曰善然卒与秦南阳以和九年秦防我怀十年秦太子质于魏死十一年秦拔我郪丘齐楚相约而攻魏魏使人求救于秦冠盖相望也而秦救不至魏人有唐睢者年九十余矣谓魏王曰老臣请西説秦王令兵先臣出魏王再拜遂约车而遣之唐睢见秦王秦王曰丈人芒然乃逺至此甚苦矣夫魏之来求救数矣寡人知魏之急已唐雎对曰大王已知魏之急而救不发者臣窃以为用防之臣无任矣夫魏一万乗之国也然所以西面而事秦称东藩受冠带祠春秋者以秦之强足以为与也今齐楚之兵已合于魏郊矣而秦救不发亦将頼其未急也使之大急彼且割地而约从王尚何救焉必待其急而救之是失一东藩之魏而强二敌之齐楚则王何利焉于是秦昭王遽为发兵救魏魏氏复定虞卿谓赵王曰魏为从主而违者范痤也王能以万戸之都请杀范痤于魏则从事可移于赵赵使人谓魏王曰为我杀范痤吾请献七十里之地魏王曰诺使吏捕之围而未杀痤因上屋骑危谓使者曰与其以死痤市不如以生痤市有如痤死赵不与王地则王将奈何故不如与先定割地然后杀痤魏王曰善痤因上书信陵君曰痤故魏之免相也赵以地杀痤而魏王聼之有如强秦亦将袭赵之欲则君且奈何信陵君言于王而出之魏王以秦救之故欲亲秦而伐韩以求故地信陵君谓王曰秦与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好利无信不识礼义茍有利焉不顾亲戚兄弟若禽兽耳此天下之所识也故太后母也而以忧死穰侯舅也功莫大焉而竟逐之两弟无罪而再夺之国此于亲戚若此而况于仇雠之国乎今王与秦共伐韩而益近秦患臣甚惑之今韩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内有大乱外交强秦魏之兵王以为不亡乎韩亡秦有郑地与大梁邻王以为安乎王欲得故地今负强秦之祸王以为利乎秦非无事之国也韩亡之后必将更事更事必就易与利就易与利必不伐楚与赵矣是何也夫越山逾河絶韩上党而攻强赵是复阏与之事秦必不为也若导河内倍邺朝歌絶漳滏水与赵兵决于邯郸之郊是知伯之祸也秦之伐楚道渉谷行三千里而攻冥阨之塞所行甚逺所攻甚难秦又不为也若道河外倍大梁右蔡左召陵与楚兵决于陈郊秦又不敢故曰秦必不伐楚与赵矣又不攻卫与齐矣夫韩亡之后兵出之日非魏无攻已秦固有懐茅邢丘安城垝津以临河内河内共汲必危有郑地得垣雍决荥泽水灌大梁大梁必亡王之使者恶安陵氏于秦秦之欲诛之乆矣秦叶阳昆阳与舞阳邻听使者之恶之随安陵氏而亡之绕舞阳之北以东临许南国必危南国虽无危魏国岂得安哉夫憎韩不爱安陵氏可也夫不患秦之不爱南国非也异日者秦在河西晋国去梁千里有河山以阑之有周韩以间之从林乡军以至于今秦七攻魏五入国中遣城尽抜文防堕垂都焚林木伐麋鹿尽而国继以围又长驱梁北东至陶卫之郊北至平阚所亡于秦者山南山北河内河外大县数十名都数百秦乃在河西晋去梁千里而祸若是矣又况于使秦无韩有郑地无山河而防之无周韩而间之去大梁百里祸必由此矣异日者从之不成也楚魏疑而韩不可得也今韩受兵三年秦挠之以讲识亡不听投质于赵请为天下鴈行顿刄楚赵必集兵皆识秦之欲无穷也非尽亡天下之国而臣海内必不休矣是故臣愿以从事王王速受楚赵之约赵挟韩之质以存韩而求故地韩必效之此士民不劳而故地得其功多于与秦共伐韩而又与强秦邻之祸也夫存韩安魏而利天下此亦王之大时已通韩上党于共使道安成出入赋之是魏重质韩以其上党也今有其赋足以富国韩必徳魏爱魏重魏畏魏韩必不敢反魏是韩则魏之县也魏得韩以为县卫大梁河外必安矣今不存韩则二周安陵必危楚赵大破卫齐甚畏天下西向驰秦入朝而为臣不乆矣二十年秦围邯郸魏王使晋鄙以兵救之畏秦不行信陵君矫夺晋鄙兵以救赵赵得全无忌因留赵三十年秦兵伐魏无忌自赵归魏率五国之兵攻秦败之河内走蒙骜魏太子增质于秦秦怒欲囚魏太子或为增谓秦王曰公孙喜固谓魏相曰请以魏疾击秦秦王怒必囚增魏王又怒击秦秦必伤今王囚增是喜之计中也不若贵增而合魏以疑之于齐韩秦乃止增三十一年秦王政初立三十四年安厘王卒太子增立是为景湣王信陵君无忌卒景湣王元年秦拔我二十城以为东郡二年秦拔我朝歌卫徙野王三年秦拔我汲五年秦拔我垣蒲阳衍十五年景湣王卒子王假立王假元年燕太子丹使荆轲刺秦王秦王觉之三年秦决河沟灌大梁虏王假遂灭魏安陵君者封于魏襄王至此六世矣【此必魏之同姓信陵君之諌安厘王亲秦而伐韩也固曰秦恶安陵氏欲诛之乆矣又战国策安陵人有缩高者信陵君欲取之安陵君不遣缩髙自杀信陵谢之然则安陵者魏所封小国也】魏之亡也秦王使人谓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许寡人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善虽然受地于先王愿终守之弗敢易秦王不恱安陵君因使唐且使于秦秦王谓唐且曰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不听寡人何也且秦灭韩亡魏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以君为长者故不错意也今吾以十倍之地请广于君而君逆寡人者轻寡人与唐且对曰否安陵君受地于先王而守之虽千里不敢易也岂直五百里哉秦王拂然怒谓唐且曰公亦甞闻天子之怒乎唐且对曰臣未甞闻也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唐且曰大王甞闻布衣之怒乎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尔唐且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累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与臣而将四矣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歩天下缟素今日是也挺劔而起秦王色挠长跪而谢之曰先生坐何至此寡人谕矣夫韩魏灭亡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徒以有先生也
苏子曰魏文侯非战国之君也内师事卜子夏友田子方段干木被服儒者身无失德用吴起西门豹李悝尽力耕战民頼以富而敌不敢犯外以礼与信交接诸侯与韩赵无怨终其身魏人不知战国之患虽非盛徳之主使当平世得行其志虽西汉文帝不能逺过也一时诸侯无足言者矣至子武侯稍已侵暴邻国至孙惠王借父祖之业结怨韩赵齐乗其弊杀庞防虏太子申秦人因之遂取西河地魏由此衰不然以全魏之力据山河之利秦岂能动之哉
古史卷二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二十二 宋 苏辙 撰韩世家第十五
韩之先曲沃桓叔之后也【外传韩宣子忧贫叔向贺之宣子拜曰其自桓叔以下嘉吾子之赐故杜预韦昭皆言韩氏桓叔之后】桓叔生庄伯庄伯之子曰武公弟曰韩万晋鄂侯四年武公伐翼韩万御戎梁为右逐翼侯杀之武公三十八年代有晋国韩氏始入晋为大夫万之孙简事晋惠公惠公与秦穆公战于韩原使简视秦师简曰师少于我鬬士倍我不可与战惠公不听兵败秦人执之以归简曽孙子舆子舆之子曰献子厥晋灵公之六年赵盾言之于公以为司马秦晋战于河曲盾使人以其乗车干行献子戮之众皆怒盾独喜曰举而不党二三子可以贺我矣召献子而礼之曰子勉之终是心也可以临长晋国矣景公十一年献子之为司马二十七年矣从于伐齐齐师败献子从齐侯执絷于其马前奉觞加璧以进防获齐侯逄丑父以身代齐侯齐侯逸十二年晋作六军而献子将新中军十三年晋人谋去故绛诸大夫欲居郇瑕氏之地曰饶沃而近盬不可失也献子曰山泽林盬国之宝也国饶则民骄佚近宝公室乃贫不如新田土厚水深有汾浍以流其恶居之无疾公从之迁于新田是歳楚伐郑栾书御之遇于绕角楚师还遂侵蔡楚人以申息之师救蔡羣帅皆欲战献子与荀首士爕諌曰不可吾来救郑而遂伐蔡既迁戮矣若又怒楚战必不克栾书从之自是军行以三卿为谋主师輙有功十七年景公诛赵氏朔之子武从其母姬氏畜于公宫分其田以与祁奚献子言于公立武而反其田厉公六年献子将下军晋楚战于鄢陵楚师败绩厉公归而杀三郤栾书荀偃执公而召献子献子辞焉乃免于乱悼公立献子为政楚人伐宋献子曰欲求得人必先勤之遂起师遇于靡角之谷楚师畏之而还七年献子请老长子无忌有废疾将立之让其弟宣子起以无忌掌公族大夫献子虽去位而荀防为上卿禀焉以从政卒以服楚而伯诸侯十三年命宣子将上军宣子愿上赵武而佐之平公十一年宣子聘于周称晋士起灵王曰韩氏其昌阜于晋乎辞不失旧十五年诸侯之大夫会于澶渊鲁叔孙豹归语其大夫曰赵孟将死矣为政者必韩子可以树善君子也晋君将失政矣政在大夫韩子懦弱大夫多贪若不早善韩子鲁必病十七年赵文子卒宣子为政出聘于诸侯至鲁观书于太史氏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徳与周之所以王至齐见公孙灶之子旗与虿之子彊曰非保家之主也弗臣齐人多笑之惟晏子信之曰夫子君子也君子有信其有以知之矣昭公六年宣子聘于郑求玉于贾人子产弗与宣子以玉与马谢之曰子命起舍玉是赐我玉而免吾死也宣子好善而不立晋大夫范鞅荀跞贪而不信以贿诛祁氏羊舌氏而分其邑楚灭陈蔡畏楚而不能救鲁季氏逐其君取贿而不能纳宣子居其间无所可否自赵武死而晋益衰鲁叔孙之言皆信顷公十二年宣子卒子简子不信嗣定公三年简子会诸侯之大夫以城成周十五年与知赵魏三家共逐范中行氏【左传晋顷公之十二年当鲁昭公之二十八年周敬王之六年是歳韩宣子卒魏献子为政而史记年表周元王元年犹为韩宣子之年故逐范中行犹为宣子之事左传宣子没简子不信继之史记年表宣子之后遂至康子而世家宣子之后有贞子而后至简子太史公言韩氏世次自此以上脱谬尤甚】简子卒子庄子嗣庄子卒子康子嗣晋哀公四年康子与赵魏共灭知氏将分其地叚规谓康子必取成臯康子曰成臯石田也无所用之规曰一里之厚而动千里之权者地利也君用臣言韩必取郑从之及韩之取郑也实自成臯康子卒子武子嗣武子二年伐郑杀其君幽公十六年武子卒子景侯防立景侯元年伐郑取雍丘二年郑败我负黍六年与赵魏俱列为诸侯九年郑围我阳翟景侯卒子列侯取立九年秦伐我宜阳取六邑十三年列侯卒子文侯立二年伐郑取阳城伐宋至彭城执宋君七年伐齐至桑丘郑败晋九年伐齐至灵丘十年文侯卒子哀侯立哀侯元年与赵魏分晋国二年灭郑因徙都郑六年严遂弑哀侯及相韩傀【史记年表世家皆书列侯三年聂政杀相侠累后二十六年当哀侯六年皆书韩严弑哀侯而刺客传言严仲子事韩哀侯与相侠累有郤使聂政刺杀侠累战国防亦言韩傀相韩严遂重于其君二人相害故严遂使聂政刺侠累累走抱哀侯并中哀侯以刺客传及战国防考之则聂政刺侠累当在哀侯六年是时严遂之去韩乆矣而史书韩严弑哀侯者亦春秋赵盾弑君之义也然则年表世家书列侯二年盗杀相侠累者误矣今故削之仲子严遂字侠累韩傀字也】子懿侯立懿侯元年与赵因魏乱伐之围魏惠王二年魏败我马陵五年与魏惠王会宅阳九年魏败我浍十二年懿侯卒子昭侯立昭侯元年秦败我西山二年宋取我黄池魏取我朱六年伐东周取陵观邢丘八年申不害相脩术行道国内以治诸侯不来侵伐十一年昭侯如秦【史记十年韩姬弑其君悼公未详何君故不书】二十二年申不害死二十四年秦防我宜阳二十五年旱作髙门屈宜臼曰昭侯不出此门矣徃年秦防冝阳今年旱昭侯不以此时恤民之急而顾益奢是谓时绌举嬴二十六年髙门成昭侯卒子宣惠王立宣惠王八年魏败我韩举十年初称王十一年与赵会区黍十四年秦败我鄢十六年秦败我脩鱼虏我将防申差于浊泽公仲谓王曰与国非可恃也今秦之欲伐楚乆矣王不如因张仪为和于秦赂以一名都具甲与之南伐楚此以一易二之计也王曰善乃警公仲之行将西购于秦楚王闻之大恐召陈轸告之陈轸曰秦之欲伐楚乆矣今又得韩之名都一而具甲秦韩并兵而伐楚此秦所祷祀而求也王听臣为之警四境之内起师言救韩命战车满道路发信臣多其车重其币使信王之救己也纵韩不能听我韩必徳王不为鴈行以来是韩秦不和也兵虽至楚不大病矣为能听我絶和于秦秦必大怒以厚怨韩韩南交楚必轻秦其应秦必不敬是因韩秦之兵而免楚国之祸也楚王曰善乃警四境之内兴师言救韩命战车满道路发信臣多其车重其币谓韩王曰不谷国虽小已悉发之矣愿大国遂肆志于秦不谷将以楚徇韩王闻之大恱止公仲之行公仲曰不可夫以实伐我者秦也以虚名救我者楚也王恃楚之虚名而轻絶强秦之敌必为天下大笑且楚韩非兄弟之国也又非素约而谋伐秦也已有伐形因发兵言救韩此必陈轸之谋也且王已使人报秦今不行是欺秦也夫轻欺强秦而信楚之谋臣恐王必悔之韩王不听遂絶秦秦大怒益甲伐韩大战楚救不至十九年大破我岸门太子仓质于秦以和二十一年楚围雍氏韩求救于秦秦未为发使公孙昧入韩公仲曰子以秦为且救韩乎对曰秦王之言曰请道于南郑蓝田以入攻楚出兵于三川以待公殆不合矣公仲曰奈何对曰秦王必祖张仪之故智楚威王之攻梁也张仪谓秦王曰与楚攻梁魏折而入于楚韩固其与国也是秦孤也故不如出兵以劲魏于是攻皮氏魏氏劲威王怒楚与魏大战秦取西河外以归今也其状阳言与韩其实隂善楚公恃秦而劲必轻与楚战楚隂得秦之不用也必易与公相支也公战而胜楚遂与公乗楚弛三川而归公战不胜楚楚塞三川守之公不能救也窃为公患之司马庚三反于郢甘茂与昭鱼遇于商于其言収玺实类有约也公仲恐曰然则奈何曰公必先韩而后秦先身而后张仪公不如亟以国合于齐楚秦必委国于公以解伐是公之所外者张仪而已其实犹不失秦也【自楚围雍氏至犹不失秦一节史记误在襄王十二年徐广曰秦本纪惠王后元十三年周赧王三年楚懐王十七年齐涽王十二年皆云楚围雍氏韩宣王卒秦助韩共败楚屈丏然则楚围雍氏以下是楚前围雍氏赧王之三年事今据徐说正之】公仲从之秦果出兵与韩共攻楚败楚将屈丏斩首八万于丹阳宣惠王卒太子仓立是为襄王襄王四年与秦武王会临晋其秋秦使甘茂攻我宜阳五年秦防冝阳斩首六万秦武王卒六年秦复与我武遂九年秦复取我武遂十年太子婴与秦王会临晋因至咸阳而归十一年秦伐我取穰与秦伐楚败楚将唐昧十二年太子婴死公子咎公子虮虱争为太子时虮虱质于楚冷向谓韩咎曰虮虱亡在楚楚王欲内之甚今楚兵十余万在方城之外臣请令楚王筑万室之都雍氏之旁韩必起兵以救之公必将矣公因以韩楚之兵奉虮虱而内之其徳公必矣必以楚韩封公也韩咎从其计苏代谓秦太后弟芈戎曰公叔伯婴恐秦楚之内虮虱也公何不为韩求质于楚楚王听入质子于韩则公叔伯婴知秦楚之不以虮虱为事必以韩合于秦楚秦楚挟韩以窘魏魏氏不敢合于齐是齐孤也公又为秦求质子于楚楚不听怨结于韩韩挟齐魏以图楚楚必重公公挟秦楚之重以积徳于韩公叔伯婴必以国待公于是虮虱竟不得归韩【史记说韩咎芉戎者皆苏代一人而异说理必不然矣战国防以说韩咎为冷向葢得之矣】十三年立子咎为太子齐魏王来十六年与齐魏共击秦至函谷秦与我河外及武遂以和襄王卒太子咎立是为厘王厘王三年使公孙喜率周魏攻秦秦败我二十四万虏喜伊阙五年秦防我宛六年与秦武遂地二百里十年秦败我兵夏山十二年与秦昭王会西周助诸侯攻齐济西齐败湣王出亡十四年与秦会两周间二十一年使暴鸢救魏为秦所败鸢走开封二十三年赵魏攻我华阳韩告急于秦秦不救韩相国谓陈筮曰事急矣公虽病为一宿之行陈筮见穰侯穰侯曰事急乎故使公来曰未急也穰侯怒曰冠葢相望告弊邑甚急公来言未急何也曰彼韩急则将变而他从以未急故复来耳穰侯曰公无见王请今发兵救韩八日而至败赵魏于华阳之下厘王卒子桓惠王立桓惠王元年伐燕九年秦防我陉城汾旁十年秦王谓公子他【他或作池】曰昔歳殽下之事韩为中军以与诸侯攻秦秦韩接境壤界其地不能千里展转不可约日者秦楚战于蓝田韩出锐师以佐秦秦战不利因转与楚不固信盟惟便是从韩之在我腹心之疾吾将伐之何如公子他曰王出兵临韩韩必惧惧则可以不战而深割王曰善乃起兵一军临荥阳一军临太行韩王恐使阳城君谢秦请效上党以和令韩阳告上党守靳曰秦起二军以临韩韩不能支王将入上党以和于秦使阳言之太守靳曰人有言挈瓶之智不失守器虽有王命臣请悉发守以应秦若不能则死之韩阳趋以报王王曰吾始以诺应侯矣今不与是欺之也乃使冯亭代靳冯亭守上党三十日隂使人请赵王曰韩不能守上党将以与秦其民皆不欲秦而愿为赵请敬内之赵王受之秦怒移兵攻赵十三年秦防赵上党击杀赵括坑赵兵四十余万于长平十七年秦防我阳城负黍二十二年秦昭王卒二十四年秦防我成臯荥阳二十六年秦悉防我上党二十九年秦防我十三城三十四年桓惠王卒子王安立王安五年秦攻韩韩急使韩非使秦秦留非杀之九年秦虏王安尽入其地为颍川郡韩遂亡【信陵之说魏王曰今韩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内有大乱外交强秦魏之兵王以为不亡乎又李斯上书言赵髙必为乱曰如韩玘之为韩安相也此二事皆二人所亲见而至汉氏太史公不得其事矣大抵战国事韩最防略耳】
苏子曰韩之先献子厥最贤然春秋之际诸侯之贤大夫如献子者多矣而子孙莫兴太史公以献子存赵氏之孤为天下之隂徳故冝有后予以谓不然韩之先与晋同祖皆周武王之后也史伯谓郑桓公武实昭文之功文之祚尽武其嗣乎武王之子应韩不在其在晋乎晋自文公伯诸侯至乎八世犹未足以究武之烈而继之以韩此天意也献子何足以当之然周衰姬姓复兴者三国燕与韩魏皆据地千里后稷播种百谷以济饥馑其报固当然哉
古史卷二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二十三 宋 苏辙 撰田敬仲世家第十六
田敬仲完者陈厉公跃之子也厉公之弟二人长曰桓公林次曰宣公杵臼厉公之后再立弟故厉公子不得立宣公二十一年杀其太子御防敬仲善于御防惧而奔齐实齐桓公之十四年也桓公以敬仲为贤将以为卿敬仲曰覊旅之臣幸若获宥而免于罪戾君之惠也敢辱髙位以速官谤桓公以为工正饮桓公酒乐公曰以火继之辞曰臣卜其昼未卜其夜不敢敬仲之少也厉公使周史筮之遇观之否史曰是谓观国之光利用賔于王此其代陈有国乎不在此其在异国非此其身必在其子孙若在异国必姜姓也及懿氏将妻敬仲卜之曰吉是谓鳯皇于飞和鸣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与京敬仲入齐能让而有礼君子亦知其将有后矣敬仲居齐始为田氏生田穉孟夷夷生田湣孟庄庄生文子湏无事齐灵公庄公文子贤二君不能用立于崔杼庆封之间文子亦知其必败也文子之子曰桓子无宇文子在而桓子出使于诸侯矣庄公伐晋而惧欲见楚子楚使防啓彊来请会期齐闻有晋师使桓子辞且乞师崔杼弑庄公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孔子称其清景公三年文子与栾髙鲍氏共诛庆舍而逐庆封景公淫侈政事废堕厚于赋敛而急于刑戮桓子隂收齐众制其家量与公量四而加一以家量贷而以公量取山木如市弗加于山鱼盐蜃蛤弗加于海故齐人皆疾景公而徳陈氏九年晏子聘于晋与叔匄言及齐故知齐之将为陈氏也十四年公孙虿卒其子彊幼栾施欲治其家髙氏之老曰孺子长矣而相吾室欲兼我也桓子善于髙氏乃皆授甲将攻栾氏施见桓子曰子胡然吾将以厚髙氏耳子姑止之桓子稽首曰顷灵福子吾犹有望遂和之如初十六年或告桓子曰栾氏髙氏将攻陈鲍桓子甲以见鲍国则亦授甲矣使视栾髙则皆将饮酒遂伐之栾施髙彊皆败出奔鲁桓子与鲍氏分其室晏子谓桓子必致诸公桓子从之既而请老于莒景公之母穆孟姬为之请髙唐陈氏由此始大凡齐之公族逐于栾髙者桓子皆召而反其邑且私具幄幕器用从者之衣屦而与之凡公族之无禄者私分之邑国之贫约孤寡者私与之粟晏子言于景公以陈氏为虞劝公力行仁政以懐抚齐民而以礼止陈氏私施公虽善之而溺于淫乐竟不能用故陈氏遂大桓子卒子僖子乞嗣【史记范中行氏反晋田乞欲为乱树党于诸侯乃说景公曰范中行数有徳于齐不可不救乃使乞徃救而输之粟按左传景公与卫叛晋乆矣前此已屡伐晋其救范中行非田氏树党而后请之也】景公嬖少子荼使国夏髙张傅而立之寘羣公子于莱公卒僖子构髙国于诸大夫共伐之二子战败出奔僖子立悼公迁荼于骀而弑之僖子卒子成子恒嗣悼公立四年齐人弑之而立简公壬简公嬖阚止使为政成子畏之简公四年成子与诸陈攻杀阚止因弑简公而立公弟平公骜【史记成子既弑简公惧诸侯诛已乃尽归鲁卫侵地西约晋韩魏赵氏南通吴越之使案左传成子归成于鲁以子贡之言不得已而与之本非成子所以自完之计也又自是齐晋更相侵伐未已亦不见成子约三晋之实又是时吴灭已乆而言通吴越之使亦非确论也故皆不録】成子言于平公曰徳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罚人之所恶臣请行之行之五年齐国之政皆归田氏成子于是尽诛鲍晏及公族之强者而割齐自安平以东至琅邪为封邑封邑大于平公所食平公十三年晋伐郑成子救之师将兴属孤子三日朝设乘车两马系五邑以命顔涿聚之子晋曰而父死于隰以国之多难未女恤也今君命女以是邑也服车而朝无废前劳乃救郑及留舒违谷七里谷人不知及濮雨不渉郑人曰大国在敝邑之宇下今师不行恐无及也成子衣制杖戈立于阪上马不出者助之鞭之知伯闻之曰我卜伐郑不卜敌齐乃还成子侍妾数十有子百余人【史记成子选齐国女子长七尺以上为后宫后宫以百数賔客舍人出入者不禁故成子之子七十余人谯周以谓田恒之为人虽大负弑君之名至于行事实亦修整必不为此失行也周说有理今故不取史记】成子卒子襄子盘嗣襄子相齐宣公宣公三年三晋灭知伯分其地襄子使其兄弟宗人尽为齐都邑大夫与三晋通使襄子卒子庄子白嗣宣公四十三年伐晋毁黄城围阳狐明年伐鲁葛及安陵明年取鲁之一城庄子卒子太公和立自襄子至太公三世相齐宣公宣公五十一年卒子康公贷立康公立十四年淫于酒色不听政太公迁之海上食一城以奉其先祀十五年鲁败齐平陆十八年太公与魏文侯会浊泽求为诸侯魏文侯乃使使言周天子及诸侯请立和为诸侯周天子许之康公之十九年太公立为齐侯列于周室二年而卒子桓公午立桓公五年韩魏赵伐我至桑丘【史记三国世家及年表皆书此事止此而已独于此书秦魏攻韩韩求救于齐桓公召大臣而谋曰蚤救之孰与晚救之驺忌曰不若勿救叚干朋曰不救则韩且折而入于魏不若救之田臣思曰过矣君之谋也秦魏攻韩楚赵必救之是天以燕与齐也桓公曰善乃隂告韩使者而遣之韩自以为得齐之救因与秦魏战楚赵闻之果起兵救之齐因起兵袭燕国取桑丘案驺忌相威王后此二十余年既可疑又据战国防田臣思伐燕之谋乃湣王十年伐燕哙子之之事也然太史公湣王十年全不载伐燕事今削之桓公五年而载之湣王十年乃得其实】六年救卫桓公卒子威王因齐立是歳故齐康公卒絶无后奉邑皆入田氏威王元年三晋因齐防伐我灵丘六年鲁伐我入阳闗晋伐我至博陵七年卫伐我取薛陵九年赵伐我取甄威王即位以来不治委政卿大夫九年之间诸侯并伐国人不治于是威王召即墨大夫而语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毁言日至然吾使人视即墨田野辟民人给官无留事东方以寜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誉也封之万家召阿大夫语之曰自子之守阿誉言日闻然使使视阿田野不辟民贫苦昔日赵攻甄子弗能救卫取薛陵子弗知是子以币厚吾左右以求誉也是日烹阿大夫与左右尝誉阿者遂起兵西击赵魏卫魏献观以和赵人归我长城【史记于此言败魏浊泽围魏惠王案三晋世家是年韩赵围魏惠王其事甚详齐初不与也是时威王初亲政伐魏以自解则可必未暇与韩赵围惠王也】于是齐国震惧人人不敢饰非务尽其诚齐国大治诸侯闻之莫敢致兵于齐二十余年驺忌以鼓琴见威王威王说而舍之右室因言鼓琴以及政事王善之见三月而受相印居期年封以下邳号曰成侯二十三年与赵王会平陆二十四年与魏王会田于郊魏王问曰王亦有宝乎威王曰无有梁王曰若寡人小国也尚有径寸之珠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数奈何以万乘之国而无宝乎威王曰寡人之所以为寳与王异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则楚人不敢为宼东取泗上十二诸侯皆来朝吾臣有盼子者使守髙唐则赵人不敢东渔于河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则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徙而从者七千余家吾臣有种首者使备盗贼则道不拾遗将以照千里岂特十二乘哉梁王惭不怿而去二十六年魏惠王围邯郸赵求救于齐威王召大臣而谋曰救赵孰与勿救驺忌曰不如勿救段干朋曰不救则不义且不利威王曰何也对曰夫魏氏并邯郸其于齐何利哉且夫救赵而军其郊是赵不伐而魏全也故不如南攻襄陵以弊魏邯郸防而乘魏之弊威王从其计时驺忌与田忌不善公孙阅谓驺忌曰公何不言于王使田忌将战胜有功则公之谋中也战不胜非前死则后北而命在公矣于是驺忌言于王使田忌南攻襄陵十月邯郸防齐兵击魏大败之桂陵三十三年杀大夫牟辛【徐广曰大夫一作夫人索隐亦曰年表作夫人然今年表作大夫矣】三十五年公孙阅又与驺忌谋令人操卜金卜于市曰我田忌之人也吾三战而三胜声威天下欲为大事亦吉乎不吉乎卜者出因令人捕为之卜者验其辞于王所田忌闻之遂率其徒袭临淄求驺忌不胜而奔三十六年威王卒子宣王辟疆立宣王元年秦孝公用商鞅周致伯于秦二年王知田忌为驺忌所卖乃召而复其位魏伐赵赵与韩共系魏战不利韩氏请救于齐宣王召大臣而谋曰蚤救孰与晚救驺忌曰不如勿救田忌曰弗救则韩且折而入于魏不如早救之孙膑曰夫韩魏之兵未弊而救之是吾代韩受魏之兵顾反听命于韩也且魏有破国之志韩见亡必东面而愬于齐矣吾因深结韩之亲而晩承魏之弊则可重利而得尊名也宣王曰善乃隂告韩使者而遣之韩因恃齐五战不胜而东委国于齐齐乃起兵使田忌田婴将孙子为师救韩赵以击魏大败之马陵杀其将厐防虏魏太子申其后三晋之王皆因田婴朝齐王于博望盟而去七年与魏王会平阿南八年复会甄九年与魏襄王会徐州以相王十年楚围我徐州十一年与魏伐赵赵决河水灌齐魏兵罢十八年秦惠王称王宣王喜文学防说之士自驺衍淳于髠田骈接子慎到环渊之徒七十六人皆赐列第为上大夫孟轲最贤以为卿皆不治而议论是以齐稷下学士复盛且数百千人十九年宣王卒子涽王地立涽王元年秦相张仪与诸侯执政会齧桑犀首立五王齐谓赵魏曰寡人羞与中山并为王愿与大国伐之以废其王中山闻之大恐召张登而告之曰寡人且王齐谓赵魏曰羞与寡人并为王而欲伐寡人奈何对曰君为臣多车重币臣请见田婴中山君遣之登见婴子曰臣闻君欲废中山之王将与赵魏伐之过矣以中山之小而三国伐之虽废王犹且听也然中山恐必为赵魏废王而务附焉是君为赵魏驱羊也非齐之利也岂若中山废其王而事齐哉田婴曰奈何张登曰今君召中山与之遇而许之王中山必喜而絶赵魏赵魏怒而攻中山中山急而君难其王中山恐亡其国必废王事齐贤于为赵魏驱羊矣田婴许诺张丑曰不可臣闻同欲者相憎同忧者相亲今五国相王而负海不与焉此其欲皆在为王而忧在负海致中山而塞四国四国寒心必先与之王而故亲之是君临中山而失四国也且张登之为人也多智微计荐中山之君乆矣难信以为利田婴不听果召中山君而许之张登因谓赵魏曰齐欲伐河东何以知之齐羞与中山之为王甚矣今召中山与之遇而许之王是欲用其兵也岂若大国先与之王以止其遇哉赵魏许诺遂与中山王而亲之中山果絶齐而从赵魏中山与燕赵为王齐闭闗不通中山之使曰我万乘之国也中山百乘之国也何侔名于我欲割平邑以赂燕赵出兵以攻中山蓝诸君患之张登谓蓝诸君曰公何患于齐蓝诸君曰齐强万乘之国耻与中山侔名不惮割地以赂燕赵出兵以攻中山燕赵好背而贪地吾恐其不吾据也大者危国次者废王奈何吾弗患也张登曰请令燕赵固辅中山而成其王公欲之乎蓝诸君曰此所欲也曰请以公为齐王而登试说公可乃行之蓝诸君曰愿闻其说登曰王之所以不惮割地以赂燕赵出兵以攻中山者其实欲废中山之王也王曰然然则王之为费且危夫割地以赂燕赵强敌也出兵以攻中山首难也王行二者所求中山未必得王如用臣之道地不亏兵不用而中山可废也王必曰子之道奈何登曰王发重使告中山君曰寡人所以闭闗不通使者为中山之独与燕赵为王而寡人不与闻焉耳君茍举趾以见寡人请亦佐君中山恐燕赵之不已据也今齐之辞云中山必遁燕赵与王相见燕赵闻之必怒絶之王亦絶之是中山孤孤何得无废以此说齐王齐王听乎蓝诸君曰是则必听矣此所以废之何在其存之也张登曰此正所以存之者也齐以是辞来因以告燕赵而无徃以积厚于燕赵燕赵必曰齐之欲割平邑以赂我者非欲废中山之王也徒欲离我于中山而已亲之也虽百平邑燕赵必不受也蓝诸君曰善遣张登徃果以是辞来中山因告燕赵而不徃燕赵果俱辅中山中山王事遂定三年封田婴于薛四年迎妇于秦七年与宋攻魏败之观泽八年燕君哙以国让其相子之燕大乱十年燕太子平与其将市被欲攻子之储子谓涽王曰因而乗之破燕必矣是时秦魏伐韩韩求救于齐涽王谋救韩田臣思曰王之谋过矣子哙与子之国百姓不戴诸侯弗与秦伐韩楚赵必救之是天以燕赐我也王曰善乃许韩使者而遣之韩自以得交于齐遂与秦战楚赵果起兵救韩涽王因令章子将王都之兵因北地之众以伐燕破之燕君子之皆死齐遂虏燕众毁其宗庙迁其重器将遂灭燕燕人不服诸侯皆谋救燕乃止十二年攻魏楚围雍氏秦败屈丏苏代谓田轸曰臣愿有谒于公其为事甚完使楚利公成为福不成亦为福今者臣立于门客有言曰魏王谓韩冯张仪曰煑枣将防齐兵又进子来救寡人则可矣不救寡人寡人弗能防此特转辞也秦韩之兵无东旬余则魏氏转韩从秦秦逐张仪交臂而事齐楚此公之事成也田轸曰奈何使无东对曰韩冯之救魏之辞必不谓韩王曰冯以为魏必曰冯将以秦韩之兵东郤齐宋冯因搏三国之兵乗屈丏之弊南割于楚故地必尽得之矣张仪救魏之辞必不谓秦王曰仪以为魏必曰仪且以秦韩之兵东距齐宋仪将搏三国之兵乗屈丏之南割于楚名存亡国实伐三川而归此王业也公令楚王与韩氏地使秦制和谓秦王曰请与韩地而王以施三川韩氏之兵不用而得地于楚韩冯之东兵之辞且谓秦何曰秦兵不用而得三川伐楚韩以窘魏魏氏不敢东是孤齐也张仪之东兵之辞且谓何曰秦韩欲地而兵有案声威于魏魏氏之欲不失齐楚者有资矣魏氏转秦韩争事齐楚楚王欲而无与地公令秦韩之兵不用而得地有一大徳也秦韩之王刼于韩冯张仪而东兵以徇服魏公常执左劵以责于秦韩此其善于公而恶张子多资矣二十三年与秦击败楚于重丘二十四年秦使泾阳君质于齐二十五年归泾阳君于秦孟尝君薛文入秦秦以为相是歳楚懐王入秦秦因留之二十六年文以计得脱归复相齐因约韩魏共攻秦求出楚懐王二十八年三国攻秦至函谷军焉秦与韩魏河外以和兵罢楚懐王死于秦楚太子横先质于齐涽王与相薛文谋归横立为顷襄王二十九年齐佐赵灭中山三十四年田甲劫涽王王疑相薛文使之文惧亡去已而知文无谋召之文遂老居薛三十六年王为东帝秦昭王为西帝苏代自燕入齐见于章华东门王曰嘻善子来秦使魏冉致帝子以为何如对曰王之问臣也卒而患之所从来微今不听是恨秦也听之是恨天下也愿王受之而勿庸称也秦称之天下安之王乃称之无后也秦称之天下恶之王因勿称以收天下此大资也且天下立两帝王以天下为尊齐乎尊秦乎王曰尊秦曰释帝天下爱齐乎爱秦乎王曰爱齐而憎秦曰两帝立约伐赵孰与伐桀宋之利王曰伐桀宋利对曰夫与秦为帝则天下独尊秦而轻齐释帝则天下爱齐而憎秦伐赵不如伐桀宋之利故愿王明释帝以収天下而以其间举宋夫有宋卫之阳地危有济西赵之阿东国为有淮北楚之东国危有陶平陆梁门不开释帝以伐桀宋国重而名尊天下莫敢不听此汤武之举也以敬秦为名而使天下憎之此所谓以卑为尊者也愿王熟虑之于是齐去帝复为王秦亦去帝位代之在燕固与燕昭王谋劝齐伐宋以弊齐因谓湣王曰齐南破楚西屈秦用韩魏之兵举燕赵之众犹鞭策也臣闻王者必诛正乱举无道攻不义今宋王射天笞地铸诸侯之象使侍屏匽展其臂弹其鼻此天下之无道不义而王不伐名终不成且夫宋中国膏腴之地隣民之所处也与其得百里于燕不如得十里于宋伐之名则义实则利王何弗为湣王曰善三十八年使韩聂将而伐宋秦昭王闻之怒曰吾爱宋与爱新城阳晋同韩聂与吾友也而攻吾所爱何也苏代为齐谓秦王曰韩聂之攻所以为王也齐强辅之以宋楚魏必恐恐必西事秦是王不烦一兵不伤一士无事而割安邑也此韩聂之所祷于王也秦王曰吾患齐之难知一从一衡其说何也对曰天下国令齐可知乎齐以攻宋其知事秦矣以万乗之国自辅不西事秦则宋治不安中国白头游敖之士皆积智欲离齐秦之交伏式结鞅西驰者未有一人言善齐者也伏式结鞅东驰者未有一人言善秦者也何则皆不欲齐秦之合也何晋楚之智而齐秦之愚也晋楚合必议齐秦齐秦合必图晋楚请以此决事秦王曰诺于是齐遂伐宋三覆宋兵宋王出亡死于温齐南割楚之淮北西侵三晋欲以并周室为天子泗上诸侯邹鲁之君皆称臣诸侯恐惧湣王骄甚欲去孟尝君孟尝君出奔魏三十九年秦来伐防我列城九四十年燕秦楚三晋合谋各出锐师以伐我败我济西王解而郤燕将乐毅遂入临淄尽取齐之宝藏器初齐负郭之民有狐咺者正议湣王斮之檀衢故百姓不辅齐宗室子陈举直言杀之东闾故宗族离心司马穰苴为政者也亦杀之故大臣不亲及燕兵至使向子将而应之军破向子以一乗亡达子収余卒复振与燕战求所以赏者湣王不与军遂破走王出亡之卫卫君辟宫舍之称臣而共具湣王不孙卫人侵之湣王去走邹鲁有骄色邹鲁弗内遂走莒楚使淖齿救齐因相湣王淖齿数湣王曰昔千乗博昌之间方数百里雨血沾衣王知之乎王曰不知嬴博之间地坼至泉王知之乎王曰不知人有当阙而哭者求之则不得去之则闻其声王知之乎王曰不知淖齿曰天雨血沾衣者天以告也地坼至泉者地以告也人有当阙而哭者人以告也天地人皆以告矣而王不知戒焉何得无诛乎于是杀湣王于鼓里而与燕共分齐之侵地卤器齐人有王孙贾者年十五事湣王王出走失王处其母曰汝朝出而晚来则吾倚门而望汝暮出而不还则吾倚闾而望汝今事王王岀走汝不知其处尚何归贾乃入市呼曰淖齿乱齐国杀湣王欲与我诛之者袒右市人从者四百人与之刺淖齿杀之画邑有贤者王蠋屡諌王王不听退而耕于野燕人知之令军中无入画邑三十里使人谓蠋曰齐人多髙子之义吾以子为将封万家蠋固谢燕人曰子不听吾且屠画邑蠋曰忠臣不事二君贞女不更二夫国既破六吾不能存今又劫之以兵为君将是助桀为暴也与其生而无义固不如烹遂自经絶脰死齐亡大夫闻之曰王蠋布衣也义不北面于燕况在位食禄者乎乃相聚如莒求诸子欲立之湣王之死也王子法章易衣服变姓名为莒太史噭家灌园太史噭女竒其状皃以为非常人怜而窃衣食之因与私通焉淖齿既死莒中人推求湣王子得法章立之是为襄王以保莒布告齐国中曰王已立在莒矣时燕已下齐七十余城惟莒即墨未下田单坚守即墨襄王在莒五年田单以即墨攻破燕军迎襄王于莒入临淄尽复齐故地封田单为安平君十四年秦击我刚寿十九年襄王卒子建立初襄王之立也即以太史氏女为后是为君王后建之母也太史噭曰女不媒而嫁污吾世终身不覩君王后君王后贤亦不失人子之礼王建六年秦攻赵齐楚救之秦计曰齐楚救赵亲则退兵不亲遂攻之赵无食请粟于齐齐不听周子曰不如听之以退秦兵不听则秦兵不却是秦之计中而齐楚之计过也且赵之于齐楚捍蔽也犹齿之有唇也唇亡则齿寒今日亡赵明日患及齐楚且救赵之务宜若奉漏瓮沃焦釜也夫救赵髙义也却秦兵显名也义救亡国威却强秦不务为此而务爱粟为国计者过矣齐王弗听秦破赵长平四十余万遂围邯郸国子曰秦破马服围邯郸齐魏亦佐秦伐邯郸何也安邑者魏之柱国也晋阳者赵之柱国也鄢郢者楚之柱国也秦固已取安邑晋阳鄢郢三国与秦壤界矣今又劫赵魏防中国封卫之东野兼魏之河内絶赵之东阳则赵魏危矣赵危则非齐之利也夫韩魏楚赵之志恐秦兼天下而臣其君故专兵一志以逆秦三国与秦壤界而患急齐不与秦壤界而旤缓是以天下之势不得不事齐也故秦得齐则权重于中国赵魏楚得齐则足以敌秦秦赵魏得齐者重失齐者轻齐有此势不能以重于天下者何也其用者过也齐以淖齿之乱恶楚秦欲取齐故使苏防之楚使任固之齐齐明谓楚王曰秦王欲楚不若欲齐之甚也其使防来以示秦之有楚以资固于齐也齐见秦之有楚则必受固是王之听防也适为固驱以合齐秦也齐秦合非楚之利也且夫防来之辞必非固之所以之齐之辞也王不如使人以防来之辞漫固于齐齐秦必不合则王重矣王欲収齐以攻秦汉中可得也王欲以秦攻齐淮泗之间亦可得也十六年秦灭周君王后卒二十三年秦置东郡二十八年王入朝秦秦王政置酒咸阳三十五年秦灭韩三十七年秦灭赵三十八年燕使荆轲刺秦王秦王觉杀轲明年秦破燕燕王亡走辽东明年秦灭魏秦兵次于歴下四十二年秦灭楚明年虏代王嘉灭燕王喜四十四年秦兵击齐齐王听相后胜计不战以兵降秦王建将入秦雍门司马前曰所为立王者为社稷邪为王邪王曰为社稷司马曰为社稷立王王何以去社稷而入秦王还车而反雍门司马与即墨大夫即入见曰齐地方数千里带甲数百万夫三晋大夫皆不便秦而在阿甄之间者百数王収而与之百万之众使収三晋之故地即临晋之闗可入矣鄢郢大夫不欲为秦而在城南下者百数王収而与之百万之众使収楚故地即武关可入矣如此则齐威可立秦国可亡夫舍南面称制乃西面事秦为大王不取也秦使陈驰诱齐王约与五百里地齐王不听即墨大夫而听陈驰遂入秦秦虏王建迁之共遂灭齐为郡天下一并于秦始君王后贤事秦谨与诸侯信齐亦东边海上秦日夜攻三晋燕楚五国各自救于秦以故王建立四十余年不受兵秦始皇尝使使遗君王后连环曰齐多知能解此连环否君王后以示羣臣羣臣不知解君王后引椎椎破连环谢秦使曰谨已解矣及君王后病且卒戒建曰羣臣之可用者某建曰请书之君王后曰善取笔牍受言君王后曰老妇已忘之矣君王后死后胜相齐多受齐间金使賔客入秦秦又多与金客皆为反间劝王朝秦不脩攻战之偹不助五国攻秦秦以故得灭五国五国既亡秦兵卒入临淄民莫敢格者王建遂降迁于共故齐人怨王建不早与诸侯合从攻秦听奸臣賔客以亡其国歌之曰松邪柏邪住建共者客邪疾建用客之不详也苏子曰苏秦欲连诸侯以拒秦此一时良筭也公孙衍一说齐魏而苏秦之约不能期年以壊众志之不一其势固难成哉然天方相秦人谋虽善将有不能支者彼韩魏赵楚与秦壤地相接虽欲勉强抗秦而干戈日至势不可矣如燕齐负海前有四国之限燕弱不足言如齐之强使与四国合从推其有余以补不足时岀而拯其亟虽秦之亦安能遂灭诸侯乎然威宣方以其力攻伐诸侯诸侯不亲湣王取宋破燕求逞其欲不暇及逺而王建媮安自守侥幸秦之见容与五国相随而亡岂非天哉然吾观六国之亡其君无一人可以守国者楚考烈王死李园专国负刍与王犹争立仅能自定而秦兵至赵三迁信防以诛李牧魏景湣王用秦间以废信陵韩王安制于韩玘燕丹私怨始皇欲以刺客毙秦虽使秦防不作其势亦不能乆安矣而况秦乗其弊乎
古史卷二十三
<史部,别史类,古史>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二十四 宋 苏辙 撰伯夷列传第一
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譲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于是伯夷叔齐闻西伯昌善养老皆徃归之盖西伯受命称王纣虽无道置而不伐者九年及文王崩武王终三年之丧帅诸侯之兵观政于商而还居二年纣日长恶不悛遂举兵伐之伯夷叔齐乃相与扣马陈君臣以諌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义人也扶而去之【史记周本纪武王即位九年上祭于毕为文王木主载之车中东观兵孟津十一年遂伐诛纣伯夷传记伯夷諌武王之言曰父死未爰及干戈可谓孝乎进退皆不可防故一取尚书为信】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隐于首阳义不食周粟采薇而食之卒以饿死孔子称之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卫岀公与父庄公争国冉有疑之曰夫子爲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岀曰夫子不爲也由此言之伯夷叔齐之岀也父子之间必有间言焉而能脱身以逺于乱安于丧亡不以旧恶爲怨故凡言伯夷之不怨以譲国言之也孔子称古之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桞下惠少连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欤谓桞下惠少连降志而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夫伯夷叔齐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逹其道义之所在无以生爲也故志不降身不辱自桞下惠以下皆全生者也故志防身辱独其言行不污耳至扵虞仲夷逸虽隐居不屈而佯狂放言身絜而言荡盖未有若伯夷者故凡言伯夷之不辱以去周言之也苏子曰武王以大义伐商而伯夷叔齐亦以义非之二者不得两立而孔子与之何哉夫文武之王非其求而得之也天下从之虽欲免而不得纣之存亡不复为损益矣文王之置之知天命之不可先也武王之伐之知天命不可后也然汤以克夏爲慙而孔子谓武未尽善则伯夷之义岂可废哉宋昭公以无道弑春秋虽书曰宋人弑其君杵臼然晋荀林父卫孔逹陈公孙宁郑石楚伐宋以不讨贼称人晋灵公为之会诸侯于扈以不讨贼不叙明君臣之义不以无道废也
古史卷二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二十五 宋 苏辙 撰管晏列传第二
管夷吾仲者颍上人也少时尝与鲍叔牙防鲍叔知其贤管仲贫困常欺鲍叔鲍叔终善遇之不以为言已而鲍叔事齐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纠及小白立爲齐侯公子纠死管仲囚鲍叔遂进管仲管仲旣用任政于齐桓公以覇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谋也管仲曰始吾困时甞与鲍叔贾分财利多自予鲍叔不以我爲贪知我贫也吾甞爲鲍叔谋事而更穷困鲍叔不以我爲愚知时有利不利也吾甞三仕三见逐于君鲍叔不以我爲不肖知我不遭时也吾甞三战三走鲍叔不以我爲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纠败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爲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鲍叔既进管仲以身下之子孙世禄于齐有封邑者十余世尝爲名大夫天下不多管仲之贤而多鲍叔能知人也管仲以区区之齐在海濵通货积财冨国强兵故其称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下令如流水之源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令顺民心故论卑而易行刑赏必当不以其私故夺伯氏骈邑三百饭蔬食没齿无怨言其于诸侯抑强暴扶寡弱来之以礼服之以义不以力胜不求茍得是以诸侯顺服无与争者狄灭邢卫言于桓公与诸侯救而封之寗母之会复言于公修礼于诸侯诸侯官受方物郑子华将以郑爲内臣却而不受于是郑伯从之乞盟此其所以覇也管仲封于小谷鲁庄公徳之爲筑其城尝聘于周王以上卿之礼飨之管仲辞曰有天子之二守国高在若节春秋来承王事何辱命焉卒受下卿之礼而还然管仲家冨侈拟于公室塞门反坫三归官事不摄而桓公亦上僣王室内嬖如夫人者六人终以此败故孔子讥其不知礼管仲既没齐国因其遗业常强于诸侯至战国之际诸子著书因管子之说而益増之其废情任法逺于仁义者多申韩之言非管子之正也至其甚者言治国则以智欺其民言治外则以术倾邻国于是有不訾之寳石璧菁茅之谋使管仲而信然则天下亦将以欺夺报之尚何以覇哉管仲之后于齐无闻有管修者事楚爲贤大夫白公之乱死焉【史记称管仲善因祸为福转败为功桓公实怒少姬南袭蔡管仲因而伐楚责包茅之不入桓公实比伐山戎管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于柯之会桓公欲背曹沫之盟管仲因而信之诸侯由是归齐今考之此二说皆非也桓公二十九年会诸于阳谷为郑谋楚是嵗有荡舟之事故明年伐楚因遂侵蔡蔡在楚之北故春秋先书侵蔡其实本为伐楚动也山戎病燕故桓公为燕伐之非不义也亦何待令燕修召公之政而后可哉如曹沬之事盖岀于战国之杂说公羊不推本末而信之太史公又以为然今防客传论之备矣皆不可信故不取也】
苏子曰孔子称管仲相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民到于今受其赐以仁许之至于子路称其果而已曰仁则吾不知也然孟子以爲子路曽子之所畏而管仲曽西之所不爲何哉夫管仲之所以爲其国者至矣然其所以不若三代者盖求而后得之非其有余而自及之也孟子有言居下位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获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获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亲弗恱弗信于友矣恱亲有道反身不诚弗恱于亲矣故人必先自信自信之余而后亲信之亲信之余而后友信之友信之余而后君信之君信之余而后能治民皆以其有余及之未有不能诚身而能治民者也虽或能之民之报之也必粗夫子路自其诚身而为之矣而其功未足以及民管仲其功足以及民矣而其身未尝自信也故三归反坫子路之所不爲而九合诸侯子路之所不能也由子路之道惟其不成成则尧舜是也由管仲之道止于是而已矣此孔子之所以取之而孟子之所以不予也
晏平仲婴者齐之世家也父曰晏桓子桓子卒婴麄衰斩草绖帯杖菅屦食粥居倚庐寝苫枕草其老非之曰此非大夫之礼也婴曰惟卿爲大夫不自直也晏子盖事齐灵公庄公景公三世以节俭力行重于齐食不重肉妾不衣帛祀其先人豚肩不揜豆世以为陋而晏子行之自若庄公之纳栾盈晏子諌不从庄公卒以是死方其难作崔杼闭门齐人莫敢至者晏子独立于其门其人曰死乎曰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曰归乎曰君死焉归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以其口食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爲社稷亡则亡之若爲已死而爲已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归门啓而入枕尸股而哭三踊而出人谓崔杼必杀之杼不敢曰此民之望也于是崔杼庆封盟国人于太宫曰所不予崔庆者晏子仰天叹曰婴所不唯忠于君利社稷是予有如上帝乃歃崔庆旣灭栾髙方执齐柄以邶殿之邑六十予晏子晏子辞弗受吴季札聘于齐见晏子说之告之曰齐国之政将有所归未获所归难未歇也子速纳邑与政乃免于难是时陈氏隂収齐民季子与晏子知之晏子尝以事适晋晋叔向问齐故晏子曰此季世也齐其为陈氏矣其后陈桓子卒灭栾髙专齐之政子孙代有齐国晏子虽以行义显齐然不得任其国政盖从容风议时有所匡救焉晏子之宅近市景公欲为更之晏子曰先臣容焉臣不足以嗣之于臣侈矣抑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焉公曰子近市识贵贱乎对曰识之公曰何贵何贱于是景公繁于刑有鬻踊者对曰踊贵屦贱景公愀然爲之省刑及其适晋公遂更其室还使宅人反之曰匪宅是卜惟邻是卜二三子先择邻矣其可违乎公不得已从之公有疾梁丘据言于公请诛祝史公以问晏子晏子曰日宋之盟屈建问范会之德于赵武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晋国竭情无私其祝史祭祀陈信不愧建以语康王王曰神人无怨冝夫子之光辅五君以爲诸侯主也公曰子称是语何故对曰有德之君上下无怨动无违事其祝史荐信而无愧心鬼神用享国受其福祝史与焉其所以蕃祉老寿者爲信君使也其适遇滛君外内颇邪上下怨疾神怒民痛无悛于心其祝史荐信是言罪也其盖失数羙是矫诬也进退无辞则虗以求媚是以鬼神不享国受其祸祝史与焉其所以夭昏孤疾者爲暴君使也今山林之木虞衡守之泽之蒲舟鲛守之薮之薪蒸虞守之海之盐蜃祈望守之县鄙之人入从其政偪介之关暴征其私承嗣大夫强易其贿布常无蓻徴敛无度宫室日更滛乐不违内宠之妾肆夺于市外宠之臣僣令于鄙私欲养求不给则应民人苦病夫妇皆诅祝有益也诅亦有损聊摄以东姑尤以西其爲人也多矣虽其善祝岂能胜亿兆人之诅君欲诛于祝史修德而后可公说使有司寛政薄敛而疾有间遂田于沛晏子侍于遄台梁丘据在焉公曰惟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爲和公曰和与同异乎对曰和如和羮水火醯醢盐梅以亨鱼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诗曰亦有和羮旣戒旣平鬷假无言时靡有争先王之齐五味和五声以平其心成其政也声亦如味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以相成也清浊大小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髙下岀入周防以相济也君子聼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诗曰德音不瑕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饮酒乐公曰古而无死其乐若何晏子曰古而无死则古之乐也君何得焉昔爽鸠氏始居此地季萴因之有逄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后太公因之古若无死爽鸠氏之乐非君所愿也其后复从容爲公言陈氏将代齐公信之而不能用其言之不囬类如此越石父贤在缧绁之中晏子出遭之解左骖赎之载归弗谢入闺乆之越石父请絶晏子戄然谢之曰婴虽不仁免子于厄何子求絶之速也石父曰吾闻君子屈于不知己而信于知己方吾在缧绁中彼不知我也夫子既已感寤而赎我是知己知己而无礼固不如在缧绁之中于是晏子延入爲上客晏子出其御之妻闚之其夫拥大盖防驷马意气甚自得也旣归其妻请去夫问其故妻曰晏子长不满六尺身相齐国名显诸侯今者妾观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今子长八尺乃爲人仆御然子之意自以爲足妾是以求去也它日夫自抑损晏子怪而问之御以实对晏子荐以爲大夫晏子死陈乞逐髙国晏子之子圉奔鲁
苏子曰管子以桓公伯然其家滛侈不能身蹈礼义晏子之爲人勇于义笃于礼管子盖有愧焉然晏子事灵庄景公皆庸君功业不足道使晏子而得君如管仲之于桓公其所成就当与郑子产比耳至于纠合诸侯攘却戎狄未必能若管子也唐姚元崇宋璟皆中兴贤相然元崇好权利事武后立于羣枉之中未尝有一言犯之及事明皇帝时亦有所纵弛太庙栋毁廵防东都以爲无害至于宋璟介絜特立于武后世排斥权幸身危者数矣其于明皇帝亦未尝有取容之言故世尝以元崇比管仲璟比晏子或庶几焉
古史卷二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二十六 宋 苏辙 撰桞下惠列传第三
桞下惠者鲁公族展氏也名禽仕鲁爲士师三黜不去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徃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故鲁虽不能用终身不去鲁僖公二十六年齐孝公侵鲁僖公使展喜犒师受命于展禽齐侯未入竟喜从之曰寡君闻君亲举玉趾将辱于弊邑使下臣犒执事齐侯曰鲁人恐乎对曰小人恐矣君子则否齐侯曰室如悬罄野无青草何恃而不恐对曰恃先王之命昔周公太公股肱周室夹辅成王成王劳之而赐之盟曰世世子孙无相害也藏在盟府太师职之桓公是以纠合诸侯而谋其不恊弥缝其阙而匡救其灾昭旧职也及君即位诸侯之望曰其帅桓之功我弊邑用不敢保聚曰岂其嗣世九年而弃命废职其若先君何君必不然恃此以不恐齐侯乃还海鸟曰爰居止于鲁东门之外三日臧文仲使国人祭之展禽曰异哉臧孙之爲政也夫圣王之制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非此族也不在祀典今海鸟至不知而祀之难以爲仁且智矣夫仁者讲功智者处物无功而祀之非仁也不知而不能周非智也今兹海其有灾乎夫广川之鸟兽常知避其灾害是嵗也海多大风冬温臧文仲闻之曰信吾过也使书以爲三防故孔子曰臧文仲其不仁者三不知者三下展禽废六关妾织蒲三不仁也作虗器纵逆祀祀爰居三不知也又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栁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及孔子叙古之逸民谓伯夷叔齐不降其志不辱其身谓桞下惠少连降志辱身言中伦行中虑谓虞仲夷逸隠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孟子因之曰伯夷圣之清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思与乡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将凂焉柳下惠不羞污君不辞小官曰尔爲尔我爲我虽祖裼裸防于我侧安能浼我哉夫二子之行不至于此而其风之所及则有至是者与盖孔子称作者七人其三人伯夷叔齐柳下惠皆见于书其四人朱张少连夷逸皆不见虞仲或曰太伯之弟所谓仲雍者也盖始断发文身以治句吴傥或是欤
苏子曰伯夷叔齐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义不事武王而柳下惠降志辱身三黜于鲁而不去行若氷炭之异而圣人皆取之者其心一也心茍不然则伯夷必防于狷柳下惠必防于乡原而孔子奚取焉易曰君子之道或岀或处或黙或语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夫君子平治其心外累既尽至于不可加损人莫得而见也虽其岀处语黙应于外者不一而其中未尝违仁然后知其爲同耳然孔子之论此三人或谓之贤人或谓之仁人未甞以圣人许之孔子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吾闻其语矣吾见其人矣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逹其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得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其斯之谓欤盖孔子之称夷齐以爲贤于当世之君子至于当世诸侯大夫则不能望其垣墙耳非以爲尧舜等比也故其叙逸民亦曰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夫人而不能无可无不可而尚足以爲圣人乎至孟子始谓伊尹伯夷桞下惠皆古之圣人与孔子异而世俗又从而广其说曰此三人者皆圣人之趋时者也伊尹之后士多进而寡退故伯夷岀而矫之伯夷之后士多退而寡进故栁下惠出而矫之夫三代之风今世不得见矣而春秋之际士方以功利爲急孰谓其多退而寡进也哉此皆妄意古人耳汤之称伊尹曰聿求元圣与之戮力以与尔有众请命伊尹之自称亦曰维尹躬暨汤咸有一徳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师及孔子叙书皆不以爲过谓之圣人或庻几焉如伯夷柳下惠吾从孔子而已
古史卷二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二十七 宋 苏辙 撰曹子臧呉季札列传第四
曹子臧者曹宣公之庻子也名欣时宣公之十九年会诸侯伐秦而卒于师曹人使公子负刍守使欣时逆公之丧负刍杀其世子而自立诸侯将讨之宣公旣子臧欲亡去国人皆将从之负刍惧告罪且请焉子臧反而置其邑负刍之二年诸侯来讨执而归之京师将以子臧见王而立之子臧辞曰志有之圣逹节次守节下失节爲君非吾节也虽不能圣敢失守乎遂逃奔宋眀年曹人告于晋请归负刍而反欣时晋侯谓子臧反吾归而君子臧反曹伯归子臧尽置其邑与卿而不岀孔子善之故于负刍之归也书曰曹伯归自京师春秋诸侯失地必名于其反也书曰自某归于某曹伯不名而书曰归自京归言无与争国者也其后二十年而呉季子称子臧之义譲其兄诸樊呉季札者呉子寿梦之幼子也兄弟四人长曰诸樊次曰余祭次曰夷昧次曰季札季札贤父欲立之季札譲不可则立诸樊诸樊既除丧复欲立季札季札辞曰曹宣公之卒也诸侯与曹人不义曹君将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节君义嗣也谁敢干君有国非吾节也札虽不才愿附于子臧之义以无失节固立之弃其室而耕乃舎之诸樊十三年卒有命立余祭欲以次必致国于季子余祭四年卒夷末立使季子聘于上国至鲁说叔孙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择人吾闻君子务在择人吾子爲鲁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愼举何以堪之请观于周乐使工爲之歌周南召南曰羙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爲之歌鄘卫曰羙哉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徳如是是其卫风乎爲之歌王曰羙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爲之歌郑曰羙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爲之歌齐曰羙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太公乎国未可量也爲之歌豳曰羙哉荡乎乐而不滛其周公之东乎爲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爲之歌魏曰羙哉沨沨乎大而婉俭而易行以德辅此则盟主也爲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忧之逺也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爲之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乆乎自郐以下无讥焉爲之歌小雅曰羙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焉爲之歌大雅曰广哉熈熈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爲之歌颂曰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偪逺而不擕迁而不滛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音平节有度守有叙盛德之所同也见舞象箾南籥者曰羙哉犹有憾见舞大武者曰羙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见舞韶濩者曰圣人之也而犹有惭德圣人之难也见舞大夏者曰羙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谁能修之见舞韶箾者曰徳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徳其蔑以加于此矣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请已遂聘于齐说晏平仲谓之曰子速纳邑与政无邑无政乃免于难齐国之政将有所归未获所归难未歇也故晏子因陈桓子以纳政与邑是以免于栾髙之难聘于郑见子产如旧相识与之缟带子产献纻衣焉谓子产曰郑之执政侈难将作矣政必及子子爲政慎之以礼不然郑国将败适卫说蘧瑗史狗史防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曰卫多君子未有患也自卫如晋将宿于戚闻钟声焉曰异哉吾闻之也辩而不德必加于戮夫子获罪于君以在此惧犹不足而又何乐夫子之在此也犹燕之巢于幕上君又在殡而可以乐乎遂去之文子闻之终身不听琴瑟适晋说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曰晋国其萃于三族乎说叔向将行谓叔向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将在家吾子好直必思自免于难季子之初使过徐徐君好其寳劒口弗敢言季子心知之爲使上国未献也及还至徐徐君已死遂解劔悬之徐君冢树而去从者曰徐君死矣尚谁予季子曰始吾心已许之岂以死背吾心哉夷昧十七年卒呉人将以先君之命立季子季子逃去吴人乃立夷昧之子僚诸樊之子光以僚之立也不顺阴飬死士欲以爲乱僚立十二年将因楚平王之防伐楚复使季子岀聘以观诸侯季子至齐而长子死葬于嬴慱之间孔子闻之曰延陵季子呉之习于礼者也徃吊而观焉坎深不至于泉敛以时服旣葬而封广轮揜坎其高可隐左袒右旋而号者三曰骨肉归复于土防气无不之也已而遂行孔子曰延陵季子之于礼也其合矣乎及季子归则光已弑僚矣季子复命哭墓复位而待曰茍先君无废祀民人无废主社稷有奉国家无倾乃吾君也吾谁敢怨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乱立者从之古之道也季子复事阖庐夫差年九十余楚子期伐陈吴使季子救之季子谓子期曰二君不务德而力争诸侯民何罪我请退以爲子名务德而安民乃还后十二年而吴亡季子盖已没矣
苏子曰春秋之际世不知义而以权利为贵虽齐桓晋文皆以争国成名者也如子臧之于曹季子之于吴皆有可取之义弃而不顾而况于争乎予髙二子之义欲考其行事而子臧反国而致事事不复见季子事吴九十余年观其挂劔于墓不以死背其心葬子嬴愽不以恩累其志引兵避楚不以名害其徳盖其所以养心者至矣虽禄之天下将有所不受而况于吴乎彼其所养者诚重故也
古史卷二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二十八 宋 苏辙 撰晋范文子列传第五
晋范氏陶唐氏之后也陶唐在周爲杜氏宣王诛杜伯其子隰叔入晋范氏之祖也隰叔之子曰士蔿事晋献公爲司空蔿之子曰会逮事文公爲戎右事景公爲上卿秉国政晋国之盗逃归于秦所谓范武子也武子生文子文子名爕郤献子克有憾于齐武子请老以避之文子始佐下军有秦客廋辞于朝大夫莫能对文子知之归以告武子武子怒曰尔以童子掩人于朝吾死亡无日矣击之杖折其委笄已而从却献子伐齐胜之归而后入武子曰何后也对曰师以喜归恐人属耳目于我也武子乃喜曰吾免矣景公之季年栾武子爲政以文子及知庄子韩献子爲谋主师不妄出出辄有功栾武子所以能保晋国者三人力也及厉公即位三郤骄侈而公多外宠六年将与楚争郑文子畏其成功也言于公曰若逞吾愿诸侯皆叛晋可以逞若惟郑叛晋国之忧可立竢也栾武子曰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必伐郑乃兴师及河闻楚帅将至文子欲还曰我僞逃楚可以纾忧夫合诸侯非吾所能也我若羣臣辑睦以事君多矣武子又不可六月晋楚遇于鄢陵文子不欲战曰吾先君之亟战也有故齐狄秦楚皆强不尽力子孙将弱今三强服矣敌楚而已惟圣人能外内无患自非圣人外寕必有内患盍释楚以爲外惧乎甲午晦楚晨压晋军而陈军吏患之文子之子匄进曰若塞井夷灶陈于军中而防行首何患文子执戈逐之曰国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遂战晋人胜楚而归文子立于戎马之前曰君幼诸臣不佞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周书曰惟命不于常有德之谓厉公卒不悟文子归而使其祝宗祈死曰君骄侈而克敌是天益其疾也难将作矣爱我者惟祝我使我速死范氏福也遂自杀公果欲尽去诸大夫而立其左右先去三郤将杀栾书中行偃而不忍书偃惧遂弑公及其外嬖而立悼公文子之子曰宣子匄爲晋执政传子鞅及孙吉射而败爲赵氏所灭苏子曰栾武子始用智范韩所至有功一不用文子几不免死虽免死卒蒙弑君之恶呜呼死生之于人亦大矣文子以死易乱而栾武子耻失诸侯不知兵之加其颈也其愚知盖已逺矣赵文子与叔向游于九原论晋大夫之贤者称范武子夫武子文子吾未知其孰贤彼以死生取之是以遗文子与
古史卷二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二十九 宋 苏辙 撰晋叔向列传第六
叔向晋之公族也名肹氏曰羊舌其祖羊舌大夫事献公爲军尉从申生伐臯落氏劝申生以死易乱者也其子职佐祁奚爲军尉生子四人长曰赤次曰肹次曰虎季曰鲋赤与肹皆贤职死祁奚言赤于悼公以代其父所谓铜鞮伯华也三世皆贤人叔向事悼公平公昭公习于礼而勇于义以直闻于诸侯虽不专任晋国而晋之执政赵文子韩宣子皆访之而后行晋国頼焉栾懐子好施而多士范宣子畏而逐之叔虎以力嬖于懐子宣子杀虎并囚伯华叔向乐王鲋幸于平公见叔向曰吾爲子请叔向不应人问其故叔向曰必祁大夫室老闻之曰乐王鲋言于君无不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许祁大夫所不能也而曰必由之何也叔向曰乐王鲋从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举不弃雠内举不失亲其独遗我乎诗曰有觉徳行四国顺之夫子觉者也公问叔向之罪于乐王鲋对曰不弃其亲其有焉于是祁奚老矣闻之乗驲而见宣子曰诗曰惠我无疆子孙保之书曰圣有谟训明徴定保夫谋而鲜过惠训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犹将十世宥之以劝能者今一不免其身以弃社稷不亦惑乎鲧殛而禹兴伊尹放太甲而相之卒无怨色管蔡爲戮周公右王若之何其以虎也弃社稷子爲善谁敢不勉多杀何为宣子说与之乗以言诸公而免之不见叔向而归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平公十二年晋楚会盟于宋楚人甲赵文子患之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匹夫一为不信犹不可单毙其死若合诸侯之卿以为不信必不防矣食言者不病非子之患也将盟楚人争先叔向曰诸侯归晋之徳只非归其尸盟也子务徳无争先旣罢楚子木归以语其君曰宜晋之伯也有叔向以佐其卿楚无以当之二十一年楚灵王求昏于晋韩宣子送女叔向为介过郑郑子太叔谓叔向曰楚王汰侈已甚子其戒之叔向曰汰侈已甚身之灾也安能及人若奉吾币帛守之以信行之以礼虽汰侈若我何及楚楚人弗逆楚王朝其大夫曰晋吾仇敌也今其来者上卿与上大夫也我若以韩起为阍以羊舌肹爲司宫足以辱晋矣何如大夫莫对防唘彊质譲楚子楚子谢焉乃厚其礼而归之眀年楚公子弃疾来报平公将亦弗逆叔向曰楚辟我若之何效辟诗曰尔之教矣民胥效矣从我而已安用效人之辟书曰圣作则无寕以善人为则而则人之辟乎平公说乃逆之平公之季年成虒祁之宫诸侯来贺归而贱之皆有二心及昭公立叔向知晋德之衰而力不能救言于朝曰诸侯不可以不示威乃并徴会三年七月会于平丘将寻盟齐人不可昭公使叔向告刘献公曰抑齐人不盟若之何对曰盟以底信君茍有信诸侯不贰何患焉告之以文辞董之以武师虽齐不许君庸多矣天子之老请帅王赋元戎十乗以先唘行迟速唯君叔向告于齐曰诸侯寻盟既在此矣今君弗利寡君以爲请对曰诸侯讨贰则有寻盟若皆用命何盟之寻叔向曰国家之败有事而无业事则不经有业而无礼经则不序有礼而无威序则不共有威而不昭共则不明不明弃共百事不终所由倾覆也是故先王之制使诸侯嵗聘以志业间朝以讲礼再朝而会以示威会而盟以显昭明志业于好讲礼于等示威于众昭明于神自古以来未之或失也存亡之道常由是兴晋礼主盟惧有不治奉承齐牺而布诸君求终事也君曰余必废之何齐之有唯君图之寡君闻命矣齐人惧曰小国言之大国制之敢不听从既闻命矣敬共以徃迟速唯君叔向曰诸侯有间矣不可以不示众八月辛未治兵建而不旆壬申复斾之诸侯畏之然后就盟叔向事晋见其盛衰及其老也君弱臣强各营其私不在诸侯叔向区区其间弥缝其阙救败而已其才不尽用也齐侯使晏婴如晋叔向从之燕语齐晋之故晏子曰齐其为陈氏矣叔向曰然虽吾公室亦季世也晏子曰子将若何叔向曰晋公族尽矣公室将卑宗族枝叶先落肹之宗十一族惟羊舌氏在耳肹又无子公室无度幸而得死岂其获祀凡叔向所言诸侯大夫吉防得失之际后多信者平公作虒祁之宫石言于魏榆叔向曰是宫也成诸侯必叛君必有咎三年而平公卒诸侯不服楚灵王因陈乱以灭陈又将讨蔡韩宣子问焉叔向曰蔡侯得罪于君父而不能其民天将假手于楚以毙之何故不克然不信以幸不可再也楚王奉孙吴以讨陈曰将定而国陈人听命而遂县陈今又诱杀蔡侯虽幸而克必受其咎天之假助不善非祚之也厚其恶而降之罚也既而楚人灭蔡二年而弑灵王楚子干自晋归于楚韩宣子疑其得立叔向以其无德与人也知其不克子干卒死盖叔向之母亦贤人也叔虎之母羙而不使其子諌之母曰深山大泽实生龙蛇彼羙吾惧其生龙蛇以害女非嫉之也使徃视寝生叔虎羙而有力栾氏之难羊舌氏卒被其旤叔向将娶扵申公巫臣氏其母欲娶其党叔向曰吾母多而庻鲜吾惩舅氏矣其母曰子灵之妻杀三夫一君一子而亡一国两卿矣可无惩乎吾闻之甚羙必甚恶是郑穆少妃姚子之子貉之妹也子貉早死无后而天钟美扵是将必以是大有败也昔有仍氏生女黰黒而甚羙光可以鉴名曰妻乐正后防娶之生伯封实有豕心贪惏无厌忿纇无期谓之封豕有穷后羿灭之防是以不祀且三代之亡共子之废皆是物也女何以爲哉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茍非德义则必有咎叔向惧不敢取平公强使取之生伯石伯石始生子容之母走谒诸姑曰长叔姒生男姑视之及堂闻其声而还曰是豺狼之声也非是莫防羊舌氏矣及叔向死晋人诛祁盈伯石党扵祁氏并及于旤羊舌氏絶鲋字叔鱼叔向之季弟也贪而多诈平丘之会摄君司马求货扵卫滛刍荛者卫人请扵叔向叔向数其罪而止滛者晋以莒故执鲁季孙意如既而将归之季孙请受命扵会韩宣子患之使叔向叔向辞不能则请使鲋鲋见季孙而泣曰昔吾逃罪扵鲁由武子以不死今归子而不归将馆子扵西河柰何季孙惧而请归士景伯如楚使鲋摄理邢侯与雍子争鄇田雍子纳女于鲋鲋蔽罪邢侯邢侯怒杀鲋与雍子于朝韩宣子问其罪叔向曰雍子自知其罪而赂以买直鲋也鬻狱邢侯专杀其罪一也已恶而掠羙为昏贪以败官为墨杀人不忌爲贼夏书曰昏墨贼杀臯陶之刑也乃施邢侯而尸雍子与叔鱼扵朝仲尼曰叔向古之遗直也治国制刑不隐于亲曰义也夫可谓直矣盖少之云尔
苏子曰乐王鲋言扵君无不从欲为叔向请以其同也弃而不应祁大夫老矣无位扵朝以其觉也知其必为己言何其明哉不然晋楚之际亦多故矣同盟有甲之变交聘有司宫之祸茍明不足以应之身受其辱而国被其患可胜言哉然平丘之会齐人不服叔向诘之以礼威之以众攘臂而仍之仅乃得之乌乎殆哉彼不幸而老扵衰晋盖不得已而然欤
古史卷二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三十 宋 苏辙 撰郑子产列传第七
郑子产名侨郑穆公之孙公子发之子也发之字曰子国故曰国侨子国亦郑之良大夫也与子驷子展同事成公僖公为三卿晋楚之兵无嵗不至于郑郑人不知所从简公元年子产尚少子国子耳侵蔡获蔡公子爕国人皆喜惟子产不顺曰小国无文德而有武功祸莫大焉晋楚争郑必自是始不四五年不能安也三年尉止怨子驷聚羣不逞攻而杀之并及子国子耳子西闻盗不儆而出尸而攻盗盗入扵北宫臣妾多逃器用多防子产闻盗为门者庀羣司闭府库完守备成列而后出兵车十七乗尸而攻盗国人助之盗众尽死旣而子孔当国为载书使诸司聼命扵己众弗顺将诛之子产止之请为之焚书子孔曰爲书以定国众怒而焚之是众为政也子产曰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子必从之不然必乱乃焚书扵仓门之外众乃定盖子产一出而国人知其贤矣简公十二年子孔得罪死子产为卿大夫良霄侈而愎公孙黒富而陵上有争而未决大夫相与盟之矣国人忧之其贤者禆谌鬷蔑相与言曰虽盟祸未歇也必三年而后纾蔑曰政将焉徃谌曰善之代不善天命也其焉避子产天祸郑乆矣其必使子产息之眀年黒攻良霄杀之大夫皆不安其上卿子皮以政授子产子产辞曰国小而偪族大宠多不可为也子皮曰虎帅以听谁敢犯子国无小小能事大国乃寛子产许之是时简公之十八年也子产为郑内恊和大臣外敬事诸侯选贤以任事立法以齐众行之二十二年定公八年而卒郑人安之诸侯敬之复以政授子太叔郑以无患者乆之盖子产之爲政虑逺而事详凡其所施鲜不适理故无后害其称曰政如农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终朝夕而行之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使国人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行之一年而民谤之三年而民诵之子皮如晋葬平公将以币行子产曰丧焉用币用币必百两百两必千人千人至将不行防千人而国不亡子皮不从旣葬将以币见新君晋人辞之尽币而归乃叹曰欲败度纵败礼夫子知度与礼矣我实纵欲而不能克也平丘之会子产与子太叔从君子产以幄幕九张行子太叔以四十旣而悔之每舎损焉先会一日子产命外仆速张扵除太叔止之请待明日徃则无所张矣堵女父爲乱死堵狗娶于晋范氏惧其挟范氏以报也夺狗之妻而归之晋晋以州田赐公孙段子产如晋为其子施归田韩宣子辞子产曰纵子为政而可后之人若属有封疆之言弊邑获戾而丰氏受其大讨敢固以请晋人受之凡政无大小其虑之必预而处之必审类如此矣然郑之贤者无一不用冯简子能断大事子太叔美秀而文公孙挥能知四国之爲而辩于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贵贱能否又善为辞令禆谌能谋谋于野则获扵邑则否郑国将有诸侯之事子产乃问四国之爲扵子羽且使多为辞令与禆谌乗以适野使谋可否而告冯简子使断之事成乃授子太叔行之以应对賔客是以鲜有败事其要皆主扵礼而加之以敬凡郑伯将适楚必以告扵晋适晋必以告扵楚旣朝而反又使大夫聘焉以谢不敏其应接诸侯亦无所不尽礼卫北宫文子相卫侯以如楚过郑印段劳于棐林如聘礼而以劳辞文子入聘子羽爲行人冯简子与子太叔逆客文子言扵卫侯曰郑有礼数世之福也然义之所在虽大国有不惧者矣郑伯适晋晋以鲁丧未之见也子产壊其馆之垣以纳车马晋人来譲子产对曰诸侯舎扵人门不容车若不壊是无所容币以重罪也请修垣而行赵文子愧焉乃筑诸侯之馆楚公子围将娶于公孙段氏国人畏其诈而袭郑也子产使行人挥辞焉乃馆于外旣而将以众逆复使挥言其情楚人知其有备乃请垂櫜而入平丘之盟子产争承曰郑男也而公侯之贡惧弗给也自日中而争至昏晋人许之韩宣子来聘求贾人之玉子太叔子羽皆欲予之子产曰大国之求无礼以斥之吾且为鄙邑矣卒不予郑大火子产授兵登陴子太叔曰晋将以为讨子产曰小国忘守则危况有灾乎晋人来譲子产辞焉亦止驷偃卒其子丝晋大夫之甥也以弱故弗立父兄立瑕晋人来问其故大夫忧之子产弗谋而对曰天实剥乱驷氏其孤幼弱父兄私谋而立长亲寡君弗敢知其谁实知之若郑之二三臣而晋大夫专制其位是晋县鄙也何国之爲晋人舎之故虽晋楚之强不敢加之至扵父兄率常厚之以恩使无怨焉以兴乱子晳攻伯有逐之子产与之盟而抚之伯有死子产枕其股而哭之敛其死者而殡之驷氏将攻之子皮怒曰杀有礼必有祸乃止公孙段贪而无耻子产有事赂以其邑子太叔曰若四国何子产曰非相违也而相从也四国何爲郑书曰安定国家必大焉先姑先安定以待其所归可也旣伯石惧而归邑子晳与子南争室子晳櫜甲而见子南子南击之伤大夫谋之子产曰直钧幼贱有罪遂行子南然亦时其有罪而致讨焉丰卷将祭请田勿许曰惟君用鲜众给而已卷怒退而徴役子产奔晋子皮止之归而逐卷公孙黒将作乱伤疾作而不果子产在鄙乗传而归数其三罪而戮之尸诸周氏之衢故诸大夫畏而爱之子产旣治郑名髙于诸侯其爲人博识而有辞凡其所言诸侯纪之晋范宣子爲政诸侯之币重子产以书责之宣子爲之轻币郑入陈子产献防扵晋戎服将命晋人诘之不屈赵文子曰其辞顺犯顺不祥乃受之晋平公有疾卜之曰实沉台骀爲崇史不能知又梦黄能入扵寝门亦莫知也问之子产子产推言其实晋人贵之子产善因事而行义寛猛无常曲直无固惟义所在郑人游扵乡校以论执政然明谓子产盍毁乡校子产曰其所善者吾行之其所恶者吾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其扵听言如恐不及也然孔张失位晋客笑之富子諌曰国无礼何以求荣孔张之陋吾子之耻也子产怒曰邢辟之人而皆及执政是先王无刑罚也子宁以它规我有星孛于大辰其占在郑禆灶曰若我用瓘斝玉瓉郑将不火子产不子旣火又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郑人请用之子太叔曰若有火国几亡子何爱焉子产曰天道逺人道迩灶焉知天道卒不予亦不复火郑大水龙鬬于时门之外国人请禜之子产曰我鬬龙不我觌也龙闘我独何觌焉禳之则彼其宫也吾无求于龙龙亦无求扵我乃止子产之不惑扵禨祥至矣然或梦伯有介而行言将杀带与段旣而皆信则爲之立良止以抚之而并立公孙泄以为说【君子之为政本之以人情尽之以物理人情物理之所及虽鬼神幽冥之际无不爲也子产扵此盖得之矣实沉台骀晋星也晋之所当祀也黄能鲧也鲧爲夏郊三代祀之晋为盟主亦所当祀也至于伯有郑之世大夫也死而爲孽爲之立后而止固其理也若夫星孛于大辰而欲用瓘斝玊瓉龙鬬于时门从而禜之此巫祝之事未见理之当然者固君子之所不许也】凡子产所爲无不曲当者惟作丘甲浑罕讥之而郑卒先卫亡铸刑书叔向讥之而子产之后郑细日甚简公之三十五年晋赵武死公如晋吊赵氏辞焉及雍而复鲁季友如陈葬原仲大夫越国而送春秋讥之郑以人君而吊隣国之大夫此非知礼者之所爲使晋以为口实而责其余郑必有不能堪者而子产行之何哉
苏子曰子产爲郑不以礼法假人凛乎其不可犯之将死戒子太叔曰我死子必爲政惟有德者能以寛服人其次莫如猛火烈人望而畏之则鲜死水弱人狎而翫之则多死故寛难子太叔爲政不忍猛郑国多盗然后悔之由此言之子产岂徒寛惠者哉然孔子之称子产曰惠人又以爲古之遗爱儒者由此意之故孟子言子产以乗舆济人于溱洧以爲惠而不知爲政甚者又曰子产犹众人之母能食之而不能教也此皆非子产之实盖惠而爱人无礼法以将之则有所不行若子产则以礼法行惠者也孔子之说云尔
古史卷三十
<史部,别史类,古史>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三十一 宋 苏辙 撰孔子列传第八
孔子之先宋涽公之长子曰弗父何涽公之亡也公弟炀公熈立弗父何之弟鲋祀弑炀公而以国授何何弗受鲋祀立是为厉公而何世为宋大夫其曽孙曰正考父考父之子曰孔父嘉嘉为华父督所杀其子奔鲁始为郰人孔子之曽太父曰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以勇力闻于诸侯与顔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祷于尼丘故名之曰丘字仲尼孔子之生鲁襄公之二十二年也孔子为儿嬉常陈俎豆设礼容幼而丧父葬于防山母讳之不以告及母死不知其墓乃殡于五父之衢有过而疑者因问之得于郰曼父之母然后合葬于防孔子长九尺六寸人皆谓之长人盖未有知之者甞为委吏会计当甞为乗田畜蕃息年三十有四鲁大夫孟僖子病且死召其大夫而属之曰礼人之干也无礼无以立吾闻将有逹者曰孔丘圣人之后也而灭于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厉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三命兹益恭故其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予敢侮饘于是粥于是以糊予口其恭如是臧孙纥有言曰圣人之有明徳者若不当世其后必有逹人今其将在孔丘乎我死必属说与何忌于夫子使事之而学礼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与南宫敬叔皆师事孔子孔子将观礼于周敬叔言于鲁君予之一乗车两马一竖子孔子得以适周问礼于柱下史老聃将辞去送之曰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夫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慱辩广大危其身者人恶者也为人子者无以有已为人臣者无以有已孔子自周反于鲁弟子稍益进焉明年鲁昭公孙于齐季平子专国季氏飨士孔子要绖而徃阳虎绌曰季氏飨士非敢飨子也孔子由是退【史记称孔子年十七而孟僖子死书季氏飨士孔子要绖而往在孟僖子死前案左传孔子年十七当鲁昭公七年是嵗孟僖子相昭公如楚病不克相礼耳僖子之死实昭公二十四年则孔子年三十四矣又昭公二十五年阳虎始见然则孔子要绖亦当在此后故皆改正之】鲁方乱孔子适齐为髙昭子家臣欲以通乎景公在齐闻韶学之三月不知肉味景公问政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景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是时景公失政其大夫田氏厚施以夺其民而公不悟故孔子及之它日复问昔秦穆公国小处辟其伯何也对曰秦国虽小其志大处虽辟行中正身举五羖爵之大夫起累绁中与语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虽王可也其伯小矣景公说【史记言孔子年三十齐景公与晏婴适鲁问孔子以秦穆公事又于齐世家言景公猎鲁郊因入鲁与晏婴俱问鲁礼左传皆不载恐出于战国杂说故正之于此】将以尼谿田封孔子晏婴进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以为俗防说乞贷不可以为国自大贤之息周室既衰礼乐缺弛今孔子盛容餙繁登降之礼趋详之节累世不能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君欲用之以移齐俗非所以先细民也后景公敬见孔子不问其礼曰待子以季氏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齐大夫犹欲害孔子孔子闻之欲去景公亦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遂行反乎鲁孔子年四十二鲁昭公卒于干侯定公五年季平子死桓子嗣立桓子穿井得土缶中若羊以问孔子曰得狗孔子曰以丘所闻羊也丘闻之木石之怪夔罔阆水之怪龙罔象土之怪坟羊是时阳虎专季氏甞囚季桓子盟而释之虎欲见孔子而恶无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之其家则徃拜其门阳虎时孔子之亡也而馈孔子烝豚孔子亦时其亡也而徃拜之遇诸涂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寳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歳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鲁君臣上下皆失其正故孔子不仕退而脩诗书礼乐弟子至自逺方受业者益众定公八年阳虎将杀三桓不克出奔齐公山不狃为费宰不得志于季氏与虎同恶以费叛召孔子孔子欲徃子路不说孔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然卒不行时孔子年五十自阳虎出而鲁小安定公以孔子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则之由中都宰为司空由司空为大司冦十年齐鲁会于夹谷孔子相定公将以乗车好徃孔子曰臣闻有文事者必有武偹有武事者必有文备古者诸侯出疆必具官以从请具左右司马定公许之犁弥言于齐侯曰孔丘好礼而无勇若使莱人以兵劫鲁侯必得志焉齐侯从之孔子以公退曰士兵之两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乱之非齐君所以命诸侯也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俘不干盟兵不偪好于神为不祥于徳为愆义于人为失礼君必不然齐侯闻之遽避之将盟齐人加于载书曰齐师出竟而不以兵车三百乗从我者有如此盟孔子使兹无还揖对曰而不反我汶阳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齐侯将享公孔子谓梁丘据曰齐鲁之故吾子何不闻焉事既成矣而又享之是勤执事也且牺象不出门嘉乐不野合飨而既具是弃礼也若其不具用秕稗也用秕稗君辱弃礼名恶子盍图之夫享所以昭德也不昭不如其己乃不果享卒事齐人不能加鲁齐侯愧焉乃归鲁郓讙隂之田十二年夏孔子言于定公曰臣无蔵甲大夫无百雉之城使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于是叔孙氏堕郈季氏堕费将堕成公敛处父谓孟孙堕成齐人必至于北门且成孟氏之保障也无成是无孟氏也子伪不知我将不堕十二月公围成弗克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司冦摄相事有喜色门人曰闻君子祸至不惧福至不喜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乐以其贵下人乎于是诛鲁大夫乱政者少正夘与闻国政三月粥豚羔者弗饰贾男女行者别于涂涂不拾遗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归齐人闻而惧曰孔子为政必伯伯则吾地近焉我为之先并矣盍致地焉犂鉏曰请先甞沮之沮之而不可则致地庸迟乎于是选国中女子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乐文马三十驷以遗鲁君陈于鲁城南髙门外季桓子微服往观语鲁君为周道防观终日卒受之三日不朝孔子将行而恶彰君之恶也于是鲁方郊不致膰肉于大夫孔子遂行【孟子曰孔子从而祭膰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之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不欲为茍去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然则孔子之去实以女乐而托膰肉耳】宿乎屯师已送之曰夫子则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之谒可以死败盖优哉防哉聊以卒歳师已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师已以实告桓子喟然叹曰夫子罪我以羣婢故也夫孔子去鲁凢十三年适卫者五适陈适蔡者再适曹适宋适郑适叶适楚各一诸侯皆莫能用卒自卫反鲁孔子之初适卫也主于顔雠由卫灵公问孔子居鲁得禄防何对曰奉粟六万卫人亦致粟六万居顷之或譛孔子于灵公灵公使公孙余假一出一入孔子恐获罪居十月去卫将适陈过匡孔子貌类阳虎阳虎甞匡人匡人以为虎而止之孔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居五日顔渊后子曰吾以汝为死矣顔渊曰子在回何敢死孔子使从者为寗武子臣然后得去月余复反乎衞主蘧伯玉灵公夫人南子使人谓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愿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环佩玉声璆然孔子曰吾乡为弗见见之礼答焉子路不说孔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居月余灵公与夫人同车宦者雍渠参乗使孔子为次乗招揺过市孔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于是丑之去卫过曹是嵗鲁定公卒孔子去曹适宋与弟子习礼大树下宋司马桓魋欲害孔子防去其树孔子曰天生徳于予桓魋其如予何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独立郑东门外郑人或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似尧其项类臯陶其肩类子产然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之狗子贡以告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孔子遂至陈主司城贞子有隼集于陈庭而死楛矢贯之石砮长尺有咫陈涽公使问孔子孔子曰隼来逺矣此肃慎氏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九夷八蛮使各以其方贿来贡以无忘职业于是肃慎贡楛矢石砮长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德以肃慎矢分太姬配胡公而封诸陈分同姓以寳玉展亲也分异姓以逺方之职贡无忘服也陈人求之故府得之居陈三年吴楚争陈陈常被冦孔子去陈将复适卫过蒲会公叔氏以蒲叛卫止孔子弟子公良孺以其私车与蒲人鬬蒲人惧与孔子盟曰无适卫孔子既出适卫子贡曰盟可负耶孔子曰要盟神弗聼也卫灵公闻孔子来喜郊迎问曰蒲可伐乎对曰可灵公曰蒲卫之所以待晋楚也而伐之可乎孔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妇人有保西河之志吾所伐者不过四五人公曰善然不伐蒲灵公老怠于政不用孔子孔子叹曰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已知也夫已而已矣孔子闻之曰果哉末之难矣孔子自卫将适晋赵简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肹以中牟叛召孔子孔子欲徃子路曰由闻诸夫子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肹以中牟叛子之徃也如之何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湼而不淄吾岂匏也哉焉能系而不食孔子至河闻赵简子杀窦鸣犊舜华临河而叹曰羙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济此命也夫子贡趋而进曰敢问何谓也孔子曰窦鸣犊舜华晋之贤大夫也赵氏未得志之时湏此两人而后从政及其得志杀之乃从政丘闻之也刳胎杀夭则骐驎不至郊竭泽涸渔则蛟龙不合隂阳覆巢毁卵则凤凰不翔何则讳伤其类也夫鸟兽之于不义也尚知辟之而况丘哉乃还息于陬乡作陬操以哀之反乎衞复主蘧伯玉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爼豆之事则尝闻之军旅之事未之学也眀日遂行复适陈是嵗灵公死眀年鲁哀公三年孔子年六十矣鲁桓宫厘宫灾孔子闻之曰灾必于桓厘之宫已而果然秋季桓子卒其弟康子嗣桓子病且死遗言于康子恨不终用孔子属使召之故康子欲召孔子公之鱼曰昔吾先君用之不终为诸侯笑今又用之不能终是再为诸侯笑也康子曰然则谁召而可曰必召冉求于是使使召冉求冉求将行孔子曰鲁人召求非小用之将大用之也是日孔子曰归欤归欤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子贡知孔子思归送冉求因诫曰即用以孔子为招云冉求既去眀年孔子自陈迁于蔡蔡公孙翩弑昭公眀年孔子自蔡如叶叶公问政孔子曰近者说逺者来他日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孔子闻之曰尔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去叶反于蔡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欤曰然曰是知津矣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欤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辍子路行以告孔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羣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他日子路遇荷蓧丈人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以告孔子孔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絜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孔子反于蔡三嵗吴伐陈楚昭王救陈师于城父闻孔子在陈蔡之间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从之陈蔡大夫谋曰孔子贤者所讥刺皆中诸侯之病今者乆留陈蔡之间诸大夫所行非仲尼意若用于楚则陈蔡用事大夫危矣于是相与发徒役围孔子于野不得行絶粮从者病莫能兴孔子讲诵歌不衰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与孔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孔子知弟子有愠心乃召子路而问曰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耶吾何为于此子路曰意者吾未仁耶人之不我信也意者吾未知耶人之不我行也孔子曰由有是乎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齐使知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子路出子贡入见孔子曰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耶吾何为于此子贡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盍少贬焉孔子曰赐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今尔不修尔道而求为容而志不逺矣子贡出顔回入见孔子曰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耶吾何为于此顔回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夫子推而行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夫道之不修是吾丑也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孔子欣然而笑曰有是哉顔氏之子使尔多财吾为尔宰于是使子贡见楚昭王昭王以师迎孔子然后得免昭王将以书社地七百里封孔子楚令尹子西曰王之使诸侯有如子贡者乎曰无有王之辅相有如顔回者乎曰无有王之将帅有如子路者乎曰无有王之官尹有如宰予者乎曰无有且楚之祖封于周号为子男五十里今孔丘述三五之法眀周召之业王若用之则楚安得世世堂堂方数千里乎文王在丰武王在镐百里之君卒王天下今孔丘得据土壤贤弟子为佐非楚之福也昭王乃止其秋楚昭王卒于城父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鳯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于是孔子自楚反乎卫是嵗孔子年六十三而鲁哀公六年也卫灵公死而世子蒯聩入于戚蒯聩之子出公辄立父子争国孔子既至而弟子疑所予冉有子贡以伯夷叔齐之事质之然后知孔子之不予辄也子路问孔子治衞所先孔子答之以正名而子路不逹【前此三年季康子嗣立而召冉有矣后此五年冉有为鲁帅师败齐师于清今冉有在卫岂自鲁来见孔子欤哀公七年子贡在鲁为季氏说吴太宰嚭岂今嵗自卫反鲁欤子路与冉有同为季氏家臣既而仕卫孔氏以死岂与孔子皆归于鲁复自鲁仕卫欤传记脱畧无所考证矣】孔子既歴聘诸国其君无足与成事者将归老于鲁弟子冉有子贡方为鲁臣故孔子磐桓于卫者累歳鲁哀公十一年冉有帅师败齐师于清季康子嘉欲召孔子问冉有曰孔子何如人哉对曰用之有名播之百姓质之鬼神而无憾然求之不以道虽累千社夫子不利也康子曰我欲召之可乎对曰无以小人固之则可矣卫大夫孔圉将攻太叔疾访于孔子孔子辞之退而命驾曰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哉圉遽谢焉将止鲁人以币召孔子乃归季氏欲以田赋使冉有访诸孔子孔子曰丘不识也冉有曰子为国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孔子不对而私于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于礼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敛从其薄如是则丘亦足矣若不度于礼而贪冒无厌虽以田赋将又不足且季孙若欲行而法则周公之典在若欲茍而行又何访焉弗聼十二年昭夫人孟子卒孔子吊适季氏季氏不絻放绖而拜十四年齐田恒弑其君孔子斋三日而请伐齐哀公曰鲁为齐弱乆矣子之伐之将如之何对曰田恒弑其君民之不子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公曰告夫三子之三子告不可孔子退而告人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哀公问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对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康子问政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康子患盗对曰茍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又问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吴之伐越也堕会稽得骨节专车吴子使聘鲁且问之孔子曰无以吾命也賔既将命发币于大夫及孔子孔子爵之既彻爼而燕客执骨而问曰骨何者为大孔子曰丘闻之昔禹致羣神于会稽之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其骨专车此为大矣客曰谁为神孔子曰山川之神足以纪纲天下其守为神社禝为公侯皆属于王者客曰防风何守孔子曰汪防氏之君守封禺之山为漆姓在虞夏商为汪防氏于周为长狄今谓之大人客曰人长防何孔子曰僬侥氏三尺短之至也长者不过十之数之极也【吴伐越堕会稽前此十一年然其通鲁则五六年耳史记载此事在定公之世则为失之矣】孔子之归鲁非求仕也以为父母之邦葢将老焉而鲁之君臣亦莫能用自周室微而礼乐诗书缺孔子忧后世之无述也于是叙书上纪唐虞下至秦穆为百篇删诗上采契稷中述商周之盛至幽厉之缺为三百五篇皆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故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至于礼乐之说遭秦焚书之变世不复见孔子曰夏礼吾能言之不足徴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徴之矣孔子观三代所损益曰后虽百世可知也周监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与鲁太师论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纵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至其详不可得而闻矣葢晚而学易读之韦编三絶为之彖象文言系辞以发其秘复因鲁史记作春秋取东周之后战国之前当鲁十二公以为前此者周之典刑行于诸侯无所事春秋后此者礼法大壊中夏防于夷狄虽有春秋无所复施哀公十四年春西狩获麟鲁人以为不祥孔子伤之故春秋终焉其实田恒三晋自是起也孔子之于当世其志见于春秋故曰后世知我者以春秋罪我者以春秋弟子受业髙弟七十七人其下者三千其于六艺不尽通也获麟之三年哀公十六年孔子年七十有三蚤作曵杖而歌于门曰泰山其頽乎梁木其壊乎哲人其萎乎子贡闻之曰泰山其頽则吾将安仰梁木其壊哲人其萎则吾将安放夫子殆将病也趋而入孔子曰夏后氏殡于东阶之上则犹在阼也殷人殡于两楹之间则賔主夹之也周人殡于西阶之上则犹賔之也丘殷人也予梦坐奠于两楹之间夫眀王不兴天下其孰能宗予予殆将死也寝疾七日而没实四月己丑哀公诔之弟子葬之鲁城北泗上皆心丧三年丧毕乃去独子贡筑室于墓复三年而去弟子及鲁人从而居者百余室命曰孔里世世相传春秋奉祠不絶虽帝王亦以弟子礼事之孔子少好学而无常师尝从老聃问礼后与弟子言礼犹以聃之言为断郯子朝于鲁道黄帝以来名官孔子从而问焉叹曰吾闻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犹信尝学鼓琴于师襄十日不进师防曰可以益矣曰丘习其曲矣未得其数也有间曰己习其数可以益矣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间曰己习其志可以益矣曰丘未得其为人也有间曰有所穆然深思有所怡然髙望而逺志焉曰丘得其为人矣黯然而黒颀然而长眼如望羊如王四国非文王其孰能为此也师防辟席再拜曰师葢云文王操也故世之知之者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而孔子亦自谓少贱故多能鄙事然非其所以为孔子也所以为孔子者人不尽知而孔子葢略言焉曰我非多学而志之者予一以贯之又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谓伯夷叔齐不降其志不辱其身谓栁下恵少连降志而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隠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至语其极也曰予欲无言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然天下莫之知则叹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至其甚也则欲居九夷乘桴以浮于海以示中国莫与立者而非其诚言也孔子生鲤伯鱼年五十先孔子死伯鱼生伋子思年六十二作中庸子思生白子上年四十七子上生求子家年四十五子家生箕子京年四十六子京生穿子髙年五十一子髙生子慎年五十七尝为魏相子慎生鲋年五十七为陈王渉博士死于陈鲋弟子襄年五十七为汉恵帝博士迁为长沙守长九尺六寸子襄生忠年五十七忠生武武生延年及安国安国为汉武帝博士至临淮守蚤卒安国生卬卬生驩
蘓子曰孔子一用于鲁有成功矣而鲁定公季桓子皆庸人一为女乐所误视弃孔子如脱弊屣孔子去鲁而防诸侯有意于择君矣乎当是时诸侯无可言者卫灵公虽无道而善用人仲叔圉治賔客祝鮀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以无失其国孔子疑可辅焉是以去鲁三年而往反于卫者四及知其不用然后适陈适蔡皆再孔子之于陈蔡无取焉耳陈蔡近于楚而楚昭王叶公诸梁一时贤君臣也磐桓以竢焉前后六年见叶公不合卒见昭王将用之矣而子西间之昭王亦死知诸侯无复可与共事者然后浩然有归老之意然犹反于卫五年以湏鲁人之招也葢翔而后集故欤孔子于卫见南子于鲁欲从公山弗狃于晋欲从佛肹弟子或疑之而后世亦未免焉昔栁下恵妪不逮门之女鲁人不以为滛鲁有男子与妇人皆独居妇人有急将从之拒而弗纳妇人曰子何不为栁下恵男子曰栁下恵则可吾则不可孔子闻之曰学栁下恵者未有若此人者也然则此亦孔子之所独欤
古史卷三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三十二 宋 苏辙 撰孔子弟子列传第九
孔子以布衣养士着籍三千人而高弟七十七人孔子曰德行顔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其贤者凡十人而已
顔回字子渊鲁人也父曰顔路少孔子三十嵗【王肃曰据此则顔回死时孔子年五十九嵗然伯鱼五十先孔子卒卒时孔子且七十矣此谓顔回先伯鱼死而论语云顔回死顔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故或以此为误】孔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与之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故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悦盖孔子尝察之矣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故告之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孔子之称回常以为不可得而回之叹夫子亦以为不可及也故曰仰之弥高鑚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然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故孔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欤又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顔渊问仁孔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顔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尝使言志回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孔子称之曰自吾有回门人益亲顔子年二十九而髪白蚤死孔子哭之曰天丧予从者曰子恸矣子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门人欲厚葬顔子孔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其后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顔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孔子賛易至豫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曰君子见几而作不竢终日顔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此所谓不贰过也
苏子曰孔子于诸弟子独称顔子之好学弟子之贤者众矣而孔子不以好学许之岂妄言哉吾尝论之弟子之知孔子者独顔子耳孔子之道如天然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顔子识其大者也故仰之而知其有高者存焉鑚之而知其有坚者存焉故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欤此孔子所以独称其好学也人诚有见于此譬如为山虽覆一篑未有能止之者也茍诚无见矣虽既九仞不复能进也此顔子与众弟子之辨也
闵损字子骞鲁人也少孔子十五嵗孔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鲁人为长府闵子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季氏欲使为费宰闵子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
冉耕字伯牛鲁人也有恶疾孔子往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冉雍字仲弓伯牛之族也孔子曰雍也可使南面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太简乎子曰雍之言然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仲弓父不贤人或疑之子曰犂牛之子觪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
苏子曰古者七介以相见三辞三让而后至无所不致其文所谓敬也不敬则确确则易易则民慢故古之君子其躬无所不敬其于人也则不然平易近民而后民安之太公之所以治齐则居敬而行简者也伯禽之所以治鲁则居敬而行敬者也虽周公亦忧鲁之不竞则仲弓之言周孔之所许也
宰予字子我鲁人也尝问于孔子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鑚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防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故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苏子曰太史公言宰我为临菑大夫与田恒作乱夷其族孔子耻之余以为宰我之贤列于四科其师友渊源所从来逺矣虽为不善不至于从畔逆弑君父也宰我不幸平居有昼寝短丧之过儒者因遂信之盖田恒之乱本与阚止争政阚止亦子我也田恒既杀阚止而宰我防其恶名岂不哀哉且使宰我信与田恒之乱恒既杀阚止弑简公则尚谁族宰我者事盖必不然矣夫使宰我防于逆乱犹不足惜也而使孔子门人之髙弟至于如此岂不为孔氏惜哉【李斯言田恒隂取齐国杀宰予于庭因弑简公又刘向别录田成子与宰我争宰我夜伏卒将以攻田成子令于卒中曰不见旌节母起鵄夷子皮闻之告田成子成子因为旌节以起宰我之卒以攻之遂残宰我信如此说则宰我乃田恒之仇为齐攻田恒者非与恒作乱矣要之由阚止亦曰子我故战国诸子误以为宰予皆不足信也】
端木赐字子贡卫人也少孔子三十一岁赐尝从孔子求为己目子曰汝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孔子亦问汝与回也孰愈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汝弗如也子贡问曰贫而无謟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欤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卫庄公出公争国弟子欲仕于卫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子禽问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欤抑与之欤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欤盖子贡通达而辩闻其言者皆知其贤故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子贡闻之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闚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陈子禽亦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愼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世之贵子贡者如此惟孔子知其未足而屡黜之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及孔子自卫反鲁子贡从之故其言见于鲁之君臣为多邾隐公来朝子贡观焉邾子执玉高其容仰定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者皆将死亡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已亡矣高仰骄也卑俯替也骄近乱替近疾君为主其先亡乎是嵗定公卒七年而邾子失国吴太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贡辞焉嚭曰国君道长而大夫不出门此何礼也对曰岂以为礼畏大国也寡君既共命矣其老岂敢弃其国太伯端委以治周礼仲雍嗣之断髪文身臝以为饰岂礼也哉有由然也郧之防吴以卫人杀其行人且姚故藩卫侯之舍子服景伯谓子贡曰夫诸侯之防事既毕矣侯伯致礼地主致饩以相辞也今吴不行礼于卫而藩其君子盍见大宰乃请束锦以行语及卫故太宰嚭曰寡君愿事卫君卫君之来也缓寡君惧故将止之子贡曰卫君之来也必谋于其众其众或欲或否是以缓来其欲来者子之党也不欲者子之雠也若执卫君是堕党而崇雠也且合诸侯而执卫君谁敢不惧太宰嚭说乃舍卫侯子服景伯如齐子贡为介见成宰公孙成曰人皆臣人而有背人之心况齐人虽为子役其有不贰乎子周公之孙也多飨大利犹思不义利不可得而丧宗国将焉用之成曰善哉吾不早闻命及孔子卒哀公诔之曰旻天不吊不憖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惸惸余在疚乌乎哀哉尼父无自律子贡曰君其不没于鲁乎夫子之言曰礼失则昏名失则愆失志为昏失所为愆生不能用死而诔之非礼也称予一人非名也君再失之哀公卒死于越卫出公自城鉏使以弓问子贡且曰吾其入乎子贡稽首受弓对曰臣不识也私于使者曰昔成公孙于陈寗武子孙庄子为宛濮之盟而君入献公孙于齐子鲜子展为夷仪之盟而君入今君再在孙矣内不闻献之亲外不闻成之卿则睗不识所由入也诗曰无竞维人四方其顺之若得其人四方以为主而国于何有出公亦终死于越越子使后庸聘于鲁且言邾田封于骀上将盟于平阳季康子病之曰子贡在此吾不及此夫孟武伯曰然何不召曰固将召之叔孙文子曰它日请念然亦不能用子贡终老于齐子贡好废举与时转赀家累千金喜人之美不能匿人之过此其病也
苏子曰太史公称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伯越予观春秋左氏传齐之伐鲁本于悼公之怒季姬而非陈恒吴之伐齐本怒悼公之反覆而非子贡吴齐之战陈乞犹在而恒未任事凡太史公所记皆非也盖战国说客设为子贡之辞以自托于孔氏而太史公信之耳孔子有言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孔子之门所谓言语者初止于此至于子贡加之以巧辩可以解纷结救患难如今所载而已若如公孙衍张仪骋其诡辩倾覆诸侯以快意一时此则孔氏所讳也
冉求字子有仲弓之族也少孔子二十九嵗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疑而问焉孔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力者中道而废今女画孔子在陈冉求归鲁为季氏家臣齐师伐鲁及清季康子谓求曰若之何求曰一子守二子从公御诸竟康子自度不能求曰然则居封疆之间康子告二子二子亦不可求曰君无出一子帅师背城而战鲁之羣室众于齐之兵车一室敌车优矣二子之不欲战也宜政在季氏当子之身齐人伐鲁而不能战大不列于诸侯矣康子使从于朝叔孙武叔呼而问战焉对曰君子有远虑小人何知孟懿子强问之对曰小人虑材而言量力而共者也武叔曰是谓我不成丈夫也退而搜乘孟孺子帅右冉求帅左季氏之甲七千求以武城人三百为已徒卒次于雩门之外五日右师乃从逆齐师于郊求用矛以帅众遂入齐师获甲首八十齐人宵遁求既有功于鲁季氏乃使人以币召孔子而复之然求之于季氏亦终不能大有所正也故孔子曰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欤子曰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欤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季氏将有事于颛防冉有季路以告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欤夫颛防先王以为东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禝之臣也何以伐为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虎兕出于柙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冉有曰今夫颛防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今由与求也相夫子逺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防而在萧墙之内也
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嵗性鄙而好勇志伉直冠雄鸡佩猳豚以陵暴孔子孔子设礼诱之后乃儒服委质因门人请为弟子然其为人厚于孝友笃于信义尝叹曰伤哉贫也生无以养死无以葬孔子诲之曰啜菽饮水尽其欢斯之谓孝敛手足形还葬称其财斯之谓礼子路有姊之丧可以除矣而弗除曰吾寡兄弟而弗忍也孔子曰先王制礼行道之人皆弗忍也然后除之小邾射以句绎奔鲁谓鲁人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子路不许季孙使冉有谓之曰千乘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子何辱焉对曰鲁有事于小邾不敢问故死其城下可也彼不臣而济其言是义之也由不能故孔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欤言人之信之也子路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其于人也无宿诺孔子称之曰衣敝緼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欤尝使言志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孔子之为鲁司冦也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叔孙氏堕郈季氏堕费孟氏之宰公敛阳独不肯堕成围之弗克既而孔子去鲁子路从之周旋陈蔡之间与孔子皆归鲁复与冉有为季氏家臣季氏之伐颛防亦莫能止也然鲁人甚贤之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賔客言也不知其仁也季氏祭其庙逮闇而祭莫而不成礼它日祭子路与使室事交乎户堂事交乎阶质明而始行事日几中而礼成故孔子称其知礼子路之未学也乡党之勇夫也及其既学则贤于人者逺矣然而闇于大道卒以此死于难孔氏之门人顔子最贤其得于师也深与之言不违如愚虽门人亦莫能尽知也子贡之辩子路之勇皆卓然有立于众众所谓贤于顔子者也然子贡之明自以为不如至子路则尝不服矣子谓顔子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然子路亦未必信也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丘之祷久矣又欲使门人为臣病间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予将欺天乎子在陈絶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子路鼓瑟为北鄙之声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其仕季氏也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故诲之以六言六蔽曰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盖孔子之所以戒之者至矣山梁雌雉子路拱之孔子叹之曰时哉时哉三嗅而作以为好鬬而死自取之也而岂其时哉然子路终不悟也孔子之在卫也出公輙方与父庄公争国子路谓孔子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茍而已矣盖孔子所谓正名者未有子而不父其父云尔而子路不喻以蹈其难出公之十三年子路为孔悝家臣庄公因孔姬以入于孔氏廹孔悝强盟之遂劫以登台栾宁将饮酒炙未孰闻乱使告子路召获驾乘车行爵食炙奉出公以奔鲁子路将入遇子羔将出曰门已闭矣子路曰吾姑至焉子羔曰弗及不践其难子路曰食焉不避其难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门公孙敢门焉曰无入为也子路曰是公孙也求利焉而逃其难由不然利其禄必救其患有使者出乃入曰太子焉用孔悝虽杀之必或继之且曰太子无勇若燔台半必舍孔叔太子闻之下石乞孟黡敌子路以戈击之断缨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结缨而死孔子闻卫乱曰柴也其来由也死矣哭之中庭进使者而问故曰醢之矣遂命覆醢
苏子曰冉有季路皆以政事称于孔氏冉有才有余而志不足其于季氏委曲从之不能有所立也至于季路志厉而识闇事卫出公虽父子争国而不知其危也方其攻庄公于台上使幸而庄公舍孔悝季路与悝皆出犹可言也庄公方质孔悝以取卫其不释悝明矣孔悝不出遂攻而胜之则为臣弑君季路虽生将安所容身乎乌乎学于孔子而其虑害曽不若召获悲夫
言偃字子游吴人也少孔子四十五嵗其学于礼为详为武城宰孔子问曰汝得人矣乎对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它日孔子过之闻歌之声夫子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卫司寇惠子之丧其子虎不得立子游为之麻衰牡麻绖将军文子辞曰子辱与弥牟之弟游又辱为之服敢辞子游曰礼也文子退反哭子游趋而就诸臣之位文子又辞曰子辱与弥牟之弟游又辱为之服又辱临其丧敢辞子游曰固以请文子退扶适子南面而立曰子辱与弥牟之弟游又辱为之服又辱临其丧虎也敢不复位子游趋而就客位
卜商字子夏卫人也少孔子四十四嵗习诗能通其义或曰今毛诗叙子夏之遗说也子夏问巧笑倩兮美目盻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或曰子夏受易春秋于孔子公羊高谷梁赤皆从之学春秋者也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又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又曰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埽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逹见小利则大事不成子谓子夏曰汝为君子儒毋为小人儒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然则师愈欤曰过犹不及孔子行遇雨无盖弟子欲假盖于子夏氏孔子曰商之为人也甚短于财与人交即其所长辟其所短乃止孔子没子夏教授于西河魏文侯师之文侯以此名闻诸侯子夏丧子而失明曽子吊之子夏曰予何罪曽子讥之
苏子曰善乎子夏之教人也始于洒埽应对进退而不急于道使其来者自尽于学日引月长而道自至故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譬如农夫之殖草木既为之区溉种而时耨之风雨既至小大甘苦莫不咸得其性而农夫无所用巧也孔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达之有上下出乎其人而非教者之力也异哉今世之教者闻道不明而急于夸世非性命道德不出于口虽礼乐政刑有所不言矣而况于洒扫应对进退也哉教者未必知而学未必信务为大言以相欺天下之伪自是而起此子贡所谓诬也
颛孙师字子张陈人也少孔子四十八嵗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子张书诸绅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欤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欤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子张之为人外矜庄而寡诚信故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曽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曽参字子舆南武城人也少孔子四十六嵗事亲孝故孔子为之作孝经其养曾晳必有酒肉将彻必问所与问有余必曰有曽晳嗜羊枣参终身不食羊枣鉏而伤其根父挞之几死而不怨然孔子非其不避也齐人聘之将以为卿参曰食人之禄则忧人之事吾不忍逺亲而为人役辞之尝称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故其执亲之丧水浆不入口者七日曽子为行甚笃立志甚厉其言曰士不可以不毅任重而道逺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又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者君子人欤君子人也谓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寛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尝与客立于门侧其徒趋而出曾子曰尔将何之曰吾父死将出哭于巷曰反哭于尔次曽子北面而吊之季孙之母死哀公吊焉曽子与子贡亦吊阍弗内也二子入其廐而修容子贡先入阍曰向者已告矣曽子后阍辟之渉内霤卿大夫皆辟位公降一等而揖之曽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曽子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其既病也童子执烛而侍曰华而睆大夫之箦欤乐正子春曰止曽子闻之矍然曰呼曰华而睆大夫之箦欤曽子曰然斯季孙之赐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箦曽元曰夫子之病革矣不可以变幸而至于旦请敬易之曽子曰尔之爱我也不如彼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举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没曾子之妻以藜烝不熟而出人或非之曽子曰藜烝小物也而不用命况大事乎盖以微罪出不欲斥言之也既而终身不娶谓元曰高宗之杀孝已尹吉甫之放伯竒皆后妻故也吾不及古人知得免于非乎孔子之孙子思学于曽子而孟子学于子思二子之立志行义大放曾子数称其言云
苏子曰道有不可以名言者古之圣人命之曰一寄之曰中舜之禅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圣人之欲以道相诏者至于一与中尽矣昔者孔子与诸弟子言无所不至然而未尝及此也盖尝与子贡言之矣曰赐也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欤曰然非欤曰非也予一以贯之虽与子贡言之而孔子之言之也难而子贡之受之也未信至于曾子不然孔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曾子出门人问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盖孔子之告之也不疑而曾子之受之也不惑则与子贡异矣然曾子以一为忠恕则知门人之不足告也夫及孔子既没曾子传之子思子思因其说而广之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者天下之大本也和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子思之说既出而天下始知一与中之在是矣然子思以授孟子孟子又推之以为性善之论性善之论出而一与中始枝矣乌乎孔子之所以不告诸弟子者盖为是欤
澹台灭明字子羽武城人也少孔子三十九嵗子游为武城宰称之于孔子然子羽状皃甚恶孔子以为材薄既受业南游至江从弟子三百人设取予去就名施乎诸侯孔子闻之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家语子羽有君子之容而行不胜其貌宰我有文雅之词而智不充其辩孔子曰里语云相马以舆相士以居弗可废矣其言与史记异考之论语以史记为信】
宓不齐字子贱鲁人也少孔子四十九嵗子贱为单父宰孔子之兄子蔑与子贱皆仕孔子过蔑而问焉曰自汝之仕何得何亡对曰未有所得而所亡者三王事若袭学焉得习是学不得明也俸禄少饘粥不及亲戚是骨肉益疏也公事多急不得吊死问疾是朋友道阙也孔子不悦往过子贱问如蔑也对曰无所亡而有得者三始诵之今得行之是学益明也俸禄所供被及亲戚是骨肉益亲也虽有公事而兼以吊死问疾是朋友益笃也孔子叹曰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原宪字子思鲁人也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孔子卒宪隐于卫居草泽中子贡结驷连骑排藜藿入穷阎过谢宪宪摄敝衣冠迎子贡子贡耻之曰夫子岂病乎宪曰吾闻之无财者谓之贫学道而不能行者谓之病若宪贫也非病也子贡慙不怿而去终身耻其言之过也
公冶长字子长齐人也孔子谓长可妻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南宫适字子容鲁孟僖子之仲子也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曰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适尝问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上德哉若人公晳哀字季次齐人也天下多仕于大夫为家臣季次鄙之未尝屈节于人孔子叹之
曾防字晳与子参皆事孔子尝与季路冉有公西华侍坐于孔子孔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无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防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防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防也三子者出曾晳后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防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晳之为人狂而直季武子死晳倚其门而歌故孟子曰琴张曾晳牧皮孔子之所谓狂者也
苏子曰四子之言皆其志也夫子之哂由也以其不让而其与防也以其自知之明与如曾晳之狂其必有不可施于世者矣茍不自知而强从事焉祸必随之其欲从弟子风乎舞雩乐以防老则其处己也审矣不然孔子岂以不仕为贵者哉
顔无繇字路少孔子六嵗与其子回各异时事孔子回死贫无以葬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以徒行也
商瞿字子木鲁人也少孔子二十九嵗孔子传易于瞿瞿传楚人馯臂子弓弓传江东人矫子庸疵疵传燕人周子家竪竪传淳于人光子乘羽羽传齐人田子庄何何传东武人王子中同同传菑川人杨何何汉元朔中以治易为中大夫
高柴字子羔卫人也少孔子三十嵗子羔执亲之丧泣血三年未尝见齿君子以为难子路为季氏宰以子羔为费宰及子路仕卫子羔亦为卫士师出公之难子羔出子路止死子羔之为士师也有刖者为卫守门及其出也追者至门者匿之其室子羔曰此子报怨之日也而反逃我何也曰断足吾自取之狱将决而君愀然不乐君非私我也君子固然此臣之所以悦君也子羔复仕鲁为成宰成人有其兄死而不为衰者闻子羔至遂为衰成人曰蚕则绩而蟹有匡范则冠而蝉有緌兄则死而子羔为之衰子羔葬其妻犯人之禾申祥以告请庚之子羔曰孟氏不以是罪予朋友不以是弃予以吾为邑长于斯也买道而葬后难继也子羔寝疾庆遗入请曰子之病革矣如至乎大病则如之何子羔曰吾闻之生有益于人死不害于人吾纵生无益于人可以死害于人乎哉我死葬我不毛之地可也
漆雕开字子开鲁人也少孔子十一嵗孔子使之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
公伯僚字子周鲁人也周愬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孔子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僚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子曰道之将行也欤命也道之将废也欤命也公伯僚其如命何
司马耕字子牛本宋桓氏其兄魋得罪于宋出奔卫牛致其邑与珪而适齐魋自卫入齐陈成子使为次卿牛又致其邑而适吴吴人恶之而反赵简子陈成子皆召之卒于鲁郭门之外葬诸丘舆牛多言而躁问仁于孔子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牛叹曰人皆有兄弟我独无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樊须字子迟齐人也少孔子三十六嵗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未达曰举直措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而问之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臯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苏子曰樊迟之学为农圃盖将与民并耕而食欤此孟子所谓许行之学也孟子曰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臯陶为己忧以百亩之不易为己忧者农夫也此孔子所谓樊迟小人也有若鲁人也少孔子四十三嵗其言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哀公问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公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孔子既没曾子道孔子之言曰丧欲速贫死欲速朽有子曰是非君子之言也曾子曰参也与子游闻之夫子有子曰然则夫子有为言之也曾子以告子游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昔者夫子居于宋见桓司马为石椁三年不成夫子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之愈也死之欲速朽为桓司马言之也南宫敬叔反必载寳而朝夫子曰若是其货也丧不如速贫之愈也丧之欲速贫为敬叔言之也曾子以告有子有子曰然吾固曰非夫子之言也曾子曰子何以知之有子曰夫子制于中都四寸之棺五寸之椁以此知不欲速朽也夫子失鲁司冦将之荆先之以子夏申之以冉有以此知不欲速贫也它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子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强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然有子既祥而丝屦组缨君子讥之
苏子曰茍至于君子未有无耻者也孟子称禹崩益辟禹之子于箕山之隂朝觐狱讼者皆不之益而之啓然后益不敢践天子位太史公称孔子既没弟子以有若貌类孔子师之如孔子时及问而不能答乃斥去之夫以益有若之贤而其无耻至此极欤且月宿于毕而雨不应商瞿四十而生五子此卜祝之事而鄙儒所以谓孔子圣人者战国杂说类此者多矣孟子犹不能择而况太史公乎
公西赤字子华鲁人也少孔子四十二嵗子华习于礼容应对孔子屡称之尝使于齐冉有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釡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君子周急不继富
巫马施字子旗鲁人也少孔子三十嵗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施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娶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施以告孔子曰丘也幸茍有过人必知之
梁鳣字叔鱼齐人也少孔子二十九嵗年三十未有子欲出其妻商瞿谓曰子未也吾年三十八无子吾母为吾更取室夫子使吾之齐母请留夫子曰无忧也瞿过四十当有五丈夫子今果然吾恐子自晩生耳未必妻之过也居二年而有子
顔幸字子柳鲁人也少孔子四十六嵗
冉孺字子鲁鲁人也少孔子五十岁
曹防字子循少孔子五十嵗
伯防字子折少孔子五十嵗
公孙龙字子石楚人也少孔子五十三嵗
公良孺字子正陈人也贤而有勇以其私车五乘从孔子将适卫蒲人止之孺喟然曰昔吾从夫子遇难于匡今又困于此命也挺劒合众将与之战蒲人惧乃盟而去
秦商字丕兹鲁人也父堇父与孔子父叔梁纥俱以力闻少孔子四嵗
顔刻字子骄鲁人也孔子将适陈过匡刻为仆以其防指曰昔吾入此由彼缺也匡人以为阳虎遂止孔子琴牢字子开一字张卫人孟子所谓狂者也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卫宗鲁由齐豹事公孟絷齐豹将杀公孟宗鲁知而弗告及难作死之琴张将往吊之孔子曰齐豹之盗而孟絷之贼女何吊焉君子不食奸不受乱不为利疚于回不以回待人不盖不义不犯非礼
陈亢字子禽陈人也少孔子四十嵗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亢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叔仲防字子期鲁人也少孔子五十嵗与孔琁年相比二人迭侍孔子执笔记事孟武伯见孔子而问曰此二孺子之幼也于学岂识于壮哉孔子曰然少成若天性习惯若自然也
孔弗字子蔑孔子兄之子与宓子贱皆仕者也【孔子弟子七十七人史记公孙龙以上三十三人有年闻见于书传家语増以叔仲防以上四人又孔弗一人事见宓不齐传凡四十人其余无年及不见书传者凡三十七人见于左】
冉季字子产鲁人
公祖句兹字子之
秦祖字子南秦人
漆雕哆字敛鲁人
漆雕徒父
壤驷赤字子徒秦人
商泽字子季
石作蜀字子明
任不齐字选楚人
后处字子里齐人
秦冉字开
公夏首字乘鲁人
奚容蒧字晳
公肩定字子中鲁人【或曰晋人】
顔祖字襄
鄡单字子家
句井疆卫人
罕父黒字子索
申党字周
顔之仆字叔鲁人
荣祈字子祺
县成字子祺鲁人
左人郢字行鲁人
燕伋字思
郑邦字子徒【家语作薛邦】
秦非字子之鲁人
施之常字子恒
顔哙字子声
歩叔乘字子车齐人
原亢字籍
乐欬字子声
亷絜字庸齐人
顔何字冉鲁人
狄黒字晳
邽巽字子敛鲁人【邽或作邦索隐曰文翁图作国盖避汉祖讳也】
公西舆字子上
公西葴字子尚鲁人
苏子曰孔子弟子高弟七十七人余以太史公书及孔子家语考之皆同秦冉顔何不载于家语而琴牢陈亢不录于史记二书既不可偏废而琴张陈亢又见于论语故并录之凡七十九人
古史卷三十二
<史部,别史类,古史>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三十三 宋 苏辙 撰老子列传第十
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伯阳谥曰聃周守藏室之史也孔子适周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徳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滛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者若是而已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防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耶老子修道徳其学以自隠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去至闗闗令尹喜曰子将隠矣强为我著书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徳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所终或曰老莱子亦楚人也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盖老子百六十有余嵗或言二百余嵗以其修道而飬夀也自孔子死后百一十九年而史记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始周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嵗而复合合十七嵗而伯王者出焉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将封于段干宗子注注子宫宫孙假仕汉孝文帝而假之子解为胶西王卭太因家于齐
苏子曰孔子以仁义教人而以礼乐治天下仁义礼乐之变无穷而其称曰吾道一以贯之茍无以贯之则因变而行义必有支离而不合者矣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语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而孔子自谓下学而上达者洒埽应对诗书礼乐皆所从学也而君子由是以达其道小人由是以得其器达其道故万变而致一得其器故有守而不荡此孔子之所以两得之也盖孔子之为人也周故示人以器而晦其道使达者有见而未达者不也老子之自为也深故示人以道而略其器使达者易入而不恤其未达也要之其实皆志于道而所从施之有先后耳三代之后释氏与孔老并行于世其所以异者体道愈逺而立于世之表指天下之所不见以示人而不忧其不悟曰要将有悟者其説又老氏之也老子八十一章予甞为之解其説如此
列子者郑人也名御防与郑繻公同时其学以黄帝老子为宗自言师壶丘子林而友伯昏无人列子穷居有饥色客有言之郑子阳者曰列御防盖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国而穷君无乃为不好士乎郑子阳即令官遗之粟列子出见使再拜而辞使者去列子入其妻望之拊心曰妾闻为有道者之妻子皆得佚乐今有饥色君过而遗先生食先生不受岂非命哉列子笑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卒民果作难而杀子阳列子书旧二十篇西汉刘向去重复存者八篇列子盖先荘子及荘子著书多取其言二子之道一也
苏子曰刘向论列子书穆王汤问迂诞恢诡非君子之言今观穆王与化人防若清都紫微钧天广乐帝之所居而夏革所言四海之外天地之表无极无尽此固后世僊佛之常言理之当然而汉之儒者未闻焉耳孟子称杨氏为我其害至于无君杨朱之説不见于世而列子时取之盖其所以为为我者必有闻于大道而失于偏故列子荘子时取其合者载焉若杨朱之篇以爱身故至于遗礼义毁名节无所复顾此则孟子所谓无君者矣虽列子亦无取焉耳列子之徒不知其师之详以为朱之言不可弃而并録之过矣
荘子蒙人也名周甞为蒙漆园吏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其学无所不闚然其要归于老子著书十万余言大抵率寓言也畏累虚亢桑子之徒皆空语无事实楚威王闻其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荘周笑谓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飬食之数嵗衣之以文绣以入大庙当是时虽欲为孤豚岂可得乎子亟去无汚我我寜防戯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覊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
苏子曰吾闻之子【阙】 兄子瞻曰太史公言荘子作渔父盗跖胠箧以诋訾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术此知荘子之粗者予以为荘子盖助孔子者要不可以为法耳楚公子微服出亡而门者难之其仆操棰而骂曰也不力门者出之事固有倒行而逆施者以仆为不爱公子则不可以为事公子之法亦不可故荘子之言皆文予而实不予阳挤而隂助之其正言也盖无防至于诋訾孔子未甞不微见其意其论天下道术自墨翟禽滑牦彭蒙慎到田骈闗尹老聃之徒以至于其身皆以为一家而孔子不与其尊之也至矣予甞疑渔父盗跖则真若诋孔子者至于让王説劔皆浅陋不入于道反复观之得其寓言之终曰阳子居西防于秦遇老子老子曰而睢睢盱盱而谁与居大白若辱盛徳若不足阳子居蹙然变容其往也舍者将迎其家公执席妻执巾栉舍者避席炀者避灶其反也舍者与之争席矣去其让王説劒渔父盗跖四篇以合于列御防之篇曰列御防之齐中道而反曰吾惊焉吾食于十浆而五浆先馈然后悟而笑曰是固一章也荘子之言未终而昧者勦之以入其説耳凡分章名篇皆出于世俗非荘子本意也申不害荆人也故郑之贱臣学术以干韩昭侯昭侯用为相内修政教外应诸侯十五年终申子之身国治兵强无侵韩者申子之学主刑名而縁饰以黄老著书二篇号曰申子
韩非者韩之诸公子也喜刑名法术之学而借老子以为説非为人口吃不能道説而善著书与李斯俱事孙卿斯自以为不如非非见韩之削弱数以书谏韩王韩王不能用于是韩非疾治国不务修明其法制执契以御其臣下富国强兵而以求人任贤反举浮滛之蠧而加之功利之上以为儒者用文乱法而侠者以武犯禁寛则宠名誉之人急则用介胄之士所飬非所用所用非所飬悲亷直不容于邪枉之臣观往者得失之变作孤愤五蠧内外储説林説难十余万言然韩非知説之难为説难书甚具终死于秦不能自脱説难曰凡説之难非吾知之有以説之难也又非吾辩之难能明吾意之难也又非吾横失能尽之难也凡説之难在知所説之心可以吾説当之所説出于为名髙者也而説之以厚利则见下节而遇卑贱必弃逺矣所説出于厚利者也而説之以名髙则见无心而逺事情必不收矣所説实为厚利而显为名髙者也而説之以名髙则阳收其身而实防之若説之以厚利则隂用其言而显弃其身此之不可不知也夫事以密成而语以泄败未必其身泄之也而语及其所匿之事如是者身危贵人有过端而説者明言善议以推其恶者则身危周泽未渥也而语极知説行而有功则徳亡説不行而有败则见疑如是者身危夫贵人得计而欲自以为功説者与知焉则身危彼显有所出事廼自以为也故説者知焉则身危强之以其所必不为止之以其所不能已者身危故曰与之论大人则以为间己与之论细人则以为鬻权论其所变则以为借资论其所憎则以为甞己径省其辞则不知而屈之泛滥博文则多而久之顺事陈意则曰怯懦而不尽虑事广肆则曰草野而倨侮此説之难不可不知也凡説之务在知饰所説之所敬而灭其所丑彼自知其计则无以其失穷之自勇其断则无以其敌怒之自多其力则无以其难概之规异事与同计誉异人与同行者则以饰之无伤也有与同失者则明饰其无失也大忠无所拂辞悟言无所击排廼后申其辩知焉此所以亲近不疑知尽之难也得旷日弥久而周泽既渥深计而不疑交争而不罪廼明计利害以致其功直指是非以饰其身以此相持此説之成也伊尹为庖百里奚为虏皆所由干其上也故此二子者皆圣人也犹不能无役身而渉世如此其污也则非能仕之所设也宋有富人天雨墙坏其子曰不筑且有盗其邻人之父亦云暮而果大亡其财其家甚知其子而疑邻人之父昔者郑武公欲伐胡廼以其子妻之因问羣臣曰吾欲用兵谁可伐者闗其思曰胡可伐廼戮闗其思曰胡兄弟之国也子言伐之何也胡君闻之以郑为亲已而不备郑郑人袭胡取之此二説者其知皆当矣然而甚者为戮薄者见疑非知之难也处知则难矣昔者弥子瑕见爱于卫君卫国之法窃驾君车者罪至刖既而弥子之母病人闻往夜告之弥子矫驾君车而出君闻之而贤之曰孝哉为母之故而犯刖罪与君逰果园弥子食桃而甘不尽而奉君君曰爱我哉忘其口而念我及弥子色衰而爱弛得罪于君君曰是甞矫驾吾车又甞食我以其余桃故弥子之行未变于初也前见贤而后获罪爱憎之变至也故有爱于主则知当而加亲见憎于主则罪当而加防故谏説之士不可不察爱憎之主而后説之矣夫龙之为虫也可扰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婴之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説之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防矣人或传其书至秦秦王见孤愤五蠧之书曰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防死不恨矣李斯曰此韩非所著书也秦因急攻韩韩王始不用非及急乃遣非使秦非上书秦王劝秦释韩攻赵秦王下其书李斯斯言其不便因自请使韩割地以事秦是时燕赵楚越为一将以攻秦秦王使姚贾以车百乘金千斤防于四国以絶其谋贾还报秦王封贾千户以为上卿非见秦王言四国之交未必合也而珍珠重寳尽于内且贾梁监门子甞盗于梁逐于赵今与之同知社稷之计非所以厉羣臣也故李斯姚贾害之毁之曰非韩之诸公子今王欲并诸侯非终为韩不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归之此自遗患也不如以过法诛之秦王以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遗非药使自杀非欲自陈不见秦王后悔使人赦之非已死
苏子曰商鞅以法治秦而申不害以术治韩宪令着于官府刑罚必于民心赏存乎慎法罚加乎奸令所谓法也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责实操生杀之柄课羣臣之能所谓术也法者臣之所师而术者君之所执也及韩非之学并取申商而兼用法术法之所止虽有圣智不用也术之所操虽有父子不信也使人君据法术之自然而无所复为此申韩所谓老子之道而实非也彼申商各行其説耳然秦韩之治行于一时而其害见于久逺使非不幸获用于世其害将有不可胜言者矣太史公悲韩非知説之难而卒以説死故载其説难于篇然古之君子循理而言言之利害不存乎心故言出而必合虽有不合要已无愧于中矣岂复立法而求其必售耶今非先立法而后説人既已不知説矣而况非之所以説秦盖求祸之道乎太史公以李陵之事不合于汉武终身废辱是以深悲之欤
古史卷三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三十四 宋 苏辙 撰孟子孙卿列传第十一
孟子邹人也名轲鲁公族孟孙之后也学于孔子之孙子思明孔之遗业防事齐宣王宣王始以为卿不用其言孟子致为臣而归又欲中国而授之室养弟子以万钟孟子不愿也去齐适梁梁惠王方东败于齐南辱于楚西防地于秦折节下士将以求报问利国于孟子孟子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惠王亦不能用孟子往来齐梁之间见梁襄王齐湣王间适鲁适宋适邹适滕庻防或用鲁平将见孟子而嬖人臧仓沮止之滕文公为世子将之楚过宋见孟子説之及即位使然友见孟子于邹孟子诲之三年之防文公行之既而之滕教之井田学校四方之士闻滕行仁政有相帅而从之者后齐涽王闻燕哙之乱将伐燕沈同以问孟子曰燕可伐欤孟子曰可子哙不得与人燕子之不得受燕于子哙齐人伐燕克之诸侯多谋救燕或谓孟子劝齐伐燕何也孟子曰我言燕之可伐而不言齐之可以伐燕也乃劝涽王反其耄倪止其重器为燕立君而去【史记齐世家言孟子劝齐涽王伐燕是不考之孟子也而孟子称齐宣王伐燕亦失之矣】是时秦已用商君富国强兵楚魏用吴起战胜克敌齐威宣王用孙子田忌诸侯东面朝齐秦仪轸衍之徒合从连横以欺诈茍得相髙防谈之士得志于时而杨朱墨翟诸子杂学方炽孟子推明孔氏崇三代之故所如不合知世将大乱恐周孔之道絶而不续退而与其弟子公孙丑万章之徒记其平生荅问称道之言作孟子七篇后世传之苏子曰孟子生于战国知仁义可以化服暴彊以此游説诸侯谆谆言之兾其或信而诸侯皆习于鄙诈莫以为然者梁襄王问孟子天下乌乎定孟子对曰定于一曰孰能一之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当是时诸侯皆将以多杀人一天下诚有不嗜杀人之君招而抚之天下必将归之孟子之言非茍为大而已也然不深原其意而详究其实未有不以为迂者矣于观战国之后更始皇项籍杀人愈多而天下愈乱及汉髙帝虽以兵取天下而心不在杀人然后乃定子孙享国二百余年王莽之乱盗贼蜂起光武复以不嗜杀人収之及桓灵之祸曹公孙刘皆有盖世之略而以喜怒人故天下卒于三分司马父子力能一之而杀心益炽故既一复防裂为五胡离为南北隋文帝又能合之矣而好杀不已至子而败及唐太宗始复不嗜杀人天下乃定其后五代之君出于盗贼乞养屠戮生灵如恐不及数十年之间天下五禅皆不能有天下之半及宋受命艺祖皇帝虽以神武诛鉏僣伪而不嗜杀人之心神民信之未及十年而削平之功比于汉唐天下既定轻刑厉禁凡所诛戮一附于法匹夫匹妇无寃死之狱其仁过于前代是以百有余年兵革不试户口充溢有死于疠疾而无死于兵乱盖自孟子以来能一天下者四君皆以不嗜杀人致之由此观之孟子之言岂偶然而已哉
三驺子皆齐人齐威宣相继喜士养士稷门之下自淳于髠以下七十余人髙者为列大夫为开第康荘之衢髙门大屋尊宠之览天下诸侯賔客言齐能致天下贤士三驺子前曰驺忌先孟子以鼔琴干威王因及国政遂受相印封成侯稷下先生淳于髠之徒始轻驺忌相与设微言挑之忌答之如响髠等乃服其次驺衍后孟子驺衍深观隂阳消息而作怪迂之变始终大圣之篇十余万言其语闳大不经必先騐小物推而大之至于无垠先序今以上至黄帝学者所共知并世盛衰因载其禨祥度制推而逺之至天地未生不可考而原也先列中国名山大川通谷禽兽水土所殖物类所珍因而推之及海外人之所不能赌称引天地剖判以来五徳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兹以为儒者所谓中国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之一分耳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所叙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各有禆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如一区中乃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其术皆此类也然要其归必止乎仁义节俭君臣上下六亲之施王公大人初见其术惊而化之其后亦莫能行衍始以此重于齐适梁惠王郊迎执賔主之礼适赵平原君侧行襒席如燕昭王拥彗先驱请列弟子之坐而受业筑碣石宫身往师之其见尊礼如此稷下先生自淳于髠慎到环渊接子田骈驺奭之徒各著书言治乱以干世主云淳于髠齐人也博闻强记学无所主其谏説慕晏婴之为人也然以承意观色为务客有见髠于梁惠王惠王屏左右独坐而再见之终无言也惠王怪之以譲客曰子之称淳于先生管仲不及及见寡人寡人未有得也岂寡人不足为言耶客以谓髠髠曰固也吾前见王王志在驰逐后见王王志在声音吾是以黙然客具以报王王大骇曰淳于生圣人也前先生之来人有献善马者寡人未及视防先生至后先生之来人有献讴者未及试亦防先生来寡人虽屏人然私在彼后淳于髠见一语连三日三夜无倦惠王欲以卿相待之髠谢去送以安车驾驷束锦加璧黄金百镒终身不仕慎到赵人田骈接子齐人环渊楚人皆学黄老道徳之术发明其指意慎到着十二论环渊着上下篇最后驺奭颇采驺衍之术以为书盖驺衍迂大而闳辩奭也文具难施淳于髠久与处时有善言故齐人颂曰谈天衍雕龙奭炙毂过髠然其书今皆不传荘子曰田骈慎到不师知虑不知前后魏然而已矣推而后行曵而后往若飘风之还若羽之旋若磨石之坠全而无非动静无过未甞有罪若无知之物而已田骈学于彭蒙彭蒙曰古之道人至于莫之是莫之非其道则释氏所谓钝根声闻者耶
孙卿赵人年五十始来游学于齐田骈之属皆已死齐襄王时孙卿最为老师齐尚修列大夫之缺而孙卿三为祭酒焉齐人或防孙卿孙卿乃适楚春申君以为兰陵令春申君死孙卿废因家兰陵李斯甞为弟子已而相秦孙卿疾浊世君臣不知三代之正而以变诈相怵滛侈相説士争为小説诡辩以欺惑世俗著书数万言其辞愤切反复卒因兰陵自孔子没诸子不闻大道之要各以意言之老子清净无为虽与世防濶然其本则天地之至理也至于列子荘子推而广之渉迂怪矣然犹不失正也如慎到田骈则荡矣若杨朱墨翟始亦皆有见焉而杨朱破法以便身墨翟増法以为物其説皆不可用此其卓然可得而论者也至于公孙龙坚白同异之辩虽巧无益于道及楚之尸子阿之吁子今皆不传于世
苏子曰易曰一隂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一隂一阳隂阳之未形也犹喜怒哀乐之未发也隂阳之未形也谓之道喜怒哀乐之未发也谓之中中则道也其在人为性及其发而中节仁义礼知之用见于物则所谓善亦所谓和也故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逺也圣人之言性止于是而已矣孟子学于子思得其説而渐失之则指善以为性至于孙卿自任而好异因孟子而反之则曰人性恶夫善恶皆习也指习以为性而不知其非二子之失一也然而性之有习习之有善恶譬如火之能熟与其能焚也孟子之所谓善则火之能熟者也是火之得其性者也孙卿之所谓恶则火之能焚者也是火之失其性者也孙卿之失则逺矣
古史卷三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三十五 宋 苏辙 撰伍员列传第十二
伍员楚人也字子胥父曰奢兄曰尚其先伍举楚之名大夫也楚平王之在蔡也郹阳封人之女奔之生子建即位以为太子使奢为之师费无极为之少师无极无宠于太子谋防之言诸王为娶于秦至而劝王自取之因説王大城城父以寘太子王聼之从而譛之曰建与奢将以方城之外叛王信之执奢而使奋阳杀建建亡奔宋无极言于王曰奢之子材若在吴必为楚患王使召尚与贠曰来吾免而父尚谓贠曰尔适吴我将归死吾知不逮我能死尔能报闻免父之命不可以莫之奔也亲戚为戮不可以莫之报也尔勉之矣尚至奢闻贠不来曰楚君大夫其旰食乎楚并杀之贠亡走吴过昭闗昭闗欲执之贠独身歩走防不得脱追者在后至江江上有渔父乘舟知贠之急渡之贠既渡解其劒曰此劒直百金以与父父曰楚国有命得伍贠者赐粟伍万石爵执珪岂徒百金劒耶不受贠未至吴疾止中道乞食至吴因公子光以见王僚时王僚五年也八年吴伐州来败顿胡沈蔡之师于鸡父太子建之母在鄓召吴人而启之吴入郹取楚夫人及其寳器以归明年侵楚灭巢及钟离贠因言伐楚之利于王僚公子光将为乱沮止之贠亦知光有内志未可説以外事乃进勇士専设诸于光退而耕于野以竢十一年楚平王卒秦女之子立是为楚昭王王僚因楚丧使母弟掩余烛庸侵楚楚师强吴师不能退光因吴国内空乃令専设诸袭刾王僚而自立是为王阖庐阖庐以贠为吴行人楚伯州犂之孙嚭奔吴吴亦以为太宰以谋楚贠言于阖庐请为三师以肄楚楚出则归楚归则出欲使楚道弊而后以三师乘之阖庐以为然楚于是始病自昭王即位无嵗不有吴师其令尹囊瓦贪而不仁国人恶之蔡侯唐侯朝于楚瓦以贿故三年止之二君归因子胥伯嚭请师于吴九年三国伐楚败囊瓦于柏举五战及郢楚昭王奔随吴遂入郢贠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始贠在楚与申包胥友贠之亡也谓包胥曰我必覆楚包胥曰我必存之及贠鞭平王尸包胥亡存山中使人谓贠曰子之报讐其已甚乎吾闻人众者胜天天定亦能胜人今子故平王之臣亲北面事之今至于僇死人此岂天道乎贠曰为我谢申包胥吾日莫涂逺吾故倒行而逆施之于是申包胥走秦求救秦不许包胥立于秦庭哭七日七夜不絶声秦哀公怜之为出车五百乘救楚与楚子西子期连败吴师阖庐之弟夫槩王亡归自立阖庐释楚还击夫槩王楚昭王乃复入郢十九年吴伐越越王勾践击伤阖庐阖庐死子夫差立二年而报越败之夫椒越王以其余兵五千人栖于防稽使大夫种厚币遗太宰嚭以请和求委国为臣妾夫差将许之贠谏曰不可臣闻树徳莫如滋去恶莫如尽昔有过浇杀斟灌以伐斟寻灭夏后相后緍方娠逃出自窦归于有仍生少康浇使椒求之逃奔有虞虞思妻以二姚而邑诸纶有田一成有众一旅遂收夏众以灭过戈复禹之绩今吴不如过而越大于少康或将丰之不亦难乎句践能亲而务施施不失人亲不弃劳与我同壤而世为仇讐于是乎克而弗取又将存之违天而长防讐后虽悔之弗可食已弗聼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后吴其为沼乎十一年夫差将为鲁伐齐句践率其众而朝王及列士皆有赂吴人皆喜贠独惧曰是豢吴也夫谏曰越在我腹心之疾也壤地同而有欲于我夫其柔服求济其欲也不如早从事焉得志于齐犹获石田也无所用之越不为沼吴其泯矣使医除疾而曰必遗类焉者未之有也弗聼贠属其子于齐鲍氏太宰嚭因防之曰贠恨其计不用将为乱王使赐之属镂以死将死曰树吾墓以槚槚可材也吴其亡乎三年其始弱矣盈必毁天之道也吴王闻之怒乃取贠尸盛以鸱夷革浮之江中吴人怜之为立祠江上命曰胥山吴王既诛贠遂伐齐大败齐人于艾陵十四年防诸侯于黄池越入吴二十三年而越卒灭吴苏子曰伍贠以父兄之怨破楚入郢鞭平王之墓世皆怜其志多其才然士不幸至此不足以言功名矣而贠至鞭旧君以逞逆天而伤义卒以尽忠而丧其躯岂非天哉
古史卷三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三十六 宋 苏辙 撰孙武吴起列传第十三
孙武齐人也以兵法见吴王阖庐阖庐曰子之十三篇吾尽观之矣可以小试勒兵乎对曰可阖庐曰可试以妇人乎曰可于是许之出宫中美人得百八十人孙子分为二队以王之宠姬二人各为队长皆令持防令之曰汝知而心与左右手背乎妇人曰知之孙子曰前视心左视左手右视右手后即视背妇人曰诺约束既布乃设铁钺即三令五申之于是鼔之右妇人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复三令五申而鼓之左妇人复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欲斩左右队长吴王从防上观见且斩爱姬大骇趣使使下令曰寡人已知将军能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愿勿斩也孙子曰臣既已受命为将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遂斩队长二人以徇用其次为队长于是复鼔之妇人左右前后跪起皆中规矩绳墨无敢出声于是孙子使使报王曰兵既整齐王可试下观之唯王所欲用之虽赴水火犹可也吴王曰将军罢休就舍寡人不愿下观孙子曰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实于是阖庐知孙子能用兵卒以为将西破强楚入郢北威齐晋显名诸侯孙子与有力焉孙武既死后百余嵗有孙膑膑生阿鄄之间亦武后世子孙也甞与厐涓俱学兵法厐涓既事魏得为惠王将军而自以为能不及膑乃隂使召之膑至厐涓恐其贤于已疾之则以法刑断其两足黥之欲隠勿见齐使者如梁膑以刑徒隂见説齐使齐使以为竒窃载与之齐齐将田忌善而客待之忌数与齐诸公子驰逐重射孙子见其马足不甚相逺马有上中下辈于是谓忌曰君弟重射臣能令君胜忌信然之与王及诸公子逐射千金及临质孙子曰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既驰三辈毕忌一不胜而再胜卒得王千金于是忌进孙子于威王威王问兵法遂以为师其后魏伐赵赵急请救于齐威王欲将膑膑辞谢曰刑余之人不可于是乃以田忌为将而孙子为师居辎车中坐为计谋忌欲引兵之赵孙子曰夫解杂乱纷纠者不控卷救鬭者不搏橶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今梁赵相攻轻兵鋭卒必竭于外老弱罢于内君不若引兵疾走大梁据其街路冲其方虚彼必释赵而自救是我一举解赵之围而收弊于魏也忌从之魏果去邯郸与齐战于桂陵大破梁军后十五年魏与赵攻韩韩告急于齐齐使田忌将而往直走大梁魏将厐涓闻之去韩而归齐军既已过而西矣孙子谓忌曰彼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兵法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使齐军入魏地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又明日为二万灶厐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齐军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过半矣乃弃其歩军与其轻鋭倍日并行逐之孙子度其行暮当至马陵马陵道狭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树白而书之曰厐涓死于此树之下于是令齐军善射者万弩夹道而伏期日暮见火举而俱发厐涓果夜至斫木下见白书乃鑚火烛之读其书未毕齐军万弩俱发魏军大乱相失厐涓自知智穷兵败乃自刭曰遂成竪子之名齐因乘胜尽破其军虏魏太子申以归膑以此名显天下世传其兵法
吴起卫人也好用兵甞学于曽子事鲁君齐人攻鲁鲁欲将起起取齐女为妻而鲁疑之起于是欲就名遂杀其妻以明不与齐也鲁卒以为将将而攻齐大破之鲁人或恶起曰起之为人猜忍人也其少时家累千金防仕不遂遂破其家乡党笑之起杀其谤己者三十余人而东出卫郭门与其母诀齧臂而盟曰起不为卿相不复入卫遂事曽子居顷之其母死起终不归曽子薄之而与起絶起乃之鲁学兵法以事鲁君鲁君疑之起杀妻以求将夫鲁小国而有战胜之名则诸侯图鲁矣且鲁卫兄弟之国也而君用起则是弃卫鲁君疑之谢起起闻魏文侯贤欲事之因翟璜以见文侯以为将击秦防五城起之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褁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卒母闻而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将军自吮其疽何哭为母曰非然也往年吴公吮其父其父战不旋踵遂死于敌吴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文侯以起善用兵亷平能得士心乃以为西河守以拒秦韩文侯既卒起事其子武侯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頋而谓起曰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寳也起对曰在徳不在险昔三苖氏左洞庭右彭蠡徳义不修禹灭之夏桀之居左河济右泰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汤放之殷纣之国左孟门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修政不徳武王杀之由此观之在徳不在险若君不修徳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武侯曰善起为西河守甚有声名魏置相相田文吴起不悦谓田文曰请与子论功可乎田文曰可起曰将三军使士卒乐死敌国不敢谋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治百官亲万民实府库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东乡韩赵賔从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此三者子皆出吾下而位加吾上何也文曰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属之于子乎属之于我乎起黙然良久曰属之子矣文曰此乃吾所以居子之上也起乃自知弗如田文田文既死公叔为相尚魏公主而害起公叔之仆曰起易去也公叔曰奈何其仆曰吴起为人节亷而自喜名也君先与魏君言曰吴起贤人也而侯之国小又与强秦壤界臣窃恐起之无留心也魏君即曰奈何君因曰试延以公主起有留心则必受之无留心则必辞矣以此卜之君因召起而与归即令公主怒而轻君起见公主之贱君也则必辞【曹沬之盟其相袭谬妄久矣故特见于萹今亦不能尽正也】
古史卷三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三十七 宋 苏辙 撰范蠡大夫种列传第十四
范蠡大夫种越之二大夫也吴王夫差将伐越以报阖庐之怨越王句践谋以兵先之范蠡谏曰臣闻持盈者与天定倾者与人节事者与地圣人随时以行是谓守时天时不作勿为人害人事不起勿为人始今君王未盈而溢天时人事不至而欲先之必灾于王身王弗聼乃兴师遇于五湖大夫种又諌曰吴之与越惟天所授王其无庸战夫申胥华登简服吴国之士于甲兵而未甞有所挫也夫一人善射百夫决拾胜未可成也王不如设戎约辞行成以喜其民以广侈吴王之心吾以卜之于天天若弃吴必许吾成而不吾足也将必寛然有伯诸侯之心既罢弊其民而天夺之食安受其烬乃无有命矣王又弗聼遂及夫差战败于夫椒以余兵五千栖于防稽召范蠡大夫种而谢之蠡曰臣固言之矣持盈者与天定倾者与人节事者与地王曰奈何对曰卑词厚礼以事之不可而身与之市越王曰诺乃使大夫种行成于吴吴王许之越王将使蠡守国蠡曰四封之内百姓之事蠡不如种四封之外敌国之制种不如蠡乃使种守而蠡为质于吴三年而吴人归之居四年民有三年之食国之父兄请报吴王召蠡而问之对曰未可也臣闻强索者不祥得时不成反受其殃王其毋早图王曰诺又一年王召蠡而问曰吾与子谋吴子曰未可也今吴王滛于乐而忘百姓信防喜优忠臣解骨其可乎对曰人事至矣天应未也王姑待之王曰诺又一年王召蠡而问曰吾与子谋吴子曰未可今伍贠骤諌吴王吴王怒而杀之其可乎对曰逆节萌生天地未形而先为之征其事不成俱受其刑王姑待之王曰诺又一年王召蠡而问曰吾与子谋吴子曰未可今其稲蟹不遗种其可乎对曰天应至矣人事未尽也王姑待之王怒曰道固然乎吾与子言人事子应我以天今天应至矣子应我以人事何也对曰王姑勿怪夫人事必与天地相参然后可以成功今其祸新民恐人知财用资物不足以支长久将同其力致其死伐之必殆王姑待之使其民尽其力而无所取食乃可以致天地之极及季秋王又召蠡而问曰今嵗晩矣子将奈何对曰防君王之言臣固将请之从时犹救火追亡人也王曰诺遂兴师伐吴至于五湖吴人闻之出而挑战一日五反王弗忍欲应之蠡谏曰谋之廊庙失之中原其可乎臣闻得时无怠时不再来天与弗取反受之灾赢缩转化后将悔之天节固然惟谋不迁王曰诺弗许蠡曰臣闻古之善用兵者赢缩以为常四时以为纪无过天极究数而止阳至而隂隂至而阳日困而还月盈而匡后则用隂先则用阳近则用柔逺则用刚后无隂蔽先无阳察用之无艺往从其所刚强以御阳节不尽不死其野彼来从我固守勿予若将与之必因天地之灾及观其民之饥饱劳佚以参之尽其阳节盈吾隂节而夺之利宜为人客刚强而力疾阳节不尽轻而不可取宜为人主安徐而重固隂节不尽柔而不可追凢陈之道设右以为牝益左以为牡蚤晏无失必顺天道周旋无究今其来也刚强而力疾王姑待之王曰诺弗与战居军二年吴师自溃越兵归至五湖蠡辞于王曰君王勉之臣不复入越国矣越王惊问其故对曰臣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昔君王辱于防稽臣所以不死者为此事也今事已济矣请从君之罚王曰所以不掩子之恶子之美者使其身无终没于越国聼吾言与子分国不聼吾言身死妻子为戮对曰臣闻命矣君行令臣行意遂乘轻舟以浮于五湖越王使工以良金为蠡之状而朝礼之环防稽三百里为蠡封邑后世子孙无得侵蠡之地蠡浮海至齐以书招大夫种种不能用而死蠡遂变姓名自谓鸱夷子皮耕于海畔苦身戮力父子治产居无几何致产数十万齐人闻其贤以为相蠡喟然叹曰居家则致千金居官则致卿相此布衣之极也久受尊名不祥乃归相印尽其财以分与知友乡党而懐其重寳间行以去止于陶以为此天下之中交易有无之路通为生可以致富矣于是自谓陶朱公复约要父子耕畜废居时转物逐什一之利居无何则致赀累巨万天下称陶朱公朱公居陶生少子少子及壮而朱公中男杀人囚于楚朱公曰杀人而死职也然吾闻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告其少子往视之乃装黄金千镒置褐器中载以一牛车且遣之朱公长男固请欲行朱公不聼长男曰家有长子曰家督今弟有罪大人不遣乃遣少弟是吾不肖欲自杀其母为言曰今遣少子未必能生中子也而先空亡长男奈何朱公不得已而遣长子为一封书遗故善荘生曰至则进千金于荘生所聼其所为慎无与争事长男既行亦自私赍数百金至楚荘生家负郭披藜藋到门居甚贫然长男发书进千金如其父言荘生曰可疾去矣慎毋留即弟出勿问所以然长男既去不过荘而私留以其私赍献遗楚国贵人用事者荘生虽居穷阎然以亷直闻于国自楚王以下皆师尊之及朱公进金非有意受也欲以成事后复归之以为信耳故金至谓其妇曰此朱公之金后复归勿动而朱公长男不知其意以为殊无短长也荘生间时入见楚王言某星宿某此则害于楚楚王素信荘生曰今为奈何荘生曰独以徳为可以除之楚王曰生休矣寡人将行之王乃使使者封三钱之府楚贵人惊告朱公长男曰王且赦曰何以也曰毎王且赦常封三钱之府昨暮王使使封之朱公长男以为赦弟固当出也重千金虚弃荘生无所为也乃复见荘生荘生惊曰若不去耶长男曰固未也初为事弟弟今议自赦故辞生去荘生知其意欲复得其金曰若自入室取金长男即自入室取金持去独自欢幸荘生羞为儿子所卖乃入见楚王曰臣前言某星事王言欲以修徳报之今臣出道路皆言陶之富人朱公之子杀人囚楚其家多持金钱赂王左右故王非能卹楚国而赦乃以朱公子故也楚王大怒曰寡人虽不徳耳奈何以朱公之子故而施惠乎令论杀朱公子明日遂下赦令朱公长男竟持其弟防归至其母及邑人尽哀之唯朱公独笑曰吾固知必杀其弟也彼非不爱其弟頋有所不能忍者也是少与我俱见苦为生难故重弃财至如少弟者生而见我富乘坚驱良逐狡兎岂知财所从来故轻弃之非所吝惜前日吾所为欲遣少子固为其能弃财故也而长者不能故卒以杀其弟事之理也无足悲者吾日夜固以望其防之来也故范蠡三徙成名于天下卒老死于陶故世传曰陶朱公或曰范蠡之师计然防于越范蠡尊事之凢越之政事多计然之防
苏子曰天下未甞无智者也而难于择君田丰陈宫其智皆足以制曹公而丰事袁绍宫事吕布绍布不用其言而君臣皆亡此固无足言者如陆逊之于孙权髙颎之于隋文言聼计从致君于王伯矣而忮心一起二臣不得其死可不哀哉范蠡知句践可与共患难则为之灭吴以致其功知其不可与同安乐则弃之浮江湖如去仇讐是以君臣免于恶名可不谓贤哉
古史卷三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三十八 宋 苏辙 撰叶公列传第十五
叶公诸梁字子髙楚荘王之孙也父曰沈尹戌戌初事平王平王城州来以挑吴戌知其必败及令尹囊瓦城郢戌又曰子常必亡郢昭王即位瓦为令尹戌为司马瓦贪而不仁楚人恶之戌为之贰而弥缝其阙国人頼焉及柏举之战戌与瓦谋所以捍吴而行瓦畏其克吴也背之出战而败戌反息而还败吴师于雍澨三战皆伤谓其臣吴句卑曰子以吾首免句卑布裳刭而褁之藏其身而免其首昭王既定以诸梁为叶公初楚太子建之遇防也自城父奔宋又辟华氏之乱于郑郑人甚善之适晋与晋人谋袭郑郑人复之晋人使谍于建请期建暴虐于其私邑邑人诉之郑人得晋谍遂杀建其子曰胜在吴子西欲召之叶公曰吾闻胜也诈而乱无乃害乎子西曰吾闻胜也信而勇不为不利舍诸边境使卫藩焉叶公曰周仁之谓信率义之谓勇吾闻胜也好复言而求死士殆有私乎复言非信也期死非勇也子必悔之弗从召之使处吴竟为白公请伐郑子西曰楚未节也不然吾不忘也它日又请许之师未起晋人伐郑楚救之与之盟胜怒曰郑人在此讐不逺矣胜自厉劔子期之子平见之曰王孙何自厉也曰胜以直闻不告女庸为直乎将以杀尔父平以告子西子西曰胜如卵余翼而长之楚国第我死令尹司马非胜而谁胜闻之曰令尹之狂也得死乃非我子西不悛胜谓石乞曰王与二卿士皆五百人当之则可矣乞曰不可得也曰市南有熊宜僚者若得之可以当五百人矣乃从白公而见之与之言説告之故辞承之以劒不动胜曰不为利謟不为威惕不泄人言以求媚者去之吴人伐慎白公败之请以战备献许之遂作乱秋七月杀子西子期于朝而劫惠王子西以袂掩面而死子期曰昔吾以力事君不可以弗终抉豫章以杀人而后死石乞曰焚库弑王不然不济白公曰不可弑王不祥焚库无聚将何以守矣乞曰有楚国而治其民以敬事神可以得祥且有聚矣何患弗从叶公在蔡方城之外皆曰不可入矣叶公曰吾闻之以险徼幸者其求无餍偏重必离闻其杀齐管修也而后入白公欲以子闾为王子闾不可遂劫以兵子闾曰王孙若安靖楚国匡正王室而后卑焉启之愿也敢不聼从若将専利以倾王室不顾楚国有死不能遂杀之而以王如髙府石乞尹门圉公阳穴宫负王以如昭夫人之宫叶公亦至及北门或遇之曰君胡不胄国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盗贼之矢若伤君是絶民望也若之何不胄乃胄而进又遇一人曰君胡胄国人望君如望嵗焉日日以几若见君面是得艾也民知不死其亦大有奋心犹将旌君以徇于国而又掩面以絶民望不亦甚乎乃免胄而进遇箴固帅其属将与白公子髙曰微二子者楚不国矣弃徳从贼其可保乎乃从叶公使与国人攻白公白公奔山而缢其徒微之生拘石乞而问白公之死对曰余知其死所而长者使余勿言曰不言将烹乞曰此事克则为卿不克则烹固其所也何害乃烹石乞子髙兼二事国寜乃使子西之子寜为令尹使子期之子寛为司马而老于叶白公之乱陈人恃其聚而侵楚楚既寜将取陈麦王问帅于太师子糓子糓曰右领差车与左史老皆相令尹司马以伐陈其可使也子髙曰帅贱民慢之惧不用命焉子糓曰观丁父鄀俘也武王以为军帅是以克州蓼服随唐大启羣蛮彭仲爽申俘也文王以为令尹实县申息朝陈蔡封畛于汝唯其任也何贱之有子髙曰天命不謟令尹有憾于陈天若亡之其必令尹之子是与君盍舍焉臣惧右领与左史有二俘之贱而无其令徳也王卜之武城尹朝吉使帅师取陈麦陈人御之败遂围陈秋七月灭陈王将以王弟子良为令尹卜之沈尹朱曰吉过于其志子髙曰王子而相国过将何为他日改卜子国而使为令尹楚遂以安苏子曰孔子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荘以涖之则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荘以涖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春秋之末诸侯之士知者多矣而未见其仁也叶公子髙于白公之未乱也知其不可近及其既乱也举兵而入罪人斯得而楚国以定可以言知矣使叶公因惠王之复而身为令尹以行楚国之政楚岂有间言者哉然叶公追念子西子期之功以其子为令尹司马而身老于叶有存国之劳而不享存国之利于是可以言仁矣昔孔子去卫磐桓陈蔡之间六年陈蔡之君无足取也意在楚叶耳当是之时叶公未有白公之功也而孔子知其仁可谓明矣然叶公终不能用孔子使圣人之効不见于当世岂仁虽能守而未暇由礼欤传曰叶公好龙室屋雕文无非龙者天龙下之惧而还走防其魂魄此言盖谓孔子非谓龙也昔楚昭王将用孔子矣令尹子西知孔子圣人畏其害楚而沮之或问子西于孔子孔子曰彼哉彼哉夫诸侯大夫不知孔子者众矣孔子未甞疾之子西知孔子矣而独以其害楚疑之此其罪甚于不知故孔子深疾之欤
古史卷三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三十九 宋 苏辙 撰商君列传第十六
商君者卫之公族也名鞅少好刑名之学事魏相公叔痤为中庻子痤知其贤未及进防痤病魏惠王亲往问病曰公叔病有如不可讳将奈社稷何痤曰痤之中庻子公孙鞅年虽少有竒才愿王举国而聼之王嘿然王且去痤屏人言曰王即不聼用鞅必杀之无令出境王许诺而去痤召鞅谢曰今者王问可以为相者我言若王色不许我我方先君后臣因谓王即弗用鞅当杀之王许我汝可疾去矣且见禽鞅曰彼王不能用君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君之言杀臣乎卒不去惠王既去谓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国聼公孙鞅也岂不悖哉痤既死鞅闻秦孝公下令国中求贤者将修穆公之业东复侵地乃西入秦因孝公宠臣景监以求见孝公既见鞅语事良久孝公时时睡弗聼罢孝公怒景监曰子之客妄人耳安足用邪景监以让鞅鞅曰吾説公以帝道其志不开悟矣后五日复求见孝公益愈然而未中防罢孝公复让景监景监亦让鞅鞅曰吾説公以王道而未入也请复见孝公善之而未用也孝公谓景监曰汝客善可与语矣鞅曰吾説公以覇道其意欲用之矣诚复见我我知之矣鞅复见孝公公与语不自知防之前于席也语数日不厌景监曰子何以中吾君吾君之欢甚也鞅曰吾説公以帝王之道比三代而君曰久逺吾不能待且贤君者各及其身显名天下安能邑邑待数十百年以成帝王乎故吾以强国之术説君君大説之耳然亦难以比徳于殷周矣孝公既用鞅鞅欲变法恐天下议已鞅曰疑行无名疑事无功且夫有髙人之行者固见非于世有独知之虑者必见敖于民愚者闇于成事知者见于未萌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徳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茍可以强国不法其故茍可以利民不循其礼孝公曰善甘龙曰不然圣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变法而治因民而教不劳而成功縁法而治吏习而民安之鞅曰龙之所言世俗之言也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三代不同礼而王五伯不同法而覇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杜挚曰利不百不变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无过循礼无邪鞅曰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故汤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易礼而亡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礼者不足多孝公曰善以鞅为左庻长卒定变法之令令民为什伍而相收司连坐不告奸者腰斩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匿奸者与降敌同罚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为私鬭者各以轻重被刑大小僇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明尊卑爵秩等级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以家次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已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市南门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輙予五十金以明不欺卒下令令行于民朞年秦民之国都言初令之不便者以千数于是太子犯法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将法太子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防黥其师公孙贾明日秦人皆趋令行之十年秦民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民勇于公战怯于私鬬乡邑称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来言令便者鞅曰此皆乱化之民也尽迁之于边城其后民莫敢议令于是以鞅为大良造将兵围魏安邑【秦本纪及此皆言鞅围魏安邑降之按此后鞅欺魏将公子卬杀之破其军然后魏去安邑徙都大梁则于此言围魏安邑降之者皆误也但当言围耳】居三年筑冀阙宫庭于咸阳秦自雍徙都之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为禁集五都乡邑聚为县置令丞凡三十一县为田开阡陌封疆而赋税平平防桶权衡丈尺行之四年公子防复犯约劓之居五年秦人富强天子致胙于孝公诸侯毕贺其明年齐败魏兵于马陵虏其太子申杀将军厐涓其明年鞅説孝公曰秦之与魏譬若人之有腹心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岭阨之西都安邑与秦界河而独擅山东之利利则西侵秦病则东收地今以君之贤国頼以盛而魏往年大破于齐诸侯畔之可因此时伐魏魏不支秦必东徙秦因据河山之固东乡以制诸侯此帝王之业也孝公以为然使鞅将而伐魏魏使公子卬将而击之军既相距鞅遗卬书曰吾始与公子欢今俱为两国将不忍相攻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魏卬以为然防盟已饮而鞅伏甲士袭虏卬因攻其军尽破之魏惠王兵数破于齐秦国内空日以削恐乃使使割河西之地献于秦以和而魏遂去安邑徙都大梁梁惠王曰寡人恨不用公叔痤之言也鞅既破魏还秦封之于商十五邑号为商君商君相秦十年宗室贵戚多怨望者赵良见商君商君曰鞅之得见也从孟兰臯今鞅请得交可乎良曰仆弗敢愿也孔丘有言曰推贤而戴者进聚不肖而王者退仆不肖故不敢受仆闻之曰非其位而居之曰贪位非其名而有之曰贪名仆聼君之义则恐仆贪位贪名也故不敢闻命啇君曰子不说吾治秦欤良曰反聼之谓聪内视之谓明自胜之谓强虞舜有言曰自卑也尚矣君不若道虞舜之道无为问仆矣商君曰始秦戎狄之教父子无别同室而居今我更制其教而为其男女之别大筑冀阙营如鲁卫矣子观我治秦也孰与五羖大夫贤良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掖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武王谔谔以昌殷纣墨墨以亡君若不非武王乎则仆请终日正言而无诛可乎商君曰语有之矣貌言华也至言实也苦言药也甘言疾也夫子果肯终日正言鞅之药也鞅将事子子又何辞焉良曰夫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闻秦缪公之贤而愿望见行而无资自粥于秦客被褐食牛期年缪公知之举之牛口之下加之百姓之上秦国莫敢望焉相秦六七年而东伐郑三置晋国之君一救荆国之祸发教封内而巴人致贡施徳诸侯而八戎来服由余闻之欵闗请见五羖大夫之相秦也劳不坐乘暑不张盖行于国中不从车乘不操干戈功名藏于府库徳行施于后世五羖大夫死秦国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謡防者不相杵此五羖大夫之徳也今君之见秦王也因嬖人景监以为主非所以为名也相秦不以百姓为事大筑冀阙非所以为功也刑黥太子之师傅残伤民以峻刑是积怨畜祸也教之化民也深于命民之効上也防于令今君又左建外易非所以为教也君又南面而称寡人日绳秦之贵族诗曰相防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何不遄死以诗观之非所以为夀也公子防杜门不出已八年矣君又杀祝懽而黥公孙贾诗曰得人者兴失人者崩此数事者非所以得人也君之出也后车十数从车载甲多力而骈胁者为骖乘持矛而操闟防者旁车而趋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书曰恃徳者昌恃力者亡君之危若朝露尚将欲延年益夀乎则何不归十五都灌园于鄙劝秦王顕岩穴之士飬老存孤敬父兄序有功尊有徳可以少安君尚将贪商于之富宠秦国之教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賔客而不立朝秦国之所以收君者岂其微哉亡可翘足而待商君弗从后五月而秦孝公卒太子立公子防之徒告商君欲反发吏捕商君商君亡至闗下欲舍客舍舍人不知其是商君也曰商君之法舍人无验者坐之商君喟然叹曰嗟乎为法之敝一至此哉去之魏魏人怨其欺公子卬而破魏师弗受商君欲之他国魏人曰商君秦之贼秦强而贼入魏弗归不可遂内秦商君既复入秦走商邑与其徒属发邑兵北出击郑秦发兵攻商君杀之于郑黾池秦惠王车裂商君以徇曰莫如商鞅反者遂灭商君之家
苏子曰解牛之技耻于屠狗御人之盗耻于穿窬卫鞅有帝王之术而肯以强国之事说孝公乎盖鞅之志本于强国而已恐孝公之不能用是以极言其上以要之耳郑子华欲以郑为市于齐管仲不受而诸侯归之鞅欺公子卬以取魏河西利之所在无所复頋鞅而知帝王之术其肯为此哉古之制刑轻重必与事丽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故人虽死而无憾今鞅使不告奸者腰斩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匿奸者与降敌同罚民有二男不分异者倍赋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为收孥刑之轻重岂复与事丽哉其后始皇之世有子而嫁者有刑夫为寄豭者杀之无罪妻为逃嫁者子不得母法皆与情不应至于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令者族其端皆自鞅发之然鞅之死至于车裂而李斯之死至具五刑皆被赤族之祸天之报人岂诬也哉
古史卷三十九
<史部,别史类,古史>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四十 宋 苏辙 撰苏秦列传第十七
苏秦者东周雒阳人也东事师于齐而习之于鬼谷先生出游数嵗大困而归兄弟嫂妹妻妾窃皆笑之曰周人之俗治产业力工商逐什二以为务今子释本而事口舌困不亦宜乎秦闻之而慙自伤乃闭室不出出其书徧观之曰夫士业已屈首受书而不能以取尊荣虽多亦奚以为于是得周书阴符伏而读之期年以出揣摩曰此可以説当世之君矣求説周显王显王左右素习知秦皆少之弗信乃西至秦秦孝公卒説惠王曰秦四塞之国被山带渭东有闗河西有汉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马此天府也以秦士民之众兵法之教可以吞天下称帝而治秦王曰毛羽未成不可以高蜚文理未明不可以幷兼方诛商鞅疾辩士弗用乃东之赵赵肃侯令其弟成为相号奉阳君奉阳君弗説之去游燕岁余而后得见説燕文侯曰燕东有朝鲜辽东北有林胡楼烦西有云中九原南有嘑沱易水地方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车六百乗骑六千匹粟支数年南有碣石鴈门之饶北有枣栗之利民虽不佃作而足于枣栗矣此所谓天府者也夫安乐无事不见覆军杀将无过燕者大王知其所以然乎夫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赵之为蔽其南也秦赵五战秦再胜而赵三胜秦赵相毙而王以全燕制其后此燕之所以不犯寇也且夫秦攻燕也逾云中九原过代上谷弥地数千里虽得燕城秦计固不能守也秦之不能害燕亦明矣今赵之攻燕也发号出令不至十日而数十万之军军于东垣矣渡嘑沱渉易水不至四五日而距国都矣故曰秦之攻燕也战于千里之外赵之攻燕也战于百里之内夫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计无过于此者是故愿大王与赵从亲天下为一则燕国必无患矣文侯曰子言则可然吾国小西廹强赵南近齐齐赵强国也子必欲合从以安燕寡人请以国从于是资秦车马金帛以至赵李兑为秦谓奉阳君曰齐燕离则赵重齐燕合则赵轻今君合燕于齐非赵之利也臣窃为君不取也奉阳君曰何吾合燕于齐对曰夫制燕者苏子也而燕弱国也东不如齐西不如赵岂能东无齐而西无赵哉而君甚不善苏秦苏秦能抱弱燕而孤于天下哉是驱燕而使合于齐也故为君计善苏秦则取之不善亦取之以疑燕齐燕齐疑则赵重矣奉阳君曰善乃使人与秦结交【李兑之言见战国策然战国防载苏秦説赵亦云今奉阳君捐舘舍与史记同然奉阳君即公子成事武灵王惠文王肃侯之世实未亡也且苏秦死张仪説赵赵王言先王之时奉阳君蔽欺先王明其未死也今故载李兑之言而削奉阳捐舘之语】秦因説赵肃侯曰为君计者莫若安民无事且无庸有事于民也安民之本在于择交择交而得则民安择交而不得则民终身不安请言外患齐秦为两敌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齐而民不得安倚齐攻秦而民不得安故夫谋人之主伐人之国常苦出辞断絶人之交也愿君慎勿出于口请别白黒所以异阴阳而已矣君诚能听臣燕必致旃裘狗马之地齐必致鱼盐之海楚必致橘柚之园韩魏中山皆可使致汤沐之奉而贵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包利五伯之所以覆军禽将而求也封侯贵戚汤武之所以放弑而争也今君高拱而两有之此臣之所以为君愿也今大王与秦则秦必弱韩魏与齐则齐必弱楚魏魏弱则割河外韩弱则効宜阳宜阳効则上郡絶河外割则道不通楚弱则无援此三策者不可不熟计也夫秦下轵道则南阳危劫韩包周则赵氏自操兵据衞取淇卷则齐必入朝秦秦欲已得乎山东则必举兵而向赵矣秦甲渡河逾漳据畨吾则兵必战于邯郸之下矣此臣之所以为君患也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强于赵赵地方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车千乗骑万匹粟支数年西有常山南有河漳东有清河北有燕国燕固弱国不足畏也秦之所害于天下者莫如赵然而秦不敢举兵伐赵者何也畏韩魏之议其后也然则韩魏赵之南蔽也秦之攻韩魏也无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蚕食之傅国都而止韩魏不能支秦必入臣于秦秦无韩魏之规则祸必中于赵矣此臣之所以为君患也臣闻尧无三夫之分舜无咫尺之地以有天下禹无百人之聚以王诸侯汤武之士不过三千车不过三百乘卒不过三万立为天子诚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料其敌之强弱内度其士卒贤不肖不待两军相当而胜败存亡之机固已形于胷中矣岂揜于众人之言而以冥冥决事哉臣窃以天下之地图案之诸侯之地五倍于秦料度诸侯之卒十倍于秦六国为一幷力西乡而攻秦秦必破矣今西面而事之见臣于秦夫破人之与见破于人也臣人之与见臣于人也岂可同日而论哉夫衡人者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予秦秦成则高台榭羙宫室听竽瑟之音前有楼阙轩辕后有长姣美人国被秦患而不与其忧是故夫衡人日夜务以秦权恐愒诸侯以求割地故愿大王熟计之也臣闻明主絶疑去谗屛流言之迹塞朋党之门故尊主广地强兵之计臣得陈忠于前矣故窃为大王计莫如一韩魏齐楚燕赵以从亲以叛秦令天下之将相防于洹水之上通质刳白马而盟要约曰秦攻楚齐魏各出鋭师以佐之韩絶其粮道赵渉河漳燕守常山之北秦攻韩魏则楚絶其后齐出鋭师而佐之赵渉河漳燕守云中秦攻齐则楚絶其后韩守成臯魏塞其道赵渉河博闗燕出鋭师以佐之秦攻燕则赵守常山楚军武闗齐渉勃海韩魏皆出鋭师以佐之秦攻赵则韩军宜阳楚军武闗魏军河外齐渉清河燕岀鋭师以佐之诸侯有不如约者以五国之兵共伐之六国从亲以賔秦则秦甲必不敢出于函谷以害山东矣如此则霸王之业成矣赵王曰寡人年少立国日浅未尝得闻社稷之长计也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诸侯寡人敬以国从乃饰车百乘黄金千镒白璧百防锦绣千纯以约诸侯是时周天子致文武之胙于秦惠王惠王使犀首攻魏禽将龙贾取魏之雕阴且欲东兵苏秦恐秦兵之至赵也乃激怒张仪入之于秦于是説韩宣惠王曰韩北有巩洛成臯之固西有宜阳商阪之塞东有宛穰洧水南有陉山地方九百余里带甲数十万天下之强弓劲弩皆从韩出谿子少府时力距来者皆射六百歩之外韩卒超足而射百发不暇止逺者括蔽洞胷近者镝弇心韩卒之劒防皆出于冥山棠谿墨阳合邓师宛冯龙渊太阿皆陆断牛马水截鹄鴈当敌则斩坚甲铁幕革快防芮无不毕具以韩卒之勇被坚甲蹠劲弩带利劒一人当百不足言也夫以韩之劲与大王之贤乃西面事秦交臂而服羞社稷而为天下笑无大于此者矣是故愿大王熟计之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阳成臯今兹効之明年又复求割地与则无地以给之不与则弃前功而受后祸且大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以有尽之地而逆无已之求此所谓市怨结祸者也不战而地已削矣臣闻鄙谚曰宁为鸡口无为牛后今西面交臂而臣事秦何异于牛后乎夫以大王之贤挟强韩之兵而有牛后之名臣窃为大王羞之于是韩王勃然作色攘臂瞠目按劒仰天太息曰寡人虽不肖必不能事秦今主君诏以赵王之教敬奉社稷以从又説魏襄王曰大王之地南有鸿沟陈汝南许郾昆阳召陵舞阳新都新郪东有淮颍煮枣无胥西有长城之界北有河外卷衍酸枣地方千里地名虽小然而田舍庐庑之数曽无所刍牧人民之众车马之多日夜行不絶輷輷殷殷若有三军之众臣窃量大王之国不下楚然衡人怵王以交强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顾其祸夫挟强秦之势以内劫其主罪无过此者魏天下之强国也王天下之贤主也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称东藩筑帝宫受冠带祠春秋臣窃为大王耻之臣闻越王句践战敝卒三千人禽夫差于干遂武王卒三千人革车三百乗制纣于牧野岂其士卒众哉诚能奋其威也今窃闻大王之卒武士二十万苍头二十万奋击二十万厮徒十万车六百乗骑五千匹此其过越王句践武王逺矣今乃听于羣臣之説而欲臣事秦夫事秦必割地以効实故兵未用而国已亏矣凡羣臣之言事秦者奸人非忠臣也夫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求外交偷取一时之功而不顾其后破公家而成私门外挟强秦之势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愿大王熟察之周书曰绵绵不絶蔓蔓奈何毫厘不伐将用斧柯前虑不定后有大患将奈之何大王诚能听臣六国从亲专心并力一意则必无强秦之患故敝邑赵王使臣効愚计奉明约在大王之诏诏之魏王曰寡人不肖未尝得闻明教今主君以赵王之诏诏之敬以国从因东説齐宣王曰齐南有泰山东有琅邪西有清河北有勃海所谓四塞之国也齐地方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粟如丘山三军之良五家之兵进如锋矢战如雷霆解如风雨即有军役未尝倍泰山絶清河渉勃海也临菑之中七万户臣窃度之不下户三男子三七二十一万不待发于逺县而临菑之卒固已二十一万矣临菑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鼔瑟弹琴击筑鬬鸡走狗六博蹋鞠者临菑之途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髙气夫以大王之贤与齐之强天下莫能当今乃西面而臣事秦臣窃为大王羞之且夫韩魏之所以重畏秦者为与秦接境壤界也兵出而相当不出十日而战胜存亡之机决矣韩魏战而胜秦则兵半折四境不守战而不胜则国已危亡随其后是故韩魏之所以重与秦战而轻为之臣也今秦之攻齐则不然倍韩魏之地过卫阳晋之道径乎亢父之险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比行百人守险千人不敢过也秦虽欲深入则狼顾恐韩魏之议其后也是故洞疑虚喝骄矜而不敢进则秦之不能害齐亦明矣夫不深料秦之无奈齐何而欲西面而事之是羣臣之计过也今无臣事秦之名而有强国之实臣是故愿大王稍留意计之齐王曰寡人不敏僻逺守海穷道东境之国也未尝得闻余教今足下以赵王诏诏之敬以国从乃西南説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强国也王大下之贤主也西有黔中巫郡东有夏州海阳南有洞庭苍梧北有陉塞郇阳地方五千余里带甲百万车千乗骑万匹粟支十年此覇王之资也夫以楚之强与王之贤天下莫能当也今乃欲西面而事秦则诸侯莫不西面而朝于章台之下矣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强则秦弱秦强则楚弱其势不两立故为大王计莫如从亲以孤秦大王不从秦必起两军一军出武闗一军下黔中则鄢郢动矣臣闻治之其未乱也为之其未有也患至而后忧之则无及矣故愿大王早熟计之大王诚能听臣臣请令山东之国奉四时之献以承大王之明诏委社稷奉宗庙练士厉兵在大王之所用之大王诚能用臣之愚计则韩魏齐燕赵魏之妙音美人必充后宫燕代橐駞良马必实外廐故从合则楚王衡成则秦帝今释霸王之业而有事人之名臣窃为大王不取也夫秦虎狼之国也有吞天下之心秦天下之仇雠也衡人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事秦此所谓养仇而奉雠者也夫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外交强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顾其祸夫外挟强秦之威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大逆不忠无过此者故从亲则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则楚割地以事秦此两策者相去逺矣二者大王何居焉故敝邑赵王使臣効愚计奉明约在大王诏之楚王曰寡人之国西与秦接境秦有举巴蜀幷汉中之心秦虎狼之国不可亲也而韩魏迫于秦患不可与深谋恐反人以入于秦故谋未发而国已危矣寡人自料以楚当秦不见胜也内与羣臣谋不足恃也寡人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揺揺然如悬旌而无所终薄今主君欲一天下收诸侯存危国寡人谨奉社稷以从于是六国从合而幷力焉秦为从约长幷相六国北报赵王乃行过雒阳车骑辎重诸侯各发使送之甚众拟于王者周显王闻之恐惧除道使人郊劳秦之昆弟妻嫂侧目不敢仰视俯伏侍取食秦笑谓其嫂曰何前倨而后恭也嫂委蛇蒲服以面掩地而谢曰见季子位高金多也秦喟然叹曰此一人之身富贵则亲戚畏惧之贫贱则轻易之况众人乎且使我有洛阳负郭田二顷吾岂能佩六国相印乎于是散千金以赐宗族朋友初秦之燕贷百钱为资及得富贵以百金偿之徧报诸所尝见徳者其从者有一人独未得报乃前自言秦曰我非忘子子之与我至燕再三欲去我易水之上方是时我困故望子深是以后子子今亦得矣秦既约六国从亲归赵赵肃侯封为武安君乃投从约书于秦秦兵不敢闚函谷闗时赵肃侯之十六年也十七年秦使犀首説齐魏与共伐赵欲败从约十八年齐魏遂伐赵赵王让苏秦苏秦恐请使燕必报齐苏秦去赵而从约皆解然诸侯宗秦之策时相与合从或合或解秦人病之兵不敢大出者十五年秦既入燕秦惠王以其女为燕太子妇是嵗文侯卒太子立是为燕易王易王初立齐宣王因燕丧伐燕取十城易王谓秦曰往日先生至燕而先王资先生见赵遂约六国从今齐先伐赵次至燕以先生之故为天下笑先生能为燕得侵地乎秦大慙曰请为王取之秦见齐王再拜俯而庆仰而吊齐王曰是何庆吊相随之速也秦曰臣闻饥人所以饥而不食乌喙者为其愈充腹而与饿死同患也今燕虽弱小即秦王之少壻也大王利其十城而长与强秦为仇今使弱燕为鴈行而强秦蔽其后以招天下之精兵是食乌喙之类也齐王愀然变色曰然则奈何秦曰臣闻古之善制事者转祸为福因败为功大王诚能听臣计即归燕之十城燕无故而得十城必喜秦王知以已之故而归之十城亦必喜此所谓弃仇雠而得石交者也夫燕秦俱事齐则大王号令天下莫敢不听是王以虚辞附秦以十城取天下此覇王之业也王曰善于是乃归燕之十城人有毁秦者曰左右卖国反覆之臣也将作乱秦恐得罪归而燕王不复官也秦见燕王曰臣东周之鄙人也无有分寸之功而王亲拜之于庙而礼之于廷今臣为王却齐之兵而攻得十城宜以益亲今来而王不官臣者人必有以不信伤臣于王者臣之不信王之福也臣闻忠信者所以自为也进取者所以为人也且臣之説齐王曽非欺之也臣弃老母于东周固去自为而行进取也今有孝如曽参廉如伯夷信如尾生得此三人者以事大王何若王曰足矣秦曰孝如曽参义不离其亲一宿于外王又安能使之歩行千里而事弱燕之危王哉廉如伯夷义不为孤竹君之嗣不肯为武王臣不受封侯而饿死首阳山下有亷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歩行千里而行进取于齐哉信如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柱而死有信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歩行千里却齐之强兵哉臣所谓以忠信得罪于上者也燕王曰若不忠信耳岂有以忠信而得罪者乎秦曰不然臣闻客有逺为吏而其妻私于人者其夫将来其私者忧之妻曰勿忧吾已作药酒待之矣居三日其夫果至妻使妾举药酒进之妾欲言酒之有药则恐其逐主母也欲勿言乎则恐其杀主父也于是乎佯僵而弃酒主父大怒笞之五十故妾一僵而覆酒上存主父下存主母然而不免于笞恶在乎忠信之无罪也夫臣之过不幸而类是乎燕王曰先生复就故官益厚遇之易王母文侯夫人也与秦私通燕王知之而事之加厚秦恐诛乃説燕王曰臣居燕不能使燕重而在齐则燕必重燕王曰唯先生之所为于是秦详为得罪于燕而亡走齐齐宣王以为客卿齐宣王卒涽王即位説涽王厚葬以明孝高宫室大苑囿以明得意欲破弊齐而为燕燕易王卒燕哙立为王其后齐大夫多与秦争宠者而使人刺秦不死殊而走齐王使人求贼不得秦且死乃谓齐王曰臣即死车裂臣以徇于市曰苏秦为燕作乱于齐如此则杀臣之贼必得矣于是如其言而杀秦者果自出齐王因而诛之燕闻之曰甚矣齐之为苏生报仇也秦既死其事大泄齐后闻之乃恨怒燕燕甚恐秦之弟曰代代弟厉见兄遂亦皆学及秦死代乃求见燕王欲袭故事説燕王曰臣闻明主务闻其过不欲闻其善臣请谒王之过齐赵者燕之仇雠也楚魏者燕之援国也今王奉仇雠以伐援国非所以利燕也王曰寡人之于齐赵非所欲伐也曰夫无谋人之心而令人疑之殆有谋人之心而令人知之拙谋未发而闻于外则危今臣闻王居处不安食饮不甘思念报齐身自削甲札日有大数妻自组甲絣日有大数有之乎王曰子闻之寡人不敢隐也我有深怨积怒于齐而欲报之二年矣直患国敝力不足也子能以燕伐齐则寡人举国委子对曰凡天下战国七燕处弱焉独战则不能有所附则无不重南附楚楚重西附秦秦重中附韩魏韩魏重且茍所附之国重此必使王重矣今夫齐长主而自用也南攻楚五年畜聚竭西困秦三年士卒罢敝北与燕人战覆三军得二将然而以其余兵南面举五千乗之大宋而包十二诸侯此其君欲得其民力竭恶足取乎且臣闻之数战则民劳久师则兵敝矣燕王曰吾闻齐有清济浊河可以为固长城钜防足以为塞诚有之乎对曰天时不与虽有清济为河恶足以为固民力罢敝虽有长城钜防恶足以为塞且异日济西不师所以备赵也河北不师所以备燕也今济西河北尽已役矣封内敝矣夫骄君必好利而亡国之臣必贪于财王诚能无羞宠子母弟以为质寳珠玉帛以事左右彼将有徳燕而轻亡宋则齐可亡已燕王曰吾终以子受命于天矣燕乃使一子质于齐而苏厉因燕质子而求见齐王齐王怨苏秦欲囚厉质子为谢已遂委质为齐臣燕相子之与代婚而欲得燕权乃使代侍质子于齐齐使代报燕燕王哙问曰齐王其霸乎曰不能曰何也曰不信其臣于是燕王专任子之已而让位燕大乱齐伐燕杀王哙子之燕立昭王而代厉遂不敢入燕皆终归齐齐善待之代过魏魏为燕执代齐使人谓魏王曰齐请以宋地封泾阳君秦必不受秦非不利有齐而得宋地也不信齐王与苏子也今齐魏不和如此其甚则齐不欺秦秦信齐齐秦合泾阳君有宋地非魏之利也故王不如东苏子秦必疑齐而不信苏子矣齐秦不合天下无变伐齐之形成矣于是出代代之宋宋善待之齐伐宋宋急代乃遗燕昭王书曰夫列在万乗而寄质于齐名卑而权轻奉万乘助齐伐宋民劳而实费夫破宋残楚淮北肥大齐雠强而国害此三者皆国之大败也然且王行之一者将以取信于齐也齐加不信于王而忌燕愈甚是王之计过矣夫以宋加之淮北强万乗之国也而齐幷之是益一齐也北夷方七百里加之以鲁卫强万乗之国也而齐并之是益二齐也夫一齐之强燕犹狼顾而不能支今以三齐临燕其祸必大矣虽然智者举事因祸为福转败为功齐紫败素也而贾十倍越王句践防于防稽复残强吴而霸天下此皆因祸为福转败为功者也今王若欲因祸为福转败为功则莫若挑霸齐而尊之使使盟于周室焚秦符曰其大上计破秦其次必长賔之秦挟賔以待破秦王必患之秦五世伐诸侯今为齐下秦王之志茍得穷齐不惮以国为功然则王何不使辩士以此言説秦王曰燕赵破宋肥齐尊之为之下者燕赵非利之也燕赵不利而势为之者以不信秦王也然则王何不使可信者接收燕赵令泾阳君高陵君先于燕赵秦有变因以为质则燕赵信秦秦为西帝燕为北帝赵为中帝立三帝令于天下韩魏不听则秦伐之齐不听则燕赵伐之天下孰敢不听天下服听因驱韩魏以伐齐曰必反宋地归楚淮北反宋地归楚淮北燕赵之所利也并立三帝燕赵之所愿也夫实得所利尊得所愿燕赵弃齐如脱躧矣今不收燕赵齐霸必成诸侯赞齐而王不从是国伐也诸侯赞齐而王从之是名卑也今收燕赵国安而名尊不收燕赵国危而名卑夫去尊安而取危卑智者不为也秦王闻若説必若刺心然则王何不使辩士以此苦言説秦秦必取齐必伐矣夫取秦厚交也伐齐正利也尊厚交务正利圣王之事也燕昭王善其书曰先人尝有徳苏氏子之之乱而苏氏去燕燕欲报仇于齐非苏氏莫可乃召代复善待之与谋伐齐代谓昭王曰臣闻善为事者先量其国之大小而揆其兵之强弱故功可成而名可立也今夫乌获举千钧之重行年八十而求扶持齐虽强国也西劳于宋南罢于楚则齐军可败而河间可取矣昭王曰善吾请拜子为上卿奉子车百乗子以此为寡人游于齐代因与昭王谋离齐赵之交乃先入赵説奉阳君伐齐奉阳君不悦【苏秦初説赵肃侯而奉阳君相赵至此约五十年则年七十余矣】乃入齐恶赵令齐絶于赵齐赵已絶乃説涽王伐宋又自齐使使谓昭王曰齐赵已孤矣王何不出兵攻齐燕人伐齐涽王不知代谋使代将而拒燕代固辞不许再败齐师及乐毅以五国兵破齐济西王遂出走久之秦召燕王燕王欲往代约燕王曰楚得枳而国亡齐得宋而国亡齐楚不得以有枳宋而事秦者何也则有功者秦之深雠也秦取天下非行义也暴也秦之行暴正告天下告楚曰蜀地之甲乗船浮于汶乗夏水而下江五日而至郢汉中之甲乗船出于巴乗夏水而下汉四日而至五渚寡人积甲宛东下随智者不及谋勇士不及怒寡人如射隼矣王乃欲待天下之攻函谷不亦逺乎楚王为是故十七年事秦秦正告韩曰我起乎少曲一日而断太行我起乎宜阳而触平阳二日而莫不尽繇我离两周而触郑五日而国举韩氏以为然故事秦秦正告魏曰我举安邑塞女防韩氏太原【案索隐太原非魏地当作太行】卷我下枳道【案索隐霸陵有枳道亭非魏地河内有轵县当言轵而已】南阳封冀包两周乗夏水浮轻舟强弩在前锬戈在后决荣口魏无大梁决白马之口魏无外黄济阳决宿胥之口魏无虚顿丘陆攻则击河内水攻则灭大梁魏氏以为然故事秦秦欲攻安邑恐齐救之则以宋委于齐曰宋王无道为木人以写寡人射其面寡人地絶兵逺不能攻也王苟能破宋有之寡人如自行之已得安邑塞女防因以破宋为齐罪秦欲攻韩恐天下救之则以齐委于天下曰齐王四与寡人约四欺寡人必率天下以攻寡人者三有齐无秦有秦无齐必伐之亡之已得宜阳少曲致蔺石因以破齐为天下罪秦欲攻魏重楚则以南阳委于楚曰寡人固与韩且絶矣残均陵塞鄳阨茍利于楚寡人如自有之魏弃与国而合于秦因以塞鄳阨为楚罪兵困于林中重燕赵以胶东委于燕以济西委于赵已得讲于魏质公子延因犀首属行而攻赵兵伤于离石遇败于阳马而重魏则以叶蔡委于魏已得讲于赵则劫魏不为割困则使太后弟穰侯为和嬴则兼欺舅与母适燕者曰以胶东适赵者曰以济西适魏者曰以叶蔡适楚者曰以塞鄳阨适齐者曰以宋此必令言如循环用兵如刺蜚母不能制舅不能约龙贾之战岸门之战封陵之战高商之战赵庄之战秦之所杀三晋之民数百万今其生者皆死秦之孤也西河之外上雒之地三川晋国之祸三晋之半秦祸如此其大也而燕赵之秦者皆争以事秦説其主此臣之所大患燕昭王不行代复重于燕燕使约诸侯从亲如苏秦时或从或不而天下由此宗苏氏之从约代厉皆以寿死名显诸侯
苏子曰秦强而诸侯弱游谈之士为横者易为功而为从者难为力然而从成则诸侯利而秦病横成则秦帝而诸侯虏要之二者皆出于权谲而从为愈欤苏秦本説秦为横不合而激于燕赵甘心于所难为之期年而防血于洹水之上可不谓能乎然口血未干犀首一出而齐赵背盟从约皆破盖诸侯异心譬如连鸡不能俱飞势固然矣而太史公以为约书入秦秦人为之闭函谷者十五年此説客之浮语而太史公信之过矣
古史卷四十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四十一 宋 苏辙 撰张仪列传第十八
张仪者魏人也始尝与苏秦俱事鬼谷先生学术苏秦自以不及仪仪已学而游説诸侯尝从楚相饮楚相亡璧门下意仪曰仪贫无行必此盗相君之璧共执仪掠笞数百不服醳之其妻曰嘻子毋读书游説安得此辱乎仪谓其妻曰视吾舌尚在否其妻笑曰舌在也仪曰足矣苏秦已説赵王而得相约从亲然恐秦之攻诸侯败约后负念莫可使用于秦者乃使人微感仪曰子始与苏秦善今秦已当路子何不往游以求通子之愿仪于是之赵上谒求见苏秦秦乃诫门下人不为通又使不得去者数日及见坐之堂下赐仆妾之食因而数让之曰以子之材能乃自令困辱至此吾宁不能言而富贵子子不足收也谢去之仪之来也自以为故人求益反见辱怒念诸侯莫可事独秦能苦赵乃遂入秦苏秦已而告其舍人曰张仪天下贤士吾殆弗如也今吾幸先用而能用秦者独张仪可耳然贫无因以进吾恐其乐小利而不遂故召辱之以激其意子为我阴奉之乃言赵王发金币车马使人微随仪与同宿舍稍近就之奉以车马金钱所欲用为取给而弗告仪遂得以见秦惠王惠王以为客卿与谋伐诸侯苏秦之舍人乃辞去仪曰赖子得显方且报徳何故去也舍人曰臣非知君知君乃苏君苏君忧秦伐赵败从约以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感怒君使臣阴奉给君资尽苏君之计谋今君已用请归报仪曰嗟乎此吾在术中而不悟吾不及苏君明矣吾又新用安能谋赵乎为吾谢苏君苏君之时仪何敢言且苏君在仪宁渠能乎仪既相秦为文檄告楚相曰始吾从若饮我不盗而璧若笞我若善守汝国我顾且盗而城苴蜀相攻击各来告急于秦惠王欲发兵以伐蜀以为道险狭难至而韩又来侵惠王欲先伐韩后伐蜀恐不利欲先伐蜀恐韩袭秦之敝犹豫未能决司马错与仪争论于惠王之前错欲伐蜀仪曰不如伐韩王曰请闻其説仪曰亲魏善楚下兵三川塞斜谷之口当屯留之道魏絶南阳楚临南郑秦攻新城宜阳以临二周之郊诛周王之罪侵楚魏之地周自知不能救九鼎宝器必出据九鼎案图籍挟天子以令于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今夫蜀西僻之国而戎翟之伦也敝兵劳众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为利臣闻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争焉顾争于戎翟去王业逺矣错曰不然臣闻之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徳三资者备而王随之矣今王地小民贫故臣愿先从事于易夫蜀西僻之国而戎翟之长也有桀纣之乱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羣羊得其地足以广国取其财足以富民缮兵不伤众而彼已服焉拔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利尽西海而天下不以为贪是我一举而名实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乱之名今攻韩劫天子恶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义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请论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齐韩之与国也周自知失九鼎韩自知亡三川将二国并力合谋以因乎齐赵而求解乎楚魏以鼎与楚以地与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谓危也不如伐蜀完惠王曰善卒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以蜀封秦公子为侯而使陈庄相蜀蜀既属秦秦以益强富厚轻诸侯楚威王攻魏仪谓秦王曰王不如助魏以劲之魏战胜复听秦必入西河之外不胜魏不能守王必取之王用仪言取魏皮氏以卒万人车百乗助魏将犀首击败楚师魏兵罢弊恐畏秦果献西河之外惠王十年使公子华与张仪围蒲阳降之仪因言秦复与魏而使公子繇质于魏仪因説魏王曰秦王之遇魏甚厚魏不可以无礼魏因入上郡少梁谢秦惠王乃以仪为相更名少梁曰夏阳仪相秦四岁立惠王为王居一岁为秦将取陜筑上郡塞其后二年使与齐楚之相防齧桑东还而免相相魏以为秦欲令魏先事秦而诸侯効之魏王不肯听仪秦王怒伐取魏之曲沃平周复阴厚仪益甚仪慙无以归报留魏四岁而魏襄王卒哀王立仪复説哀王哀王不听于是仪阴令秦伐魏魏与秦战败明年齐又来败魏于观津秦复欲攻魏先败韩申差军斩首八万诸侯震恐而仪复説魏王曰魏地方不至千里卒不过三十万地四平诸侯四通辐凑无名山大川之限从郑至梁二百余里车驰人走不待力而至梁南与楚境西与韩境北与赵境东与齐境卒戍四方守亭鄣者不下十万梁之地势固战塲也梁南与楚而不与齐则齐攻其东东与齐而不与赵则赵攻其北不合于韩则韩攻其西不亲于楚则楚攻其南此所谓四分五裂之道也且夫诸侯之为从者将以安社稷尊主强兵显名也今从者一天下约为昆弟刑白马以盟洹水之上以相坚也而亲昆弟同父母尚有争钱财而欲恃诈伪反覆苏秦之余谋其不可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据卷衍酸枣劫卫取阳晋则赵不南赵不南而梁不北梁不北则从道絶则大王之国欲无危不可得也秦折韩而攻梁韩劫于秦秦韩为一梁之亡可立而须也此臣之所为大王患也为大王计莫如事秦事秦则楚韩必不敢动无楚韩之患则大王髙枕而卧国必无忧矣且夫秦之所欲弱者莫如楚而能弱楚者莫如梁楚虽有富大之名而实空虚其卒虽多然而轻走易北不能坚战悉梁之兵南面而伐楚胜之必矣割楚而益梁亏楚而适秦嫁祸安国此善事也大王不听臣秦下甲士而东伐虽欲事秦不可得矣且夫从人多奋辞而少可信説一诸侯而成封侯是故天下之游谈士莫不日夜搤腕瞠目切齿以言从之便以説人主人主贤其辩而牵其説岂得无哉臣闻之积羽沈舟羣轻折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故愿大王审定计议且赐骸骨辟魏哀王于是乃倍从约而因仪请成于秦仪归复相秦三嵗而魏复倍秦为从秦攻魏取曲沃明年魏复事秦秦欲伐齐齐楚从亲于是仪往相楚楚怀王闻仪来虚上舍而自舘之曰此僻陋之国子何以教之仪説楚王曰大王诚能听臣闭闗絶约于齐臣请献商于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为大王箕箒之妾秦楚娶妇嫁女长为兄弟之国此北弱齐而西益秦也计无便此者楚王大悦而许之羣臣皆贺陈轸独吊之楚王怒曰寡人不兴师发兵得六百里地羣臣皆贺子独吊何也陈轸对曰不然以臣观之商于之地不可得而齐秦合齐秦合则患必至矣楚王曰有説乎陈轸对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齐也今闭关絶约于齐则楚孤秦奚贪夫孤国而与之商于之地六百里张仪至秦必负王是北絶齐交西生患于秦也而两国之兵必俱至善为王计者不若阴合而阳絶于齐使人随张仪茍与吾地絶齐未晚也不与吾地阴合谋计也楚王曰愿陈子闭口毋复言以待寡人得地乃以相印授仪厚赂之于是遂闭闗絶约于齐使一将军随仪仪至秦详失绥堕车不朝三月楚王闻之曰仪以寡人絶齐未甚邪乃使勇士至宋借宋之符北骂齐王齐王大怒折节而下秦秦齐之交合仪乃朝谓楚使者曰臣有奉邑六里愿以献大王左右楚使者曰臣受令于王以商于之地六百里不闻六里还报楚王楚王大怒发兵而攻秦陈轸曰轸可发口言乎攻之不如割地反以赂秦与之并兵而攻齐是我出地于秦取偿于齐也王国尚可存楚王不听卒发兵而使将军屈匄击秦秦齐攻楚斩首八万杀屈匄遂取丹阳汉中之地楚又复益发兵袭秦至蓝田大战楚大败于是楚割两城以与秦平秦要楚欲得黔中地欲以武闗外易之楚王曰不愿易地愿得张仪而献黔中地秦王欲遣之口弗忍言仪乃请行惠王曰彼楚王怒子之负以商于之地是且甘心于子仪曰秦强楚弱臣善靳尚尚得事楚夫人郑袖袖所言皆从且臣奉王之节使楚楚何敢加诛假令诛臣而为秦得黔中之地臣之上愿遂使楚楚怀王至则囚仪将杀之靳尚谓郑袖曰子亦知子之贱于王乎郑袖曰何也靳尚曰秦王甚爱张仪而必欲出之今将以上庸之地六县赂楚以美人聘楚以宫中善歌讴者为媵楚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贵而夫人斥矣不若为言而出之于是郑袖日夜言懐王曰人臣各为其主用今地未入秦秦使张仪来至重王王未有礼而杀张仪秦必大怒攻楚妾请子母俱迁江南毋为秦所鱼肉也懐王后悔赦仪厚礼之如故仪既出未去闻苏秦死乃説楚王曰秦地半天下兵敌四国被险带河四塞以为固虎贲之士百余万车千乗骑万匹积粟如丘山法令既明士卒安难乐死主明以严将智以武虽无出甲席卷常山之险必折天下之脊天下有后服者先亡且夫为从者无以异于驱羣羊而攻猛虎虎之与羊不格明矣今王不与猛虎而与羣羊臣窃以为大王之计过也凡天下强国非秦而楚非楚而秦两国交争其势不两立大王不与秦秦下甲据宜阳韩之上地不通下河东取成臯韩必入臣梁则从风而动秦攻楚之西韩梁攻其北社稷安得毋危且夫从者聚羣弱而攻至强不料敌而轻战国贫而数举兵危亡之术也臣闻之兵不如者勿与挑战粟不如者勿与持久夫从人饰辩虚辞高主之节言其利不言其害卒有秦祸无及为已是故愿大王之熟计之秦西有巴蜀大船积粟起于汶山浮江以下至楚三千余里舫船载卒一舫载五十人与三月之食下水而浮一日行三百余里里数虽多然而不费牛马之力不至十日而距扞闗扞闗惊则从境以东尽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秦举甲出武闗南面而伐则北地絶秦兵之攻楚也危难在三月之内而楚待诸侯之救在半岁之外此其势不相及也夫待弱国之救忘强秦之祸此臣所为大王患也大王尝与呉人战五战而三胜阵卒尽矣偏守新城存民苦矣臣闻功大者易危而民敝者怨上夫守易危之功而逆强秦之心臣窃为大王危之且夫秦之所以不出兵函谷十五年以攻齐赵者阴谋有合天下之心楚尝与秦构难战于汉中楚人不胜列侯执珪死者七十余人遂亡汉中楚王大怒兴兵袭秦战于蓝田此所谓两虎相搏者也夫秦楚相敝而韩魏以全制其后计无危于此者矣愿大王熟计之秦下甲攻卫阳晋必大闗天下之匈大王悉起兵以攻宋不至数月而宋可举举宋而东指则泗上十二诸侯尽王之有也凡天下而以信约从亲相坚者苏秦封武安君相燕即阴与燕王谋伐破齐而分其地乃详有罪出走入齐齐王因受而相之居二年而觉齐王大怒车裂苏秦于市夫以一诈伪之苏秦而欲经营天下混一诸侯其不可成亦明矣今秦与楚接境壤界固形亲之国也大王诚能听臣臣请使秦太子入质于楚楚太子入质于秦请以秦女为大王箕箒之妾効万室之都以为汤沐之邑长为昆弟之国终身无相攻伐臣以为计无便于此者于是楚王已得仪而重出黔中地与秦欲许之屈原曰前大王见欺于张仪仪至臣以为大王烹之今纵弗忍杀之又听其邪説不可怀王曰许仪而得黔中美利也后而倍之不可故卒许仪与秦亲仪去楚因遂之韩説韩王曰韩地险恶山居五谷所生非菽而麦民之食大抵饭菽霍羮一嵗不收民不餍糟糠地不过九百里无二歳之食料大王之卒悉之不过三十万而厮徒负养在其中矣除守徼亭障塞见卒不过二十万而已矣秦带甲百余万车千乘骑万匹虎贲之士跿跔科头贯颐奋防者至不可胜计秦马之良戎兵之众探前趹后蹄间三寻腾者不可胜数山东之士被甲防胄以防战秦人捐甲徒裼以趋敌左挈人头右挟生虏夫秦卒与山东之卒犹孟贲之与怯夫以重力相压犹乌获之与婴儿夫战孟贲乌获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国无异垂千钧之重于鸟卵之上必无幸矣夫羣臣诸侯不料地之寡而听从人之甘言好辞比周以相饰也皆奋曰听吾计可以强霸天下夫不顾社稷之长利而听须防之説诖误人主无过此者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据宜阳断韩之上地东取成臯荥阳则鸿台之宫桑林之苑非王之有也夫塞成臯絶上地则王之国分矣先事秦则安不事秦则危夫造祸而求其福报计浅而怨深逆秦而顺楚虽欲毋亡不可得也故为大王计莫如为秦秦之所欲莫如弱楚而能弱楚者莫如韩非以韩能强于楚也其地势然也今王西面而事秦以攻楚秦王必喜夫攻楚以利其地转祸而説秦计无便于此者韩王听仪计仪归报秦惠王封仪五邑号曰武信君使仪东説齐涽王曰天下强国无过齐者大臣父兄殷众富乐然而为大王计者皆为一时之説不顾百世之利从人説大王者必曰齐西有强赵南有韩与梁齐负海之国也地广民众兵强士勇虽有百秦将无奈齐何大王贤其説而不计其实夫从人朋党比周莫不以从为可臣闻之齐与鲁三战而鲁三胜国以危亡随其后虽有战胜之名而有亡国之实是何也齐大而鲁小也今秦之与齐也犹齐之与鲁也秦赵战于河漳之上再战而赵再胜秦战于畨吾之下再战又胜秦四战之后赵之亡卒数十万邯郸仅存虽有战胜之名而国已破矣是何也秦强而赵弱今秦楚嫁女娶妇为昆弟之国韩献宜阳梁効河外赵入朝黾池割河间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驱韩梁攻齐之南地悉赵兵渡清河指博闗临菑即墨非大王之有也国一日见攻虽欲事秦不可得也是故愿大王熟计之也齐王曰齐僻陋隐居东海之上未尝闻社稷之长利也乃许仪仪去西説赵王曰敝邑秦王使使臣効愚计于大王大王收率天下以賔秦秦兵不敢出函谷关十五年大王之威行于山东敝邑恐惧慑伏缮甲厉兵饰车骑习驰射力田积粟守四封之内愁居慑处不敢动揺唯大王有意督过之也今以大王之力举巴蜀并汉中包两周迁九鼎守白马之津秦虽僻逺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久矣今秦有敝甲凋兵军于黾池愿渡河逾漳据畨吾防邯郸之下愿以甲子合战以正殷纣之事敬使使臣先闻左右凡大王之所信为从者恃苏秦苏秦荧惑诸侯以是为非以非为是欲反齐国而自令车裂于市夫天下之不可一亦明矣今楚与秦为昆弟之国而韩梁称为东藩之臣齐献鱼盐之地此断赵之右臂也夫断右臂而与人鬬失其党而孤居求欲毋危岂可得乎今秦三将军其一军塞午道告齐使兴师渡清河军于邯郸之东一军军成臯驱韩梁军于河外一军军于黾池约四国为一以攻赵赵服必四分其地是故不敢匿意隠情先以闻于左右臣窃为大王计莫如与秦王遇于黾池面相见而口相结请案兵无攻愿大王之定计赵王曰先王之时奉阳君专权擅势蔽欺先王独擅绾事寡人居属师傅不与国谋计先王弃羣臣寡人年防奉祭祀之日新心窃疑焉以为一从不事秦非国之长利也乃且愿变心易虑割地谢前过以事秦方将约车趋行适闻使者之明诏赵王许仪仪乃去北之燕説燕昭王曰大王之所亲莫如赵昔赵襄子尝以其姊为代王妻欲并代约与代王遇于句注之塞乃令工人作为金斗长其尾令可以击人与代王饮阴告厨人曰即酒酣乐进热啜反斗以击之于是酒酣乐进热啜厨人进斟因反斗以击代王杀之王脑涂地其姊闻之因摩笄以自刺故至今有摩笄之山代王之亡天下莫不闻夫赵王之狼戾无亲大王之所明见且以赵王为可亲乎赵兴兵攻燕再围燕都而劫大王大王割十城以谢今赵王已入朝黾池効河间以事秦今大王不事秦秦下甲云中九原驱赵而攻燕则易水长城非大王之有也且今时赵之于秦犹郡县也不敢妄举师以攻伐今王事秦秦王必喜赵不敢妄动是西有强秦之援而南无齐赵之患是故愿大王熟计之燕王曰寡人蛮夷僻处虽大男子裁如婴儿言不足以采正计今上客幸教之请西面而事秦献恒山之尾五城燕王听仪仪归报未至而秦惠王卒武王立武王自为太子时不説仪及即位羣臣多谗仪曰无信左右卖国以取容秦必复用之恐为天下笑诸侯闻仪有郤武王皆畔衡复合从秦武王元年羣臣日夜恶仪未已而齐让又至仪惧诛因谓武王曰仪有愚计愿効之王曰奈何对曰为秦社稷计者东方有大变然后王可以多割得地也今闻齐王甚憎仪仪之所在必兴师伐之故仪愿乞其不肖之身之梁齐必兴师而伐梁梁齐之兵连于城下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间伐韩入三川出兵函谷而毋伐以临周祭器必出挟天子案图籍此王业也秦王以为然乃具革车三十乗入仪于梁齐果兴师伐之梁哀王恐仪曰王勿患也请令罢齐兵乃使其舍人冯喜之楚借使之齐谓齐王曰王甚憎张仪虽然亦厚矣王之托仪于秦也齐王曰寡人憎仪仪之所在必兴师伐之何以托仪对曰是乃王之托仪也夫仪之出也固与秦王约曰为王计者东方有大变然后可以多割得地今齐王甚憎仪仪之所在必兴师伐之故仪愿乞其不肖之身之梁齐必兴师伐之齐梁之兵连于城下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间伐韩入三川出兵函谷而无伐以临周祭器必出挟天子按图籍此王业也秦王以为然故具革车三十乗而入之梁也今仪入梁王果伐之是王内罢国而外伐与国广邻敌以内自临而信仪于秦王也此臣之所谓托仪也齐王曰善乃使解兵仪相魏一歳卒于魏
陈轸游説诸侯始与张仪俱事秦惠王皆贵重争宠仪恶轸于秦王曰轸重币轻使秦楚之间将为国交也今楚不加善于秦而善轸者轸自为厚而为王薄也且轸欲去秦之楚王胡不听乎王谓轸曰吾闻子欲去秦之楚有之乎轸曰然王曰仪之言果然矣轸曰非独仪之言也行道之人皆知之昔者子胥忠其君天下皆欲以为臣孝已爱其亲天下皆欲以为子故卖仆妾不出里巷而取者良仆妾也出妇嫁于乡里者善妇也臣不忠于王楚何以轸为忠尚见弃轸不之楚而何之乎王以为然遂善待之居秦期年惠王终相仪而轸奔楚未之重也使之使秦过梁欲见犀首犀首谢弗见轸曰吾为事来公不见轸轸将行不得待异日犀首见之轸曰公何好饮也犀首曰无事也曰吾请令公餍事可乎曰奈何曰田需约诸侯从亲楚王疑之未信也公谓梁王曰臣与燕赵之王有故数使人来曰无事何不相见愿谒行于王王虽许公公请毋多车以车三十乗可陈之于庭明言之燕赵燕赵客闻之驰车告其王使人近犀首楚王闻之大怒曰田需与寡人约而犀首之燕赵是欺我也怒而不听其事齐闻犀首之北使人以事委焉犀首遂行三国相事皆断于犀首轸遂至秦韩魏相攻朞年不解秦惠王欲救之问于左右左右或曰救之便或曰勿救便惠王未能决轸适至惠王曰子去寡人之楚亦思寡人否轸对曰王闻夫越人庄舄乎王曰不闻曰越人庄舄事楚执珪有顷而病楚王曰舄故越之鄙细人也今事楚执珪富贵矣亦思越不或对曰凡人之思故在其病也彼思越声不思越则楚声使人往听之犹尚越声也今臣虽弃逐之楚岂能无秦声哉惠王曰善今韩魏相攻朞年不解或谓寡人救之便或曰勿救便寡人不能决愿子为子主计之余为寡人计之轸对曰亦尝有以夫卞庄子刺虎闻于王者乎卞庄子欲刺虎馆竪子止之曰两虎方且食牛食甘必争争则必鬬鬬则大者伤小者死从伤而刺之一举必有防虎之名卞庄子以为然立须之有顷两虎果鬬大者伤小者死庄子从伤者而刺之一举果有防虎之功今韩魏相攻朞年不解是必大国伤小国亡从伤而伐之一举必有两实此犹卞庄子刺虎之类也臣主与王何异也惠王曰善卒弗救大国果伤小国亡秦兴兵而伐大尅之秦伐魏陈轸合三晋而东谓齐王曰古之王者之伐也欲以正天下而立功名以为后世也今齐楚燕赵韩梁六国之递甚也不足以立功名适足以强秦而自弱也非山东之上计也能危山东者强秦也不忧强秦而递相罢弱而两归其国于秦此臣之所以为山东之患天下为秦相割秦曽不出刀天下为秦相烹秦曽不出薪何秦之智而山东之愚邪愿大王之察也古之五帝三王五伯之伐也伐不道今秦之伐天下不然必欲反之主必死辱民必死虏今韩梁之目未尝干而齐民独不也非齐亲而韩梁疏也齐逺秦而韩梁近今齐将近矣今秦欲攻梁绛安邑秦得绛安邑以东下河必表里河而东攻齐举齐属之海南面而孤楚韩梁北向而孤燕赵齐无所出其计矣愿王熟虑之今三晋已合矣复为兄弟约而出鋭师以戍梁绛安邑此万世之计也齐非急以鋭师合三晋必有后忧三晋合秦必不敢攻梁必南攻楚楚秦构难三晋怒齐不与已也必东攻齐此臣之所谓齐必有大忧不如急以兵合于三晋齐王敬诺果以兵合于三晋
犀首者魏之阴晋人也名衍姓公孙氏苏秦之为六国合从以賔秦也秦惠王以衍为大良造説齐魏使背约攻赵而苏秦从约遂解衍与张仪不善张仪相秦衍东游诸侯至魏魏田需亦恶之衍谓魏王曰臣尽力竭知欲以为王广土而取尊名而田需从中败之是臣终无成功也需亡臣将待需留臣请亡王曰需寡人股掌之臣也为子之不便也杀之亡之外毋谓天下何内毋若羣臣何今吾为子外之令无敢入子之事入子之事者吾为子杀之亡之衍许诺东见田婴与之约结归谓魏王曰魏之所患者齐也田婴言行于齐王王欲得齐何不召文子而相之听之乃使文子相魏而身相于韩田需滋不悦苏代为田需説魏王曰臣请问文之为魏孰与为齐王曰不如衍之为魏孰与为韩王亦曰不如苏代曰文将右齐而左魏衍将右韩而左魏王且无所闻之矣王不如舍需于侧以稽二人者之所为二人畏需之斥其非必不敢有外心王曰善果厝需于侧张仪为秦之魏魏王相张仪犀首弗利故令人谓韩公叔曰张仪已合秦魏矣其言曰魏攻南阳秦攻三川魏王所以贵张子者欲得韩地也且韩之南阳已举矣子何不少委焉以为衍功则秦魏之交可错矣然则魏必图秦而弃仪收韩而相衍公叔以为便因委之犀首以为功果相魏张仪去义渠君朝于魏犀首闻张仪复相秦害之犀首乃谓义渠君曰道逺不得复过请谒事情日中国无事秦得烧掇楚杅君之国有事秦将轻使重币事君之国其后五国伐秦防陈轸谓秦王曰义渠君者蛮夷之贤君也不如赂之以抚其志秦王曰善乃以文绣千纯妇女百人遗义渠君义渠君致羣臣而谋曰此公孙衍所谓邪乃起兵袭秦秦大败秦人李伯之下秦惠王卒张仪去秦入魏衍乃归秦秦王爱之与之言事因许之曰寡人且相子甘茂之吏过而闻之以告甘茂茂入见王曰王得贤相敢再拜贺王曰寡人委国于子焉自得贤相对曰王且相犀首王曰子焉闻之对曰犀首告臣王怒犀首之泄也逐之复之魏
苏子曰战国之为从横者皆倾危反覆之士也然而污贱无耻莫如张仪而其成功莫如仪之多仪之未信于楚也辞而之晋谓懐王曰王无求于晋国乎王曰黄金珠玑犀象楚产也吾何求于晋仪曰王独不好色耳周郑之女粉白墨黒立于衢闾不知而见者以为神也王独不好色耳王説资之珠玉而遣之南后郑袖闻而忧之奉之以千金仪将行谓王曰天下闗闭不通未知见日也愿王觞臣中饮仪请王召所便习王召郑袖仪见之跪请罪曰仪行天下未尝见人如此其美也而仪言得美人是欺王也王与后大喜而仪言得行仪之所以求用者其术至此此所以言必信而功多也可不悲乎
古史卷四十一
<史部,别史类,古史>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四十二 宋 苏辙 撰樗里子甘茂列传第十九
樗里子名疾秦恵王之弟也与恵王异母母韩女也滑稽多智秦人号曰智嚢恵王八年爵之右更使将而伐曲沃尽岀其人取其城地入秦二十五年复为将伐赵虏赵将军荘豹防蔺眀年助魏章攻椘败楚将屈匄取汉中地秦封之号为严君张仪恶之重而使之楚因令楚王为之请相于秦仪因谓恵王曰重樗里疾而使之者将以为国交也今身在楚楚王为之请相于秦臣闻其言曰王欲穷张仪于秦乎臣请助王楚王以为然故为请相也今王听之彼必以国事椘矣恵王大怒疾出走恵王卒武王立逐张仪魏章而以疾甘茂为左右丞相秦使甘茂攻韩防宜阳使疾以车百乗入周周以卒迎之意甚敬椘王怒譲周以其重秦客防腾为周説楚王曰智伯之伐仇犹遗之广车因随之以兵仇犹遂亡何则无备故也齐桓公伐蔡号曰诛楚其实袭蔡今秦虎狼之国使樗里子以车百乗入周周以仇犹蔡观焉故使长防居前强弩在后名曰卫疾而实囚之且夫周岂能无忧其社稷哉恐一旦亡国以忧大王楚王乃悦武王卒昭王立疾益重昭王元年使将伐蒲蒲守恐胡衍为蒲谓疾曰公之攻蒲为秦乎为魏乎为魏则善矣为秦则不为赖矣夫卫之所以为卫者以蒲也今伐蒲入于魏卫必折而从之魏亡西河之外而无以取者兵弱也今并卫于魏魏必强魏强之日西河之外必危秦王观公之事害秦而利魏王必罪公疾曰奈何胡衍曰公释蒲勿攻臣试为公入言之以徳卫君疾曰善胡衍入蒲谓其守曰樗里子知蒲之病矣其言曰必防蒲衍能令释蒲勿攻蒲守恐因再拜曰愿以请因効金三百斤曰秦兵茍退请必言子于卫君使子为南面于是疾觧蒲而去还撃皮氏或为魏谓楚王曰秦楚胜魏魏王恐亡必合于秦王何不背秦而与魏魏王喜必内太子秦恐失楚必効地于王王虽复与之攻魏可也楚王曰善乃背秦而与魏魏内太子于椘秦恐许楚地欲与之复攻魏疾怒欲与魏攻楚恐魏之以太子在楚不肯也使人谓楚王曰外臣疾使臣谒之曰敝邑之王欲効城池而为魏太子之在楚也是以不敢王出魏质臣请効之而复固秦楚之交以疾攻魏楚王曰诺乃出魏太子秦因合魏以攻楚昭王七年疾卒葬于渭南章防之东曰后百嵗是当有天子之宫夹我墓疾室在昭王庙西渭南隂鄊樗里故俗谓之樗里子汉兴长乐宫在其东未央宫在其西武库正直其墓秦人谚曰力则任鄙智则樗里
甘茂者下蔡人也下蔡史举先生学百家之説因张仪樗里子而求见秦恵王王见而説之使将而佐魏章略定汉中地张仪欲以汉中与楚谓秦王曰种树非其处者人必害之家有不宜之财则伤汉中南邉椘此国之累也茂曰地大者固多忧乎天下有变王割汉中以为和楚必畔天下而与王王今以汉中与楚即天下有变王何以市楚王乃止恵王卒武王立张仪魏章去东之魏蜀侯煇相荘反【秦本纪武王元年诛蜀相荘昭王六年蜀侯煇反今此言煇反荘反恐误然而未知孰信也】秦使茂定蜀还以茂为左丞相以樗里子为右丞相武王三年谓茂曰寡人欲容车通三川以窥周室而寡人死不朽矣茂曰请之魏约以伐韩而令向夀辅行茂至谓向夀曰子归言之于王曰魏听臣矣然愿王勿伐事成尽以为子功向夀归以告王王迎茂于息壌茂至王问其故对曰宜阳大县也上党南阳积之久矣名曰县其实郡也今王倍数险行千里攻之难昔曾参之处费鲁人有与曾参同姓名者杀人人告其母曰曾参杀人其母织自若也顷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参杀人其母尚织自若也顷又一人告之曰曾参杀人其母投杼下机逾而走夫以曾参之贤与其母信之也三人疑之其母惧焉今臣之贤不若曾参王之信臣又不如曾参之母信曾参也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始张仪西并巴蜀之地北开西河之外南取上庸天下不以多张子而以贤先王魏文侯令乐羊将而攻中山三年而防之乐羊返而论功文侯示之谤书一箧乐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也主君之力也今臣覉旅之臣也樗里子公孙奭二人者挟韩而议之王必听之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王曰寡人不听也请与子盟卒使茂将兵伐宜阳五月而不防樗里子公孙奭果争之武王召茂欲罢兵茂曰息壌在彼王曰有之因大悉起兵使茂击之斩首六万遂防宜阳宜阳之未防也茂三鼓而卒不上茂谓其尉曰我覉旅而得相秦者我以宜阳饵王也今攻宜阳而不防公孙衍樗里疾挫我于内而公仲以韩穷我于外眀日鼓之而不可下因以宜阳之郭为吾墓矣于是益私金以为公赏眀日鼓之而宜阳防韩防王使公仲侈入谢与秦平武王竟至周而卒其弟立为昭王王母宣太后楚女也楚懐王怨前秦败椘于丹阳而韩不救乃以兵围韩雍氏韩使公仲侈告急于秦秦昭王新立太后楚人不肯救公仲因茂茂为言于昭王曰公仲方有得秦救故敢扞楚也今雍氏围秦师不下殽公仲且仰首而不朝公叔且以国南合于楚楚韩为一魏氏不敢不聼然则伐秦之形成矣不识坐而待伐孰与伐人之利秦王曰善乃下师于殽以救韩楚兵去秦使向夀平宜阳而使樗里子及茂伐魏皮氏向夀者宣太后外族也而与昭王少相长故任用向夀如楚楚闻秦之贵向夀而厚事向夀向夀爲秦守宜阳将以伐韩韩公仲使苏伐谓向夀曰禽困覆车公破韩辱公仲公仲收国复事秦自以爲必可以封今公与楚觧口地封小令尹以杜阳秦楚合复攻韩韩必亡韩亡公仲且躬率其私徒以阏于秦愿公熟虑之也向夀曰吾合秦楚非以当韩也子为夀谒之公仲曰秦韩之交可合也苏代对曰愿有谒于公人曰贵其所以贵者贵王之爱习公也不如公孙奭其智能公也不如甘茂今二人者皆不得亲于秦事而公独与王主断于国者何必彼有以失之也公孙奭党于韩而甘茂党于魏故王不信也今秦楚争强而公党于楚是与公孙奭甘茂同道也公何以异之人皆言楚之善变也而公必之是自为责也公不如与王谋其变也善韩以备楚如此则无患矣韩氏必先以国从公孙奭而后委国于甘茂也韩公之雠也今公言善韩以备楚是外举不辟雠也向夀曰然吾甚欲韩合对曰甘茂许公仲以武遂反宜阳之民今公徒收之甚难向夀曰然则柰何武遂终不可得也对曰公奚不以秦为韩求頴川于楚此韩之寄地也公求而得之是令行于楚而以其地徳韩也公求而不得是韩楚之怨不觧而交走秦也秦楚争强而公徐过楚以收韩此利于秦向夀曰奈何对曰此善事也甘茂欲以魏取齐公孙奭欲以韩取齐今公取宜阳以为功收楚韩以安之而诛齐魏之罪是公孙奭甘茂无事也茂竟言昭王以武遂复归之韩向夀公孙奭争之不能得向夀公孙奭由此怨防茂茂惧辍伐魏蒲阪亡去樗里子与魏讲罢兵茂之亡秦奔齐逢蘓代代为齐使于秦茂曰臣得罪于秦惧而遯逃无所容迹臣闻贫人女与富人女会绩贫人女曰我无以买烛而子之烛光幸有余子可分我余光无损子眀而得一斯便焉今臣困而君方使秦而当路矣茂之妻子在焉愿君以余光振之蘓代许诺遂致使于秦已因説秦王曰甘茂非常士也其居于秦累世重矣自殽塞及至鬼谷其地形险易皆眀知之彼以齐约韩魏反以圗秦非秦之利也秦王曰然则奈何蘓代曰王不若重其防厚其禄以迎之使彼来则置之鬼谷终身勿出秦王曰善即赐之上卿以相印迎之于齐茂不徃蘓代谓齐涽王曰夫甘茂贤人也今秦赐之上卿以相印迎之茂徳王之赐好为王臣故辞而不徃今王何以礼之齐王曰善即以上卿处之秦因复茂家以市于齐齐使茂于楚楚懐王新与秦合婚而欢秦闻茂在楚使人谓楚王曰愿送甘茂于秦楚王问于范蜎曰寡人欲置相于秦孰可对曰臣不足以识之楚王曰寡人欲相甘茂可乎对曰不可夫史举下蔡之监门也大不为事君小不为家室以茍贱不廉闻于世甘茂事之顺焉故恵王之眀武王之察张仪之辩而甘茂事之取十官而无罪茂诚贤者也然不可相于秦夫秦之有贤相非楚国之利也且王前尝用召滑于越而内行章义之难越国乱故楚南塞厉门而郡江东计王之功所以能如此者越国乱而楚治也今王知用诸越而防用诸秦臣以王为钜过矣然则王若欲置相于秦则莫若向夀者可夫向夀之于秦王亲也少与之同衣长与之同车以听事王必相向夀于秦则楚国之利也于是使使请秦相向夀秦卒相向夀而茂竟不得复入秦卒于魏茂有孙曰罗罗年十二事秦相文信侯吕不韦秦始皇帝使刚成君蔡泽于燕三年而燕王喜使太子丹入质于秦秦使张唐徃相燕欲与燕共伐赵以广河间之地张唐谓不韦曰臣尝为秦昭王伐赵赵怨臣曰得唐者与百里之地今之燕必经赵臣不可以行不韦不快未有以强也罗曰君侯何不快之甚也不韦曰吾令蔡泽事燕三年燕太子丹已入质矣吾自请张卿相燕而不肯行罗曰臣请行之不韦叱曰去我身自请之而不肯汝焉能行之罗曰夫项槖生七年为孔子师今臣生十二嵗于兹矣君其试臣何遽叱乎于是罗见张卿曰卿之功孰与武安君卿曰武安君南挫强楚北威燕赵战胜攻取破城堕邑不知其数臣之功不如也罗曰应侯之用于秦也孰与文信侯専张卿曰应侯不如文信侯専罗曰卿眀知其不如文信侯専与曰知之罗曰应侯欲攻赵武安君难之去咸阳七里而立死于杜邮今文信侯自请卿相燕而不肯行臣不知卿所死处矣唐曰请因子行令装治行行有日罗又谓不韦曰借臣车五乗请为张唐先报赵不韦乃入言之于始皇曰昔甘茂之孙甘罗年少耳然名家之子孙诸侯皆闻之今者张唐欲称疾不肯行罗説而行之今愿先报赵请许遣之始皇召见使罗于赵赵防王郊迎罗説赵王曰王闻燕太子丹入质秦欤曰闻之曰闻张唐相燕欤曰闻之燕太子丹入秦者燕不欺秦也张唐相燕者秦不欺燕也燕秦不相欺者伐赵危矣燕秦不相欺无异故欲攻赵而广河间王不如赍臣五城以广河间请归燕太子与强赵攻弱燕赵王立自割五城以广河间秦归燕太子赵攻燕得上谷三十城令秦有十一罗还报秦乃封罗以为上卿复以茂田宅赐之
蘓子曰蘓秦为诸侯弱秦而张仪为秦弱诸侯其説犹可言也如樗里疾公孙奭党于韩甘茂党于魏向寿党于楚皆借秦之强以揺动诸侯而成其私民生其间其受害可胜言乎今世虽无战国相倾之势然士居其间其以喜怒成败天下事者多矣人主诚得其情其罪可胜诛乎
古史卷四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四十三 宋 苏辙 撰穣侯列传第二十
穰侯魏冉者秦昭王母宣太后弟也其先楚人秦武王卒无子立其弟为昭王武王母号恵文后先武王死昭王母故号芉八子及昭王即位号为宣太后宣太后二弟其异父长弟魏冉同父弟曰芈戎为华阳君而昭王同母弟曰髙陵君泾阳君而冉最贤自恵王时任职用事武王卒诸弟争立唯冉力为能立昭王昭王即位以冉为将军卫咸阳诛季君之乱而逐武王后出之魏昭王诸兄弟不善者皆灭之威振秦国昭王少宣太后自治任冉为政昭王七年樗里子死而使泾阳君质于齐赵人楼缓来相秦赵不利乃使仇液之秦请以冉为秦相仇液将行其客宋公谓液曰秦不聼公楼缓必怨公公不若谓楼缓曰请为公毋急秦秦王见赵请相魏冉之不急且不聼公公言而事不成以徳楼子事成魏冉固徳公矣于是仇液从之而秦果免楼缓而冉相秦欲诛吕礼礼出奔齐昭王十四年冉举白起使代向夀将而攻韩魏败之伊阙斩首二十四万虏魏将公孙喜眀年又取楚之宛叶冉谢病免相以客卿夀烛为相其眀年烛免复相冉乃封冉于穣复益封陶号曰穰侯封四嵗为秦将攻魏魏献河东方四百里防魏之河内取城大小六十余昭王十九年秦称西帝齐称东帝月余吕礼来而齐秦各复归帝为王冉复相秦六嵗而免免二嵗复相秦四嵗而使白起防楚之郢置南郡乃封起为武安君起冉之所任举也相善于是穣侯之富富于王室三十二年冉为相国将兵攻魏走芒夘入北宅遂围大梁梁大夫湏贾説冉曰臣闻魏之长吏谓魏王曰昔梁恵王伐赵战胜三梁防邯郸赵氏不割而邯郸复归齐人攻卫防故国杀子良卫人不割而故地复反卫赵之所以国全兵劲而地不并于诸侯者以其能忍难而重出地也宋中山数伐割地而国随以亡臣以为卫赵可法而宋中山可为戒也秦贪戾之国也而母亲蚕食魏氏又尽晋国战胜暴子割八县地未毕入兵复出矣夫秦何厌之有哉今又走芒夘入北宅此非敢攻梁也且刦王以求多割地王必勿聼也今王背楚赵而讲秦楚赵怒而去王与王争事秦秦必受之秦挟楚赵之兵以复攻梁则国求无亡不可得也愿王之必无讲也王若欲讲少割而有质不然必见欺此臣之所闻于魏也愿君之以是虑事也周书曰惟命不于常此言幸之不可数也夫战胜子割八县此非兵力之精也又非计之工也天幸为多矣今又走芒夘入北宅以攻大梁是以天幸自为常也智者不然臣闻魏氏悉其百县胜甲以上戍大梁臣以为不下三十万以三十万之众守梁七仞之城臣以为汤武复生不易攻也夫轻背楚赵之兵陵七仞之城战三十万之众而志必举之臣以为自天地始分以至于今未尝有者也攻而不防秦兵必罢陶邑必亡则前功必弃矣今魏氏方疑可以少割收也愿君逮楚赵之兵未至于梁亟以少割收魏魏方疑而得以少割为利必欲之则君得所欲矣楚赵怒于魏之先己也必争事秦徔以此而君后择焉且君之得地岂必以兵哉割晋国秦兵不攻而魏必効绛安邑又为陶闗两道防尽故宋卫必効单父秦兵可全而君制之何索而不得何为而不成愿君熟虑之而无行危冉曰善乃罢梁围眀年魏背秦与齐从亲秦使冉伐魏斩首四万走魏将暴鸢得魏三县冉益封客卿灶谓冉曰【灶一本作造】秦封君以陶借君天下数年矣攻齐之事成陶为万乗长小国率以朝天子天下必聼五伯之事也攻齐不成陶为隣恤而莫之据也故攻齐之于陶也存亡之机也君欲成之何不使人谓燕相国曰圣人不能为时时至而弗失舜虽贤不遇尧也不得为天子汤武虽贤不当桀纣不王故以舜汤武之贤不遭时不得帝王今攻齐此君之大时也已因天下之力伐雠国之齐报恵王之耻成昭王之功除万世之害此燕之长利而君之大名也诗云树徳莫如滋除害莫如尽吴不亡越越故亾吴齐不亡燕燕故亾齐齐亡于燕吴亾于越此除疾不尽也非以此时成君之功除君之害秦卒有他事而从齐齐赵合其雠君必深矣挟君之雠以诛于燕后虽悔之不可得也已君悉燕兵而疾僣之天下之从君也若报父子之仇诚能亡齐封君于河南为万乗达途于中国南与陶为隣世世无患愿君之専志于攻齐而无他虑也眀年冉与白起客卿胡阳复攻赵韩魏破芒夘于华阳下斩首十万取魏之卷蔡阳长社赵氏观津且与赵观津益赵以兵伐齐齐防王惧使苏代为齐隂遗冉书曰臣闻徃来者言曰秦将益赵甲四万以伐齐臣窃必之弊邑之王曰秦王眀而熟于计穣侯智而习于事必不益赵甲四万以伐齐是何也夫三晋之相与也秦之深雠也百相背也百相欺也不为不信不为无行今破齐以肥赵赵秦之深雠不利于秦此一也秦之谋者必曰破齐弊晋楚而后制晋楚之胜夫齐罢国也以天下攻齐如以千钧之弩决溃癕也必死安能弊晋楚此二也秦少出兵则晋楚不信也多出兵则晋楚为制于秦齐恐不走秦必走晋楚此三也秦割齐以啖晋楚晋楚案之以兵秦反受敌此四也是晋楚以秦谋齐以齐谋秦也何晋楚之智而秦齐之愚此五也故得安邑以善事之亦必无患矣秦有安邑韩氏必无上党矣取天下之肠胃与出兵而惧其不反也孰利臣故曰秦王眀而熟于计穣侯智而习于事必不益赵甲四万以伐齐矣冉于是引兵而归三十六年冉言客卿灶欲伐齐取刚夀以广其陶邑于是魏人范雎自谓张禄先生讥冉之伐齐乃越三晋以攻齐也以此奸説昭王昭王纳之雎因言宣太后専制穣侯擅权于诸侯泾阳君髙陵君之属汰侈富于王室于是昭王悟乃免冉相令泾阳之属皆出闗就封邑冉出闗辎车千乗有余已而卒于陶因葬焉秦复收陶为郡
蘓子曰秦诛商君逐穣侯君臣皆失之矣彼二子者知得而不知丧虽智能伯秦而不能免其身葢无足言者而恵王以怨诛鞅至诬以畔逆昭王以偪迁冉至出老母逐弱弟而不顾甚矣其少恩也彼公子防方欲报怨固不暇为国虑矣而范雎将毁人以自成而至于是可畏也哉
古史卷四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四十四 宋 苏辙 撰白起王翦列传第二十一
白起者郿人也善用兵事秦昭王昭王十三年起为左庶长将而撃韩之新城是嵗穰侯相秦举任鄙以为汉中守其眀年起为左更攻韩魏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又虏其将公孙喜防五城起迁为国尉渉河取韩安邑以东到干河眀年起为大良造攻魏取城大小六十一眀年起与客卿错攻垣城防之后五年起攻赵防光狼城后七年起攻椘防鄢邓五城其眀年攻椘防郢烧夷陵遂东至竟陵椘王亾去郢东徙陈秦以郢为南郡起迁为武安君复取椘巫黔中郡三十四年起攻魏防华阳走芒夘而虏三晋将斩首十三万与赵将贾偃战沉其卒二万人于河中四十三年起攻韩陉城防五城斩首五万四十四年起攻南阳太行道絶之四十五年伐韩之野王野王降秦上党道絶其守冯亭与民谋曰郑道已絶韩必不得为民秦兵日进韩不能应不如以上党归赵赵若受我秦怒必攻赵赵被兵必亲韩韩赵为一则可以当秦因使人报赵赵孝成王与平阳君平原君计之平阳君曰不如勿受受之祸大于所得平原君曰无故得一郡受之便赵受之因封冯亭为华阳君四十六年秦攻韩缑氏蔺防之四十七年秦使左庶长王龁攻韩取上党上党民走赵赵军长平以按据上党民四月龁因攻赵赵使廉颇将赵军士卒犯秦厈兵秦厈兵斩赵禆将茄六月防赵军取二障四尉七月赵军筑垒壁而守之秦又攻其垒取二尉败其阵夺西垒壁廉颇坚壁以待秦秦数挑战赵兵不出赵王数以为让而秦又使人行千金于赵为反闲曰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子赵括将耳廉颇易与且降矣赵王既怒廉颇军数败又反坚壁不敢战而又闻秦反间之言因使赵括代廉颇将以击秦秦闻马服子将乃隂使起为上将军而王龁为尉禆将令军中有敢泄武安君将者斩赵括至则出兵击秦军秦军佯败而走张二竒兵以刼之赵军逐胜追造秦壁壁坚拒不得入而秦竒兵二万五千人絶赵军后又一军五千骑絶赵壁间赵军分而为二粮道絶而秦出轻兵击之赵战不利因筑壁坚守以待救至秦王闻赵食道絶自之河内赐民爵各一级年十五以上悉诣长平遮絶赵救及粮食至九月赵卒不得食四十六日皆内隂相杀食来攻秦垒欲出为四队四五复之不能出赵括出鋭卒自抟战秦军射杀括括军败卒四十万人降起计曰前秦已防上党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覆非尽杀之恐为乱乃挟诈而尽坑杀之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前后斩首虏四十五万人赵人大震四十八年十月秦复定上党郡秦分军为二王龁攻皮牢防之司马梗定太原韩赵恐使蘓代厚币説秦相范雎曰武安君擒马服子乎曰然又曰即围邯郸乎曰然赵亾则秦王王矣武安君为三公武安君所为秦战胜攻取者七十余城南定鄢郢汉中北擒赵括之军虽周召吕望之功不益于此矣今赵亾秦王王则武安君必为三公君能为之下乎虽无欲为之下固不得已矣秦甞攻韩围邢丘困上党上党之民皆反为赵天下不乐为秦民之日久矣今亡赵北地入燕东地入齐南地入韩魏则君之所得民亾防何人故不如因而割之无以为武安君功也于是雎言于秦王曰秦兵劳请许韩赵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王听之割韩垣雍赵六城以和正月皆罢兵起由是与应侯有隙昭王既息民缮兵复欲伐赵起曰不可王曰前年国虚民饥君不量百姓之力求益军粮以灭赵今寡人息民以养士蓄积粮食三军之俸有倍于前而曰不可其説何也起曰长平之事秦军大尅赵军大破秦人欢喜赵人畏惧秦民之死者厚伤者厚养劳者相飨饮食餔餽以靡其财赵人之死者不得收伤者不得疗涕泣相哀勠力同忧耕田疾作以生其财今王军虽倍其前臣料赵国守备亦以十倍矣赵自长平以来君臣忧惧早朝晏退卑辞重币四面出嫁结亲燕魏连好齐楚积虑并心备秦为务其国内实其交外成当今之时赵未可伐也王曰寡人既以兴师矣九月乃使五大夫王陵将而伐赵是时起亦以病不任行四十九年正月陵攻邯郸少利秦益兵佐陵陵兵亡五校起病愈昭王欲使代陵将起曰邯郸实未易攻也且诸侯救日至彼诸侯怨秦之日久矣今秦虽破长平军而秦卒死者过半国内空逺絶河山而争人国都赵应其内诸侯攻其外破秦军必矣固称疾不行王乃使范雎徃见责之曰椘地方五千里持防百万君前率数万之众入楚防鄢郢焚其庙东至竟陵椘人震恐东徙而不敢西向韩魏相率兴兵甚众君所将不能半之战于伊阙大破二国之军流血漂卤斩首二十四万韩魏以故至今称东藩此君之功天下莫不闻今赵卒之死于长平者已十七八其国虚弱秦今大发军人数倍于赵国之众愿使君将必欲灭之矣君甞以寡击众取胜如神况以强击弱以众击寡乎起曰昔椘王恃其国大不恤其政而羣臣相妬以功谄谀用事良臣斥疎百姓心离城池不修既无良臣又无守备故起得引兵深入多倍城邑发梁焚舟以専民心掠于郊野以足军食当此之时秦之士卒以军中为家将帅为父母不约而亲不谋而信一心同力死不旋踵椘人自战其地咸顾其家各有心莫有闘志是以能有功也伊阙之战韩孤顾魏不欲先用其众魏恃韩之鋭欲推以为锋二军争便之力不同是以臣得设疑兵以待韩阵専军并鋭触魏之不意魏军既败韩军自溃乘胜逐北以是之故故能立功皆计利形势自然之理何神之有哉今秦破赵军于长平不遂以时乗其振惧而灭之畏而释之使得耕稼以益畜积养孤长防以益其众缮治兵甲以益其强增城浚地以益其固主折节以下其臣臣推体以下死士至于平原君之属皆令妻妾补缝于行伍之间臣人一心上下同力犹句践困于会稽之时也以今伐之赵必固守挑其军战必不肯出围其国都必不可尅攻其列城必未可防掠其郊野必无所得兵出无功诸侯生心外救必至臣覩其害未见其利又病未能行应侯慙而退以言于王王曰微白起吾不能灭赵乎复益发军更使王龁代王陵伐赵围邯郸八九月死伤者众而弗下赵王出轻鋭以防其后秦数不利起曰不听臣计今果如何王闻之怒见起强起之曰君虽病强为寡人卧而将之有功无功寡人之愿将加重于君如君不行寡人恨君起顿首曰臣之行虽无功得免于罪不行虽无罪不免于诛然惟愿大王览臣愚计释赵养民以观诸侯之变抚其恐惧伐其防慢诛灭无道以令诸侯天下可定何必以赵为先乎此所谓为一臣屈而胜天下也大王若不察臣愚计必欲快心于赵以致臣罪此亦所谓胜一臣而为天下屈者也臣闻眀主爱其国忠臣爱其名破国不可复完死卒不可复生臣寜伏受重诛而死不忍为辱军之将愿大王察之王不答而去于是免起为士伍迁之隂宻起病未能行居三月诸侯攻秦军急秦军数却使者日至秦王乃使人遣起不得留咸阳中起既行出咸阳西门十里至杜邮昭王与范雎羣臣议曰白起之迁其意尚怏怏不服有余言乃使使者赐之劒自裁起引劒将自刭曰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良久曰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坑之是足以死遂自杀起之死也以昭王五十年十一月死而非其罪秦人怜之鄊邑皆祭祀焉
苏子曰予读太史公白起传秦之再攻邯郸也起与范雎有怨称病不行以亡其躯慨然叹曰起以武夫无所屈信而困于防谈之士使起勉强一行兵未必败而免于死矣及览战国防观起自陈成败之迹乃知邯郸法不可再攻而起非特以怨不行葢为之流涕也赵充国征西羗守便冝不肯奉诏出兵辛武贤虽兵出有功充国竟为汉宣眀其非是武贤怨之至骨虽不能害充国而卒陷其子卭呜呼循道而不阿自古而难之欤王翦者频阳东鄊人也少而好兵事秦始皇十一年翦将攻赵阏与破之防九城十八年翦将攻赵嵗余遂防赵赵王降尽定赵地为郡眀年燕使荆轲为贼于秦秦王使翦攻燕燕王喜走辽东翦遂定燕蓟而还秦使翦子贲击荆荆兵败还击魏魏王降遂定魏地始皇既灭三晋走燕王而数破荆师秦将李信者年少壮勇甞以兵数千逐燕太子丹至于衍水中卒破得丹始皇以为贤勇于是始皇问信吾欲攻取荆于将军度用防何人而足信曰不过用二十万人始皇问王翦翦曰非六十万人不可始皇曰王将军老矣何怯也李将军果势壮勇其言是也遂使信及防恬将二十万南伐荆翦言不用因谢病归老于频阳信攻平舆防恬攻寝大破荆军信又攻鄢郢破之于是引兵而西与防恬会城父荆人因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舎大破信军入两壁杀七都尉秦军走始皇闻之大怒自驰如频阳见谢翦曰寡人以不用将军李信果辱秦军今闻荆军日进而西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翦谢曰老臣罢病悖乱惟大王更择贤将始皇谢曰已矣将军勿复言翦曰大王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万人不可始皇曰为听将军计耳于是翦将兵六十万人始皇自送至防上翦行请美田宅园池甚众始皇曰将军行矣何忧贫乎翦曰为大王将有功终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向臣臣亦及时以请园池为子孙业耳始皇大笑翦既至闗使使还请善田者五辈或曰将军之乞贷亦已甚矣翦曰不然夫秦王怛而不信人今空秦国甲士而専委于我我不多请田宅为子孙业以自坚顾令秦王坐而疑我矣荆闻翦益军而来乃悉国中兵以拒秦翦至坚壁而守之不肯战荆兵数出挑战终不出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饮食抚循之亲与士卒同食久之使人问军中戯乎对曰方投石超距于是翦曰士卒可用矣荆数挑战而秦不出乃引而东翦因举兵追之令壮士击大破荆军至蕲南杀其将军项燕荆兵遂败走秦因乗胜略定荆地城邑嵗余虏荆王负刍竟平荆地为郡县因南征百越之君而翦子贲与李信破定燕齐地始皇二十六年尽并天下王氏防氏功为多名施于后世二世之时翦及其子贲皆已死而又灭防氏陈胜之反秦秦使翦孙离击赵围赵王及张耳钜鹿城或曰王离秦之名将也今将强秦之兵攻新造之赵举之必矣客曰不然夫为将三世者必败必败者何也以其所杀伐多矣其后受其不祥今王离已三世将矣居无何项羽救赵击秦军果虏离离军遂降诸侯行
蘓子曰王翦与始皇议灭椘非六十万不行予始疑其过及观田单与赵奢论兵乃知老将之言不妄也赵以齐田单为相单语赵奢曰吾非不説将军之兵法所不服者将军之用众也帝王之兵不过三万而天下服矣今将军必负十万二十万而后用之使民不得耕作粮食挽赁不可给也奢曰君非徒不达兵又不明时势矣夫吴干之劒肉试则断牛马金试则截盘匜薄之柱上而击之则絶为三质之石上而击之则碎为百今以三万之众而应强国之兵是薄柱击石之类也且夫劒之为用无脊之厚则锋不入无脾之薄则刃不断无钓防镡防湏之便操其刃而刺则未入而手断今君无十万二十万之众以为钓防镡防湏之便焉能以三万行于天下乎古者四海万国城大不过三百丈人虽多无过三千家则以三万距之足矣今取古万国分为战国七兵能具数十万食能支数嵗千丈之城万家之邑相望也君奈何以三万众攻之田单喟然叹息曰单未至也由此观之攻千里之国毁百年之业不乗大隙非大众不可彼决机两陈之间为一日成败之计乃可以少击众耳
古史卷四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四十五 宋 苏辙 撰孟尝君列传第二十二
孟尝君名文姓田氏父曰靖郭君婴齐威王少子而宣王庶弟也自威王时婴任职用事与田忌将而救韩伐魏矣宣王二年复与田忌孙膑将而伐魏败之马陵虏魏太子申杀其将庞防六年越伐齐齐使人説越王无彊移其兵伐椘楚威王伐越灭之由此怨齐七年婴使于韩魏韩魏皆服韩昭侯魏恵王来会宣王盟于东柯南眀年复与梁恵王会甄椘威王恶韩魏之朝齐也谋伐齐愈急九年婴为齐相宣王与梁襄王会徐州相王眀年楚伐齐败齐师于徐州而使人逐婴婴使张丑説楚威王威王乃止婴相齐十一年宣王卒涽王即位三年封婴于薛初婴有子四十余人其贱妾有子名文文以五月五日生婴告其母曰勿举也其母窃举生之及长因兄弟而见其子婴怒曰吾令若去此子而敢生之何也文顿首因曰君所以不举五月子者何故婴曰五月子者长与户齐将不利其父母文曰人生受命于天乎将受命于户耶婴黙然文曰必受命于天君何忧焉必受命于户则可髙其户耳谁能至者婴曰子休矣乆之文承间问婴曰子之子为何曰为孙孙之孙为何曰为孙孙之孙为何曰不能知也文曰君用事相齐至今三王矣齐不加广而君私家富累万金门下不见一贤者文闻将门必有将相门必有相今君后宫蹈绮縠而士不得裋褐仆妾余粱肉而士不厌糟糠今君又尚厚积余藏欲以遗所不知何人而防公家之事日损文窃怪之于是婴乃礼文使主家待賔客賔客日进声名闻于诸侯诸侯皆使人请婴以文为太子婴许之犀首居魏与其相田需相恶东入齐见婴相结约归谓魏王请以文为相魏王许之秦将伐魏魏王闻之夜见文告之曰秦且攻魏子为寡人谋奈何文曰有诸侯之救则国可存也王曰寡人愿子之行也重为之约车百乗文之赵谓赵王曰文愿借兵以救魏赵王曰寡人不能文曰夫敢借兵者以忠王也王曰可得闻乎文曰夫赵兵非彊于魏魏兵非弱于赵也然而赵之地不嵗危而民不嵗死而魏之地嵗危而民嵗死者何也以其西为赵蔽也今赵不救魏魏歃盟于秦是赵与强秦为界也地亦且嵗危民亦且嵗死矣此文之所以忠于大王也赵王许诺为起兵十万车三百乗又北见燕王曰先日公子常约两主之交矣今秦且攻魏愿大王之救之燕王曰吾嵗不熟二年矣今又行数千里而以助魏且奈何文曰夫行数千里而救人者此国之利也今魏王出国门而望见军虽欲行数千里而助人可得乎燕王尚未许也又曰臣效便计于王王不用臣恐天下之将有大变也王曰大变可得闻乎曰秦攻魏未能克之也而台已燔防已夺矣而燕不救魏魏王折莭割地以国之半与秦秦必去矣秦已去魏魏王悉韩魏之兵又西借秦之兵以因赵之众以四国攻燕王且何利利行数千里而助人乎利出燕南门而望见军乎则道里近而输又易矣王何利燕王曰子行矣寡人听子乃为之起兵八万车二百乗以从之魏王大説秦王恐割地请讲于魏魏因归燕赵之兵而封文婴卒文代立于薛号为孟甞君孟甞君在薛招致诸侯賔客及亡人有罪者皆舎业厚遇之以故倾天下之士食客数千人无贵贱一与文等文待客坐语而屏风后常有侍史主记君所与客语问亲戚居处客去已使使者存问献遗其亲戚文曾待客夜食有一人蔽火光客怒以饭不等辍食辞去文起自持其饭比之客惭自刭文于客无所择皆善遇之人人各自以为孟尝君亲已秦昭王闻其贤乃使泾阳君为质于齐以求见文文将入秦賔客莫欲其行谏不听苏代谓文曰今旦代从外来见木偶人与土偶人相与语木偶人曰天雨子将败矣土偶人曰我生于土败则归土今天雨流子而行未知所止息也今秦虎狼之国也而君欲徃如有不得还君得无为土偶人所笑乎文乃止齐涽王二十五年卒使文入秦昭王即以文为秦相人或説昭王曰孟尝君贤而又齐族也今相秦必先齐而后秦秦其危矣于是昭王囚文谋欲杀之文使人抵昭王幸姬求觧幸姬曰妾愿得君狐白裘此时有一狐白裘直千金天下无双入秦献之昭王更无他裘文患之徧问客莫能对防下坐有能为狗盗者曰臣能得狐白裘乃夜为狗以入秦宫藏中取所献狐白裘至以献秦幸姬幸姬为言昭王昭王释文文得出即驰去更封传变名姓以出闗夜半至函谷闗昭王后悔求之已去即使人驰逐之文至闗闗法鸡鸣而出客文恐追至客之居下坐者有能为鸡鸣而鸡尽鸣遂传出出如食顷秦追乃至已后而止始文列此二人于賔客賔客尽羞之及有秦难卒此二人防之自是客皆服文过赵赵平原君客之赵人闻其贤出观之皆笑曰始以薛公为魁然也今视之乃眇小丈夫耳文闻之怒客与俱者下斫击杀数百人遂灭一县以去始涽王遣文入秦不自得及其至则以为齐相任政文怨秦昭王甚是时秦留椘懐王已二年矣文因合韩魏为楚攻秦而借兵食于西周苏代为西周谓文曰君以齐为韩魏攻椘九年取宛叶以北以强韩魏今复攻秦以益之韩魏南无楚忧西无秦患则齐危矣韩魏必轻齐畏秦臣为君危之君不如令邑深合于秦而君无攻又无借兵食君临函谷而无攻令弊邑以君之情谓秦曰薛公必不破秦以强韩魏其攻秦也欲王之令楚王割东国以与齐而秦出楚王以为和君令弊邑以此患秦秦得无破而以东国自免也秦必欲之椘王得出必徳齐齐得东国益强而薛世世无患矣秦不大弱而处三晋之西三晋必重齐文曰善因使三国无攻而不借兵食于西周然秦不果出楚懐王文舎人魏子为文收邑入三反而不致一入文问之对曰有贤者窃假与之以故不致入文怒而退魏子居数年人或毁文于涽王曰文将为乱及田甲刼涽王涽王意疑文文出奔魏子所与粟贤者闻之乃上书言文不作乱请以身为盟遂自刭宫门涽王乃惊而踪迹騐问文果无反谋乃复召文文因谢病归老于薛涽王许之其后秦亡将吕礼相齐欲困苏代代乃谓文曰周最于齐至厚也而齐王逐之而听亲弗【战国防作祝弗】相吕礼者欲取秦也齐秦合则亲弗与吕礼重矣有用齐秦必轻君君不如急北兵趋赵以和秦魏收周最以厚行且反齐王之信又禁天下之变齐无秦则天下集齐亲弗必走则齐王孰与为其国也文从其计而吕礼嫉害文文惧乃遗秦相穣侯魏冉书曰吾闻秦欲以吕礼收齐齐天下之强国也子必轻矣齐秦相取以临三晋吕礼必并相矣是子通齐以重吕礼也若齐免于天下之兵其雠子必深矣子不如劝秦王伐齐齐破吾请以所得封子齐破秦畏晋之强秦必重子以取晋晋国弊于齐而畏秦晋必重子以取秦是子破齐以为功挟晋以为重是子破齐定封秦晋交重子若齐不破吕礼复用子必大穷于是穣侯言于秦昭王伐齐而吕礼亡后涽王灭宋益骄欲去文文恐乃如魏魏昭王以为相初齐女为魏夫人文入魏而出齐女韩春谓秦王曰何不取为妻以齐秦刼魏齐秦合而立负刍负刍立其母在秦则魏秦之县也若魏惧而复之负刍必以魏没世事秦齐女入魏而怨薛公终以齐事王矣文以魏西合于秦赵与燕共伐破齐涽王亡在莒死焉齐防王立而文中立为诸侯无所属襄王新立畏文与连和文卒诸子争立而齐魏共灭薛孟尝君絶嗣初冯驩闻孟尝君好客蹑屩而见之文曰先生逺辱何以教文也驩曰闻君好士以贫身归于君文置之传舎十日问传舎长曰客何所为荅曰冯先生甚贫犹有一剑耳又蒯缑弹其劒而歌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命迁之幸舎食有鱼矣五日又问传舎长荅曰客复弹剑而歌曰长铗归来乎出无舆又迁之代舎出入乗舆矣五日复问传舎长荅曰先生又尝弹剑而歌曰长铗归来乎无以为家文不悦居朞年冯驩无所言文时相齐封万户于薛其食客三千人邑入不足以奉客使人出钱于薛嵗余不入贷钱者多不能与其息客奉将不给文忧之问左右何人可使收债于薛者传舎长曰代舎客冯公形容状皃甚辩长者无他伎能宜可令收债文乃进驩而请之曰賔客不知文不肖幸临文者三千余人邑入不足以奉賔客故出息钱于薛薛嵗不入民颇不与其息今客食恐不给愿先生责之驩曰诺辞行至薛召取孟尝君钱者皆会得息钱十万乃多醸酒买肥牛召诸取钱者能与息者皆来不能与息者亦来皆持取钱之劵书合之齐为会日杀牛置酒酒酣乃持劵如前合之能与息者与为期贫不能与息者取其劵而烧之曰孟尝君所以贷钱者为民之无者以为本业也所以求息者为无以奉客也令富给者以要期贫穷者燔劵书以捐之诸君强饮食有君如此岂可负哉坐者皆起再拜文闻驩烧劵书怒使使召驩驩至文曰文食客三千人故贷钱于薛文奉邑少而民尚多不以时与其息客食恐不足故请先生收责之闻先生得钱即以多具牛酒而烧劵书何驩曰然不多具牛酒即不能毕会无以知其有余不足有余者为要期不足者虽守而责之十年息愈多急即以逃亡自捐之上则为君好利不爱士民下则有离上抵负之名非所以厉士民彰君声也焚无用虚债之劵捐不可得之虚计令薛民亲君而彰君之善声也君有何疑焉文乃拊手而谢之涽王惑于秦楚之毁以为孟尝君名髙其主而擅齐国之权遂废文诸客见文废皆去驩曰借臣车一乗可以入秦者必令君重于国而奉邑益广可乎文乃约车币而遣之驩乃西説秦王曰天下之防士凭轼结靷西入秦者无不欲强秦而弱齐凭轼结靷东入齐者无不欲强齐而弱秦此防雌之国也势不两立为防者得天下矣秦王跽而问之曰何以使秦无为雌而可驩曰王亦知齐之废孟尝君乎秦王曰闻之驩曰使齐重于天下者孟尝君也今齐王以毁废之其心怨必背齐背齐入秦则齐国之情人事之诚尽委之于秦齐地可得也岂直为防也君急使使载币隂迎孟尝君不可失时也如有齐觉悟复用孟尝君则雌雄之所在未可知也秦王大説乃遣车十乗黄金百镒迎文驩辞以先行至齐説齐王曰天下之防士凭轼结靷东入齐者无不欲强齐而弱秦者凭轼结靷西入秦者无不欲强秦而弱齐者夫秦齐防雌之国秦强则齐弱矣此势不两立今臣窃闻秦遣使车十乗载黄金百镒以迎孟尝君孟尝君不西则已西入相秦则天下归之秦为防而齐为雌雌则临淄即墨危矣王何不先秦使之未到复孟尝君而益与之邑以谢之孟尝君必喜而受之秦虽强国岂可以请人相而迎之哉折秦之谋而絶其覇强之略齐王曰善乃使人至境秦使秦使车适入齐境使还驰告之王召文复其相位而与其故邑又益以千户秦使者闻文复相齐还车而去始文废诸客皆去后召而复之驩迎之未到文太息曰文常好客遇客无所敢失食客三千有余人先生所知也客见文一日废皆背文而去莫顾文者今赖先生得复其位客有何面目复见文乎如复见文者必唾其面而大辱之驩结辔下拜文下车接之曰先生为客谢乎驩曰非为客谢也为君之言失夫物有必至事有固然君知之乎文曰愚不知所谓也曰生者必有死物之必至也富贵多士贫贱寡友事之固然也君独不见夫朝趋市者乎眀旦侧肩争门而入日暮之后过市者掉臂而不顾非好朝而恶暮所期物亡其中今君失位賔客皆去不足以怨士而徒絶賔客之路愿君遇客如故文再拜曰敬从命矣闻先生之言敢不奉教焉
苏子曰战国以诈力相侵伐二百余年兵出未尝有名秦昭王欺楚懐王而囚之要以割地诸侯孰视无敢以一言问秦者惟田文免相于秦防不得脱归而怨之乃借楚为名与韩魏伐秦兵至函谷秦人震恐割地以予韩魏仅乃得免自小东难秦未有若此其壮者也夫兵直为壮曲为老有名之兵谁能御之使田文能奋其威则是役也齐可以伯惜其听苏代之计临函谷而无攻以求楚东国而出师之名索然以尽东国既不可得而懐王卒死于秦由此观之秦惟不遇桓文是以横行而莫之制耳世岂有以大义而屈于不义者哉
古史卷四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四十六 宋 苏辙 撰平原君列传第二十三
平原君赵胜者赵武灵王子而恵文王弟也诸子中胜最贤喜賔客賔客葢至数千人相恵文王及孝成王三去相三复位封于东武城胜家楼临民家民家有躄者盘行汲美人居楼上临见大笑之眀日躄者至门曰臣闻君之喜士士不逺千里而至者以君能贵士而贱妾也臣不幸有罢癃之病而君之后宫临而笑臣臣愿得笑臣者头胜应曰诺躄者去胜笑曰观此竖子乃欲以一笑之故杀吾美人不亦甚乎终不杀居嵗余賔客门下舎人稍稍引去者过半胜怪之曰胜所以待诸君者未尝敢失礼而去之者何多也门下一人前对曰以君之不杀笑躄者以君为爱色而贱士士即去耳于是胜斩笑躄者美人头自造门进躄者因谢焉其后门下乃复稍稍来是时齐有孟尝魏有信陵楚有春申故争相倾以待士秦之围邯郸赵使胜求救合从于楚约与食客门下有勇力文武备具者二十人偕胜曰使文能取胜则善矣文不能取胜则防血于华屋之下必得定从而还士不外索取于食客门下足矣得十九人余无可取者无以满二十人门下有毛遂者前自賛曰遂闻君将合从于楚约与食客门下二十人偕不外索今少一人愿君即以遂备员而行矣胜曰先生处胜之门下防年于此矣毛遂曰三年于此矣胜曰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中其末立见今先生处胜之门下三年于此矣左右未有所称诵胜未有所闻是先生无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遂曰臣乃今日请处嚢中耳使遂蚤得处嚢中乃頴脱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已胜与毛遂偕十九人相与目笑之而未发也毛遂比至楚与十九人论议十九人皆服胜与楚合从言其利害日出而言之日中不决十九人谓毛遂曰先生上毛遂按劔歴阶而上谓胜曰从之利害两言而决耳今日出而言从日中不决何也楚王曰客何为者也胜曰是胜之舎人也楚王叱曰胡不下吾乃与而君言汝何为者也毛遂按劔而前曰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国之众也今十歩之内王不得恃楚国之众也王之命悬于遂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且遂闻汤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壌而臣诸侯岂其士卒众多哉诚能据其势而奋其威今椘地方五千里持防百万此覇王之资也以楚之强天下弗能当白起小竖子耳率数万之众兴师以与楚战一战而举鄢郢再战而烧夷陵三战而辱王之先人此百世之怨而赵之所羞而王弗知恶焉合从者为楚非为赵也吾君在前叱者何也楚王曰唯唯诚若先生之言谨奉社稷以从毛遂曰从定乎楚王曰定矣毛遂谓楚王之左右曰取狗马鸡之血来毛遂奉铜盘而跪进之楚王曰王当防血而定从次者吾君次者遂遂定从于殿上毛遂左手持盘血而右手招十九人曰公相与防此血于堂下公等録録所谓因人成事者也胜已定从而归归至于赵曰胜不敢复相士胜相士多者千人寡者百数自以为不失天下之士今乃于毛先生而失之毛先生一至楚而使赵重于九鼎大吕毛先生以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胜不敢复相士遂以为上客胜既返赵楚使春申君将兵赴救赵魏信陵君亦矫夺晋鄙军徃救赵皆未至秦急围邯郸邯郸急且降邯郸传舎吏子李同谓胜曰君不忧赵亾耶胜曰赵亾则胜为虏何为不忧乎李同曰邯郸之民炊骨易子而食可谓急矣而君之后宫以百数婢妾被绮縠余粱肉而民褐衣不完糟糠不厌民困兵尽或剡木为矛矢而君器物钟磬自若使秦破赵君安得有此使赵得全君何患无有今君诚能令夫人以下编于士卒之间分功而作家之所有尽以飨士士方其危苦之时易徳耳于是胜从之得敢死之士三千人李同遂与三千人赴秦军秦军为之却三十里亦会楚魏救至秦兵遂罢邯郸复存李同战死封其父为李侯虞卿欲以信陵君之存邯郸为胜请封公孙龙闻之夜驾见胜曰龙闻虞卿欲以信陵君之存邯郸为君请封有之乎胜曰然龙曰此甚不可且王举君而相赵者非以君之智能为赵国无有也割东武城而封君者非以君为有功也而以国人无勲乃以君为亲戚故也君受相印不辞无能割地不言无功者亦自以为亲戚故也今信陵君存邯郸而请封是亲戚受地而国人计功也此甚不可且虞卿操其两权事成操右劵以责事不成以虚名徳君君必勿听也胜遂不听虞卿胜以赵孝成王十五年卒子孙代后竟与赵俱亡胜厚待公孙龙公孙龙善为坚白之辨及邹衍过赵言至道乃绌公孙龙
苏子曰赵胜倾身下士以窃一时之声可耳至于为国计虑胜不知也赵欲距燕有廉颇赵奢不能用而割地与齐以借田单知单之贤而不知其不为赵用也及韩冯亭以上党嫁祸于赵赵豹眀其不可而胜贪取之长平之祸成于胜一言此皆贵公子不知务之祸也乃欲使之相危国拒强秦难矣哉
古史卷四十六
<史部,别史类,古史>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四十七 宋 苏辙 撰魏公子列传第二十四
魏公子无忌者魏昭王少子而安厘王异母弟也安厘王即位封为信陵君是时范雎亡魏相秦以怨魏齐故秦兵围大梁破魏华阳下军走芒卯魏王及无忌患之无忌为人仁而下士士无贤不肖皆谦而礼交之不敢以其富贵骄士士以此方数千里争往归之致食客三千人当是时诸侯以其贤多客不敢加兵谋魏十余年无忌尝与魏王博而北境传举烽言赵冦至且入界魏王释博欲召大臣谋无忌止王曰赵王田猎耳非为冦也复博如故王恐心不在博居顷之复从北方来传言曰赵王猎耳非为冦也魏王大惊曰公子何以知之无忌曰臣之客有能探得赵王阴事者赵王所为客輙以报臣臣以此知之是后魏王畏无忌之贤能不敢任以国政魏有隐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贫为大梁夷门监者无忌闻之往请欲厚遗之不肯受曰臣修身洁行数十年终不以监门困故而受公子财无忌乃置酒大防賔客坐定无忌从车骑虚左自迎侯生侯生摄弊衣冠直上载无忌上坐不让欲以观无忌无忌执辔愈恭侯生又谓无忌臣有客在市屠中愿枉车骑过之无忌引车入市侯生下见其客朱亥睥睨故久立与客语微察无忌无忌颜色愈和当是时魏将相宗室賔客满堂待无忌举酒市人纵观从骑皆骂侯生侯生视无忌色终不变乃谢客就车至家无忌引侯生坐上坐徧赞宾客宾客皆惊酒酣无忌起为寿侯生前侯生因谓无忌曰今日嬴之为公子亦足矣嬴乃夷门抱闗者也而公子亲枉车骑自迎嬴于众人广坐之中不宜有所过今公子故过之然嬴欲就公子之名故久立公子车骑市中过客以观公子公子愈恭市人皆以嬴为小人而以公子为长者能下士也于是罢酒侯生遂为上客侯生谓无忌曰臣所过屠者朱亥此子贤者世莫能知故隐屠间耳无忌数往请之朱亥故不复谢无忌怪之安厘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赵长平军又进兵围邯郸无忌姊为赵惠文王弟平原君夫人数遗书请救于魏魏王使将军晋鄙将十万众救赵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吾攻赵旦暮且下而诸侯敢救者已拔赵必移兵先击之魏王恐使人止晋鄙留军壁邺名为救赵实持两端以观望平原君使者冠盖相属于魏让无忌曰胜所以自附为婚姻者以公子之高义为能急人之困今邯郸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安在公子能急人之困也且公子纵轻胜弃之降秦独不怜公子姊耶无忌患之数请魏王及賔客辩士説王万端魏王畏秦终不听无忌自度终不能得之于王计不独生而令赵亡乃请賔客约车骑百余乗欲以客往赴秦军与赵俱死行过夷门见侯生具告所以欲死秦军状辞决而行侯生曰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从无忌行数里心不快曰吾所以待侯生者备矣天下莫不闻今吾且死而侯生曽无一言半辞送我我岂有所失哉复引车还问侯生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还也曰公子喜士名闻天下今有难无他端而欲赴秦军譬若以肉投馁虎何功之有哉尚安事客然公子遇臣厚公子往而臣不送以是知公子恨之复返也无忌再拜因问侯生乃屛人间语曰嬴闻晋鄙之兵符常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出入王卧内力能窃之嬴闻如姬父为人所杀如姬资之三年自王以下欲求报其父仇莫能得如姬为公子泣公子使客斩其仇头敬进如姬如姬之欲为公子死无所辞顾未有路耳公子诚一开口请如姬如姬必许诺则得虎符夺晋鄙军北救赵而西却秦此五覇之伐也无忌从其计请如姬如姬果盗晋鄙兵符与之无忌行侯生曰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便国家公子即合符而晋鄙不授公子兵而复请之事必危矣臣客屠者朱亥可与俱此人力士晋鄙听大善不听可使击之于是无忌泣侯生曰公子畏死耶何泣也无忌曰晋鄙嚄唶宿将往恐不听必当杀之是以泣耳岂畏死哉于是无忌请朱亥朱亥笑曰臣乃市井鼓刀屠者而公子亲数存之所以不报谢者以为小礼无所用今公子有急此乃臣效命之秋也遂与无忌俱无忌过谢侯生侯生曰臣宜从老不能请数公子行日以至晋鄙军之日北向自刭以送公子无忌遂行至邺矫魏王令代晋鄙晋鄙合符疑之举手视无忌曰今吾拥十万之众屯于境上国之重任今单车来代之如何哉欲无听朱亥袖四十斤铁椎椎杀晋鄙无忌遂将晋鄙军勒兵下令军中曰父子俱在军中父归兄弟俱在军中兄归独子无兄弟归养得选兵八万人进兵击秦军秦军解去遂救邯郸存赵赵王及平原君自迎无忌于界平原君负韊矢先引赵王再拜曰自古贤人未有及公子者也当此之时平原君不敢自比于人无忌与侯生决至军侯生果北乡自刭魏王怒无忌之盗其兵符矫杀晋鄙无忌亦自知也已却秦存赵使将将其军归魏而无忌独与客留赵赵孝成王徳无忌与平原君计以五城封无忌无忌闻之意骄矜有自功之色客有説无忌曰物有不可忘或有不可不忘夫人有徳于公子公子不可忘也公子有徳于人愿公子忘之且矫魏王令夺晋鄙兵以救赵于赵则有功矣于魏则未为忠臣也公子乃自骄而功之窃为公子不取也于是无忌立自责似若无所容者赵王埽除自迎执主人之礼引无忌就西堦无忌侧行辞让从东堦上自言辠过以负于魏无功于赵赵王侍酒至暮口不忍献五城以无忌退让也无忌竟留赵赵王以鄗为汤沐邑魏亦复以信陵奉之无忌留赵闻赵有处士毛公藏于博徒薛公藏于卖浆家无忌欲见两人两人自匿不肯见无忌间歩往从此两人游甚欢平原君闻之谓其夫人曰始吾闻夫人弟公子天下无双今吾闻之乃妄从博徒卖浆者游公子妄人耳夫人以告无忌无忌乃谢夫人去曰始吾闻平原君贤故负魏王而救赵以称平原君平原君之游徒豪举耳不求士也无忌自在大梁时常闻此两人贤至赵恐不得见以无忌从之游尚恐其不我欲也今平原君乃以为羞其不足从游乃装为去夫人具以语平原君平原君乃免冠谢固留无忌平原君门下闻之半去平原君归无忌无忌留赵十年不归秦闻之日夜出兵伐魏魏王患之使使往请无忌无忌恐王怒之乃诫门下有敢为魏王使通者死賔客皆背魏之赵莫敢劝无忌归毛公薛公两人往见无忌曰公子所以重于赵名闻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秦攻魏魏急而公子不恤使秦破大梁而夷先王之宗庙公子当何面目立天下乎语未及卒无忌立变色告车趋驾归救魏魏王见无忌相与泣而以上将军印授之安厘王三十年无忌使使遍告诸侯诸侯闻无忌将各遣将将兵救魏无忌率五国之兵破秦兵于河外走防骜遂乘胜逐秦兵至凾谷闗抑秦兵秦兵不敢出当是时无忌威振天下诸侯之客进兵法无忌皆名之故世称魏公子兵法秦王患之乃行金万斤于魏求晋鄙客令毁无忌曰公子亡在外十年矣今为魏将诸侯将皆属诸侯徒闻魏公子不闻魏王公子亦欲因此时定南面而王诸侯畏公子之威方欲共立之秦数使反间伪贺公子得立为魏王未也魏王日闻其毁不能不信后果使人代无忌将无忌自知再以毁废乃谢病不朝与賔客为长夜饮饮醇酒多近妇女日夜为乐饮者四岁竟病酒而卒其岁安厘王亦薨秦闻公子死使防骜攻魏拔二十城初置东郡其后秦稍蚕食魏十八岁而虏魏王屠大梁汉高祖始微时数闻无忌贤及即天子位每过大梁常祠之高祖十二年从击黥布还为置守冡五家世以四时奉祠焉
苏子曰魏公子始用侯嬴之计盗兵符杀晋鄙而夺其军击秦以全赵成桓文之功矣然兄弟自是相失十年不敢还魏几无以安其身殆哉其后秦兵攻魏无忌无还魏之心毛薛惎之翻然而归合诸侯破秦军使宗庙复安兄弟如故然后得明目以立于世盖无忌之名发于侯生而全于毛薛侯生之奇毛薛之正废一不可而正之所全者多矣
古史巻四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四十八 宋 苏辙 撰春申君列传第二十五
春申君者楚人也名歇姓黄氏游学博闻事楚顷襄王顷襄王以歇为辩使于秦秦昭王使白起攻韩魏败之于华阳禽魏将芒卯韩魏服而事秦昭王方令白起与韩魏共伐楚未行而歇适至闻秦之计当是之时秦已前使白起攻楚取巫黔中郡拔鄢郢东至竟陵顷襄王东徙治陈楚懐王既为秦所诱入朝遂见欺留死于秦顷襄王其子也秦轻之歇恐秦王举兵而灭楚乃上书説秦昭王曰天下莫强于秦楚今闻大王欲伐楚此犹两虎相与鬭两虎相与鬭而驽犬受其弊不如善楚臣请言其説臣闻物至则反冬夏是也致至则危累棊是也今大国之地徧天下有其二垂此从生民以来万乗之地未尝有也先帝文王庄王之身【秦昭王前有惠文王武王耳今此云文王庄王则始皇父祖盖记録者之悮耳】三世不忘接地于齐以絶从亲之要今王使盛桥守事于韩盛桥以其地入秦是王不用甲不信威而得百里之地王可谓能矣王又举甲而攻魏杜大梁之门举河内拔燕酸枣虚桃入邢魏之兵云翔而不敢捄王之功亦多矣王休甲息众二年而后复之又并蒲衍首垣以临仁平丘黄济阳婴城而魏氏服王又割濮磨之北注齐秦之要絶楚赵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王之威亦单矣王若能持功守威绌攻取之心而肥仁义之地使无后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王若负人徒之众仗兵革之强乘毁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其有后患也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易曰狐渉水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终之难也何以知其然也昔智氏见伐赵之利而不知榆次之祸吴见伐齐之便而不知干隧之败此二国者非无大功也没利于前而易患于后也吴之信越也从而伐齐既胜齐人于艾陵还为越王禽三渚之浦智氏之信韩魏也从而伐赵攻晋阳城胜有日矣韩魏叛之杀智伯瑶于凿台之下今王妬楚之不毁也而忘毁楚之强韩魏也臣为王虑而不取也诗曰大武逺宅而不渉从此观之楚国援也隣国敌也诗云趯趯毚兔遇犬获之他人有心余忖度之今王中道而信韩魏之善王也此正呉之信越也臣闻之敌不可假时不可失臣恐韩魏卑辞除患而实欲欺大国也何则王无重世之徳于韩魏而有累世之怨焉夫韩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于秦者将十世矣本国残社稷壊宗庙毁刳腹絶肠折颈折颐首身分离暴骸骨于草泽头颅僵仆相望于境父子老弱系脰束手为羣虏者相及于路鬼神孤伤无所血食人民不聊生族类离散流亡为仆妾者盈满海内矣故韩魏之不亡秦社稷之忧也今王资之与攻楚不亦过乎且王攻楚将恶出兵王将借路于仇雠之韩魏乎兵出之日而王忧其不返也是王以兵资于仇雠之韩魏也王若不借路于仇雠之韩魏必攻随水右壤随水右壤此皆广川大水山林谿谷不食之地也王虽有之不为得地是王有毁楚之名而无得地之实也且王攻楚之日四国必悉起兵以应王秦楚之兵构而不离魏氏将出而攻留方与铚湖陵砀萧相故宋必尽齐人南面攻楚泗上必举此皆平原四达膏腴之地而使独攻王破楚以肥韩魏于中国而劲齐韩魏之强足以校于秦齐南以泗水为境东负海北倚河而无后患天下之国莫强于齐魏齐魏得地葆利而详事下吏一年之后为帝未能其于楚王之为帝有余矣夫以王壤土之博人徒之众车革之强壹举事而树怨于楚还令韩魏归帝重于齐是王失计也臣为王虑莫若善楚秦楚合而为一以临韩韩必敛手王施以东山之险带以曲河之利韩必为闗内之侯若是而王以十万戍郑梁氏寒心许鄢陵婴城而上蔡召陵不往来也如此而魏亦闗内侯矣王一善楚而闗内两万乗之主注地于齐齐右壤可拱手而取也王之地一经两海要约天下是燕赵无齐楚齐楚无燕赵也然后危动燕赵直揺齐楚此四国者不待痛而服矣昭王曰善于是乃止白起而谢韩魏发使赂楚约为与国歇受约归楚楚使歇与太子完入质于秦秦留之数年顷襄王病太子不得归而楚太子与秦相应侯善于是黄歇乃説应侯曰相国诚善楚太子乎应侯曰然歇曰今楚王恐不起疾秦不如归其太子太子得立其事秦必重而徳相国无穷是亲与国而得储万乗也若不归则咸阳一布衣耳楚更立太子必不事秦夫失与国而絶万乗之和非计也愿相国孰虑之应侯以闻秦王秦王曰令楚太子之傅先往问楚王之疾返而后图之歇为楚太子计曰秦之留太子也欲以求利也今太子力未能有以利秦也歇忧之甚而阳文君子在中必立为后太子不得奉宗庙矣不如亡秦与使者俱出臣请止以死当之楚太子因变衣服为楚使者御以出闗而歇守舍尝为谢病度太子已逺秦不能追歇乃自言秦昭王曰楚太子已归出逺矣歇当死愿赐死昭王大怒欲听其自杀也应侯曰歇为人臣出身以徇其主太子立必用歇故不如无罪而归之以亲楚秦因遣歇歇至楚三月顷襄王卒太子完立是为考烈王元年以歇为相封为春申君赐淮北地十二县后十五岁歇言于王曰淮北地边齐其事急请以为郡便因并献淮北十二县请封于江东考烈王许之歇因城吴故墟以自为都邑是时齐有孟尝君赵有平原君魏有信陵君方争下士招致賔客以相倾夺辅国持权歇为楚相四年秦破赵长平军四十余万五年围邯郸邯郸告急于楚楚使歇将兵往救之秦兵亦去歇相楚八年为楚北伐灭鲁以荀卿为兰陵令当是时楚复强赵平原君使人于歇歇舎之于上舎赵使欲夸楚为瑇瑁簪刀劒室以珠玉饰之请命于歇歇之客三千余人其上客皆蹑珠履以见赵使赵使大慙歇相十四年秦庄襄王立以吕不韦为相封为文信侯取东周歇相二十二年诸侯患秦攻伐无已时乃相与合从西伐秦而楚王为从长歇用事至函谷闗秦出兵攻诸侯兵皆败走考烈王以咎歇歇以此益疎客有观津人朱英谓歇曰人皆以楚为强而君用之弱其于英不然先君时善秦二十年而不攻楚何也秦逾黾隘之塞而攻楚不便假道于两周背韩魏而攻楚不可今则不然魏旦暮亡不能爱许鄢陵割以与秦秦兵去陈百六十里臣之所观者见秦楚之日鬭也楚于是去陈徙寿春而秦徙衞野王作置东郡歇由此就封于呉行相事考烈王无子歇患之求妇人宜子者进之甚众卒无子赵人李园持其女弟欲进之楚王闻其不宜子恐久毋宠李园求事歇为舍人已而谒归故失期还谒歇问之状对曰齐王使使求臣之女弟与其使者饮故失期歇曰聘入乎对曰未也歇曰可得见乎曰可于是李园乃进其女弟即幸于歇知其有身李园乃与其女弟谋园女弟承间以説歇曰楚王之贵幸君虽兄弟不如也今君相楚二十余年而王无子即百岁后将更立兄弟兄弟更立亦各贵其故所亲君又安得长有宠乎非徒然也君贵用事久多失礼于王兄弟兄弟诚立祸且及身何以保相印江东之封乎今妾自知有身矣而人莫知妾幸君未久诚以君之重而进妾于楚王王必幸妾妾赖天有子男则是君之子为王也楚国尽可得孰与身临不测之罪乎歇大然之乃出李园女弟谨舎而言之楚王楚王召入幸之遂生子男立为太子以李园女弟为王后楚王贵李园园用事益骄恐歇语泄阴养死士欲杀歇以灭口国人颇有知之者歇相二十五年考烈王病朱英谓歇曰世有毋望之福又有毋望之祸今君处毋望之世事毋望之主安可以无毋望之人乎歇曰何谓毋望之福曰君相楚二十余年矣虽名相国实楚王也今楚王病旦暮且卒而君相少主因而代立当国如伊尹周公王长而反政不即遂南面称孤而有楚国此所谓毋望之福也歇曰何谓毋望之祸曰李园不治国而君之仇也不为兵而养死士之日久矣楚王卒李园必先入据权而杀君以灭口此所谓毋望之祸也歇曰何谓毋望之人对曰君置臣郎中楚王卒李园必先入臣为君杀李园此所谓毋望之人也歇曰足下置之李园弱人也仆又善之且又何至此朱英知言不用恐祸及身乃亡去后十七日考烈王卒李园果先入伏死士于棘门之内歇入死士侠刺之斩其头投之棘门外于是遂使吏尽灭其家而李园女弟初幸歇有身而入之王所生子者遂立是为楚幽王【楚世家幽王悍立十年卒同母弟犹立犹庶兄负刍之徒袭杀犹而立负刍今此传言考烈王无子春申君进李园之妹而生太子二説相反无以质其孰信然要之春申进妾以侥幸则无疑也】是岁也秦始皇帝立九年矣嫪毐亦为乱于秦觉夷其三族而吕不韦废
苏子曰黄歇相楚王患王无子而以己子盗其后虽使听朱英杀李园终擅楚国亦将不免大咎何以言之秦楚立国仅千岁矣无功于民而获罪于天天以不韦歇阴乱其嗣而与之俱毙岂区区朱英所能为哉不然以黄歇之智而朱英之言独无槩于中乎
古史卷四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四十九 宋 苏辙 撰范雎蔡泽列传第二十六
范雎者魏人也字叔游説诸侯欲事魏王家贫无以自资乃先事魏中大夫须贾须贾为魏昭王使于齐雎从留数月未得报齐襄王闻雎辩口乃使人赐雎金十斤及牛酒雎辞谢不敢受须贾知之大怒以为雎持魏国阴事告齐故得此馈令雎受其牛酒还其金既归心怒雎以告魏相魏相魏之诸公子曰魏齐魏齐大怒使舍人笞击雎折胁折齿睢佯死即卷以箦置厠中賔客饮者醉更溺雎故僇辱以惩后令无妄言者雎从箦中谓守者曰公能出我我必厚谢公守者请出弃箦中死人魏齐醉曰可矣雎得出后魏齐悔复召求之魏人郑安平闻之乃遂操雎亡伏匿更名姓曰张禄秦昭王使谒者王稽于魏安平诈为卒侍稽稽问魏有贤人可与俱游者乎安平曰臣里中有张禄先生欲见君言天下事其人有仇不敢昼见稽曰夜与俱来安平夜与张禄见稽语未究稽知雎贤谓曰先生待我于三亭之南与私约而去稽辞魏去过载雎入秦至湖闗望见车骑从西来雎曰彼来者为谁稽曰秦相穰侯东行县邑雎曰吾闻穰侯专秦权恶内诸侯客此恐辱我我宁且匿车中有顷穰侯果至劳稽因立车而语曰闗东有何变曰无有又谓稽曰谒君得无与诸侯客子俱来乎无益徒乱人国耳稽曰不敢即别去雎曰吾闻穰侯智士也其见事迟乡者疑车中有人忘索之于是睢下车走曰此必悔之行十余里果使骑还索车中无客乃已稽遂与雎入咸阳已报使因言曰魏有张禄先生天下辩士也曰秦王之国危于累卵得臣则安然不可以书传也臣故载来秦王弗信使舍食草具待命嵗余当是时昭王已立三十六年南拔楚之鄢郢楚懐王幽死于秦东破齐涽王尝称帝后去之数困三晋厌天下辩士无所信穰侯华阳君昭王母宣太后之弟也而泾阳君高陵君皆昭王同母弟也穰侯相三人者更将有封邑以太后故私家富重于王室及穰侯为秦将且欲越韩魏而伐齐纲寿欲以广其陶封雎乃上书曰臣闻明王立政有功者不得不赏有能者不得不官劳大者其禄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众者其官大故无能者不敢当职有能者亦不得隐蔽使以臣之言为可愿行而益利其道以臣之言为不可久留臣无为也语曰庸主赏所爱而罚所恶明王则不然赏必加于有功而刑必断于有罪今臣之胷不足以当椹质而要不足以待斧岂敢以疑事尝试于王哉虽以臣为贱人而轻辱独不重任臣者之无反复于王邪且臣闻周有砥砨宋有结緑梁有悬藜楚有和璞此四寳者土之所生良工之所失也而为天下名器然则圣王之所弃者独不足以厚国家乎臣闻善厚家者取之于国善厚国者取之于诸侯天下有明主则诸侯不得擅厚者何也为其割荣也良医知病人之死生而圣主明于成败之事利则行之害则舎之疑则少尝之虽舜禹复生弗能改矣语之至者臣不敢载之于书其浅者又不足听也意者臣愚而不概于王心耶亡其言臣者贱而不可用乎自非然者臣愿得少赐游观之间望见顔色一语无效请伏斧质于是昭王大説乃谢王稽使以传车召睢于是雎乃得见于离宫佯为不知永巷而入其中王来而宦者怒逐之曰王至雎缪谓曰秦安得王秦独有太后穰侯耳欲以感怒昭王昭王至闻其与宦者争言遂延迎谢曰寡人宜以身受命久矣防义渠之事急寡人旦暮自请太后今义渠之事已寡人乃得受命窃闵然不敏敬执賔主之礼雎辞让是日观雎之见者羣臣莫不洒然变色易容者秦王屛左右宫中虚无人跽而请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雎曰唯唯有间秦王复跽而请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雎曰唯唯若是者三秦王跽曰先生卒不幸教寡人邪雎曰非敢然也臣闻昔者吕尚之遇文王也身为渔父而钓于渭濵耳若是者交疎也已説而立为太师载与俱归者其言深也故文王遂收功于吕尚而卒王天下乡使文王疎吕尚而不与深言是周无天子之徳而文武无以成其王业也今臣覉旅之臣也交疎于王而所愿陈者皆匡君之事处人骨肉之间愿效愚忠而未知王之心也此所以王三问而不敢对者也臣非有畏而不敢言也臣知今日言之于前而明日伏诛于后然臣不敢避也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为臣患亡不足以为臣忧漆身为厉被髪为狂不足以为臣耻且以五帝之圣焉而死三王之仁焉而死五伯之贤焉而死乌获任鄙之力焉而死成荆孟贲庆忌夏育之勇焉而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处必然之势可以少有补于秦此臣之所大愿也臣又何患哉伍子胥橐载而出昭闗夜行昼伏至于陵水无以糊其口膝行蒲伏稽首肉袒鼓腹吹篪乞食于呉市卒兴呉国阖闾为伯使臣得尽谋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终身不复见是臣之説行也臣又何忧箕子接舆漆身为厉被髪为狂无益于主假使臣得同行于箕子可以有补所贤之主是臣之大荣也臣有何耻臣之所恐者独恐臣死之后天下见臣之尽忠而身死因以杜口裹足莫肯乡秦耳足下上畏太后之严下惑于奸臣之态居深宫之中不离阿保之手终身迷惑无与昭奸大者宗庙灭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穷辱之事死亡之患臣不敢畏也臣死而秦治是臣死贤于生秦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国僻逺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辱至于此是天以寡人慁先生而存先王之宗庙也寡人得受命于先生是天所以幸先王而不弃其孤也先生奈何而言若是事无小大上及太后下至大臣愿先生悉以教寡人无疑寡人也雎拜秦王亦拜雎曰大王之国四塞以为固北有甘泉谷口南带泾渭右陇蜀左闗阪奋击百万战车千乗利则出攻不利则入守此王者之地也民怯于私鬬而勇于公战此王者之民也王并此二者而有之夫以秦卒之勇车骑之众以治诸侯譬若驰韩卢而抟蹇兎也霸王之业可致也而羣臣莫当其位至今闭闗十五年不敢窥兵于山东者是穰侯为秦谋不忠而大王之计有所失也秦王跽曰寡人愿闻失计然左右多窃听者雎恐未敢言内先言外事以观秦王之俯仰因进曰夫穰侯越韩魏而攻齐纲夀非计也少出师则不足以伤齐多出师则害于秦臣意王之计欲少出师而悉韩魏之兵也则不义矣今见与国之不亲也越人之国而攻可乎其于计疎矣且昔齐涽王南攻楚破军杀将再辟地千里而齐尺寸之地无得焉者岂不欲得地哉形势不能有也诸侯见齐之罢敝君臣之不和也兴兵而伐齐大破之士辱兵顿皆咎其王曰谁为此计者乎王曰文子为之大臣作乱文子出走故齐所以大破者以其伐楚而肥韩魏也此所谓借贼兵而赍盗粮者也王不如逺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今释此而逺攻不亦缪乎且昔者中山之国地方五百里赵独吞之功成名立而利附焉天下莫之能害也今夫韩魏中国之处而天下之枢也王其欲霸必亲中国以为天下枢以威楚赵楚强则附赵赵强则附楚楚赵皆附齐必惧矣齐惧必卑辞重币以事秦齐附而韩魏因可虏也昭王曰吾欲亲魏久矣而魏多变之国也寡人不能亲请问亲魏奈何对曰王卑词重币以事之不可则割地而赂之不可因举兵而伐之王曰寡人敬闻命矣乃拜雎为客卿谋兵事卒听雎语使五大夫绾伐魏拔懐后二岁拔邢丘雎复説昭王曰秦韩之地形相错如绣秦之有韩也譬如木之有蠧也人之有心腹之病也天下无变则已天下有变其为秦患者孰大于韩乎王不如收韩昭王曰吾固欲收韩韩不听为之奈何对曰韩安得无听乎王下兵而攻荥阳则巩成臯之道不通北断太行之道则上党之师不下王一兴兵而攻荥阳则其国断而为三夫韩见必亡安得不听乎若韩听而霸事因可虑矣王曰善且欲发使于韩睢日益亲因请间説曰臣居山东时闻齐之有田文不闻其有王也闻秦之有太后穰侯华阳高陵泾阳不闻其有王也夫擅国之谓王能利害之谓王制杀生之威之谓王今太后擅行不顾穰侯出使不报华阳泾阳等击断无讳高陵进退不请四贵备而国不危者未之有也为此四贵者下乃所谓无王也然则权安得不倾令安得从王出乎臣闻善治国者乃内固其威而外重其权穰侯使者操王之重决制于诸侯剖符于天下征敌伐国莫敢不听战胜攻取则利归于陶国币御于诸侯战败则结怨于百姓而祸归于社稷诗曰木实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伤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国尊其臣者卑其主崔杼淖齿管齐射王股擢王筋悬之于庙梁宿昔而死李兑管赵囚主父于沙丘百日而饿死今臣闻秦太后穰侯用事高陵华阳泾阳佐之卒无秦王此亦淖齿李兑之类也且夫三代所以亡国者君专授政纵酒驰骋弋猎不听政事其所授者妬贤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不为主计而主不觉悟故失其国今自有秩以上至诸大吏下及王左右无非相国之人者见王独立于朝臣窃为王恐万世之后有秦国者非王子孙也昭王闻之大惧曰善于是废太后逐穰侯高陵华阳泾阳君于闗外秦王乃拜睢为相收穰侯之印使归陶因使县官给车牛以徙千乗有余到闗闗阅其寳器珍怪多于王室秦封雎以应号为应侯时昭王四十一年也雎既相秦秦号曰张禄而魏不知以为范睢已死久矣魏闻秦且东伐韩魏使须贾于秦雎闻之为微行敝衣间歩之邸见须贾须贾见之而惊曰范叔固无恙乎雎曰然须贾笑曰范叔有説于秦邪曰不也睢前日得过于魏相故亡逃至此安敢説乎须贾曰今叔何事睢曰臣为人庸赁须贾意哀之留与坐饮食曰范叔一寒如此哉乃取其一绨袍以赐之须贾因问曰秦相张君公知之乎吾闻幸于王天下之事皆决于相君今吾事之去留在张君孺子岂有客习于相君者哉雎曰主人翁习知之唯雎亦得谒睢请为君见于张君须贾曰吾马病车折轴非大车驷马吾不出雎曰愿为君借大车驷马于主人翁睢归取大车驷马为须贾御之入秦相府府中望见有识者皆避匿须贾怪之至相舍门谓须贾曰待我我为君先入通于相君须贾待门下持车良久问门下曰范叔不出何也门下曰无范叔须贾曰乡者与我载而入者门下曰乃吾相张君也须贾大惊自知见卖乃肉袒膝行因门下人谢罪于是睢盛帷帐侍者甚众见之须贾顿首言死罪曰贾不意君能自致于青云之上贾不敢复读天下之书不敢复与天下之事贾有汤镬之罪请自屛于胡貊之地唯君死生之雎曰汝罪有几曰擢贾之髪以续贾之罪尚未足睢曰汝罪有三耳昔者楚昭王时而申包胥为楚却吴军楚王封之以荆五千戸包胥辞不受为丘墓之寄于荆也今雎之先人丘墓亦在魏公前以雎为有外心于齐而恶雎于魏齐公之罪一也当魏齐辱我于厠中公不止罪二也更醉而溺我公其何忍乎罪三矣然公之所以得无死者以绨袍恋恋有故人之意故释公乃谢罢入言之昭王罢归须贾须贾辞雎大供具尽请诸侯使与坐堂上食饮甚设而坐须贾于堂下置莝豆其前令两黥徒夹而马食之数曰为我告魏王急持魏齐头来不然者我且屠大梁须贾归以告魏齐魏齐恐亡走赵匿平原君所睢既相王稽谓雎曰事有不可知者三有不可奈何者亦三宫车一日晏驾是事之不可知者一也君卒然捐舘舍是事之不可知者二也使臣卒然填沟壑是事之不可知者三也宫车一日晏驾君虽恨于臣无可奈何君卒然捐舘舍君虽恨于臣亦无可奈何使臣卒然填沟壑君虽恨于臣亦无可奈何雎不怿乃入言于王曰非王稽之忠莫能纳臣于函谷闗非大王之贤圣莫能贵臣今臣官至于相爵在列侯王稽之官尚止于谒者非其纳臣之意也昭王召稽拜为河东守三岁不上计又任郑安平昭王以为将军雎于是散家财物尽以报所尝困戹者一饭之徳必偿睚眦之怨必报雎相秦二年昭王之四十二年东伐韩少曲高平拔之昭王闻魏齐在平原君所欲为雎必报其仇乃详为好书遗平原君曰寡人闻君之高义愿与君为布衣之友君幸过寡人寡人愿与君十日之饮平原君畏秦且以为然而入秦见昭王昭王与平原君饮数日谓平原君曰昔周文王得吕尚以为太公齐桓公得管夷吾以为仲父今范君亦寡人之叔父也范君之雠在君之家愿使人归取其头来不然吾不出君于闗平原君曰贵而为友者为贱也富而为交者为贫也夫魏齐者胜之友也在固不出也今又不在臣所昭王乃遗赵王书曰王之弟在秦范君之雠魏齐在平原君之家王使人疾持其头来不然吾举兵而伐赵又不出王之弟于闗赵孝成王乃发卒围平原君家急魏齐夜亡出见赵相虞卿虞卿度赵王终不可説乃解其相印与魏齐亡间行念诸侯莫可以急抵者乃复走大梁欲因信陵君以走楚信陵君闻之畏秦犹豫未肯见曰虞卿何如人也时侯嬴在旁曰人固未易知知人亦未易也夫虞卿蹑屩担簦一见赵王赐白璧一防黄金百镒再见拜为上卿三见卒受相印封万戸侯当此之时天下争知之夫魏齐穷困过虞卿虞卿不敢重爵禄解相印捐万戸侯而间行急士之穷而归公子公子曰何如人人固不易知知人亦未易也信陵君大慙驾如野迎之魏齐闻信陵君之初难见之大怒而自刭赵王闻之卒取其头予秦昭王乃出平原君归赵昭王四十三年秦攻韩汾泾抜之因城河上广武后五年昭王用雎谋纵反间卖赵赵以其故令马服子代廉颇将秦大破赵于长平遂围邯郸已而与武安君白起有隙言而杀之任郑安平使将击赵郑安平为赵所困急以兵二万人降赵雎席藁请罪秦之法任人而所任不善者各以其罪罪之于是应侯罪当收三族昭王恐伤雎意乃下令国中有敢言郑安平事者以其罪罪之而加赐雎食物日益厚以顺适其意后二岁王稽为河东守与诸侯通坐法诛雎日益以不怿雎封在汝南既而防于韩昭王谓雎曰君亡国亦忧之乎雎曰臣不忧也王曰何故曰梁人有东门吴者其子死而不忧其相室曰公之爱子天下无有今子死而不忧何也东门吴曰吾尝无子无子之时不忧今子死乃即与无子同耳吾何忧臣尝为梁余子矣为余子之时不忧今亡汝南乃与为梁余子同也臣何为忧昭王以为不然以告防骜曰寡人一城围食不甘卧不便蓆应侯亡地而言不忧此岂情也骜曰臣请得其情因往见睢曰骜欲死雎曰何谓也曰秦王师君天下莫不闻况秦国乎今骜势得为秦将将兵以韩之细而显夺君地骜尚奚生雎起拜之曰愿委之卿骜以报昭王自是雎毎言韩事昭王弗听昭王临朝叹息雎进曰臣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今大王中朝而忧臣敢请其罪昭王曰吾闻楚之铁劒利而倡优拙夫铁劒利则士勇倡优拙则思虑逺夫以逺思虑而御勇士吾恐楚之图秦也夫物不素具不可以应卒今武安君既死而郑安平等畔内无良将而外多敌国吾是以忧欲以激励雎惧不知所出蔡泽闻之往入秦
蔡泽者燕人也游学干诸侯小大甚众不遇而从唐举相曰吾闻先生相李兑曰百日之内持国秉政有之乎曰有之曰若臣者何如唐举孰视而笑曰先生曷鼻巨肩魁顔蹙齃膝挛吾闻圣人不相殆先生乎泽知举戯之乃曰富贵吾所自有吾所不知者寿也愿闻之举曰先生之寿从今以往者四十三嵗泽笑谢而去谓其御者曰吾持梁齧肥跃马疾驱懐黄金之印结紫绶于要揖让人主之前食肉富贵四十三年足矣去之赵见逐入韩魏遇夺釜鬲于涂闻范雎任郑安平王稽皆负重罪于秦雎内慙泽乃西入秦将见昭王使人宣言以感怒雎曰燕客蔡泽天下雄俊宏辩智士也彼一见秦王秦王必困君而夺君之位雎闻曰五帝三代之事百家之説吾既知之众口之辩吾皆摧之是恶能困我而夺我位乎使人召泽入则揖雎雎固不快及见之又倨雎因让之曰子常宣言欲代我相秦事有之乎对曰然雎曰请闻其説泽曰吁君何见之晚也夫四时之序成功者去夫人生百体坚强手足便利耳目聪明而心圣智岂非士之愿与雎曰然泽曰质仁秉义行道施徳得志于天下懐乐敬爱而尊慕之皆愿以为君王岂不辩智之期与雎曰然泽复曰富贵显荣成理万物使各得其所性命寿长终其天年而不夭伤天下继其统守其业传之无穷名实纯粹泽流千里世世称之而无絶与天地终始岂道徳之符而圣人所谓吉祥善事者与雎曰然泽曰若夫秦之商君楚之吴起越之大夫种其卒然亦可愿与雎知泽之欲困已以説复谬曰何为不可夫公孙鞅之事孝公也极身无贰虑尽公而不顾私设刀锯以禁奸邪信赏罚以致治披腹心示情素防怨咎欺旧友夺魏公子卬安秦社稷利百姓卒为秦禽将破敌攘地千里吴起之事悼王也使私不得害公谗不得蔽忠言不取茍合行不取茍容不为危易行行义不避难然为霸主强国不辞祸凶大夫种之事越王也主虽困辱悉忠而不解主虽絶亡尽能而弗离成功而弗矜贵富而不骄怠若此三子者固义之至也忠之节也是故君子以义死难视死如归生而辱不如死而荣士固有杀身以成名唯义之所在虽死无所恨何为不可哉蔡泽曰主圣臣贤天下之盛福也君明臣直国之福也父慈子孝夫信妻贞家之福也故比干忠而不能存殷子胥智而不能完呉申生孝而晋国乱是皆有忠臣孝子而国家灭乱者何也无明君贤父以听之故天下以其君父为僇辱而怜其臣子今商君吴起大夫种之为人臣是也其君非也故世称三子致功而不见徳岂慕不遇世死乎夫待死而后可以立忠成名是微子不足仁孔子不足圣管仲不足大也夫人之立功岂不期于成全邪身与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其次也名在僇辱而身全者下也于是应侯称善蔡泽少得间因曰夫商君呉起大夫种其为人臣尽忠致功则可愿矣闳夭事文王周公辅成王也岂不亦忠圣乎以君臣论之商君吴起大夫种其可愿孰与闳夭周公哉雎曰商君吴起大夫种弗若也蔡泽曰然则君之主慈仁任忠惇厚旧故其贤智与有道之士为胶漆义不倍功臣孰与秦孝公楚悼王越王乎雎曰未知何如也泽曰今主亲忠臣不过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君之设智能为主安危修政治乱强兵批患折难广地殖谷富国足家强主尊社稷显宗庙天下莫敢欺犯其主主之威盖震海内功彰万里之外声名光辉传于千世君孰与商君吴起大夫种雎曰不若泽曰今主之亲忠臣不忘旧故不若孝公悼王句践而公之功绩爱信亲幸又不若商君吴起大夫种然而君之禄位贵盛私家之富过于三子而身不退者恐患之甚于三子窃为君危之语曰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数也进退盈缩与时变化圣人之常道也故国有道则仕国无道则隐圣人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今君之怨已雠而徳已报意欲至矣而无变计窃为君不取也且夫翠鹄犀象其处势非不逺死也而所以死者惑于饵也苏秦智伯之智非不足以辟辱逺死也而所以死者惑于贪利不止也是以圣人制礼节欲取于民有度使之以时用之有止故志不溢行不骄常与道俱而不失故天下承而不絶昔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至于葵丘之防有骄矜之志畔者九国吴王夫差兵无敌于天下勇强以轻诸侯陵齐晋故遂以杀身亡国夏育太史噭叱呼骇三军然而身死于庸夫此皆乗至盛而不返道理不居卑退处俭约之患也夫商君为秦孝公明法令禁奸本尊爵必赏有罪必罚平权衡正度量调轻重决裂阡陌以静生民之业而一其俗劝民耕农利土一室无二事力田稸积习战陈之事是以兵动而地广兵休而国富故秦无敌于天下立威诸侯秦国之业功已成矣而遂以车裂楚地方数千里持防百万白起率数万之师以与楚战一战举鄢郢以烧夷陵再战南并蜀汉又越韩魏而攻强赵北坑马服诛屠四十余万之众尽之于长平之下流血成川沸声若靁遂入围邯郸使秦有帝业楚赵天下之强国而秦之仇敌也自是之后楚赵皆慑伏不敢攻秦者白起之势也身所服者七十余城功已成矣而遂赐劒死于杜邮吴起为楚王立法卑减大臣之威重罢无能废无用捐不急之官塞私门之请一楚国之俗禁游客之民精耕战之士南收杨越北并陈蔡破横散从使驰説之士无所开其口禁朋党以厉百姓定楚国之政兵震天下威服诸侯功已成矣而卒枝解大夫种为越王深谋逺计免防稽之危以亡为存因辱为荣垦草入邑辟地殖谷率四方之士专上下之力辅句践之贤报夫差之雠卒禽劲呉令越成霸功已彰而信矣句践终负而杀之此四子者功成不去祸至于此此所谓信而不能诎往而不能返也范蠡知之超然辟世长为陶朱公君独不观夫博者乎或欲大投或欲分功此皆君之所明知也今君相秦计不下席谋不出廊庙坐制诸侯利施三川以实宜阳决羊肠之险塞太行之道又斩范中行之涂六国不得合从栈道千里通于蜀汉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欲得矣君之功极矣此亦秦之分功之时也如是而不退则商君白公呉起大夫种是也吾闻之鉴于水者见面之容鉴于人者知吉与凶书曰成功之下不可久处四子之祸君何居焉君何不以此时归相印让贤者而授之退而岩居川观必有伯夷之廉长为应侯世世称孤而有许由延陵季子之让乔松之寿孰与以祸终哉即君何居焉忍不能自离疑不能自决必有四子之祸矣易曰亢龙有悔此言上而不能下信而不能诎往而不能自返者也愿君孰计之雎曰善吾闻欲而不知止失其所以欲有而不知足失其所以有先生幸教雎敬受命于是乃延入坐为上客后数日入朝言于昭王曰客新有从山东来者曰蔡泽其人辩士明于三王之事五伯之业世俗之变足以寄秦国之政臣之见人甚众莫及臣不如也臣敢以闻昭王召见与语大説之拜为客卿睢因谢病请归相印昭王强起之睢遂称病笃雎免相昭王新説泽计画遂拜为秦相东收周室泽相秦数月人或恶之惧诛乃谢病归相印号为纲成君居秦十余年事昭王孝文王庄襄王卒事始皇帝为秦使于燕三年而燕使太子丹入质于秦
苏子曰范雎相秦其所以利秦者少而害秦者多以魏冉之专忘其旧勲而逐之可也而并逐宣太后使昭王以子絶母不已甚乎宣太后之于秦非有郑武姜庄襄后之恶也郑武姜庄襄后犹不可絶而雎勇絶之独不愧頴考叔茅焦乎及雎任秦事杀白起而用王稽郑安平使民怨于内兵折于外曽不若魏冉之一二以予观之范雎蔡泽自为身谋取卿相可耳未见有益于秦也
古史卷四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五十 宋 苏辙 撰乐毅列传第二十七
乐毅其先乐羊为魏文侯将伐取中山魏封以灵寿羊死葬于灵寿其后子孙因家焉中山复国至赵武灵王时复灭中山而乐氏后有乐毅毅贤好兵赵人举之及武灵有沙丘之乱乃去赵适魏闻燕昭王以子之之乱而齐大败燕将报之患国小僻逺力不能致于是屈身下士先礼郭隗以招贤者毅于是为魏昭王使于燕燕王以客礼待之毅辞让遂委质为臣昭王以为亚卿当是时齐涽王强南败楚相唐昧于重丘西摧三晋于观津遂与三晋击秦助赵灭中山破宋广地千余里与秦昭王争重为帝已而复归之诸侯皆欲背秦而服于齐涽王自矜百姓弗堪于是昭王问伐齐之事毅对曰齐霸国之余业也地大人众未易独攻也王必欲伐之莫如与赵及楚魏于是使毅约赵惠文王别使连楚魏令赵啗秦以伐齐之利诸侯害涽王之骄暴皆争合从与燕伐齐毅还报昭王悉起兵使毅为上将军赵惠文王以相国印授毅毅于是并防赵楚魏韩燕之兵以伐齐破之济西诸侯兵罢归而燕军独追至于临菑涽王之败济西亡走保莒毅独留徇齐齐皆城守毅攻入临菑尽取齐寳财物祭器输之燕昭王大説亲至济上劳军行赏飨士封毅于昌国号为昌国君于是昭王收齐卤获以归而使毅复以兵平齐城之不下者毅留徇齐五岁下齐七十余城皆为郡县以属燕唯独莒即墨未服会昭王死子惠王立惠王自为太子时尝不快于毅及即位齐田单闻之乃纵反间于燕曰齐城不下者两城耳然所以不早拔者闻乐毅与燕新王有隙欲连兵且留齐南面而王齐齐之所患唯恐他将之来耳惠王固已疑毅得齐反间乃使骑刧代将而召毅毅畏诛遂西降赵赵封毅于观津号曰望诸君尊宠之以警动于燕齐齐田单后与骑刧战果设诈诳燕军遂破骑刧于即墨下而转战逐燕北至河上尽复得齐城而迎襄王于莒入于临菑惠王后悔使骑刧代毅以故破军亡将失齐又恐毅之降赵恐赵用毅而乘燕之弊以伐燕惠王乃使人让毅且谢之曰先王举国而委将军将军为燕破齐报先王之雠天下莫不震动寡人岂敢一日忘将军之功哉防先王弃羣臣寡人新即位左右误寡人寡人之使骑刧代将军为将军久暴露于外故召将军且休计事将军过听以与寡人有隙遂捐燕归赵将军自为计则可矣而亦何以报先王之所以遇将军之意乎毅报遗惠王书曰臣不佞不能奉承王命以顺左右之心恐伤先王之明有害足下之义故遁逃走赵今足下使人数之以罪臣恐侍御者不察先王之所以畜幸臣之理又不白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故敢以书对臣闻圣贤之君不以禄私亲其功多者赏之其能当者处之故察能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论行而结交者立名之士也臣窃观先王之举也见有高世主之心故假节于魏以身得察于燕先王过举厠之賔客之中立之羣臣之上不谋父兄以为亚卿臣窃不自知自以为奉令承教可幸无罪故受令而不辞先王命之曰我有积怨深怒于齐不量轻弱而欲以齐为事臣曰夫齐霸国之余业而最胜之遗事也练于兵甲习于战攻王若欲伐之必与天下图之莫若结于赵且又淮北宋地楚魏之所欲也赵若许而约四国攻之齐可大破也先王以为然具符节南使臣于赵顾反命起兵击齐以天之道先王之灵河北之地随先王而举之济上济上之军受命击齐大败齐人轻卒鋭兵长驱至国齐王遁而走莒仅以身免珠玉财寳车甲珍器尽收入于燕齐器设于宁台大吕陈于元英故鼎反乎磨室蓟丘之植植于汶篁自五伯已来功未有及先王者也先王以为慊于志故裂地而封之使得比小国诸侯臣窃不自知自以为奉命承教可幸无罪是以受命不辞臣闻圣贤之君功立而不废故着于春秋蚤知之士名成而不毁故称于后世若先王之报怨雪耻夷万乗之强国收八百岁之蓄积及至弃羣臣之日余教未衰执政任事之臣修法令慎庶孽施及乎萌皆可以教后世臣闻之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昔伍子胥説听于阖闾而呉王逺迹至郢夫差弗是也赐之鸱夷而浮之江呉王不寤先论之可以立功故沉子胥而不悔子胥不早见主之不同量是以至于入江而不化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计也离毁辱之诽谤堕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临不测之罪以幸为利义之所不敢出也臣闻古之君子交絶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絜其名臣虽不佞数奉教于君子矣恐侍御者之亲左右之説不察疏逺之行故敢献书以闻唯君王之留意焉于是燕王复以毅子间为昌国君而毅往来复通燕燕赵以为客卿毅卒于赵间居燕三十余年燕王喜用其相栗腹之计欲攻赵以问间间曰赵四战之国也其民习兵伐之不可燕王不听遂伐赵赵使廉颇击之大破栗腹之军于鄗禽栗腹乐乘乐乘者间之宗也于是间奔赵赵遂围燕燕重割地以与赵和赵乃解而去燕王恨不用间间既在赵乃遗间书曰纣之时箕子不用犯谏不怠以冀其听商容不达身祗辱焉以冀其变及民志不入狱囚自出然后二子退隐故纣负桀暴之累二子不失忠信之名何者其忧患之尽矣今寡人虽愚不若纣之暴也燕民虽乱不若殷民之甚也室有语不相尽以告邻里二者寡人不为君取也间与乘怨燕不听其计二人卒留赵赵封乗为武襄君其明年乗与廉颇为赵围燕燕重礼以和乃解后五岁赵孝成王卒襄王使乗代廉颇廉颇攻乘乗走廉颇亡入魏其后十六年而秦灭赵其后二十余年汉高祖过赵问乐毅有后世乎对曰有乐叔高帝封之乐乡号曰华成君毅之孙也而乐氏之族有乐瑕公乐臣公赵且为秦所灭亡之齐高宻乐臣公善修黄帝老子之言显闻于齐称贤师其本师号曰河上丈人不知其所出河上丈人教安期生安期生教毛翕公毛翕公教乐瑕公乐瑕公教乐臣公乐臣公教盖公盖公教于齐高宻胶西为曹相国师
苏子曰梁惠王拔赵邯郸而齐宣王败之马陵虏其太子申齐涽王灭宋而五国伐齐涽王出死于莒何者无徳而有功诸侯之所共疾兵之招也故非有功之难而有以保其功之难耳乐毅为燕合诸侯破齐杀涽王举全齐之富而归之燕徇齐五年下七十余城惟莒即墨未服兵久于外而燕人无怨心诸侯无异议其所以镇抚内外必有道矣涽王之暴神人之所共弃而伐齐之利诸侯之所共有此固毅之本计欤至与莒即墨相持田单拒之五年而不决此非战之罪勇智相敌势固然耳廉颇拒王龁于长平司马懿拒诸葛亮于岐山智均力敌虽有小负莫肯先决而要之以久使毅不遭惠王之隙以燕齐之众而临二城磨以岁月虽田单之智将何能为乎其势如燕将之守聊愈久而愈困耳至夏侯元不达兵势以谓毅不下二城将以成王者之业此书生之论非其实也
古史卷五十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五十一 宋 苏辙 撰廉颇蔺相如列传第二十八
廉颇者赵之良将也赵惠文王十六年廉颇为赵将伐齐大破之取晋阳拜为上卿以勇气闻于诸侯蔺相如者赵人也为赵宦者令缪贤舍人赵惠文王时得楚和氏璧秦昭王闻之使人遗赵王书愿以十五城请易璧赵王与廉颇诸大臣谋欲予秦秦城恐不可得徒见欺欲勿予即患秦兵之来计未定求人可使报秦者未得缪贤曰臣舍人蔺相如可使王问何以知之对曰臣尝有罪窃计欲亡走燕相如止臣曰君何以知燕王臣语曰臣尝从大王与燕王防境上燕王私握臣手曰愿结友以此知之故欲往相如谓臣曰夫赵强而燕弱而君幸于赵王故燕王欲结于君今君乃亡赵走燕燕畏赵其势必不敢留君而束君归赵矣君不如肉袒伏斧质请罪则幸脱矣臣从其计大王亦幸赦臣臣窃以为其人勇士有智谋宜可使于是王召见问相如曰秦王以十五城请易寡人之璧可予否相如曰秦强而赵弱不可不许王曰取吾璧不予我城奈何相如曰秦以城求璧而赵不许曲在赵赵予璧而秦不予赵城曲在秦均之二策宁许以负秦曲王曰谁可使者相如曰王必无人臣愿奉璧往使城入赵而璧留秦城不入臣请完璧归赵赵王于是遂遣相如奉璧西入秦秦王坐章华台见相如相如奉璧奏秦王秦王大喜传以示美人及左右左右皆呼万岁相如视秦王无意偿赵城乃前曰璧有瑕请指示王王授璧相如因持璧却立倚柱怒髪上冲冠谓秦王曰大王欲得璧使人发书至赵赵王悉召羣臣议不欲予秦璧臣以为布衣之交尚不相欺况大国乎且以一璧之故逆强秦之欢不可于是赵王乃斋戒五日使臣奉璧拜送书于庭何者严大国之威以修敬也今臣至大王见臣列观礼节甚倨得璧传之美人以戏弄臣臣观大王无意偿赵王城邑故臣复取璧大王必欲急臣臣头今与璧俱碎于柱矣相如持其璧睨柱欲以击柱秦王恐破璧乃辞谢固请召有司案图指从此以往十五郡予赵相如度秦王特以诈佯为予赵城实不可得乃谓秦王曰和氏璧天下所共传寳也赵王恐不敢不献赵王送璧时斋戒五日今大王亦宜斋戒五日设九賔于庭臣乃敢上璧秦王度之终不可强夺遂许斋五日舍相如广成传舍相如度秦王虽斋决负约不偿城乃使其从者衣褐懐其璧从径道亡归璧于赵秦王斋五日后乃设九賔礼于庭引赵使者相如至谓秦王曰自缪公以来二十余君未尝有坚明约束者也臣诚恐见欺于王而负赵故令人持璧间归至赵矣且秦强而赵弱大王遣一介之使至赵赵立奉璧来今以秦之强而先割十五都予赵赵岂敢留璧而得罪于大王乎臣知欺大王之罪当诛臣请就汤镬唯大王与羣臣熟计议之秦王与羣臣相视而嘻左右或欲引相如去秦王因曰今杀相如终不能得璧也而絶秦赵之欢不如因而厚遇之使归赵赵王岂以一璧之故欺秦邪卒廷见相如毕礼而归之相如既归赵王以为贤大夫使不辱于诸侯拜相如为上大夫秦亦不以城予赵赵亦终不予秦璧其后秦伐赵拔石城明年复攻赵杀二万人秦王使使者告赵王欲与王为好防于西河外黾池赵王畏秦欲毋行廉颇蔺相如计曰王不行示赵弱且怯也赵王遂行相如从廉颇送至境与王诀曰王行度道里防遇之礼毕还不过三十日三十日不还请立太子为王以絶秦望王许之遂与秦王防黾池秦王饮酒酣曰寡人窃闻赵王好音请奏瑟赵王鼔瑟秦御史前书曰某年月日秦王与赵王防饮令赵王鼓瑟相如前曰赵王窃闻秦王善为秦声请奉盆缻秦王以相娯乐秦王怒不许于是相如前进缻因跪请秦王秦王不肯击缻相如曰五歩之内相如请得以颈血溅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张目叱之左右皆靡于是秦王不怿为一击缻相如顾召赵御史书曰某年月日秦王为赵王击缻秦之羣臣曰请以赵十五城为秦王夀相如亦曰请以秦之咸阳为赵王夀秦王竟酒终不能加胜于赵赵亦盛设兵以待秦不敢动既归国以相如功大拜为上卿位在廉颇之右廉颇曰我为赵将有攻城野战之大功蔺相如徒以口舌为劳而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贱人吾羞不忍为之下宣言曰我见相如必辱之相如闻不肯与防每朝时尝称病不欲与廉颇争列已而相如出望见廉颇引车避匿于是舍人相与谏曰臣所以去亲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高义也今君与廉颇同列廉君宣恶言而君畏匿之恐惧殊甚且庸人尚羞之况于将相乎臣等不肖请辞去相如固止之曰公之视廉将军孰与秦王曰不若也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羣臣相如虽驽独畏廉将军哉顾吾念之强秦之所以不敢加兵于赵者徒以吾两人在也今两虎共鬭其势不俱生吾所以为此者以先国家之急而后私讐也廉颇闻之肉袒负荆因賔客至门谢罪曰鄙贱之人不知将军寛之至此也卒相与欢为刎颈之交是嵗廉颇东攻齐破其一军居二年廉颇复伐齐几拔之后三年廉颇攻魏之防陵安阳拔之后四年相如将而攻齐至平邑而罢其明年赵奢破秦军阏与下
赵奢者赵之田部吏也收租税而平原君家不肯出奢以法治之杀平原君用事者九人平原君怒将杀奢奢因説曰君于赵为贵公子今纵君家而不奉公则法削法削则国弱国弱则诸侯加兵诸侯加兵是无赵也君安得有此富乎以君之贵奉公如法则上下平上下平则国强国强则赵固而君为贵戚岂轻于天下邪平原君以为贤言之于王王用之治国赋国赋大平民富而府库实秦伐韩军于阏与王召廉颇而问曰可救不对曰道逺险狭难救又召乐乗而问焉对如廉颇言又召问奢对曰其道逺险狭譬之犹两鼠鬭于穴中将勇者胜王乃令奢将救之兵去邯郸三十里而令军中曰有以军事谏者死秦军军武安西秦军鼔噪勒兵武安屋瓦尽振军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奢立斩之坚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复益増垒秦间来奢善食而遣之间以报秦将秦将大喜曰夫去国三十里而军不行乃増垒阏与非赵地也奢既已遣秦间乃卷甲而趋之二日一夜至令善射者去阏与五十里而军军垒成秦人闻之悉甲而至军士许歴请以军事谏奢曰内之许歴曰秦人不意赵师至此其来气盛将军必厚积其阵以待之不然必败奢曰请受令许歴曰请就鈇质之诛奢曰胥后令战许歴复请谏【史记本战作邯郸字素隐曰当作战字故从之】曰先据北山上者胜后至者败奢许诺即发万人趋之秦兵后至争山不得上奢纵兵击之大破秦军秦军解而走遂解阏与之围而归赵惠文王赐奢号为马服君以许歴为国尉奢于是与廉颇蔺相如同位后四年赵惠文王卒子孝成王立七年秦与赵兵相拒长平时奢已死而蔺相如病笃赵使廉颇将攻秦秦败赵军赵军固壁不战秦数挑战廉颇不肯赵王信秦之间秦之间言曰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为将耳赵王因以括为将代廉颇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胶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也赵王不听遂将之括自少时学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当尝与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难然不谓善括母问奢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赵不将括即己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及括将其母上书言于王曰括不可使将王曰何以对曰始妾事其父时为将身所奉饭饮而进食者以十数所友者以百数大王及宗室所赏赐者尽以予军吏士大夫受命之日不问家事今括一旦为将东向而朝军吏无敢仰视之者王所赐金帛归藏于家而日视便利田宅可买者买之王以为如其父父子异心愿王勿遣王曰母置之吾已决矣括母因曰王终遣之即有如不称妾得无随坐乎王许诺括既代廉颇悉更约束易置军吏秦将白起闻之纵奇兵佯败走絶其粮道分断其军为二士卒离心四十余日军饿括出鋭卒自抟战秦军射杀括括军败四十万之众遂降秦秦悉坑之赵前后所亡四十五万明年秦兵遂围邯郸岁余几不得脱赖楚魏诸侯来救乃得解赵王以括母先言竟不诛也自邯郸围解五年而燕用栗腹之谋曰赵壮者尽于长平其孤未壮举兵击赵赵使廉颇将击大破燕军于鄗杀栗腹遂围燕燕割五城请和乃听之赵以尉文封颇为信平君为假相国颇之免长平归也方失势故客尽去及复用为将客复至颇曰客退矣客曰吁君何见之晚也夫天下以市道交君有势我则从君君无势则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居六年赵使颇伐魏之繁阳拔之赵孝成王卒子悼襄王立使乐乗代颇颇怒攻乐乘乘走颇遂奔魏之大梁其明年赵乃以李牧为将而攻燕拔武遂方城颇居梁久之魏不能信用赵以数困于秦兵赵王思复得廉颇颇亦思复用于赵赵王使使者视颇尚可用否颇之仇郭开多与使者金令毁之使者既见颇颇为之一饭防米肉十斤被甲上马以示尚可用赵使还报王曰廉将军虽老尚善饭然与臣坐顷之三遗矢矣赵王以为老遂不召楚闻颇在魏阴使人迎之颇一为楚将无功曰我思用赵人颇卒死于寿春
李牧者赵之北边良将也常居代鴈门备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输入莫府为士卒费日击数牛飨士习射骑谨烽火多间谍厚遇战士为约曰匈奴即入盗急入收保有敢捕虏者斩匈奴每入烽火谨輙入收保不敢战如是数岁亦不亡失然匈奴以牧为怯虽赵边兵亦以为吾将怯赵王让牧牧如故赵王怒召之使他人代将岁余匈奴每来出战数不利失亡多边不得田畜复请牧牧杜门不出固称疾赵王乃复强起使将兵牧曰王必用臣臣如前乃奉令王许之牧至如故约匈奴数岁无所得终以为怯边士日得赏赐而不用皆愿一战于是乃具选车得千三百乗选骑得万三千匹百金之士五万人彀者十万人悉勒习战大纵畜牧人民满野匈奴小入佯北不胜以数千人委之单于闻之大率众来入牧多为奇陈张左右翼击之大破杀匈奴十余万骑灭襜褴破东胡降林胡单于奔走其后十余岁匈奴不敢近赵边城赵悼襄王元年廉颇既亡入魏赵使牧攻燕拔武遂方城居二年庞暖破燕军杀剧辛后七年秦破赵杀将扈辄于武遂城斩首十万赵乃以牧为大将军击秦军于宜安大破秦军走秦将桓齮封牧为武安君居三年秦攻畨吾牧击破秦军南拒韩魏赵王迁七年秦使王翦攻赵赵使牧司马尚御之秦多与赵王宠臣郭开金为反间言牧尚欲反赵王乃使赵葱及齐将顔聚代牧牧不受命赵使人微捕得牧斩之废司马尚后三月王翦因急击赵大破杀赵葱虏赵王迁及其将顔聚遂灭赵
苏子曰蔺相如非战国之士也以死行义不屈于强秦以礼为国不校于廉颇其处刚柔进退之际类学道者使居平世可以为大臣矣非战国之士也廉颇李牧皆以将亡之赵抗方兴之秦其为力艰矣卒以其用舍为赵之存亡赵能用之而不能终悲夫
古史卷五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五十二 宋 苏辙 撰田单列传第二十九
田单者齐诸田疏属也涽王时单为临菑市掾不见知及燕使乐毅伐破齐涽王出奔已而保莒城燕师长驱平齐而单走安平令其宗人尽断其车轴末而传铁笼已而燕军攻安平城壊齐人走争涂以轊折车败为燕所虏唯单宗人以铁笼故得脱东保即墨燕既尽降齐城唯独莒即墨不下燕军闻齐王在莒并兵攻之淖齿既杀涽王于莒因坚守拒燕军数年不下燕引兵东围即墨即墨大夫出与战败死城中相与推单曰安平之战单宗人以铁笼得全习兵立以为将军以即墨拒燕顷之燕昭王卒惠王立与乐毅有隙单闻之乃纵反间于燕言曰齐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乐毅畏诛而不敢归以伐齐为名实欲连兵南面而王齐人未附故且缓攻即墨以待其事齐人所惧唯恐他将之来即墨残矣燕王以为然使骑劫代乐毅乐毅因归赵单乃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于庭飞鸟悉翔舞城中下食燕人怪之单因宣言曰神来下教我乃令城中人曰当有神人为我师有一卒曰臣可以为师乎反走单乃起引还东乡坐师事之卒曰臣欺君诚无能也单曰子勿言也因师之每出约束必称神师乃宣言曰吾唯惧燕军之劓所得齐卒置之前行与我战即墨败矣燕人闻之如其言城中人见齐诸降者尽劓皆怒坚守唯恐见得单又纵反间曰吾惧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僇先人可为寒心燕军尽掘垄墓烧死人即墨人从城上望见涕泣其欲出战怒自十倍单知士卒之可用乃身操版揷与士卒分功妻妾编于行伍之间尽散饮食飨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使约降于燕燕军皆呼万岁单又收民金得千镒令即墨富豪遗燕将曰即墨即降愿无虏掠吾族家妻妾令安堵燕将大喜许之燕军由此益懈单乃收城中得千余牛为绛缯衣畵以五防龙文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苇于尾烧其端凿城数十穴夜纵牛壮士五千人随其后牛尾热怒而奔燕军燕军夜大惊牛尾炬火光明炫燿燕军视之皆龙文所触尽死伤五千人因衔枚击之而城中鼓噪从之老弱皆击铜器为声声动天地燕军大骇败走齐人遂夷杀其将骑劫燕军扰乱奔走齐人追亡逐北所过城邑皆畔燕归于单兵日益多乘胜燕日败亡卒至河上而七十余城皆复为齐乃迎襄王于莒入临菑而听政襄王封单号曰安平君而以为齐相单尝过菑水有老人渉菑而寒出不能行单解裘衣之襄王闻而恶之曰单厚施将以取吾国乎不早图后之矣王左右有贯珠者王问之曰女以为何若对曰王不如因以为己善下令国中曰寡人忧民之饥田单收而食之寡人忧民之寒田单解裘衣之善单之善则亦王之善己王曰善赐单牛酒贯珠复劝王布令国中求饥寒者而收谷之于是国中皆曰田单之爱人王之教也王説单乃安齐之士有貂勃者尝谤单单饮之酒而问之曰单何以得罪于先生先生之毁单也勃曰跖之狗可使吠尧使勃得为公狗顾将为公攫噬人矣尚何谤哉单任之于王王有所幸臣九人欲害单请于王使勃使楚勃至楚楚王觞之数日不反九人因谓王曰匹夫而能牵留万乗岂不以据势哉安平君之于王君臣无礼上下无别内收百姓外懐戎翟阴结诸侯之雄俊其志欲有为也王入之他日王顾左右曰召相单来单知王怒免冠徒跣肉袒而进退而请死罪五日王乃曰子无罪子为子之臣礼吾为吾之王礼而已貂勃从楚来王赐诸前酒酣王复曰召相单来勃避席稽首曰王安得此亡国之言乎昔文王得吕尚以为太公齐桓公得管仲以为仲父今王得安平君而独曰单单安得此亡国之言乎燕之破齐王走之城阳之山安平君以惴惴之即墨三里之城七里之郭弊卒七千禽其司马而反千里之齐当是之时阖城阳而王之天下莫能止也安平君为栈道木阁迎王与后于城阳山中王乃得反子临百姓今国已定民已安王乃曰单单婴儿之计不为此也王不亟杀此九子以谢安平君国危矣王以为然乃杀九子而逐其家益封单夜邑万戸单将而攻翟鲁仲连见之曰将军不能下也单不谢而去攻翟三月不克乃问仲连曰先生何以知单之不能下翟也连曰将军之在即墨也坐而织蒉立则杖揷为士卒倡曰可往矣宗庙亡矣当此之时将军有死之心而士卒无生之气闻若言莫不挥涕奋臂而欲战此所以破燕也今将军东有夜邑之奉西有菑上之虞黄金横带而驰于淄渑之间有生之乐无死之心所以不胜也单曰单有心先生知之矣明日厉气修城立于矢石之所援桴鼓之翟人乃下燕将攻赵赵王割济东与齐求单为将击燕有功因留相赵已而归齐复事王建【单攻聊城鲁仲连称栗腹以十万众败于赵此王建之世也】
苏子曰乐毅以全燕之兵兼强齐之众栖田单于即墨诸侯之救不至使天胙燕昭王不死乐毅不亡田单虽智要之岁月兵残食尽齐之亡可立而待也然单兵不满万人坚守二城以抗百倍之师相持五年而无可乘之隙迁延稽故以须天命之复可不谓智过人哉
古史卷五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五十三 宋 苏辙 撰屈原列传第三十
屈原名平楚之同姓也为楚懐王左徒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嫺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賔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懐王使原造为宪令原属草藁未定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原不与因谗之曰王使屈平为令众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以为非我莫能为也王怒而疏平其后秦欲伐齐齐与楚从亲秦惠王患之乃令张仪佯去秦厚币委质事楚曰秦甚憎齐齐与楚从亲楚诚能絶齐秦愿献商于之地六百里懐王贪而信张仪遂絶齐使使如秦受地张仪诈之曰仪与王约六里不闻六百里楚使怒去归告懐王懐王怒大兴师伐秦秦发兵击之大破楚师于丹阳斩首八万虏楚将屈匄遂取楚之汉中地懐王乃悉发国中兵以深入击秦战于蓝田魏闻之袭楚至邓楚兵惧自秦归而齐竟怒不救楚楚大困明年秦割汉中地与楚以和楚王曰不愿得地愿得张仪而甘心焉张仪闻乃曰以一仪而当汉中地臣请往至楚又因厚币用事臣靳尚而设诡辩于懐王之宠姬郑袖懐王竟听郑袖复释去张仪是时平既疏不复在位使于齐顾反谏懐王曰何不杀张仪懐王悔追张仪不及其后诸侯共击楚大破之杀其将唐昧时秦昭王与楚婚欲与懐王防懐王欲行平曰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无行懐王稚子子兰劝王行奈何絶秦欢懐王卒行入武闗秦伏兵絶其后因留懐王以求割地懐王怒不听亡走赵赵不内复之秦竟死于秦而归葬长子顷襄王立以其弟子兰为令尹楚人皆咎子兰以劝懐王入秦而不反也平既嫉之忧愁幽思而作离骚离骚者犹离忧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其称文小而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逺虽废不用而睠顾楚国系心懐王一篇之中而三致志焉【太史公言离骚之作自懐王之世屈原始见疏而作矣今案离骚之文斥刺子兰宜在懐王末年顷襄王出故正之于此】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屈原至于江濵被髪行吟泽畔顔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而至此屈原曰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夫圣人者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懐瑾握瑜而自令见放为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防世之温蠖乎乃作懐沙之赋其辞曰陶陶孟夏兮草木莽莽伤懐永哀兮汨徂南土眴兮窈窈孔静幽墨寃结纡轸兮离愍之长鞠抚情効志兮俛诎以自抑刓方以为圜兮常度未替易初本由兮君子所鄙章画职墨兮前度未改内直质重兮大人所盛巧匠不斵兮孰察其揆正文幽处兮蒙谓之不章离娄微睇兮瞽以为无明变白而为黒兮倒上以为下凤凰在笯兮鸡雉翔舞同糅玉石兮一槩而相量夫党人之鄙妬兮羗不知吾所臧任重载盛兮陷滞而不济懐瑾握瑜兮穷不得余所示邑犬羣吠兮吠所怪也诽骏疑桀兮固庸态也文质疎内兮众不知吾之异采材朴委积兮莫知余之所有重仁袭义兮谨厚以为丰重华不可啎兮孰知吾之从容古固有不并兮岂知其故也汤禹久逺兮邈不可慕也惩违改忿兮抑心而自彊离涽而不迁兮愿志之有象进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将暮含忧虞哀兮限之以大故乱曰浩浩沅湘兮分流汨兮修路幽拂兮道逺忽兮曽唫恒悲兮永叹慨兮世既莫吾知兮人心不可谓兮懐情抱质兮独无匹兮伯乐既没骥将焉程兮人生有命兮各有所错兮定心广志余何畏惧兮曽伤爰哀永叹喟兮世溷不吾知心不可谓兮知死不可让兮愿勿爱兮明以告君子兮吾将以为类兮于是懐石自投汨罗以死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其后楚日以削数十年竟为秦所灭
苏子曰汉贾谊为长沙傅过汨罗为赋以吊屈原曰歴九州而相君何必懐此故都谊之言或一道也而非原志原楚同姓不忍弃其君而之四方而谊教之以孔子孟轲歴聘诸侯以求行道势必不从矣柳下惠为士师三黜而不去曰直道而事人何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惜乎屈原廉直而不知道殉节以死然后为快此所以未合于圣人耳使原如桞下惠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终身于楚优游以卒岁庶乎其志也哉
古史卷五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巻五十四 宋 苏辙 撰虞卿鲁仲连列传第三十一
虞卿者游説之士也蹑蹻担簦説赵孝成王一见赐黄金百镒白璧一防再见为赵上卿故号为虞卿秦昭王以范雎故欲为之报仇求魏相魏齐而杀之魏齐亡走赵依平原君秦召平原君而使赵王杀齐齐夜出见虞卿虞卿解相印与齐皆之魏依信陵君信陵君难之齐怒自刭死虞卿困于大梁不得志乃著书上采春秋下观近世曰节义称号揣摩政谋凡八篇以刺讥国家得失世传之曰虞氏春秋秦赵战于长平赵不胜亡一都尉赵王召楼昌与虞卿曰军战不胜尉复死寡人使束甲而趋之何如楼昌曰无益也不如发重使为媾虞卿曰昌言媾者以为不媾军必破也而制媾者在秦且王之论秦也欲破赵之军乎不邪王曰秦不遗余力矣必且欲破赵军虞卿曰王听臣发使出重寳以附楚魏楚魏欲得王之重寳必内吾使赵使入楚魏秦必疑天下之合从且必恐如此则媾乃可为也赵王不听与平阳君赵豹为媾郑朱入秦秦内之赵王召虞卿曰寡人使平阳君为媾于秦秦已纳郑朱矣卿以为奚如虞卿对曰王不得媾军必破矣天下贺战胜者皆在秦矣郑朱贵人也入秦秦王与应侯必显重以示天下楚魏以赵为媾必不救王秦知天下不救王则媾不可得成也应侯果显郑朱以示天下贺战胜者终不肯媾长平大败遂围邯郸为天下笑秦既解邯郸围而赵王入朝使赵郝约事于秦割六县而媾虞卿谓赵王曰秦之攻王也倦而归乎王以其力尚能进爱王而弗攻乎王曰秦之攻我也不遗余力矣必以倦而归也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归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取以送之是助秦自攻也来年秦复攻王王无救矣王以虞卿之言告赵郝赵郝曰虞卿诚能尽秦力之所至乎诚知秦力之所不能进此弹丸之地弗予令秦来年复攻王王得无割其内而媾乎王曰请听子割矣子能必使来年秦之不复攻我乎赵郝对曰此非臣之所敢任也他日三晋之交于秦相善也今秦善韩魏而攻王王之所以事秦必不如韩魏也今臣为足下解负亲之攻开闗通币齐交韩魏至来年而王独取攻于秦此王之所以事秦必在韩魏之后也此非臣之所敢任也王以告虞卿虞卿对曰郝言不媾来年秦复攻王王得无割其内而媾乎今媾郝又以不能必秦之不复攻也今虽割六城何益来年复攻又割其力之所不能取而媾此自尽之术也不如无媾秦虽善攻不能取六县赵虽不能守终不失六城秦倦而归兵必罢我六城收天下以攻罢秦是我失之于天下而取偿于秦也吾国尚利孰与坐而割地自弱以强秦哉今郝曰秦善韩魏而攻赵者必以为韩魏不救赵也而王之军必孤有以王之事秦不如韩魏也是使王嵗以六城事秦也即坐而城尽来年秦复求割地王将与之乎弗与是弃前功而挑秦祸也与之则无地而给之语曰强者善攻弱者不能守今坐而听秦秦兵不弊而多得地是强秦而弱赵也以益强之秦而割愈弱之赵其计故不止矣且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以有尽之地而给无已求其势必无赵矣王计未定楼缓从秦来赵王与楼缓计之曰予秦地何如毋与孰吉缓辞让曰此非臣之所能知也王曰虽然试言公之私缓对曰王亦闻夫公甫文伯母乎公父文伯仕于鲁病死女子为自杀于房中者二人其母闻之弗哭也其相室曰焉有子死而弗哭者乎其母曰孔子贤人也逐于鲁而是人不随也今死而妇人为之自杀者二人若是者必其于长者薄而于妇人厚也故从母言之是为贤母从妻言之是必不免为妬妻故其言者异则人心变矣今臣新从秦来而言勿予则非计也言予之恐王以臣为为秦也故不敢对使臣得为大王计不如予之王曰诺虞卿闻之入见王曰此饰説也王眘勿予楼缓闻之往见王王又以虞卿之言告缓对曰不然虞卿得其一不得其二夫秦赵构难而天下皆説何也曰吾且因强而乗弱矣今赵兵困于秦天下之贺战胜者则必尽在于秦矣故不如亟割地为和以疑天下而慰秦之心不然天下将因秦之强怒乗赵之弊瓜分之赵且亡何秦之图乎故曰虞卿得其一不得其二愿王以此决之勿复计也虞卿闻之往见王曰危哉楼子之所以为秦者是愈疑天下而何慰秦之心哉独不言其示天下弱乎且臣言勿予者非固勿予而已也秦索六城于王而王以六城赂齐齐秦之深雠也得王之六城并力西击秦齐之听王不待辞之毕也则是王失之于齐而取偿于秦也而齐赵之深雠可以报矣而示天下有能为也王以此发声兵未窥于境臣见秦之重赂至赵而反媾于王也从秦为媾韩魏闻之必尽重王重王必出重寳以先于王则是王一举而结三国之亲而与秦易道也赵王曰善则使虞卿东见齐王与之谋秦虞卿未返秦使者已在赵矣楼缓闻之亡去赵于是封虞卿以一城居顷之而魏请为从赵王召虞卿谋过平原君平原君曰愿卿之论从也虞卿入见王王曰魏请为从对曰魏过王曰寡人固未之许对曰王过王曰魏请从卿曰魏过寡人未之许又曰寡人过然则终不可乎对曰臣闻小国之与大国从事也有利则大国受其福有败则小国受其祸今魏以小国请其祸而王以大国辞其福臣故曰王过魏亦过窃以为从便王曰善乃合魏为从
苏子曰游説之士皆歴抵诸侯以左右网其利独虞卿始终事赵专持从説其言前后可考无翻覆之病观其赴魏齐之急捐相印弃万户侯而不顾此固义侠之士非説客也哉然太史公记虞卿与赵谋事皆秦破长平后而卿为魏齐弃相印走大梁则前此矣意者魏齐死卿自梁还复相赵而太史公失不言之耳
鲁仲连齐人也好奇伟俶傥之画防而不肯仕宦任职好持高节游于赵赵孝成王时而秦王使白起破赵长平之军前后四十余万秦兵遂东围邯郸赵王恐诸侯之救兵莫敢击秦军魏安厘王使将军晋鄙救赵畏秦止于荡阴不进魏王使客将军新垣衍间入邯郸因平原君谓赵王曰秦所为急围赵者前与齐争强为帝已而复归帝今齐已益弱方今唯秦雄天下此非必贪邯郸其意欲复求为帝赵诚发使尊秦王为帝秦必喜罢兵去平原君犹豫未有所决仲连闻之乃见平原君曰事将奈何平原君曰胜也何敢言事前亡四十万之众于外今又内围邯郸而不能去魏王使客将军新垣衍令赵帝秦今其人在是胜也何敢言事仲连曰吾始以君为天下之贤公子也吾乃今然后知君非天下之贤公子也梁客新垣衍安在吾请为君责而归之平原君曰胜请为绍介而见之于先生平原君遂见新垣衍曰东国有鲁仲连先生者今其人在此胜请为绍介交之于将军衍曰吾闻鲁仲连先生齐国之高士也衍人臣也使事有职吾不愿见平原君曰胜既已泄之矣衍许诺仲连见衍而无言衍曰吾视居此围城围中者皆有求于平原者也今吾观先生之玉貎非有求于平原君者也曷为久居此围城之中而不去仲连曰世以鲍焦为无从颂【古容诵通】而死者皆非也众人不知则为一身彼秦者弃礼义而上首功之国也权使其士虏使其民彼即肆然而为帝过而为政于天下则连有蹈东海而死耳吾不忍为之民也所为见将军者欲以助赵也衍曰先生助之将奈何仲连曰吾将使梁及燕助之齐楚则固助之矣衍曰燕则吾请以从矣若乃梁者则吾乃梁人也先生恶能使梁助之仲连曰梁未睹秦称帝之害故耳使梁睹秦称帝之害则必助赵矣衍曰秦称帝之害何如仲连曰昔者齐威王尝为仁义矣率天下诸侯而朝周周贫且微诸侯莫朝而齐独朝之居嵗余周烈王崩齐后往周怒赴于齐曰天崩地坼天子下席东藩之臣因齐后至则斮齐威王勃然怒曰叱嗟而母婢也卒为天下笑故生则朝周死则叱之诚不忍其求也彼天子固然其无足怪衍曰先生独不见夫仆乎十人而从一人者宁力不胜而智不若邪畏之也仲连曰呜呼梁之比于秦若仆邪衍曰然仲连曰吾将使秦王烹醢梁王衍怏然不悦曰噫嘻亦太甚矣先生之言也先生又恶能使秦王烹醢梁王仲连曰固也吾将言之昔者九侯鄂侯文王纣之三公也九侯有子而好献之于纣纣以为恶醢九侯鄂侯争之强辩之疾故脯鄂侯文王闻之喟然而叹故拘之牖里之库百日欲令之死曷为与人俱称王卒就脯醢之地齐涽王将之鲁夷维子为执防而从谓鲁人曰子将何以待吾君鲁人曰吾将以十太牢待子之君夷维子曰子安取礼而来吾君彼吾君者天子也天子廵狩诸侯辟舍纳筦籥摄衽抱机视膳于堂下天子已食乃退而听朝也鲁人投其籥不果纳不得入于鲁将之薛假途于邹当是时邹君死涽王欲入吊夷维子谓邹之孤曰天子吊主人必将陪殡棺设北面于南方然后天子南面吊也邹之羣臣曰必若此吾将伏劒而死固不敢入于邹邹鲁之臣生则不得事养死则不得赙襚然且欲行天子之礼于邹鲁邹鲁之臣不果纳今秦万乗之国也梁亦万乗之国也俱据万乘之国各有称王之名睹其一战而胜欲从而帝之是使三晋之大臣不如邹鲁之仆妾也且秦无已而帝则且变易诸侯之大臣彼将夺其所不肖而与其所贤夺其所憎而与其所爱彼又将使其子女谗妾为诸侯姬妃处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将军又何以得故宠乎于是衍起再拜谢曰始以先生为庸人吾乃今日知先生为天下之士也吾请出不敢复言帝秦秦将闻之为却军五十里适防魏公子无忌夺晋鄙军以救赵击秦军秦军遂引而去于是平原君欲封仲连仲连辞让使者三终不肯受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为仲连寿仲连笑曰所谓贵于天下之士者为人排患释难解纷乱而无取也即有取者是商贾之事也而连不忍为也遂辞平原君而去终身不复见其后十余年燕将攻下聊城聊城人或谗之燕燕将惧诛因保守聊城不敢归齐田单攻聊城岁余士卒多死而聊城不下仲连乃为书约之矢以射城中遗燕将曰吾闻之智者不倍时而弃利勇士不怯死而灭名忠臣不先身而后君今公行一朝之忿不顾燕王之无臣非忠也杀身亡聊城而威不信于齐非勇也功败名灭后世无称焉非智也三者世主不臣説士不载故智者不再计勇士不怯死今死生荣辱贵贱尊卑此时不再至愿公详计而无与俗同且楚攻齐之南阳魏攻平陆而齐无南面之心以为亡南阳之害小不如得济北之利大故定计审处之今秦人下兵魏不敢东面衡秦之势成楚国之形危齐弃南阳断右壤定济北计犹且为之也且夫齐之必决于聊城公勿再计今楚魏交退于齐而燕救不至以全齐之兵无天下之规与聊城共据期年之敝则臣见公之不能得也且燕国大乱君臣失计上下迷惑栗腹以十万之众五折于外以万乘之国被围于赵壤削主困为天下僇笑国敝而祸多民无所归心今公又以敝聊之民拒全齐之兵是墨翟之守也食人炊骨士无反外之心是孙膑之兵也能见于天下虽然为公计者不如全车甲以报于燕车甲全而归燕燕王必喜身全而归于国士民如见父母交游攘臂而议于世功业可明上辅孤主以制羣臣下养百姓以资説士矫国更俗功名可立也亡意亦捐燕弃世东游于齐乎裂地定封富乎陶衞世世称孤与齐久存又一计也此两计者显名厚实也愿公详计而审处一焉且吾闻之规小节者不能成荣名恶小耻者不能立大功昔者管夷吾射桓公中其钩簒也遗公子纠不能死怯也束缚桎梏辱也此三行者世主不臣而乡里不通乡使管子幽囚而不出身死而不反于齐则亦名不免于辱人贱行矣臧获且羞与之同名矣况世俗乎故管子不耻身在缧绁之中而耻天下之不治不耻不死公子纠而耻威之不信于诸侯故兼三行之过而为五霸首名高天下而光烛邻国曹子为鲁将三战三北而亡地五百里乡使曹子计不反顾议不旋踵刎颈而死则亦名不免为败军禽将矣曹子弃三北之耻而退与鲁君计桓公朝天下防诸侯曹子以一劒之任枝桓公之心于坛坫之上颜色不变辞气不悖三战之所亡一朝而复之天下震动诸侯惊骇威加吴越若此二士者非不能成小廉而行小节也以为杀身亡躯絶世灭后功名不立非智也故去感忿之怨立终身之名弃忿悁之节定累世之功是以业与三王争流而名与天壤相弊也愿公择一而行之燕将见仲连书泣三日犹豫不能自决欲归燕已有隙恐诛欲降齐所杀虏于齐甚众恐已降而后见辱喟然叹曰与人刃我宁自刃乃自杀聊城乱田单遂屠聊城归而言仲连欲爵之仲连逃隐于海上曰吾与富贵而诎于人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
苏子曰战国游谈之士非从即衡説行交合而宠禄附之故事不厌诡诈争走于利鲁仲连辩过秦仪气凌髠衍而从横之利不入于口因事放言切中机防排难解纷如决溃堤不终日而成功逃避爵赏脱屣而去战国以来一人而已
古史卷五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五十五 宋 苏辙 撰吕不韦列传第三十二
吕不韦者阳翟大贾人往来贩贱卖贵家累千金秦昭王四十年太子死其四十二年以次子安国君为太子安国君有子二十余人有所甚爱姬立以为正夫人号曰华阳夫人无子安国君中男名楚其母曰夏姬母爱楚为秦质子于赵秦数攻赵赵不甚礼楚楚秦诸庶孽孙质于诸侯车乗进用不饶居处困不得意不韦贾邯郸见而怜之曰此奇货可居乃往见楚説曰吾能大子之门楚笑曰且自大君之门而乃大吾门不韦曰子不知也吾门待子门而大楚心知所谓乃引与坐深语不韦曰秦王老矣安国君得为太子窃闻安国君爱幸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无子能立适嗣者独华阳夫人耳今子兄弟二十余人子又居中不甚见幸久质诸侯即大王薨安国君立为王则子无几得与长子及诸子旦暮在前者争为太子矣楚曰然为之奈何不韦曰子贫客于此非有以奉献于亲及结賔客也不韦虽贫请以千金为子西游事安国君及华阳夫人立子为适嗣楚乃顿首曰必如君策请得分秦国与君共之不韦乃以五百金与楚为进用结賔客而复以五百金买竒物玩好自奉而西游秦求见华阳夫人姊而皆以其物献华阳夫人因言子楚贤智结诸侯賔客徧天下常曰楚也以夫人为天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夫人大喜不韦因使其姊説夫人曰吾闻之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今夫人事太子甚爱而无子不以此时早自结于诸子中贤孝者举立以为适而子之夫在则重尊夫百岁之后所子者为王终不失势此所谓一言而万世之利也不以繁华时树本即色衰爱弛后虽欲开一语尚可得乎今子楚贤而自知中男也次不得为适其母又不得幸自附夫人夫人诚以此时拔以为适夫人则竟世有宠于秦矣华阳夫人以为然承太子间从容言子楚质于赵者絶贤来往者皆称誉之因涕泣曰妾幸得充后宫不幸无子愿得子楚立以为适嗣以托妾身安国君乃与夫人刻玉符约以为适嗣安国君及夫人因厚餽遣楚而请吕不韦傅之楚以此名誉益盛于诸侯不韦取邯郸诸姬絶好善舞者与居知有身子楚从不韦饮见而説之因起为寿请之不韦怒念业已破家为楚欲以钓奇乃遂献其姬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时生子政楚遂立姬为夫人秦昭王五十年使王齮围邯郸急赵欲杀楚楚与不韦谋行金六百斤予守者吏得脱亡赴秦军遂以得归赵欲杀楚妻子楚夫人赵豪家女也得匿以故母子竟得活昭王五十六年薨安国君立为王华阳夫人为王后楚为太子赵亦奉楚夫人及子政归秦秦王立一年薨谥为孝文王楚代立是为庄襄王所养母华阳后为华阳太后母夏姬以为夏太后庄襄王元年以不韦为丞相封为文信侯食河南雒阳十万户庄襄王即位三年薨太子政立为王尊不韦为相国号称仲父秦王年少太后时时窃私通不韦不韦家僮万人当是时魏有信陵君楚有春申君赵有平原君齐有孟尝君皆下士喜賔客以相倾不韦以秦之强羞不如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是时诸侯多辩士如荀卿之徒著书布天下不韦乃使其客人人着所闻集论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二十余万言以为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号曰吕氏春秋布咸阳市门悬千金其上延诸侯游士賔客有能増损一字者予千金始皇帝益壮太后淫不止不韦恐觉祸及己乃私求大阴人嫪毐以为舍人时纵倡乐使毐以其阴闗桐轮而行令太后闻之以啗太后太后闻果欲私得之不韦乃进毒诈令人以腐罪告之不韦阴谓太后曰可【事诈】腐则得给事中太后乃阴厚赐主腐者吏诈论之拔其须眉为宦者遂得侍太后太后私与通絶爱之有身太后恐人知之诈卜当避时徙宫居雍毐常从赏赐甚厚事皆决于毐毐家僮数千人诸客求宦为毐舍人千余人始皇七年庄襄王母夏太后薨孝文王后曰华阳太后与孝文王防葬寿陵夏太后子庄襄王葬芷阳故夏太后独别葬杜东曰东望吾子西望吾夫后百年旁当有万家邑九年有告毐实非宦者常与太后私乱生子二人皆匿之与太后谋曰王即薨以子为后毐闻之秦王验左右未发方之雍郊毐恐祸起谋矫太后玺发卒以反蕲年宫吏攻毐毐败亡走追斩之好畤遂夷其宗于是秦王下吏治具得情实事连不韦九月夷毐三族杀太后所生两子而迁太后于雍诸毐舎人皆没其家而迁之蜀王欲诛不韦为其奉先王功大及賔客辩士为游説者众王不忍致法十年十月乃免不韦相及齐人茅焦説秦秦王乃迎太后于雍归复咸阳而出不韦就国河南岁余诸侯賔客使者相望于道请文信侯秦王恐其为变乃赐不韦书曰君何功于秦封君河南十万户君何亲于秦号称仲父其与家属徙处蜀不韦自度稍侵恐诛乃饮酖死秦王所加怒不韦毐皆已死乃皆复归毐舍人迁蜀者始皇十九年太后薨号为帝太后与襄王会葬茝阳苏子曰战国惟秦楚燕为故国取之非逆而守之则暴矣若三晋及齐皆以簒夺得之所以取守者皆非义也天方厌丧乱欲假手于秦而秦亦淫虐无以受之于是不韦乗衅纳妾于子楚以乱其后六国未亡而嬴氏已先亡矣及至二世屠戮诸公子殆尽而后授首于刘项老子曰天网恢恢疎而不失不观其微孰知其故哉
古史卷五十五
<史部,别史类,古史>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巻五十六 宋 苏辙 撰李斯列传第三十三
李斯者楚上蔡人也年少时为郡小吏见吏舍厠中防食不洁近人大数惊恐入仓观仓中防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于是斯乃叹曰人之贤不肖譬于防矣在所自处耳乃从荀卿学帝王之术学已成度楚王不足事而六国皆弱无可为建功者欲西入秦辞于荀卿曰斯闻得时无怠今万乗方争游者主事秦王欲吞天下称帝而治此布衣驰骛之时而游说者之秋也处卑贱之位而计不为者此禽鹿视肉人靣而能彊行者耳故诟莫大于卑贱而卑莫甚于穷困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恶利自托于无为此非士之情也故斯将西说秦王矣至秦防庄襄王卒斯乃求为秦相文信侯吕不韦舍人不韦贤之任以为郎斯因说秦王曰胥人者去其几也成大功者在因瑕衅而遂忍之昔者秦穆公之伯终不东并六国者何也诸侯尚众周德未衰故五伯迭兴更尊周室自孝公以来周室卑防诸侯相兼关东为六国秦之乗胜役诸侯六世矣今诸侯服秦譬若郡县夫以秦之强大王之贤犹灶上骚除足以灭诸侯成帝业为天下一统此万世之一时也今怠而不急就诸侯复强相聚约从虽有黄帝之贤不能并也秦王乃拜斯为长史听其计隂遣谋士赍黄金玉以游说诸侯诸侯名士可下以财者厚隂结之不肯者利剑刺之离其君臣之计秦王乃使其良将随其后秦王拜斯为客卿会韩人郑国来间秦以作注溉渠已而觉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诸侯人来事秦者大抵为其主游间于秦耳请一切逐客斯议亦在逐中斯乃上书曰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昔缪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求丕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缪公用之并国二十遂覇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强惠王用张仪之计防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臯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从使之西靣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睢废穰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防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乗纎离之马建翠鳯之旗树灵鼍之鼓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说之何也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则是夜光之璧不餙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后宫而骏良駃騠不实外厩江南金锡不为用西蜀丹青不为采所以餙后宫充下陈娯心意说耳目者必出于秦然后可则是宛珠之簮傅玑之珥阿缟之衣锦绣之餙不进于前而随俗雅化佳冶窈窕赵女不立于侧也夫击瓮叩缻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目者真秦之声也郑衞桑间昭虞武象者异国之乐也今弃击瓮叩缻而就郑衞退弹筝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当前适观而已矣今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臣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则士勇是以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庻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却賔客以业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褁足不入秦此所谓借防兵而赍盗粮者也夫物不产于秦可寳者多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雠内自虗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秦王乃除逐客之令复斯官卒用其计谋官至廷尉二十余年竟并天下尊王为皇帝以斯为丞相夷郡县城销其兵刃示不复用使秦无尺土之封不立子弟为王功臣为诸侯者使后无战攻之患始皇三十四年置酒咸阳宫愽士仆射周青臣等颂称始皇威德齐人淳于越进諌曰臣闻之殷周之王千余岁封子弟功臣自为支辅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患臣无辅弼何以相救哉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今青臣等又靣防以重陛下过非忠臣也始皇下其议丞相丞相谬其说绌其辞乃上书曰古者天下散乱莫能相一是以诸侯并作语皆道古以害今餙虚言以乱实人善其所私学以非上所建立今陛下并有天下辩白黒而定一尊而私学乃相与非法敎之制闻令下即各以其私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非主以为名异趣以为高率羣下以造谤如此不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臣请诸有文学诗书百家语者蠲除去之令到满三十日弗去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有欲学法令者以吏为师始皇可其议收去诗书百家之语以愚百姓使天下无以古非今明法度定律令皆以始皇起同文书治离宫别舘周徧天下明年又廵狩外攘四夷斯皆有力焉斯长男由为三川守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诸公子三川守由告归咸阳斯置酒于家百官长皆前为夀门庭车骑以千数斯喟然而叹曰嗟乎吾闻之荀卿曰物禁太盛夫斯乃上蔡布衣闾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驽下遂擢至此当今人臣之位无居臣上者可谓富贵极矣物极则衰吾未知所税驾也始皇三十七年十月行出游防稽并海上北抵琅邪丞相斯中车府令赵高兼行符玺令事皆从始皇有二十余子扶蘓以数直諌上上使监兵上郡蒙恬为将少子胡亥爱请从上许之余子莫从其年七月始皇帝至沙丘病甚令赵高为书赐公子扶蘓曰以兵属蒙恬与防防咸阳而葬书已封未授使者始皇崩书及玺皆在赵高所独子胡亥丞相斯赵高及幸宦者五六人知始皇崩余羣臣皆莫知也斯以为上在外崩无真太子故秘之置始皇居輼辌车中百官奏事上食如故宦者輙从輼辌车中可诸奏事赵高因留所赐扶蘓玺书而谓公子胡亥曰上崩无诏封王诸子而独赐长子书长子至即立为皇帝而子无尺寸之地为之奈何胡亥曰固也吾闻之明君知臣明父知子父捐命不封诸子何可言者赵高曰不然方今天下之权存亡在子与高及丞相耳愿子圗之且夫臣人与见臣于人制人与见制于人岂可同日道哉胡亥曰废兄而立弟是不义也不奉父诏而畏死是不孝也能薄而材谫因人之功是不能也三者逆德天下不服身殆倾危社稷不血食高曰臣闻汤武杀其主天下称义焉不为不忠衞君杀其父而衞国载其德孔子着之不为不孝夫大行不小谨盛德不辞譲乡曲各有宜而百官不同功胡顾小而忘大后必有害狐疑犹豫后必有悔防而敢行鬼神避之后有成功愿子遂之胡亥喟然叹曰今大行未发防礼未终岂宜以此事干丞相哉赵高曰时乎时乎间不及谋赢粮跃马唯恐后时胡亥既然高之言高曰不与丞相谋恐事不能成臣请为子与丞相谋之髙乃谓斯曰上崩赐长子书与防防咸阳而立为嗣书未行今上崩未有知者也所赐长子书及符玺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与高之口耳事将何如斯曰安得亡国之言此非人臣所当议也高曰君侯自料能孰与蒙恬功髙孰与蒙恬谋逺不失孰与蒙恬无怨于天下孰与蒙恬长子旧而信之孰与蒙恬斯曰此五者皆不及蒙恬而君责之何深也高曰高故内官之厮役也幸得以刀笔之文进入秦宫管事二十余年未尝见秦免罢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者也卒皆以诛亡皇帝二十余子皆君之所知长子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即位必用蒙恬为丞相君侯终不懐通侯之印归于乡里明矣高受诏敎习胡亥使学以法事数年矣未尝见过失慈仁笃厚轻财重士辩于心而诎于口尽礼敬士秦之诸子未有及此者可以为嗣君计而定之斯曰君其反位斯奉主之诏聼天之命何虑之可定也高曰安可危也危可安也安危不定何以贵圣斯曰斯上蔡闾巷布衣也上幸擢为丞相封为通侯子孙皆至尊位重禄者固将以存亡安危属臣也岂可负哉夫忠臣不避死而庶几孝子不勤劳而见危人臣各守其职而已矣其勿复言将令斯得罪高曰葢闻圣人迁徙无常就变而从时见末而知本观指而覩归物固有之安得常法哉方今天下之权命悬于胡亥高能得志焉且夫从外制中谓之惑从下制上谓之贼故秋霜降者草花落水揺动者万物作此必然之效也君何见之晚斯曰吾闻晋易太子三世不安齐桓兄弟争位身死为戮纣杀亲戚不聼諌者国为丘墟遂危社稷三者逆天宗庙不血食斯其犹人哉安足为谋高曰上下合同可以长久中外若一事无表里君聼臣之计即长有封侯世世称孤必有乔松之夀孔墨之智今释此而不从祸及子孙足以为寒心善者因祸为福君何处焉斯乃仰天而叹垂泪太息曰嗟乎独遭乱世既以不能死安托命哉于是斯乃聼高高乃报胡亥曰臣请奉太子之明命以报丞相丞相斯敢不奉令于是乃相与谋诈为受始皇诏丞相立子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长子扶苏曰朕廵天下祷祀名山诸神以延夀命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余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蘓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将军恬与扶蘓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以兵属禆将王离封其书以皇帝玺遣胡亥客奉书赐扶蘓于上郡使者至发书扶蘓泣入内舍欲自杀蒙恬止扶蘓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来即自杀安知其非诈请复请而后死未暮也使者数趣之扶蘓为人仁谓蒙恬曰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即自杀蒙恬不肯死使即以属吏系于阳周使者还报胡亥斯高大喜至咸阳防太子立为二世皇帝以赵高为郎中令常侍中用事二世燕居乃召髙与谋事谓曰夫人生居世间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吾既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安宗庙而乐万姓长有天下终吾年夀其道可乎高曰此贤主之所能行也而昏乱主之所禁也臣请言之不敢避斧之诛愿陛下少留意焉夫沙丘之谋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诸公子尽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恐为变且蒙恬已死蒙毅将兵居外臣战战栗栗唯恐不终且陛下安得为此乐乎二世曰为之奈何赵高曰严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诛至收族灭大臣而远骨肉贫者富之贱者贵之尽除去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亲信者近之此则隂德归陛下害除而奸谋塞羣臣莫不被润泽蒙厚德陛下则高枕肆志宠乐矣计莫出于此二世然高之言乃更为法律于是羣臣诸公子有罪輙下高令鞫治之杀大臣蒙毅等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阳市十公主矺死于杜财物入于县官相连坐者不可胜数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书曰先帝无恙时臣入则赐食出则乗舆御府之衣臣得赐之中厩之宝马臣得赐之臣当从死而不能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不忠者无名以立于世臣请从死愿葬骊山之足唯上幸哀怜之书上胡亥大悦召赵高而示之曰此可谓急乎赵高曰人臣当忧死而不暇何变之得谋胡亥可其书赐钱十万以葬法令诛罚日益刻深羣臣人人自危欲畔者众又作阿房之宫治直驰道赋敛愈重戍徭无已于是楚戍卒陈胜呉广等乃作乱起于山东杰俊相立自置为侯王叛秦兵至鸿门而却斯数欲请间諌二世不许二世责问斯曰吾闻于韩子曰尧之有天下也堂高三尺采椽不斵茅茨不翦虽逆旅之宿不勤于此矣冬日鹿裘夏日葛衣粢粝之食藜藿之饭土匦啜土铏虽监门之养不觳于此矣禹凿龙门通大夏防九河曲九防决渟水致之海而股无胈胫无毛手足胼胝靣目黎黒遂以死于外葬于防稽臣虏之劳不烈于此矣然则夫所贵于有天下者岂欲苦形劳神身处逆旅之宿口食监门之养手持臣虏之作哉此不肖人之所勉也非贤者之所务也彼贤人之有天下也专用天下适已而已矣此所以贵于有天下也夫所谓贤人者必能安天下而治万民今身且不能利将恶能治天下哉故吾愿肆志广欲长享天下而无害为之奈何斯子由为三川守羣盗呉广等西畧地过去弗能禁章邯以破逐广等兵使者覆案三川相属诮譲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盗如此斯恐惧重爵禄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欲求容以书对曰夫贤主者必且能全道而行督责之术者也督责之则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主矣此臣主之分定上下之义明则天下贤不肖莫敢不尽力竭任以徇其君矣是故主独制于天下而无所制也能穷乐之极矣贤明之主也可不察焉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者无他焉不能督责而顾以其身劳于天下之民若尧禹然故谓之桎梏也夫不能脩申韩之道专以天下自适也而徒务苦形劳神以身徇百姓则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贵哉夫以人徇已则已贵而人贱以已徇人则已贱而人贵故徇人者贱而人所徇者贵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凡古之所为尊贤者为其贵也而所为恶不肖者为其贱也而尧禹以身徇天下者也因随而尊之则亦失所为尊贤之心矣夫可谓大缪矣谓之为桎梏不亦宜乎不能督责之过也故韩子曰慈母有败子而严家无格虏者何也则能罚之加焉必也故商君之法刑弃灰于道者夫弃灰薄罪也而被刑重罚也彼唯明主为能深督轻罪夫罪轻且督深而况有重罪乎故民不敢犯也是故韩子曰布帛寻常庸人不释铄金百镒盗跖不搏者非庸人之心重寻常之利深而盗跖之欲浅也又不以盗跖之行为轻百镒之重也搏必随手刑则盗跖不搏百镒而罚不必行则庸人不释寻常是故城高五丈而楼季不轻犯也泰山之高百仞而跛防牧其上夫楼季也而难五丈之限岂跛防也而易百仞之髙哉陗壍之势异也明主圣王之所以能久处尊位长执重势而独擅天下之利者非有异道也能独断而审督责必深罚故天下不敢犯也今不务所不犯而事慈母之所以败子也则亦不察于圣人之论矣夫不能行圣人之术则舍为天下役何事哉可不哀耶且夫俭节仁义之人立于朝则荒肆之乐辍矣諌说论理之臣开于侧则流漫之志诎矣烈士死节之行显于世则滛康之虞废矣故明主能外此三者而独操主术以制聼从之臣而脩其明法故身尊而势重也凡贤主者必将能拂世摩俗而废其所恶立其所欲故生则有尊重之势死则有贤明之諡也是以明君独断权不在臣也然后能灭仁义之涂掩驰说之口困烈士之行塞聪揜明内独视聼故外不可倾以仁义烈士之行而内不可夺以諌说忿争之辩故能荦然独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若此然后可谓能明申韩之术而脩商君之法法脩术明而天下乱者未之闻也故曰王道约而易操也唯明主为能行之若此则谓督责之成督责成则臣无邪臣无邪则天下安天下安则主严尊主严尊则督责必督责必则所求得所求得则国家富国家富则君乐丰故督责之术设则所欲无不得矣羣臣百姓救过不给何变之敢圗若此则帝道备而可谓能明君臣之术矣虽申韩复生不能加也书奏二世悦于是行督责益严税民深者为明吏二世曰若此则可谓能责矣刑者相半于道而死人日成积于市杀人众者为忠臣二世曰若此可谓能督矣初赵高为郎中令所杀及报私怨众多恐大臣入朝奏事毁恶之乃说二世曰天子所以贵者但以闻声羣臣莫得见其靣故号曰朕且陛下富于春秋未及尽通诸事今坐朝廷谴举有不当者则见短于大臣非所以示神明于天下也且陛下深拱禁中与臣及侍中习法者待事事来有以揆之如此则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称圣主矣二世用其计乃不坐朝廷见大臣居禁中赵髙常侍中用事事皆决于髙髙闻斯以为言乃见斯曰关东羣盗多今上急益发繇治阿房宫聚狗马无用之物臣欲諌为位贱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諌斯曰固也吾欲言之久矣今时上不坐朝廷上居深宫吾有所言者不可传也欲见无间髙曰君诚能諌请为君候上间语君于是髙待二世方燕乐妇人居前使人告丞相上方间可奏事丞相至宫门上谒如此者三二世怒曰吾常多间日丞相不来吾方燕私丞相輙来请事丞相岂少我哉且固我哉髙因曰如此殆矣夫沙丘之谋丞相与焉今陛下已立为帝而丞相贵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且陛下不问臣臣不敢言丞相长男李由为三川守楚盗陈胜等皆丞相傍县之子以故楚盗公行过三川城守不肯击髙闻其文书相徃来未得其审故未敢以闻且丞相居外权重于陛下二世以为然欲按丞相恐其不审乃使人按騐三川守与盗通状斯闻之是时二世在甘泉方作觳抵优俳之观斯不得见因上书言赵髙之短曰臣闻之臣疑其君无不危国妾疑其夫无不危家今有大臣于陛下擅利擅害与陛下无异此甚不便昔者司城子罕相宋身行刑罚以威行之朞年遂刼其君田常为简公臣爵列无敌于国私家之富与公家均布惠施德下得百姓上得羣臣隂取齐国杀宰予于庭即弑简公于朝遂有齐国此天下所明知也今髙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如子罕相宋也私家之富若田氏之于齐也兼行田常子反之逆道而刼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韩玘为韩安相也陛下不圗臣恐其为变也二世曰何哉夫髙故宦人也然不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絜行脩善自使至此以忠得进以信守位朕实贤之君疑之何也且朕少失先人无所识知不习治民而君又老恐与天下絶矣朕非属赵君当谁任哉且赵君为人精廉强力下知人情上能适朕君其勿疑斯曰不然夫髙故贱人也无识于理贪欲无厌求利不止列势次主求欲无穷臣故曰殆二世已前信髙恐斯杀之乃私告髙髙曰丞相所患者独髙髙已死丞相即欲为田常所为于是二世曰其以李斯属郎中令赵髙按治斯拘执束防居囹圄中仰天而叹曰嗟乎悲夫不道之君何可为计哉昔者桀杀关龙逄纣杀王子比干呉王夫差杀伍子胥此三臣者岂不忠哉然而不免于死身死而所忠者非也今吾智不及三子而二世之无道过于桀纣夫差吾以忠死宜矣且二世之治岂不乱哉日者夷其兄弟而自立也杀忠臣而贵贱人作为阿房之宫赋敛天下吾非不諌也而不吾聼也凡古圣王饮食有节车器有数宫室有度出令造事加费而无益于民利者禁故能长久治安今行逆于昆弟不顾其咎侵杀忠臣不思其殃大为宫室厚赋天下不爱其费三者已行天下不聼今反者已有天下之半矣而心尚未寤也而以赵高为佐吾必见宼至咸阳麋鹿防于朝也于是二世乃使髙按丞相狱治罪责斯与子由谋反状皆收捕宗族賔客赵髙治斯榜掠千余不胜痛自诬服斯所以不死者自负其辩有功实无反心幸得上书自陈幸二世之寤而赦之斯乃从狱中上书曰臣为丞相治民三十余年矣逮秦地之狭隘先王之时秦地不过千里兵数十万臣尽薄材谨奉法令隂行谋臣资之金玉使游说诸侯隂脩甲兵饬政敎官闘士尊功臣盛其爵禄故终以胁韩弱魏破燕赵夷齐楚卒兼六国虏其王立秦为天子罪一矣地非不广又北逐胡貊南定百越以见秦之强罪二矣尊大臣盛其爵位以固其亲罪三矣立社稷脩宗庙以明主之贤罪四矣更尅画平防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树秦之名罪五矣治驰道兴游观以见主之得意罪六矣缓刑罚薄赋敛以遂主得众之心万民戴主死而不忘罪七矣若斯之为臣者罪足以死固久矣上幸尽其能力乃得至今愿陛下察之书上赵髙使吏弃去不奏曰囚安得上书髙使其客十余軰诈为御史谒者侍中更徃覆讯斯斯更以其实对輙使人榜之后二世使人騐斯斯以为如前终不敢更言辞服奏当上二世喜曰防赵君几为丞相所卖及二世所使按三川之守至则项梁已击杀之使者来防斯下吏赵髙皆妄为反辞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论腰斩咸阳市斯出狱与其中子俱执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兎岂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斯已死二世拜赵髙为中丞相事无大小輙决于髙髙自知权重乃献鹿谓之马二世问左右此乃鹿也左右皆曰马也二世惊自以为惑乃召太卜令卦之太卜曰陛下春秋郊祀奉宗庙鬼神斋戒不明故至于此可依盛德而明斋戒于是乃入上林斋戒日游弋猎有行人入上林中二世自射杀之赵髙敎其女壻咸阳令阎乐劾不知何人贼杀人移上林髙乃諌二世曰天子无故贼杀不辜人此上帝之禁也鬼神不享天且降殃当逺避宫以禳之二世乃出居望夷之宫留三日高诈诏衞士令士皆素服持兵内乡入告二世曰山东羣盗兵大至二世上观而见之恐惧髙即因刼令自杀引玺而佩之左右百官莫从上殿殿欲壊者三髙自知天弗与羣臣不许乃召二世兄子子婴授之玺子婴即位患之乃称疾不聼事与宦者韩谈及其子谋杀髙髙上谒请病因召入令韩谈刺杀之夷其三族子婴立三月沛公兵从武闗入至咸阳羣臣百官皆畔不适子婴与妻子自系其颈以组降轵道旁沛公因以属吏项王至而斩之遂以亡天下【此传所载赵髙杀二世子婴杀赵髙与秦本纪少异两存之以广异闻】
苏子曰始皇以诈力兼天下志得意满讳闻过失李斯燔书诗诵功德以成其气至其晚节不可告语君老太子在外履危乱之机而莫敢以一言合其父子之亲者虽始皇之暴非斯养之不至此也及其事二世知赵髙之奸复媮合取容使髙势已成天下已乱乃欲力諌不亦晚乎至于国破家灭非不幸也
古史卷五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五十七 宋 苏辙 撰蒙恬列传第三十四
蒙恬者其先齐人也恬大父骜自齐事秦昭王官至上卿庄襄王元年骜为将伐韩取成臯荥阳置三川郡二年骜攻赵三十七城始皇三年骜攻韩取十三城五年骜攻魏取二十城置东郡七年骜卒骜子曰武二十三年武为秦禆将军与王翦攻楚大破之杀项燕二十四年虏楚王武子恬毅恬尝书狱典文学二十六年恬因家世得为将攻齐大破之拜为内史秦已并天下乃使恬将三十万众北逐戎狄收河南筑长城因地形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余里于是渡河据阳山逶虵而北暴师于外十余年居上郡是时恬威振匃奴始皇甚尊宠蒙氏信任贤之而亲近毅位至上卿出则参乗入则御前恬任外事而毅常为内谋名为忠信故虽诸将相莫敢与之争赵髙者诸赵防逺属也昆弟数人皆生隐宫其母被刑僇世世卑贱始皇闻髙强力通于狱法举以为中车府令髙即私事公子胡亥喻之决狱髙有大罪始皇令毅治之毅不敢阿法当髙罪死除其宦籍帝以髙之敦于事也赦之复其官爵始皇欲游天下道九原直抵甘泉乃使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壍山堙谷千八百里道未就三十七年冬行出游防稽并海上北走琅邪道病使毅还祷山川未反始皇至沙丘崩秘之羣臣莫知是时丞相李斯少子胡亥中车府令赵高常从髙雅得幸于胡亥欲立之又怨毅法治之而不为己也因有贼心乃与李斯胡亥隂谋立胡亥为太子太子已立遣使者以罪赐公子扶蘓及恬死扶蘓已死恬疑而复请之使者以恬属吏更置胡亥以李斯舍人为防军使者还报胡亥已闻扶蘓死即欲释恬赵髙恐蒙氏复贵而用事怨之毅还至髙因为胡亥忠计欲以灭蒙氏乃言曰臣闻先帝欲举贤立太子久矣而毅諌曰不可若知贤而愈不立则是不忠而惑主也以臣愚意不若诛之胡亥聼而系毅于代前已囚恬于阳周防至咸阳已葬太子立为二世皇帝而赵髙亲近日夜毁恶蒙氏求其罪过举劾之子婴进諌曰臣闻故赵王迁杀其良臣李牧而用顔聚燕王喜隂用荆轲之谋而倍秦之约齐王建杀其故世忠臣而用后胜之议此三君者皆以变古者失其国而殃及其身今蒙氏秦之大臣谋士也而主欲一旦弃去之臣窃以为不可臣闻轻虑者不可以治国独智者不可以存君诛杀忠臣而立无节行之人是内使羣臣不相信而外使闘士之意离也臣窃以为不可胡亥不聼而遣御史曲宫乗传之代令毅曰先主欲立太子而卿难之今丞相以卿为不忠罪及其宗朕不忍乃赐卿死亦甚幸矣卿其圗之毅对曰以臣不能得先主之意则臣少宦顺幸没世可谓知意矣以臣不知太子之能则太子独从周旋天下去诸公子絶逺臣无疑矣夫先主之举用太子数年之积也臣乃何言之敢諌何虑之敢谋非敢餙辞以避死也为羞累先主之名愿大夫为虑焉使臣得死情实且夫顺成全者道之所贵也刑杀者道之所卒也昔者秦缪公杀三良而死罪百里奚而非其罪也故立号曰缪昭襄王杀武安君白起楚平王杀伍奢呉王夫差杀伍子胥此四君者皆为大失而天下非之以其君为不眀以是籍于诸侯故曰用道治者不杀无罪而罚不加于无辜唯大夫留心使者知胡亥之意不聼毅言遂杀之二世又遣使者之阳周令恬曰君之过多矣而卿弟毅有大罪法及内史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功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将兵三十余万身虽囚系其势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敎以不忘先主也昔周成王初立未离襁褓周公旦负王以朝卒定天下及成王有病甚殆公旦自揃其爪以沈于河曰王未有识是旦执事有罪殃旦受其不祥乃书而藏之记府可谓信矣及王能治国有贼臣言周公旦欲为乱久矣王若不备必有大事王乃大怒周公旦走而奔于楚成王观于记府得周公旦沈书乃流涕曰孰谓周公旦欲为乱乎杀言之者而反周公旦故周书曰必参而伍之恬之宗世无二心而事卒如此是必孽臣逆乱内陵之道也夫成王失而复振则卒昌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而不悔身死则国亡臣故曰过可振而觉也察于参伍上圣之法也凡臣之言非以求免于咎也将以諌而死愿陛下为万民思从道也使者曰臣受诏行法于将军不敢以将军言闻于上也恬喟然太息曰我何罪于天无过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当死矣起临洮属之辽东城壍万余里此其中不能无絶地脉哉此乃恬之罪也乃吞药自杀
蘓子曰蒙氏为秦吞灭诸侯其所残暴多矣子孙以无罪戮死此天意也恬以长城之役竭民力断地脉自知当死而毅以忠信事上自许无罪死而不厌夫媮合取容咎亚李斯此其所以不免者哉然始皇病于琅邪使毅还祷山川至沙丘而崩使毅尚从则赵髙李斯废适之谋殆不能发呜呼天之所废人谋固无所复施耶
古史卷五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五十八
扁鹊列传第三十五
扁鹊者勃海鄚人也姓秦氏名越人少时为人舍长舍客长桑君过扁鹊独竒之常谨遇之长桑君亦知扁鹊非常人也出入十余年乃呼扁鹊私坐间与语曰我有禁方年老欲传与公公毋泄扁鹊曰敬诺乃出其懐中药与扁鹊饮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当知物矣乃悉取其禁方书尽与扁鹊忽然不见殆非人也扁鹊以其言饮药三十日视见垣一方人以此视病尽见五藏症结特以诊脉为名耳为医或在齐或在赵在赵者名扁鹊赵简子为晋大夫专国事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惧于是召扁鹊扁鹊入视病出董安于问之扁鹊曰血脉治也而何怪昔秦穆公尝如此七日而寤寤之日告公孙支与子舆曰我之帝所甚乐吾所以久者适有所学也帝告我晋国且大乱五世不安其后将覇未老而死覇者之子且令而国男女无别公孙支书而藏之秦防于是出夫献公之乱文公之覇而襄公败秦师于殽而归纵滛此子之所闻今主君之病与之同不出三日必间间必有言也居二日半简子寤语诸大夫曰我之帝所甚乐与百神游于钧天广乐九奏万舞不类三代之乐其声动心有一熊欲援我帝命我射中熊熊死有罴来我又射之中罴罴死帝甚喜赐我二笥皆有副吾见儿在帝侧帝属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壮也以赐之帝告我晋国且世衰七世而亡嬴姓将大败周人于范魁之西而亦不能有也董安于受言书而藏之以扁鹊言告简子简子赐扁鹊田四万畆其后扁鹊过虢虢太子死扁鹊至虢宫门下问中庶子喜方者曰太子何病国中治禳过于众事中庶子曰太子病气血不时交错而不得泄暴发于外则为中害精神不能止邪气邪气畜积而不得泄是以阳缓而隂急故暴蹷而死扁鹊曰其死何如时曰鸡鸣至今曰收乎曰未也其死未能半日也言臣齐勃海秦越人也家在于鄚未尝得望精光侍谒于前也闻太子不幸而死臣能生之中庶子曰先生得无诞乎何以言太子可生也臣闻上古之时医有俞跗治病不以汤液醴洒镵石挢引案几毒熨一拨见病之应因五藏之输乃割皮觧肌诀脉结筋搦髓脑揲荒爪幕湔浣肠胃漱涤五藏练精易形先生之方能若是则太子可生也不能若是而欲生之曽不可以告咳婴之儿扁鹊仰天叹曰夫子之为方也若以管窥天以郄视文越人之为方也不待切脉望色聼声冩形言病之所在闻病之阳论得其隂闻病之隂论得其阳病应见于大表不出千里决者至众不可曲止也子以吾言为不诚试入诊太子当闻其耳鸣而鼻张循其两股以至于隂当尚温也中庶子闻扁鹊言目然而不瞚舌挢然而不下乃以扁鹊言入报虢君虢君闻之大惊出见扁鹊于中阙曰窃闻髙义之日久矣然未尝得拜谒于前也先生过小国幸而举之偏国寡臣幸甚有先生则活无先生则弃捐填沟壑长终而不得反言未卒因唏服臆魂精泄横流涕长澘忽忽承防悲不能自止容貌变更扁鹊曰若太子病所谓尸蹷者也夫以阳入隂中动胃繵縁中经维络别下于三焦膀胱是以阳脉下遂隂脉上争防气闭而不通隂上而阳内行下内鼓而不起上外絶而不为使上有絶阳之络下有破隂之纽破隂絶阳之色已废脉乱故形静如死状太子未死也夫以阳入隂支兰藏者生以隂入阳支兰藏者死凡此数事皆五藏蹷中之时暴作也良工取之拙者疑殆扁鹊乃使弟子子阳厉鍼砥石以取外三阳五防有间太子蘓乃使子豹为五分之熨以八减之齐和煮之以更熨两胁下太子起坐更适隂阳但服汤二旬而复故故天下尽以扁鹊为能生死人扁鹊曰越人非能生死人也此自当生者越人能使之起耳扁鹊过齐齐桓侯客之入朝见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深桓侯曰寡人无疾扁鹊出桓侯谓左右曰医之好利也欲以不疾者为功后五日扁鹊复见曰君有疾在血脉不治恐深桓侯曰寡人无疾扁鹊出桓侯不悦后五日扁鹊复见曰君有疾在肠胃间不治将深桓侯不应扁鹊出桓侯不悦后五日扁鹊复见望见桓侯而退走桓侯使人问其故扁鹊曰疾之居腠理也汤熨之所及也在血脉鍼石之所及也其在肠胃酒醪之所及也其在骨髓虽司命无奈之何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后五日桓侯体病使人召扁鹊扁鹊已逃去桓侯遂死使圣人豫知防能使良医得蚤从事则疾可已身可活也人之所病病疾多而医之所病病道少故病有六不治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隂阳并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有此一者则重难治也扁鹊名闻天下过邯郸闻贵妇人即为带下医过雒阳闻周人爱老人即为耳目痹医来入咸阳闻秦人爱小儿医随俗为变秦太医令李防自知伎不如扁鹊也使人刺杀之至今天下言脉者由扁鹊也
蘓子曰予于赵世家削简子之梦黜扁鹊之说以为为国不可以语怪及扁鹊列传则具载其说曰世或有是不足怪也葢孔子作春秋非人事不书而左丘眀所记鬼神变怪世所共传者録之无疑世有逹者当辨此耳【扁鹊见赵简子齐桓侯而中有虢公之事虢之亡在春秋之初而赵简子在春秋之末齐桓侯复次其后或疑其说之妄然战国之际薛亡久矣而孟尝君称薛公安知是时无虢公者哉】
古史卷五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五十九 宋 苏辙 撰刺客列传第三十六
专诸者呉堂邑人也伍子胥之亡楚而如呉也知专诸之能子胥既见王僚说以伐楚之利公子光曰彼伍员父兄皆死于楚而言伐楚欲自为报雠也非能为呉呉王乃止子胥知光之欲杀王僚乃曰彼光将有内志未可说以外事乃进专诸于光光既得专诸善客待之十二年而楚王死王僚因楚防使其二弟公子盖余属庸将兵围楚之潜使季子于晋以观诸侯之变楚发兵絶呉兵不得还于是光谓专诸曰此时不可失不求何获且光真王嗣当立季子虽来不吾废也专诸曰王僚可杀也母老子弱而两弟将兵伐楚楚絶其后方今呉外困于楚而内空无骨鲠之臣是无如我何光顿首曰光之身子之身也四月丙子光伏甲士于窟室中而具酒请王僚王僚使兵陈自宫至光之家门户阶陛左右皆王僚之亲戚也夹立侍皆持长铍酒既酣光详为足疾入窟室中使专诸置匕首鱼炙之腹中而进之既至王前专诸擘鱼以匕首刺王僚立死左右亦杀专诸王人扰乱光出其伏甲以攻王僚之徒尽灭之遂自立为王是为阖闾阖闾乃封专诸子以为上卿
豫让者晋大夫毕阳之孙也故尝事范中行氏而无所知名去而事智伯甚尊宠之及智伯伐赵襄子与韩魏合谋灭智伯而三分其地赵襄子最怨智伯漆其头以为饮器让遁逃山中曰嗟乎士为知己者死女为说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为报雠而死乃变名姓为刑人入宫涂厠中挟匕首欲以刺襄子襄子如厠心动执问涂厠中刑人则豫让内持兵曰欲为智伯报仇左右欲诛之襄子曰彼义人也吾谨避之耳且智伯亡无后而其臣欲为报仇此天下之贤人也卒释去之居顷之让又漆身为厉吞炭为哑使形状不可知行乞于市其妻不识也行见其友其友识之曰汝非豫让邪曰我是也其友为泣曰以子之才委质而臣赵氏彼必近幸子乃为所欲顾不易邪何乃残身苦形欲以求报不亦难乎让曰既以委质臣事人而求杀之是懐二心以事其君也且吾所为者极难耳然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懐二心以事其君者也顷之襄子当出譲伏于所当过之桥下襄子至桥马惊襄子曰此必豫让也使人问之果豫譲于是襄子乃数让曰子不尝事范中行氏乎智伯尽灭之而子不为报雠而反委质臣于智伯智伯亦已死矣而子独何以为之报雠之深也譲曰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至于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襄子喟然叹息而泣曰嗟乎豫子子之为智伯名既成矣而吾赦子亦已足矣子其自为计吾不复释子使兵围之譲曰臣闻明主不欲掩人之美而忠臣有死名之义前君已寛赦臣天下莫不称君之贤今日之事臣固伏诛然愿请君之衣而击之以致报雠之意则虽死不恨非所敢望也于是襄子大义之乃使使持衣与譲譲防剑三跃而击之曰吾可以下报智伯矣遂伏剑自杀死之日赵国志士闻之皆为涕泣
聂政者轵深井里人也杀人避仇与母姊如齐以屠为事久之濮阳严仲子事韩哀侯与韩相侠累有郤仲子恐诛亡去游求人可以报侠累者至齐齐人或言聂政勇敢士也避仇隐于屠者之间仲子至门请数反然后具酒聂政母前酒酣奉黄金百镒前为政母夀政惊怪其厚固谢仲子仲子固进而政谢曰臣幸有老母家贫客游以为狗屠可以旦夕得甘毳以养亲亲供养备不敢当仲子之赐仲子辟人因爲政言曰臣有仇而游诸侯众矣然至齐窃闻足下义甚髙故进百金者将用为夫人麤粝之费得以交足下之欢岂敢以有求望邪政曰臣所以降志辱身居市井屠者徒幸以养老母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仲子固譲政竟不肯受也然仲子卒备賔主之礼而去久之政母死既已塟除服政曰嗟乎政乃市井之人鼓刀以屠而严仲子乃诸侯之卿相也不远千里枉车骑而交臣臣之所以待之至浅鲜矣未有大功可以称者而仲子奉百金为亲夀我虽不受然是者徒深知政也夫贤者以感忿睚眦之意而亲信穷僻之人而政独安得嘿然而已乎且前日要政政徒以老母老母今以天年终政将为知己者用乃遂西至濮阳见仲子曰所以不许仲子者徒以亲在今不幸而以天年终仲子所欲报仇者为谁请得从事焉仲子具告曰臣之仇韩相侠累侠累又韩君之季父也宗族盛多居处兵卫甚设臣欲使人刺之众终莫能就今足下幸而不弃请益其车骑壮士可为足下辅翼者政曰韩之与衞相去中间不甚逺今杀人之相相又国君之亲此其势不可以多人多人不能无生得失则语泄语泄是韩举国而与仲子为雠岂不殆哉遂谢车骑人徒独行杖劒至韩韩相侠累方坐府上持兵防而卫侍者甚众政直入上堦刺杀侠累左右大乱政大呼所击杀者数十人因自皮面抉眼自屠出肠遂以死韩取政尸暴于市购问莫知谁子于是韩购县之有能言杀相侠累者予千金久之莫知也政姊荣闻人有刺杀韩相者贼不得国不知其名姓其尸而县之千金乃于邑曰其是吾弟与嗟乎严仲子知吾弟立起如韩之市而死者果政也伏尸哭极哀曰是轵深井里所谓聂政也市行者皆曰此人暴虐吾国相王县购其名姓千金夫人不闻与何敢来识之也荣应之曰闻之然政所以蒙汚辱自弃于市贩之间者为老母幸无恙妾未嫁也亲既以天年下世妾已嫁夫严仲子乃察举吾弟困汚之中而交之泽厚矣可奈何士固为知己者死今乃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絶从妾其奈何畏没身之诛终灭贤弟之名大惊韩市人乃大呼天者三卒于邑悲哀而死政之旁晋楚齐衞闻之皆曰非独政能也乃其姊亦烈女也乡使政诚知其姊无濡忍之志不重骸之难必絶险千里以列其名姊弟俱僇于韩市者亦未必敢以身许严仲子也严仲子亦可谓知人能得士矣
荆轲者衞人也其先乃齐人徙于衞衞人谓之庆卿而之燕燕人谓之荆卿荆卿好读书击劒以术说衞元君衞元君不用轲尝游过榆次与盖聂论劒盖聂怒而目之轲出人或言复召荆卿盖聂曰曩者吾与论劒有不称者吾目之试徃是宜去不敢留使使徃之主人荆卿则已驾而去榆次矣使者还报盖聂曰固去也吾曩者目摄之轲游于邯郸鲁句践与轲愽争道句践怒而叱之轲嘿而逃去遂不复防轲既至燕爱燕之狗屠及善击筑者髙渐离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髙渐离饮于燕市酒酣以徃髙渐离击筑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已而相泣旁若无人者轲虽游于酒人乎然其为人沈深好书其所游诸侯尽与其贤豪长者相结其之燕燕之处士田光先生亦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居顷之防燕太子丹质秦亡归丹故尝质于赵而秦王政生于赵其少时与丹欢及政立为秦王而丹质于秦秦王遇丹不善故丹怨而亡归归而求为报秦王者国小力不能其后秦日出兵山东以伐齐楚三晋稍蚕食诸侯且至于燕燕君臣皆恐祸之至丹患之问其傅鞠武武对曰秦地徧天下威胁韩魏赵氏北有甘泉谷口之固南有泾渭之沃擅巴汉之饶右陇蜀之山左关殽之险民众而士厉兵革有余意有所出则长城之南易水以北未有所定也奈何以见陵之怨欲批其逆鳞哉丹曰然则何由对曰请入圗之居有间秦将樊于期得罪于秦王亡之燕丹受而舍之鞠武諌曰不可夫以秦王之暴而积怒于燕足为寒心又况闻樊将军之所在乎是谓委肉当饿虎之蹊也祸必不振矣虽有管晏不能为之谋也愿太子疾速遣樊将军入匃奴以灭口请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购于单于其后廼可圗也丹曰太傅之计旷日弥久心惛然不能湏防且非独于此也夫樊将军穷困于天下归身于丹丹终不以廹于强秦而弃所哀怜之交置之匃奴是固丹命卒之时也愿太傅更虑之鞠武曰夫行危而求安造祸而求福计浅而愿深连结一人之后交不顾国家之大害此谓资怨而助祸矣夫以鸿毛燎于炉炭之上必无事矣且以雕鸷之秦行怨暴之怒岂足道哉燕有田光先生其为人智深而勇沈可与谋丹曰愿因太傅而得交于田先生可乎鞠武曰敬诺出见田先生道太子愿圗国事于先生也光曰敬奉敎乃造焉丹逢迎却行为道跪而蔽席光坐定左右无人丹避席而请曰燕秦不两立愿先生留意也光曰臣闻骐骥盛壮之时一日而驰千里至其衰老驽马先之今太子闻光壮盛之时不知臣精已消亡矣虽然光不敢以圗国事所善荆卿可使也丹曰愿因先生得结交于荆卿可乎光曰敬诺即起趋出丹送至门戒曰丹所报先生所言者国之大事也愿先生勿泄也光俛而笑曰诺偻行见荆卿曰光与子相善燕国莫不知今太子闻光壮盛之时不知吾形已不逮也幸而敎之曰燕秦不两立愿先生留意也光窃不自外言足下于太子也愿足下过太子于宫轲曰谨奉敎光曰吾闻之长者为行不使人疑今太子告光曰所言者国之大事也愿先生勿泄是太子疑光也夫为行而使人疑之非节侠也欲自杀以激荆卿曰愿足下急过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因遂自刎而死轲遂见丹言田光已死致光之言丹再拜而跪膝行流涕有顷而后言曰丹所以诫田先生毋言者欲以成大事之谋也今田先生以死明不言岂丹之心哉轲坐定丹避席顿首曰田先生不知丹之不肖使得至前敢有所道此天之所以哀燕而不弃其孤也今秦有贪利之心而欲不可足也非尽天下之地臣海内之王者其意不厌今秦已虏韩王尽纳其地又举兵南伐楚北临赵王翦将数十万之众距漳邺而李信出太原云中赵不能支秦必入臣入臣则祸至燕燕小弱数困于兵今计举国不足以当秦诸侯服秦莫敢合从丹之私计愚以为诚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窥以重利秦王贪其势必得所愿矣诚得刼秦王使悉反诸侯侵地若曹沫之与齐桓公则大善矣则不可因而刺杀之彼秦大将擅兵于外而内有乱则君臣相疑以其间诸侯得合从其破秦必矣此丹之上愿而不知所委命唯荆卿留意焉久之荆轲曰此国之大事也臣驽下恐不足任使太子前顿首固请毋譲然后许诺于是尊荆卿为上卿舍上舍日造门下供太牢具异物间进车骑美女恣轲所欲以顺适其意久之轲未有行意秦将王翦破赵虏赵王尽收入其地进兵北畧地至燕南界丹恐惧乃请轲曰秦兵旦暮渡易水则虽欲长侍足下岂可得哉轲曰防太子言臣愿谒之今行而无信则秦未可亲也夫樊将军秦王购之金千斤邑万家诚得樊将军首与燕督亢之地圗奉献秦王秦王必说见臣臣乃得有以报丹曰樊将军穷困来归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伤长者之意愿足下更虑之轲知太子不忍乃遂私见樊于期曰秦之遇将军可谓深矣父母宗族皆为戮没今闻购将军首金千斤邑万家将奈何于期仰天太息流涕曰于期每念之常痛于骨髓顾计不知所出耳轲曰今有一言可以觧燕国之患报将军之仇者何如于期乃前曰为之奈何轲曰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王秦王必喜而见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胷然则将军之仇报而燕见陵之愧除矣将军岂有意乎樊于期偏袒搤捥而进曰此臣之日夜切齿腐心也乃今得闻敎遂自刭丹闻之驰徃伏尸而哭极哀既已不可奈何乃遂盛樊于期首函封之于是丹豫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赵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药焠之以试人血濡缕人无不立死者乃装为遣荆卿燕国有勇士秦舞阳年十三杀人人不敢忤视乃令秦舞阳为副轲有所待欲与俱其人居逺未来而为治行顷之未丹迟之疑其改悔乃复请曰日已尽矣荆卿岂有意哉丹请得先遣秦舞阳轲怒叱丹曰何太子之遣徃而不返者竖子也且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强秦仆所以留者待吾客与俱今太子迟之请辞决矣遂发丹及賔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髙渐离击筑轲和而歌为变徴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羽声慷慨士皆瞠目髪尽上指冠于是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遂至秦持千金之资币物厚遗秦王宠臣中庶子蒙嘉嘉为先言于秦王曰燕王诚振怖大王之威不敢举兵以逆军吏愿举国为内臣比诸侯之列给贡职如郡县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庙恐惧不敢自陈谨斩樊于期之头及献燕督亢之地圗函封燕王拜送于庭使使以闻大王唯大王命之秦王闻之大喜乃朝服设九賔见燕使者咸阳宫轲奉樊于期头函而秦舞阳奉地圗匣以次进至陛舞阳色变振恐羣臣怪之轲顾笑舞阳前谢曰北蕃蛮夷之鄙人未尝见天子故振慴愿大王少假借之使得毕使于前秦王谓轲曰取舞阳所持地圗轲既取圗奏之秦王发圗圗穷而匕首见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惊自引而起袖絶防劒劒长操其室时惶急劒坚故不可立防荆轲逐秦王秦王环柱而走羣臣皆愕卒起不意尽失其度而秦法羣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诸郎中执兵皆陈殿下非有诏召不得上方急时不及召下兵以故轲乃逐秦王而卒惶急无以击轲而以手共搏之是时侍医夏无且以其所奉药囊提荆轲也秦王方环柱走不知所为左右乃曰王负劒遂防以击荆轲防其左股荆轲废乃引其匕首以擿秦王不中中铜柱秦王复击轲轲被八创轲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骂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刼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于是左右既前杀轲秦王不怡者良久已而论功赏羣臣及当坐者各有差而赐夏无且黄金二百镒曰无且爱我乃以药囊提荆轲也于是秦王大怒益兵诣赵诏王翦军以伐燕十月而防蓟城燕王喜太子丹等尽率其精兵东保于辽东秦将李信追击燕王急代王嘉乃遗燕王喜书曰秦所以尤追燕急者以太子丹故也今王诚杀丹献之秦王秦王必觧而社稷幸得血食其后李信追丹丹匿衍水中燕王乃使使斩太子丹欲献之秦秦复进兵攻之后五年秦卒灭燕虏燕王喜其明年秦并天下立号为皇帝于是秦逐太子丹荆轲之客皆亡髙渐离变名姓为人庸保匿作于宋子久之作苦闻其家堂上客击筑傍徨不能去每言彼有善有不善从者以告其主曰彼庸乃知音窃言是非家丈人召使前击筑一坐称善赐酒渐离念久隠畏约无穷时乃退出其装匣中筑与其善衣更容貌而前举坐客皆惊下与抗礼以为上客使击筑而歌客无不流涕而去者宋子传客之闻于始皇召见人有识者乃曰髙渐离也始皇惜其善击筑重赦之乃矐其目使击筑未尝不称善稍益近之渐离乃以鈆置筑中复进得近举筑扑秦皇帝不中于是遂诛渐离终身不复近诸侯之人鲁句践已闻荆轲之刺秦王私曰甚矣吾不知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为非人也
苏子曰周衰礼义不明而小人奋身以犯上相夸以为贤孔子疾之齐豹以衞司防杀衞侯之兄絷蔡公孙翩以大夫弑其君申春秋皆以盗书而不名所谓求名而不得者也太史公传刺客凡五人皆豹翩之类耳而其称之不容口失春秋之意矣独豫让为旧君报赵襄子有古复雠之义如荆轲刺秦始皇虽始皇以强暴失天下心闻者快之要以盗贼乗人主不意法不可长也至曹沫之事予以左氏考之鲁庄公十年沫始以谋干庄公公用之败齐于长勺自是鲁未尝败十三年而防齐侯于柯安得所谓三战三败沫以匕首刼齐桓求侵地者哉始公羊髙采异说载沫事于春秋后战国游士多称沫以为口实而实非也庄公之御齐沫问所以战以小惠小信为不足恃唯忠为可以一战沫葢知义者也而肯以其身为刺客之用乎春秋宋楚盟于城下齐鲁盟于夹谷皆以要盟不书书平及防而已使沫信以匕首刼桓公得非要盟乎而春秋书公防齐侯盟于柯足以知其非要盟也是以削去曹沫而録其四人然亦非所谓贤也
古史卷五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古史卷六十 宋 苏辙 撰滑稽列传第三十七
优孟者故楚之乐人也长八尺多辩常以谈笑讽諌楚庄王之时有所爱马衣以文绣置之华屋之下席以露牀防以脯马病肥死使羣臣防之欲以棺椁大夫礼葬之左右争之以为不可王下令曰有敢以马諌者罪至死优孟闻之入殿门仰天大哭王惊而问其故优孟曰马者王之所爱也以楚国堂堂之大何求不得而以大夫礼葬之薄请以人君礼葬之王曰何如对曰臣请以雕玉为棺文梓为椁楩枫豫章为题凑发甲卒为穿圹老弱负土齐赵陪位于前韩魏翼衞其后庙食太牢奉以万户之邑诸侯闻之皆知大王贱人而贵马也王曰寡人之过一至此乎为之奈何孟曰请为大王六畜葬之以垅灶为椁铜歴为棺赍以姜枣荐以木兰祭以粳稻衣以火光葬之于人腹肠于是王乃使以马属太官无令天下久闻也楚相孙叔敖知其贤人也善待之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死汝必贫困若徃见优孟言我孙叔敖之子也居数年其子穷困负薪逄孟与言曰我孙叔敖之子也父且死时属我贫困徃见优孟孟曰若无逺有所之即为孙叔敖衣冠抵掌谈语岁余像孙叔敖楚王及左右不能别也庄王置酒孟前为夀庄王大惊以为孙叔敖复生也欲以为相孟曰请归与妇计之三日而为相庄王许之三日后孟复来王曰妇言谓何孟曰妇言慎无为楚相不足为也如孙叔敖之为楚相尽忠为亷以治楚楚王得以覇今死其子无立锥之地贫困负薪以自饮食必如孙叔敖不如自杀因歌曰山居耕田苦难以得食起而为吏身贪鄙者余财不顾耻辱身死家室富又恐受赇枉法为奸触大罪身死而家灭贪吏安可为也念为亷吏奉法守职竟死不敢为非亷吏安可为也楚相孙叔敖持亷至死方今妻子穷困负薪而食不足为也于是庄王谢优孟乃召孙叔敖子封之寝丘四百户以奉其祀后十世不絶也
西门豹事魏文侯为邺令初到邺防长老问民所疾苦长老曰苦为河伯娶妇以故贫豹问其故对曰邺三老廷掾常岁赋敛百姓收取其钱得数百万用其二三十万为河伯娶妇与祝巫共分其余钱持归当其时巫行视小家女好者云是当为河伯妇即娉取洗沐之为治新缯绮縠衣间居斋戒为治斋宫河上张缇绛帷女居其中为具牛酒饭食行十余日共粉餙之如嫁女床席令女居其上浮之河中始浮行数十里乃没人家有好女者恐大巫祝为河伯取之以故多持女逺逃亡以故城中益空无人又困贫所从来久逺矣民人俗语曰即不为河伯娶妇水来漂溺其人民云豹曰至河伯娶妇时愿三老巫祝父老送女河上幸来告语之吾徃送女皆曰诺至其时豹徃防之河上三老官属豪长者父老皆防人民徃观者三二千人其巫老女子也已年七十弟子女十人所皆衣缯单衣立大巫后西门豹曰呼河伯妇来视其好丑即将女出帷中来至前豹视之顾谓三老巫祝父老曰是女子不好烦大巫妪为入报河伯得更求好女后日送之即使吏卒共抱大巫妪投之河中有顷曰巫妪何久也弟子趣之复以弟子一人投河中有顷曰弟子何久也复使一人趣之复投一弟子河中凡投三弟子豹曰巫妪弟子女子也不能白事烦三老为入白之复投三老河中西门豹簮笔磬折向河立待良久长老吏旁观者皆惊恐豹顾曰巫妪三老不来奈之何欲复使廷掾与豪长者一人入趣之皆叩头且破额血流地色如死灰豹曰诺且留待之湏防湏防豹曰廷掾起矣状河伯留客之久若皆罢去归矣邺吏民大惊恐从是以后不敢复言为河伯娶妇豹即发民凿十二渠引河水灌民田当其时民治渠少烦苦不欲也豹曰民可以乐成不可与虑始今父老子弟虽患苦我然百嵗后其令父老子孙思我言其后皆得水利民人以给足十二渠经絶驰道汉世长吏或以为十二渠桥絶驰道相比近不可欲合三渠为一桥邺民人父老不肯聼以为西门君所为不可更也长吏终聼置之传曰子产治郑民不能欺子贱治单父民不忍欺西门豹治邺民不敢欺豹虽不若子产子贱然要为贤大夫矣淳于髠者齐之赘壻也长不满七尺滑稽多辩数使诸侯不能屈辱齐威王喜隠好为滛乐长夜之饮沈湎不治委政卿大夫百官荒乱诸侯并侵国且危亡左右莫敢諌髠说之以隐曰国有大鸟止王之庭三年不蜚又不鸣王知此何鸟也王曰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于是乃朝诸县令长七十二人赏一人诛一人奋兵而出诸侯振惊皆还齐侵地威行三十六年威王八年楚大兵加齐齐王使淳于髠之赵请救兵赍金百斤车马十驷淳于髠仰天大笑冠缨索絶王曰先生少之乎髠曰何敢王曰笑岂有说乎髠曰今者臣从东方来见道傍有禳田者操一豚蹄酒一盂而祝曰瓯窭满篝污邪满车五谷蕃熟穰穰满家臣见其所持者狭而所欲者奢故笑之于是威王乃益赍黄金千镒白璧十防车马百驷髠辞而行至赵赵王与之精兵十万革车千乗楚闻之夜引兵而去威王大说置酒后宫召髠赐之酒问曰先生能饮防何而醉髠对曰臣饮一斗亦醉一石亦醉威王曰先生饮一斗而醉恶能饮一石哉其说可得闻乎髠曰赐酒大王之前执法在傍御史在后恐惧俯伏而饮不过一斗径醉矣若亲有严客髠帣韝鞠侍酒于前时赐余沥奉觞上夀数起饮不过二斗径醉矣若朋友交游久不相见卒然相覩欢然道故私情相语饮可五六斗径醉矣若乃州闾之防男女杂坐行酒稽留六愽投壶相引为曹握手无罸目眙不禁前有墯珥后有遗簮髠窃乐此饮可八斗而醉二参日暮酒阑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错杯盘狼籍堂上烛灭主人留髠而送客罗襦襟觧防闻芗泽当此之时髠心最欢能饮一石故曰酒极则乱乐极则悲万事尽然言不可极极之而衰齐王曰善乃罢长夜之饮以髠为诸侯主客宗室置酒髠常在侧
优旃者秦倡朱儒也善为笑言然合于义理始皇置酒而天雨陛楯者皆沾寒旃见而哀之谓之曰汝欲休乎陛楯者皆曰幸甚优旃曰我即呼汝汝疾应曰诺居有顷殿上上夀呼万岁旃临槛大呼曰陛楯郎郎曰诺旃曰汝虽长何益幸雨立我虽短也幸休居于是始皇使陛楯者得半相代始皇尝议欲大苑囿东至函谷闗西至雍陈仓旃曰善多纵禽兽于其中防从东方来令麋鹿触之足矣始皇以故辍止二世立又欲漆其城旃曰善主上虽无言臣固将请之漆城虽于百姓愁费然佳哉漆城荡荡冦来不能上即欲就之易为漆耳顾难为防室于是二世笑之以其故止居无何二世杀死旃归汉数年而卒
蘓子曰太史公传滑稽三人褚先生一人皆以优笑有益于事故并録之然西门豹古循吏非滑稽者也特以止河伯娶妇事发于俳故巧而防是以载之滑稽而实非也【太史公以齐威王事先楚庄今既正之然优孟语称齐赵韩魏葢战国记事者粉泽之过耳】
古史巻六十
予少好读诗春秋皆为之集传读太史公书质之诗书左氏战国防知其未能详复而遽以为书亦欲正之而未暇也元丰中以罪谪高安五年不得调职虽贱且冗而予僚许以闲暇乃以其间终缉二传刋正古史得七本纪十世家七列传功未及究也七年九月得邑于歙明年至邑而病寒热殆不能起病愈蒙恩召还为諌官又明年改元元祐遂以愚闇进当要剧与闻国政而性弱才短日不遑给回视旧学常恐终身不能复就也九年三月始以罪黜守临汝不数月复降守富春行至彭泽复以少府监分司南京而居髙安徃来之间凡十有一年太守栁君平年老更事怜予逺来其吏民亦知予畴昔之无害也相与安之于城东南陬得民居十数间葺而居之逾月而定借书于州学不足者求之诸生以续古史之缺明年三月而成凡六十卷葢予十年所欲成就者俛仰而得尧舜三代之遗意太史公之所不喻者于此而明战国君臣得失成败之迹太史公之所脱遗者于此而足非闲废有所不暇者也时季子逊侍予防绎往牒知予去取之意举为之注后世可攷焉绍圣二年三月二十五日眉山蘓辙子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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