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紀事本末
作者:黃鴻壽 民國
1915年
有清一代,文治武功,內政外交,創多於因皆闢前古未有之局。茲就宋袁氏《通鑑紀事本末》例,自滿洲初起至宣統讓位,共成四十萬言,都爲八十卷。每事各詳訖,自爲標題;每篇各編年月,自爲首尾。二百七十餘年之紀載可以一覽了然,研究史事者不可不手此編。 另見《清史紀事本末 (民國三年石印本)》及其影印本。
例言
本書沿厯朝紀事本末之例,於前清一代,自初起以至退位二百餘年中事實,擇其有關繋者分類條例,各予標題,共得八十卷。於凡敘述一事皆首尾完具,鉅細靡遺,以備修正史者参攷之資料,且以供學校及自修者研究之用。
各種紀事本末皆一依本事原文,不加修飾。張氏《西夏紀事本末》始雜取宋、遼、金、元諸史。谷氏《明史紀事本末》亦採集私家著述而成。今清史未出,本書大恉均取材於《東華錄》,而酌刪其繫文彙參,以諸家通行可信之書,以成實錄。宣統一朝,則就近事之彰著耳目者,據實直書之間有篇幅稍繁者,以事實所關無省文也。
名從主人修史通例,本書於凡稱帝、稱諭、稱朕之處悉仍《東華錄》原文,惟滿清未入關以前或稱名、或稱主,歿時稱殂。
《東華錄》原書於滿清初起,侈陳仙女朱果諸靈蹟,於諸帝誕生備載聰明神聖種種頌揚之詞,累牘連篇,適足貽譏大雅。本書於此等處嚴加芟薙,但敘其種族之緣起及政治之現象不惟意,存紀實,且以破除迷信鬼神,崇拜君主之習慣。
清初於修《明史》時,自神宗晚節,事涉邊疆者悉汰去不存,意在泯其朝貢稱臣之實蹟。而永樂十年十月入貢,勅爲建州左衛都督事見《明史·朝鮮傳》。萬歴十一年二月,封龍虎將軍,復給都督、勅書事見《東華錄》,今悉依原文書之。
諸私家記載崇禎甲申三月,李自成陷京師,皆大書明亡,此殊未當。清乾隆《通鑑輯覽》將成司事者於此亦即繫以明亡,高宗不可且曰:「此偏私之見,朕實鄙之。」命於此處不得遽書明亡。今於是篇書題曰:「燕京獻賊」蓋本春秋大一統之義,且以別於南京、福京、滇京也。
世人習知吳、耿、尚爲清室三藩,而楊氏《三藩紀事本末》則指明弘光、隆武、永歴三帝而言,實爲大悖。昔南山戴氏之言曰:「今以弘光之帝南京,隆武之帝閩越,永歴之帝兩粵帝,滇黔,地方數千里,首尾十七八年,揆以春秋之義豈遽不如昭烈之在蜀,帝昺之在厓州?」清高宗亦謂弘光可比宋代建炎,隆武、永歴可比帝昰、帝昺。命於《通鑑輯覽》以三帝終明代焉,即緬甸蠻邦,其王不允執送永歴,帝曰:「彼天之所立,中土之所載,況三帝在位時,呂宋,暹羅、琉球、安南諸國,每歲貢使不絕,歐羅巴人獻圖識,即其與清室誼爲敵國,南北區分,交兵搆釁無虛日,固未嘗如石晉之爲契丹所立,南宋之稱臣納幣於金元也,乃猶藩之僭號之,於情理豈得謂協乎?」今紀述三帝事實題曰:「明南渡三帝」名稱正而書,法爲不悖已。
內政外交關繋蓋要,本書於清室內政各條遠如奪嫡、文字、宗室、大臣諸疑獄,近如政變、拳亂、立憲、內閣等事實均纂輯從詳,毫無諱飾。至於康乾以來之邊方用兵,道咸以後之對外交涉,凡關於國際邊事者尤必元元本本悉著於篇。
向來奏報公牘之習慣,往往稱人民抵抗官吏者爲匪、爲逆,不知人民之暴動多由政治之未良。雖間有一二暴徒爲少數人謀私利,並非救民水火者,要究不可以概論。本書於此等稱謂酌加改易,其有滿清舊時奏牘,對於外國亦或稱夷、稱寇者,尤無意識,茲特悉予釐正。
本書內間有義甚簡單,或止一人、一事,如乾隆之巡游不息,和珅之尊寵用事,驟加兵額,收還鐵路等類,要皆繫於清廷盛衰興亡之故,不容不設立專條,特爲紀自纂《左傳》、通鑑紀事本末即多此例。
清世二百餘年之學術變遷最繁,關繋最切,本書仿陳氏《元史紀事本末》之例,設「諸儒出處學問之概」一篇取其大節足稱。而學有益於人國者,以次彙錄其以曲學阿世,爲社會人心之害者,亦於各節末附論之。
高氏《左傳紀事本末》輒附評論,李氏《遼金紀事本末》中夾牋釋,本書亦略仿其例,間参末議於事。訖其地理官爵譯音互歧者,逐一分註,惟是編者見間甚寡,参攷復多,未備勉成茲編,恐多疏漏之處,所望請達者有以教之。
清史紀事本末目錄
卷一 滿州初起
滿洲初起 ►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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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神宗萬曆十一年,春二月,以滿洲部努爾哈赤襲建州左衛都督,授龍虎將軍。滿洲先出肅慎氏,古通古斯族也。有虞氏二十五年,始通中國,獻弓矢,稱息慎。周初數入朝貢,又稱稷慎,蓋息稷與肅音轉之訛也。東漢時亦稱挹婁,其西南別部爲扶餘,有今開原以北地。東南別爲諸沃沮(〈即窩集,譯言森林〉),有北沃沮、南沃沮、東沃沮諸部。北魏時諸部分裂爲七,曰粟末、曰伯咄、曰安車骨、曰佛揑、曰號室、曰黑水、曰白山,總謂之勿吉。隋唐時稱靺鞨,則南北方言譯對之異也。七部之中以黑水、粟末爲強,始附高麗,姓大氏,名乞仲象。唐初李勣破高麗,大氏退保東年山(〈在瀋陽東二十里〉),睿宗朝封其部長大祚榮爲渤海郡王,遂改國號曰「渤海」。黑水初亦附高麗,其部長突利稽嘗以兵十五萬助高麗,敗唐太宗於安市(〈在蓋州東北七十里〉)。開元十年,二月,其帥倪屬利稽入朝,置黑水郡,拜都督,授雲麾將軍,兼黑水經略使,賜姓名李獻誠,後服屬渤海,與中國絕。後唐明宗天成元年,通古斯族別部曰契丹(〈即遼國〉)滅渤海,黑水又附於遼,而漸得回復其故土,更號曰女真(〈後避契丹主宗真諱,更爲女直〉),世居混同江(〈即松花江〉)之東,長白山下。在南岸者隸遼籍,曰「熟女真」(〈即舊滿洲〉),在北岸者不隸遼籍,曰「生女真」(〈即新滿洲〉)。生女真之始祖哈富自高麗徙居完顏部阿勒楚喀河側,遂爲完顏部人,傳至景祖爲烏古廼。當宋仁宗寶元時,遼以爲生女真節度使。五傳至太祖阿骨打,於宋徽宗政和三年自立爲女真主。叛遼,數破遼兵,征服混同江附近諸部。越二年,建國號曰金(〈以國產大金及有金水源故〉)。至宋理宗端平元年,宋人與蒙古(〈即元室〉)聯軍滅之。蒙古人入主中夏後,其遺族散居混同江南北,共存三部:曰建州、曰海西、曰野人。明初仿唐羈縻州之制,分建術所。而建州衛境內有滿洲部五,長白山部三。清室之先即爲滿洲部之一。滿洲本作滿珠,二字皆平讀,音近曼珠。有國之初,每歲西藏獻丹書,皆稱曼珠師利大皇帝,繙譯名義,曼殊爲妙吉祥。又作曼殊師利,爲釋迦牟尼師昆盧遮那之本師。殊珠音同,室師一音,當是建號之義,實取於此。後漢字相沿,誤爲滿洲,則因洲字義近地名,假借用之耳,實則部族而非地名也。其姓曰愛新覺羅氏,以其國語,謂金曰愛新,覺羅則姓氏之義。言即金姓,與金原爲同族也。當金之末造,有名布庫里雍順者,始定居於長白山東南俄漠惠之野俄朶里城(〈在瑚爾哈河源,勒福善河西岸,去寧古塔西南三百餘里,近金上京地〉)。數傳而後,遭國內亂,舉族被戕,幼子犯察遁荒野得免。又數傳至孟特穆(〈後追諡肇祖〉)。永樂十年十月入貢,勅爲建州左衛都督。孟特穆生有智略,慨然有恢復之志。計誘先世仇人之後四十餘人,至蘇克蘇滸河,虎攔哈達山下,誅其半以雪其仇,釋其半以爲用。遂定居赫圖阿喇(〈在蘇克蘇滸河、嘉哈河之間,後稱興京〉),即建州左衛地也。孟特穆之長子充善生子三,其季子錫寶齊篇古生子福滿(〈後追諡興祖〉)。福滿生子六,覺昌安(〈後追諡景祖〉)居第四,承先業,居赫圖阿喇地,其餘五子各築城環衛而居。近者四五里,遠者約二十里,稱爲寧古塔六貝勒(〈寧古六數,塔個也,貝勒總治官名〉)。是時近地部落中,有碩色納、加虎二族,每恃強侵陵諸路。覺昌安多才智,子禮敦又英武,率諸貝勒往攻之,破碩色納子九人,滅加虎子七人,盡收五嶺東、蘇克蘇滸河西二百里內諸部,由此國益強盛。覺昌安第四子爲塔克世(〈後追諡顯祖〉),塔克世長子努爾哈赤,長有武略,善騎射,其國人稱之曰「聰睿貝勒」。先是蘇克蘇滸部之固倫城(〈吉林城西五百六十里〉)有尼堪外蘭者,故塔克世部人,陰導寧遠伯李成梁兵,攻古勒城(〈圖倫東十里〉)。城主阿太章京,故建州衛都指揮王杲之子,其妻乃禮敦女。覺昌安聞警,恐女孫被陷,偕塔克往救,引兵入城。城據山依險,守禦堅,急切不能下。尼堪外蘭說城中人殺阿太出降,已而盡屠之,覺昌安父子皆爲所殺。努爾哈赤聞之大慟,詰邊吏,事聞,遣使歸其喪。與勅三十道、馬三十匹,封龍虎將軍,復給建州左衛都督勅書,俾其襲職。 夏五月,努爾哈赤起兵,取圖倫。先是使者至建州,努爾哈赤復請執送尼堪外蘭,使者不許,努爾哈赤恨益深,日夜以復仇爲念。至是親率其父遺甲十三副,往攻圖倫。尼堪外蘭預知之,先期遁往甲版(〈在承德縣東一百十里〉),努爾哈赤克其城而歸。 秋八月,努爾哈赤率兵攻甲版,尼堪外蘭奔至撫順所,欲入邊,邊吏不納,乃逃於鵝爾渾(〈在齊齊哈爾城西南三十餘里〉),築城居之。時諸部中隔,追兵不得越境至,努爾哈赤乃次第收復近部,爲進取之計。
十二年,秋七月,滿洲侵董鄂(〈屬建州衛之滿洲部〉),城垂陷,會大雪,罷攻。努爾哈赤率衆伏濃烟中,城內謂兵已退,引衆出。努爾哈赤出擊之,頗有斬獲。
十三年,夏四月,滿洲侵哲陳(〈屬滿洲部〉),哲陳諜知之,起托漠河、章甲、把爾達、撒爾湖、界凡五城兵迎拒。努爾哈赤率弟穆爾哈齊及近侍顏布錄、兀淩噶直前奮擊,射殺二十餘人,敵兵爭渡河而遁,復率兵追斬四十五級。又與穆爾哈齊追至吉林厓,敵兵多墜厓死。既收軍,努爾哈赤喜曰:「今日之戰,以四人而破八百之衆,天助我也!」 秋九月,滿洲攻蘇克蘇滸河(〈屬滿洲部〉)之安土瓜爾佳城,破之,殺其城主諾一漠混。
十四年,夏五月,滿洲攻渾河(〈屬滿洲部〉)之播一混寨,拔之。 秋七月,滿洲攻哲陳之托漠河,下其城,即星馳往鵝爾渾城,攻克之。尼堪外蘭逃至邊,努爾哈赤遣使者齊薩等四十人來請,邊吏執尼堪外蘭,付齊薩,殺之。
十五年,春正月,滿洲於碩里口、虎攔、遠東南加哈河兩界中之平岡,築城三層,並建宮室。 夏六月,滿洲破哲陳之山寨,殺寨主阿爾泰。 秋八月,滿洲巴圖魯額亦都率兵取把爾達城,努爾哈赤自率兵取洞城,城主扎海降。
十六年,夏四月,哈達(〈屬海西衛之扈倫部〉)貝勒扈爾干以女歸滿洲,努爾哈赤納之。同時,蘇完部主索爾果、董鄂部之何和哩、雅爾古寨之扈喇虎先後率本部軍民歸之。努爾哈赤以索爾果之子費英東佐理政務,以長女妻何和哩,以扈喇虎子扈爾漢爲養子,任侍衛。時努爾哈赤招徠各路,歸附日衆,環境諸國,有拒命者皆削平之,國勢日盛。 秋九月,滿洲攻克王甲城,殺其城主戴度墨爾根。
十七年,春正月,滿洲攻兆佳城,克之,殺其城主寧古親。
十九年,春正月,滿洲略長白山部(〈屬建州衛〉)之鴨綠江路,盡收其衆,疆域日廓。葉赫(〈屬扈倫部〉)貝勒納林布祿聞之,懼不利於己,遣使告努爾哈赤曰:「扈倫、滿洲言語相通,勢同一國。今所有國土,爾多我寡,蓋於額爾敏、札庫木二地,割一與我。」努爾哈赤叱之,即日遣歸。
二十一年,秋九月,葉赫糾合扈倫部之哈達、輝發、烏喇,及蒙古之科爾沁、錫伯、卦勒察、長白山部之朱舍里、納殷九國聯軍侵滿洲,陣渾河北岸。努爾哈赤引軍禦之,至扎喀城,語諸將曰:「彼部長多,兵皆烏合,我以逸待勞,傷其貝勒一二人,其衆自潰。我兵雖少,奮力一戰,可必勝也!」遂於旦日移軍古哷山,據險而陣,發百騎挑戰。葉赫西城貝勒布寨、科爾沁貝勒明安爭先突進,布寨墜馬被殺,明安陷淖,易馬遁,聯軍遂潰。努爾哈赤縱兵掩擊,斬級四千,獲馬三千匹,鎧胄千副,俘烏喇貝勒之弟布占泰,自是軍威大震。 冬十月,滿洲攻朱舍里路,獲其路長紆楞格以歸。 閏十一月,滿洲遣巴圖魯額亦都、費揚古等督兵攻圍訥殷之佛多和山寨,三月乃下,斬寨長搜穩寨克什。
二十三年,夏六月,滿洲攻克輝發之多壁城,斬城守,克充格、蘇猛格二人還。
二十六年,春正月,滿洲遣貝勒褚英統兵侵安褚拉庫路,取其屯寨二十餘所。
二十七年,春二月,滿洲以蒙古字製爲國語,創立滿文,頒行國中。 三月,始開金銀礦、鐵冶。 秋九月,滿洲攻滅哈達國。先是,葉赫與哈達搆兵,哈達貝勒孟格布祿,遣質子至滿洲乞援,努爾哈赤遣費英東率兵二千往。葉赫貝勒納林布祿投書哈達,使其誘執滿州援將,殲其援軍,許妻以女。孟格布祿惑其言,許之。會事洩,努爾哈赤親往哈達,攻其城,克之。大將揚古利生擒孟格布祿,盡服哈達屬城,哈達國亡。
三十二年,春正月,滿洲兵侵葉赫,克其二城,曰張、曰阿氣蘭,取其二寨,俘二千餘人還。
三十五年,夏五月,滿洲遣貝勒巴雅喇等率兵侵渥集(〈屬野人衛,即東海部〉),取赫席黑俄漠和蘇魯佛訥、赫拕克索三路之地,以其並附烏喇故也。 秋九月,滿洲攻滅輝發國。
三十六年,春正月,滿洲侵烏喇,克其宜罕阿麟城而還。薊遼總督蹇達遣使與滿洲訂約。先是,蹇達於春間疏陳東方隱憂,宜早爲備。朝命守臣嚴備邊,至是遣遼東副將及撫所備禦,與滿洲訂兩國臣民,各守邊境之約,建碑於延邊諸地。
三十七年,冬十二月,滿洲遣侍衛扈爾漢取渥集部所屬之滹野路。
三十八年,冬十一月,滿洲遣巴圖魯額亦都率兵侵渥集,取那木都魯、綏分、寧古塔、尼馬察四路。
三十九年,秋七月,滿洲遣台吉阿巴泰率兵侵渥集,取烏爾古辰、木倫二路。 冬十二月,滿洲遣額駙何和哩率兵克渥集之扎庫塔城。
四十年,秋九月,烏喇兵侵滿洲虎爾哈路,努爾哈赤自將禦之。時軍勢甚盛,烏喇兵懼,不戰而退。滿洲兵追之,沿岸而下,克其臨河五城,又取其金州城駐軍。
四十一年,春正月,努爾哈赤親率兵侵烏喇,至伏爾哈城,攻拔之,烏喇國亡。時扈倫四國,已滅其三,葉赫大懼,使使來告急,遣遊擊馬時枬、周大歧率礮兵千人,前往守衛,又駐軍開原,以防其內偪。努爾哈赤投書撫順所遊擊李永芳,請中國嚴守中立,不報。
四十二年,夏四月,遣使入滿洲賚貢,滿洲貢使不至,遼撫郭光復遣材官蕭伯芝往詰。伯芝入境,責郊迎禮,努爾哈赤屬橐鞬迎於道左,供張甚盛。伯芝詰比年絕貢之故,努爾哈赤以歲歉對,請明年貢市如初,厚贈伯芝以歸。 冬十一月,滿洲侵渥集之雅攬、西臨二路,收降民二百戶,俘千人還。
四十三年,冬十一月,滿洲攻渥集之顧納喀、庫倫,克其城,俘獲萬人,收撫其居民五百戶而還。
卷二 遼藩建國
明神宗萬曆四十四年,春正月,滿洲努爾哈赤稱帝。先是努爾哈赤子代善等,以努爾哈赤功德日盛,議上尊號,奉表勸進,至是即位。貝勒大臣等共上尊號曰覆育列國英明皇帝,定國號曰滿洲,建元天命。 秋七月,滿洲主命大臣扈爾漢等率師侵東海之薩哈連部,取兀爾簡河南北三十六寨,遂引兵渡黑龍江,復取其十一寨,又招服使犬路、諾洛路、石拉忻路路長四十八人。
四十五年,春二月,滿洲收服東海沿邊散居諸部,其島居負險不服者,乘小舟盡取之而歸。
四十六年,夏四月,滿洲主將兵侵邊,臨行,以七大恨誓師,略曰:「明邊吏輕用尼堪外蘭之謀,無故啟釁,害我祖父,恨一也;明不守盟約,逞兵越界,衛助葉赫,恨二也;明邊民每歲踰境行竊,依約當殺,而明又以擅殺爲詞脅取十人,抵罪邊境,恨三也;明越境以兵助葉赫,致我已聘之女改適蒙古,限四也;我國人民,於柴河、三岔、撫安等路皆約(〈當今鐵嶺縣東南境〉)耕田藝穀,明不容刈獲,遣兵驅逐,恨五也;葉赫渝盟召釁,而明乃偏信其言,遣使詬詈,肆行陵侮,恨六也;哈達助葉赫二次來侵,既被征服,明又脅服其國,恨七也。」於是分兩路進兵,令左翼四旗兵取東州(〈承德縣東南百一十里〉)、馬根單(〈赫圖阿拉城西南二百十里〉)、二堡,自率右翼四旗兵及八旗護軍乘夜兩新霽,馳抵撫順,遊擊李永芳出降。東州馬根單二城及臺保寨共五百餘悉下,尋毀撫順城而退。廣寧總兵張承蔭、遼陽副將頗廷相、海州参將蒲世芳率兵一萬往追滿洲主迴軍相拒,會大風,西向揚塵。滿洲兵順風縱擊,追兵不支,遂潰。自承蔭以下,廷相、世芳及遊擊梁汝貴等皆戰死。 五月,滿洲兵進邊,陷撫安堡、花豹衛、三岔大小堡凡十一。 六月廣寧巡撫李維翰遣使至滿洲議和並索還俘獲,滿洲主不許。 秋七月,滿洲圍清河城,守將鄒儲賢、張斾以兵一萬固守。攻城兵樹雲梯,冒矢石而上,守兵皆潰,儲賢、斾及兵萬人殉馬。
四十七年,春正月,滿洲主征葉赫,取克亦特城、粘罕寨,至葉赫城東十里,大小屯寨二十餘,及蒙古遊牧畜產。 二月,遼東經略楊鎬集兵瀋陽,分四路攻滿洲,每路兵六萬,其左翼中路以杜松、王喧、趙孟麟、張銓督之,由清河出烏鴉關(〈今鳳凰城西北境〉)。左翼北路以馬林、麻岩、潘宗顏督之。由開原合葉赫兵二萬,出三岔口。右翼南路以劉縱、康應乾督之,會朝鮮兵二萬,出寬甸口(〈鳳凰城東北二九十里〉),向董鄂路,約合趨滿洲之都城。 三月,左翼中路,杜松兵出撫順關,以三萬餘眾屯薩爾滸山(〈興京城西北二十里〉)。自引兵二萬圍鐵背山上之界凡城。方督軍仰攻吉林厓,守厓騎兵帥築城夫役自山馳下衝擊,適滿洲援界凡之二旗兵亦至,夾攻之,杜松中矢陣歿,士卒死者無算。是夜馬林率北路軍陣富勒哈山(〈鐵嶺縣東南百里〉)東北,尚間厓之麓,環營濬壕,外列火器,繼列騎兵。潘宗顏一軍據飛芬山,龔念遂一軍屯斡琿鄂謨,各距尚間厓數里,皆列大車,持堅盾。滿洲主督諸貝勒移軍北進,與念遂軍遇,大敗之,念遂戰死,乃進薄尚間厓。馬林軍迎戰,力竭,死傷相屬,林僅以身免。滿洲軍馳往飛芬山,攻潘宗顏,宗顏全軍盡沒。葉赫兵於中途聞敗報,遁去。時劉綎軍已近逼滿洲之都城,滿洲主聞警,急遣大臣扈爾漢、貝勒阿敏先後引兵往禦,自督大軍繼進。綎分軍為四,自率所部精銳為前軍,先入至阿布、達里間,將登山列陣。貝勒皇太極已引右翼兵先登,據高下擊。貝勒代善又率左翼兵自山之西至,夾擊之。綎軍遂潰。綎力戰以死,後軍亦殲。諸貝勒既破綎軍,從乘勢迎擊康應乾所部步兵及朝鮮兵,二萬人皆戰沒,應乾遁走,朝鮮都元帥姜弘烈帥餘眾降。楊鎬聞三路兵敗,急檄總兵李如柏、副將賀世賢還軍。 夏六月,滿洲圍開原城,總兵馬林出守兵大半,陣四門外,督餘眾守城。攻城兵乘虛掩上,陣兵四潰,林及副將于化龍、遊擊于守志、守備何懋官皆戰死,內外守兵皆殲焉。師還至界凡,築城治屋蘆以居。 秋七月,滿洲兵攻陷鐵嶺城,遊擊喻成名、史鳳鳴、李克泰死之。 八月,滿洲主侵葉赫,圍其東西二城。東城潰,金台吉被執,不屈死。布揚古以西城降,葉赫國亡。
光宗泰昌元年,秋八月,滿洲兵侵懿路、蒲河二路。 冬十月,滿洲主自界凡遷於撒爾湖,建軍民廬舍,至十一月乃成。
熹宗天啟元年,春二月,滿洲主統軍分八路,略奉集堡, 三月,滿洲兵進攻瀋陽,總兵賀世賢、尤世功分兵乘城守,環城掘壕塹數重,繞以穡柵,列巨礮其上,守具甚堅。滿洲兵距城七里而軍,遣騎兵挑戰,陽敗北誘師,世賢出兵迎戰,遇伏而敗。世賢、世功及參將夏國卿、張綱、知州段展、同知陳柏等相繼陣歿,城遂陷。時總兵陳策,參將張名世、遊擊周敦吉、都司秦邦屏等督四川兵二萬,渡渾河,營於河北,副將董仲貴、參將張大斗統兵萬餘,營於河南奉集堡,總兵李秉誠、武靖營總兵朱萬良、姜弼領騎兵三萬,營於白塔鋪。滿洲主遣右翼四旗襲擊川兵,盡殲其眾。皇太極引兵掩擊白塔鋪,秉誠等皆敗遁,遂渡河圍浙營,仲貴等力戰死。瀋陽既援,乘勢長驅,以取遼陽。經略袁應泰決太子河水,注城壕,火器環列,自督諸將出戰。滿洲主遣左翼四旗及護軍精銳夾擊之,城破,應泰登城樓自焚死,官吏將士殉節者尚十餘人。遼灑以東,堡、寨、營、驛及海、蓋、金、復諸衛大小七十餘城,俱降。滿洲主集貝勒諸臣議曰:「遼陽之地,乃明及朝鮮、蒙古接壤專區,宜居之。」遂定議遷都。 秋七月,滿洲遷镇江堡沿海居民於內地,金州民於復州。先是,遼、瀋繼陷,援遼都司毛文龍帥師至皮鳥(〈今海洋鳥〉),招集流亡,分布哨船,聯接登州,為犄角計。詔授文龍參將,適鎮江堡(〈鳳凰城東南百二十里〉),城中軍陳良策,通欵文龍。文龍引兵取鎮江城,良策執城守,遊擊佟養真,殺其子豐年,並從者六十人以降。同時湯站、險山二堡亦執守堡官陳九階、李世科來投文龍,滿洲主聞警,命子皇太極等遷其民內徙。
二年,春正月,滿洲主督兵渡遼河,圍西平堡。守將羅一貫、高邦佐死之。遊擊孫得功等俱降兵至廣寧城,堡守禦官,帥眾降者凡四十餘。至山海關,經略熊廷弼、廣寧巡撫王化貞先後護難民入關,盡焚積聚而走,滿洲兵遂進陷義州。廷臣請逮廷弼、化貞二人,並論死。 二月,蒙古兀魯特部貝勒、明安等三千餘戶並歸附滿洲。 三月,滿洲營新城於遼陽城東五里之太子河邊,建宮室,自赫圖阿喇徙都焉。名曰東京(〈後稱盛京〉)。
三年,春正月,喀爾喀部台吉拉巴西、希壁等五百戶歸附滿洲。 夏四月,滿洲主命台吉、阿巴泰等帥師征扎魯物部,殺貝勒昂安父子,執貝勒鐘嫩子桑土之妻子而歸。
四年,夏五月,毛文龍遣兵侵滿洲渾發地,守將蘇爾東敗之。 秋八月,滿洲主命大臣楞額禮、吳善引兵襲皮島,兵大潰,焚島中積聚而還。
五年,春正月,滿洲貝勒莽古爾泰統兵攻旅順口城,毀城而歸。 三月,滿洲主集貝勒諸臣議遷都瀋陽,謂瀋形勝之地,若有事明邊則西渡遼河,路直且近。北伐蒙古則二三日可至,南征朝鮮則可由清河路以進,遂於瀋陽建新都,遷焉。名曰盛京。是月,征東海瓦喀部,兵引還。 夏六月,毛文龍攻耀州,久無功,引軍退。 秋八月,寧遠城、山海關二路兵攻耀州,大敗,毛文龍兵襲海州所屬張屯寨,亦不克。 冬十月,滿洲征東海虎爾哈,封爾察兵引還。 十一月,滿洲援科爾沁部之格勒珠爾根城,兵至,察哈爾解圍去。
六年,春正月,滿洲大舉入侵至寧遠,越城五里,橫截山海關大路而軍。寧遠道袁崇煥與總兵滿桂等嬰城固守。滿洲軍進,攻城上發西洋巨礮,一發傷數百人,再攻再卻,圍遂解。時關外軍餉皆積覺華名,滿兵襲之,舟車糧草,悉為所焚。滿洲主還瀋陽,語諸貝勒曰:「朕自二十五歲用兵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何獨寧遠一城不能下耶?不懌累日。」 夏四月,滿洲主親征喀爾喀部,分八路進兵,至巴林部貝勒囊奴克寨,囊奴克中矢,墮馬死,渡西拉木輪河,大掠而還。 五月,毛文龍兵侵鞍山驛與撒爾湖,皆不克。 秋八月,滿洲主努爾哈赤殂於瀋陽之靉雞堡行次,年六十有八,葬於承德縣之石觜頭山,號福陵。崇德元年,追諡武皇帝。康熙元年,改諡高皇帝,廟號太祖。
卷三 明季戰爭
明熹宗天啟七年,春正月,滿洲遣使遺寧遠巡撫袁崇煥書議和。先是,崇煥總統關內外諸軍,聞滿洲新喪,欲乘間修復錦州大小淩河諸城,為持久計,遣使偕喇嘛僧一人至弔,因以覘虛實,滿洲主皇太極遣使報之。至是,使者再至,要求償金與歲幣,數各钜萬。崇煥覆書,言書中有不順語,難以奏聞。時滿洲兵已入朝鮮,先後陷義州、定州、安州、平壤等處,盡屠其軍。皮島都司毛文龍屯守鐵山,亦敗走。滿洲兵渡大同江,次中和,遣使至書朝鮮主,詰責備至。 二月,滿洲進陷朝鮮之黃州,朝鮮主李倧出奔江華島。滿洲兵至瑞興,朝鮮主上書請成,使者往返協議,以三月和成,約為兄弟之國。貝勒阿敏縱兵大掠三日而還。 夏四月,滿洲再遣使遺書袁崇煥及喇嘛,請以遼東歸滿洲,凡遼西地方所有城堡,明人不得加修葺,竝言以後兩國通問書式,明皇帝不得與天並列,明諸臣不得與滿洲主竝列,各當遞降一格。崇煥還書,言滿洲當將已經佔領之遼東地方及俘虜,酌議還付,竝撤回朝鮮鎮守兵,以復不得再進兵朝鮮。事聞,朝旨咎其非計,數相戒諭;加以雙方意見不合,和議卒無成。 五月,滿洲大舉進攻遼西,時大淩河城工未竣,總兵趙率教守錦州,圍之不克,移軍簿寧遠。袁崇煥令諸將背城據壕,以車為營,環列槍礮。滿洲軍陽退以誘之,不為動,揮眾進擊,大敗,士卒死傷無算。回軍攻錦州,又以壕廣不得進,毀大小淩河城而還。 秋七月,魏忠賢使人劾袁崇煥不救錦州罪,崇煥乞休去,以王之臣代之。 八月,熹宗崩,思宗立。 冬十一月,魏忠賢伏誅。
思宗崇禎元年,夏四月,復起袁崇煥督師薊遼。
二年,夏六月,袁崇煥殺皮島總兵毛文龍。崇煥自寧遠一捷,頗自矜,謂滿洲人已破膽,可望獻地講和。及再起召封,遂言五年可滅滿洲。慮文龍識其詐,深忌之,至是以閱兵為名,泛海抵雙龍島,以計誘文龍,誣以十二罪,殺之。自是島弁離心,不為用。其後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相繼叛去,全島盡屬於滿洲矣。 冬十月,滿洲主帥師入邊,以喀喇沁台吉布爾噶為嚮導。先是滿洲偵知遼西有備,故取道蒙古進兵。 十一月,滿洲兵由喜峰口毀邊牆入,圍遵化。城陷,巡撫王元雅自殌死。趙率教聞變赴援,亦戰歿。滿洲兵遂趨薊州,越三河,略順義,進逼北京。總兵滿桂帥師相拒於德勝門外,值袁崇煥自山海關入援,督諸路勤王軍,營廣渠門外。滿洲主素畏崇煥,用反間計縱所獲太監歸言於朝,謂袁崇煥與滿洲有密約。時都人士驟遭兵,怨謗紛起,指崇煥擁兵坐視。朝士亦因前通和議,誣其召兵脅和,將為城下之盟。思宗亦以崇煥擅殺文龍,疑其有異志,下之獄。 十二月,滿洲分兵陷固安良鄉,回軍至盧溝橋,破副將申甫營,進次永定門。總兵滿桂迎拒,戰死。尋遣使持議和書,置德勝、安定兩城門外,皆不報,遂移軍越通州而來。
三年,春正月,滿洲攻陷永平,回軍襲兵部侍郎劉之綸兵於遵化城外,盡殲其眾,之綸戰歿。之綸自製木,為西洋大小礮,用以擊滿洲兵,死傷甚眾。後其礮裂,復奮鬬十二小時,全軍盡沒,之綸亦被創死。滿洲兵拔遷安、滐州,分兵向山海關。守將官惟賢力戰禦之,還攻撫寧、昌黎,皆不克,復遣書議和,不報。 二月,滿洲撤兵還瀋陽。 夏五月,華州監軍道張春等攻復滐州,滿洲貝勒阿敏,時擁皇兵屯永平,見軍勢甚,不敢赴援,屠城中官民,偕遷安及遵化守將,素城遁,春等追擊之,襲殺甚眾。關內四城皆復。
四年,秋九月,滿洲軍圍大淩河。初,督師孫承宗恢復關內,更理關外舊疆。以七月興工,築大淩河城,畫夜崔督。工程甫半,而滿洲軍驟至,圍之數周,以城守堅固,攻之不克。遼東巡撫邱嘉禾與總兵吳襄、宋偉等聯軍赴援。滿洲主見其列陣嚴整,不敢迎擊,引軍還。聯軍於是夜趨大淩河,陣長山口。滿洲主督軍進擊,偉等堅陣不動。襄復縱火逼滿洲軍,忽反風,毀襄營,襄遁走。偉亦以力盡引退。 冬十月,大淩河守將祖大壽以城降滿洲。大壽堅守三月,城中糧盡,殺人馬以食。滿洲主屢以書招之,至是降。尋縱之歸錦州,約為內應,毀其城而還。
五年,夏六月,滿洲兵攻察哈爾,降其部落數萬。先是,滿洲主累歲用兵遼本,皆無功,則以察哈爾阻隔長城之北,致其兵不能深入腹地,至是移兵攻之。部長林丹汗帥眾西遁,其部落皆降。
七年,夏五月,滿洲主將兵渡遼河。 秋七月,滿洲兵入尚方堡,縱掠至宣府右衛,分兵攻龍門、新城、懷仁、井砰、小西城、赤城,皆不克。 八月,滿洲兵圍大同,亦不克,攻城兵死傷相屬。 閏八月,滿洲主班師,退出尚方堡邊二十里駐營,時察哈爾部長林丹汗已殂,其妻竇土門福晉攜國人來降,滿洲主納為妃。 九月,滿洲主還都。
八年,夏四月,滿洲貝勒多爾袞往收察哈爾部落,林丹汗子額哲帥餘眾,奉中國厯代傳國璽降。
九年,夏五月,滿洲主更國號曰清,改元崇德,群臣共上尊號曰寬溫仁聖皇帝,時臨邦一致承認,獨朝鮮主有違言,(〈時朝鮮國書竝無不順語,譒譯官有意挑釁,故將原文譒誤,激國主怒致決裂。〉)將往侵之,恐為中國兵所牽制,議先入擾。 夏六月,清主命英郡王阿濟格等分道入邊,沿途大掠,出冷口關而歸。 冬十二月,清主親征朝鮮,分兵屯遼河及海口以防中國,師次沙河堡,命睿郡王多爾袞等統兵自寬甸入長山口,豫郡王多鐸等帥師潛襲朝鮮之國都。朝鮮主退保南漢山,清軍圍之。
十年,春正月,清主渡漢江,營於北岸。初朝鮮事急,乞援於中國,竝檄國中諸道勤王兵。中國時方苦流寇,不暇顧藩屬,登萊總兵陳洪範率舟師求之,出海,阻風,不得渡,其國中諸道兵亦相繼奔潰,不敢前。多爾痛督造小舟,進擊江華島,獲朝鮮王妃、王子及宗室大臣家口。清主兩次以書諭降,朝鮮主獻中國所給敕印,帥群臣步行出降,約歲時貢獻表賀。約成,乃還其君臣家屬,留其二王子為質。
十一年,秋九月,清多爾袞及戍王岳託等分道入塞,薊遼總督吳阿衡敗死,總監高起潛迎戰於牛阑山,亦败。清军遂由盧溝橋趨良鄉,下畿輔城四十八,詔盧象昇督師迎拒。象昇主戰,兵部尚書楊嗣昌主和,各持一議,不相下。清軍已分三路深入,一由淶水攻易州,一由新城攻雄縣,一由定興攻安肅。象昇自涿州進駐保定,令諸將分道出禦,大戰慶都,猶未敗衂,而一時列城望風失守。嗣昌遽奏,落象昇尚書銜,著仍以侍郎督師。象昇為嗣昌所扼,兵單餉乏,進至钜鹿,起潛相距五十里,乞援不應。象昇兵僅五千,行至嵩水橋遇清軍,圍之數壘。象昇奮鬬,身中四矢三刃,手格殺數十人乃死,一軍盡亡。起潛聞敗,帥眾遁。先是,帝一日召對六部,楊嗣昌言有盈城、盈野善戰者服上刑等語,帝厲聲責之曰:「今天天下一統,與孟子列國兵爭時不同。今不遇一屬夷小醜,縱不能伸大司馬九伐之威,奈何為是言耶?」竝戒以今後勿復言,後論星變。嗣昌又引漢武疑塞、元和宣慰、太平興國連年兵敗諸故事。給事中何楷奏駁,而帝反謂樞臣不必深求,其得君之專如此!
十二年,春正月,清軍自德州渡河,連陷山東州縣十六。山東重兵已為嗣昌檄移德州,濟南空虛。清軍至,德王由樞以城潰被執。 三月,清主命降將恭順王、孔有德等以礮圍攻松山,副將金國鳳死守不下,有德等復請穴地攻城,亦無功,圍遂解。
十三年,春三月,清軍分略錦州、寧遠。清主知寧、錦諸城不破,不能得山海關,山海關不下,不能圖中原。是年命諸王貝勒等更奮往略松、杏、寧、錦。而相持曠歲,未有成功。
十四年,春三月,清兵圍錦州,城中蒙古兵內應,破其外城。 夏五月,遼薊總督洪承疇等帥八總兵師十三萬赴援,屯寧遠、錦州間,城守祖大壽遣卒自城中逸出傳語,以軍營遇敵,毋輕戰,承疇持重不發,而朝旨趨戰,遂進兵,陣於松山城之北。 秋八月,清主親統兵至,環松山而營,遣阿濟格等奪獲其筆架山之積聚,吳三桂等六總兵同時遁去,中途為伏兵邀擊,死傷無算,蹈海死者尤眾,承疇等入松山固守
十五年,春二月,松山副將夏承德遣子夏舒,約清兵乘夜豎梯登城。清軍夜至,遂拔之,總督洪承疇被擒,巡撫邱民仰、總兵曹變蛟、王廷臣皆死之。錦州城內亦因糧乏,祖大壽帥眾出降。杏山、塔山皆下。 夏五月,清主俘洪承疇入盛京,承疇降,清主喜,謂近侍曰:「吾欲取中原,然如瞽者之不識途徑。今得承疇,猶水母之有蝦也!」时北京傳承疇不屈死,帝驚悼甚,詔設壇都城,賜祭十六,竝命建祠都城外。承疇、民仰竝列。將親臨莫,方祭第九壇。而承疇生降之信至,乃止。 冬十月,殺兵部尚書陳新甲。新甲由武舉厯任本部,楊嗣昌薦以自代,為欵局地也,帝亦欲籍欵以紓目前,遂遣馬紹愉等至建州,清不表謝,而復得嫚書,帝大悔恨。後新甲復申其說,再遣紹愉行,方至義州,清主欲殺紹愉,紹愉遁歸,新甲由是得罪。 十一月,清兵至邊,毀長城而入,自薊遼分道而下,直抵袞州,凡攻克八十八城。
十六年,夏四月,清軍自山東還至近畿,所至屠掠一空,京師大震。大學士周廷儒自請督師,及出,次通州,不敢進。清兵至懷柔,薊遼總督趙光忭會諸軍邀戰於螺山,皆潰。總兵張登科、和應薦敗歿。廷儒偵清兵還,乃言兵退,請下兵部議諸將功罪,遂反北京。 秋八月,清主皇太極殂。初,清宸妃於十四年九月病卒,時清主方督軍攻松山,聞訃,馳返京城,居關睢宮,朝夕悲慟,遂患𦚥疾,語言昏譫無緒,是年殂,看五十有八,葬承德縣之隆業山,號昭陵。子福臨立,是為世祖,以明年為順治元年,方議出兵侵中國。值流寇長驅入北京,吳三桂乞師書至,遂乘機入中夏,取明而代之。
卷四 燕京陷賊
明思宗崇禎十七年,春正月,朔,帝視朝,朝班亂。舊例,文臣朝班在東,武臣朝班在西。是日帝御殿,朝臣至者僅一錦衣衛,奏言百官未聞鐘鼓聲,不知駕出,蓋是日帝視朝過早也。帝命鳴鐘,久之,仍未至,乃諭謁太廟後受朝。而司禮奏言鑾輿未備,乃諭受朝後拜廟。再登座,群臣始踉蹌至,以帝注目視,不敢由中門過,於是文官入武班而轉至東班,武官入文班而轉至西班,勉成禮而退。 大風霾,時占者謂風從乾起,主暴兵破城。是日乾清宮後廡有狐跡。 鳳陽地震,皇陵附近廬舍人民,坍壞尤甚。 流賊李自成僭稱王於西安。自成,陝西米脂人,自幼名黃來兒,長名鴻基,與同里劉國龍偕飲言志,自成大言曰:「大丈夫當橫行天下。」自成自立,即改名自成,號鴻基焉。崇禎二年,二月,徵兵勤王,檄至甘州,自成投總兵楊肇基營為隊長,隸參將王國麾下。國奉調遇金縣,兵嘩餉,自成殺縣令及國,遂反。時安塞人高迎祥糾饑民為亂,號闖王,於自成為甥舅,往從之,號闖將,轉掠河州金縣、甘州間。官兵迫之洮河,自成率其眾涉流而渡,先復寇鄖陽、竹山、竹谿、房縣,走紫陽,入漢中。七年六月,陝督陳奇瑜圍之於興安州之車箱峽(〈非華陰縣之車箱峽〉),會大雨兩月,賊中馬乏芻,倒斃者過半。從其黨顧君恩策,重賄奇瑜左右以請撫,奇瑜受之。自成既出險,即殺監視官,復叛,連陷麟遊、永壽、靈臺、崇信、白水、涇州、扶風七州縣,於是橫行海內者又十餘年,至是乃稱王於西安,僭國號曰順,改元永昌。更名自晟,造甲申厯,置偽官,設科目試士。草偽檄,傳布遠近。有曰:「君非甚暗,孤立而煬蔽實多;臣盡行私,比黨而公忠絕少。」又曰:「獄囚累累,士無報禮之心;征斂重重,民有偕亡之痛。」為其弘文館學士盧氏舉人牛金星屬稿。 左中允、李明睿政請親征,不果行。睿,南昌人,以憲臣李邦華、督臣呂大器特薦,召入對,言宜先幸山東,駐蹕藩邸,即以鳳陽為行在,麾召齊豫之師,二路夾進,西征以破賊。又密陳賊氣甚惡,惟南遷可緩目前之急。帝嘆曰:「朕久有此意,奈諸臣不從何?」並戒忽洩。 工科曾應遴請令紳富捐賑,不報。應遴疏言:「紳富衣租食稅,安坐而吸百姓之髓。平日操奇贏以愚民,獨擁其利。臨事,欲貧民出氣力以相護,有是理乎?又言:「秦藩富甲天下,賊破西安,府庫不下千百萬。倘平日少取之民,有事發以犒士,未必至此。」 鳳陽巡撫路振飛遣兵防河。振飛,廣平人,時山西逃兵南下,江北震恐。振飛遣副將金聲桓守徐州,周任鳳守泗州,周爾敬守清口,所部皆兩淮間勁卒,約得數萬人。 星入月中,時占者言星入月中,主國破君亡。 遣大學士李建泰出師。建泰曲沃人,性慷慨,負重名,家鉅富,嘗欲輸財以佐軍。未上而賊已渡河,帝臨朝而嘆,建泰曰:「主憂如此,臣敢不竭駕力?願馳至太原,出私財,購死士,倡率鄉里,十萬之眾可集也。」帝大悅,即命督師西發。出師日,帝仿古推穀禮,親餞郊外,曰:「先生此去,如朕親行。」又諄諄勉以真勦直撫,並命欽天監德意志人湯若望隨行修火器。進士程源私語隨員職方司主事淩駟曰:「此行也,兼程抵太原,收拾三晉,猶可濟也。三晉失守,無可為矣。」時建泰恃家財,冀紆國難,比至涿州,聞山西烽火急,其家且破,氣頓沮,逡巡畿內不敢前。 南京地震。 流賊張獻忠陷菱州。獻忠,膚施人,初從軍,犯淫掠當死,亡關中為盜。崇禎三年,王嘉胤倡亂,據府谷,獻忠以米脂十八寨應之,賊中號為八大王。嘗就撫於督師洪承疇,踰年復叛,官兵勦之,累撲累起。引眾出秦中,蹂躪豫皖名城大藩數十,遂沿江而上,既得武昌,僭號西王,建元大順,改武昌為天授府。至是,自荊州趨蜀,陷夔州。方獻忠之謀入蜀中也,石砫土司女將秦良玉圖全蜀形勢,上之撫城陳士奇請益兵守十三隘。士奇不能用,復上之按臣劉勃之。勃之許之,顧無兵可發。賊至巫山梅子坡,見隘口無兵守遂長驅而入。良玉馳援,兵寡敗歸,於是獻忠從容收旁近各郡縣,而奄有西川之土地矣。 二月朔,帝視朝得賊書,是日御朝,得偽封,詞甚悖,末云限三月望日至順天會同館斬繳,舉朝失色。 李自成陷汾州、陽城、懷慶、太原。 薊遼總督王永吉、巡撫楊鶚、吏科給事中吳麟徵請撤寧遠,吳三桂兵入衛,不果行。時廷臣主人人殊,遂格不議。 帝下詔罪己。時李自成連陷黎城,臨晉,帝乃下罪己詔。 李自成陷忻州,進簿寧武關,總兵周遇吉悉力拒守。遇吉,錦州衛人,自成既得忻州,進攻代州,遇吉憑城固守,連戰十餘日,殺賊萬餘。兵少食盡,退保寧武。 遣內官監制各鎮。帝聞山西全陷,命內官高起潛等分赴寧前、天津、通德、臨津、真定、保定、宣府、順德、彰德、大名、廣平、衛輝、懷慶、大同、薊鎮、中協、西協等鎮,監制諸將。本兵張縉彥疏言:「糧餉中斷,士馬虧折,督撫危擔欲御。若一時添內臣十員,不惟物力不繼,抑且事權分掣,反使督撫藉口,不納。 大雪,人凍死。 保定副將謝嘉福殺巡撫徐標,刧知真定府,邱茂華同叛,降於賊。標,濟寧人,官保定巡撫,時守直定,茂華知府事。聞賊警,先遣家人出城,標執茂華,下之獄。嘉福隸標麾下中軍,伺標登城殺之,出茂華於獄,同降賊。 李自成陷彰德。 徵天下兵勤王,召對群臣。先是,左都御史李邦華疏言:」國家並建二京,原以供時巡,備居守,皇上即不南遷,宜令太子諸王居舊都,一繋天下之望。「且言:「臣南人,必有言臣以遷自便者。臣願隨皇上執管錀,而分遣信臣良將捍牧,圉以南發。」疏未下,命諸臣會議戰守,而眾論狐疑,莫知解決,帝亦以國君死社稷為言,顧帝非不以南遷之議為然。觀前命科臣左懋第往南中察舟師士馬之數,以魏藻德總督河道屯練往天津,方貢岳總督漕運屯練往濟寧,天津撫臣馮元颺請以挽漕之三百艘待命於直沽口,密旨允行。凡此皆南遷地也,蓋不欲出自己意,待舉朝固請而後行之耳。 三月朔,昌平兵變,時官民居室,焚劫一空。 京師戒嚴,時宣府告急,京師洶洶傳賊且至,帝命鎮朔將軍王承胤偵賊所向,宣諭戒嚴。 諸生張鑻請太子監國南京。鑻被召見,言三策,首請以太子監國南京,擇重臣輔之。 李自成陷寧武關,總兵官周遇吉、兵備副使王孕懋死之。自成至關下,大呼五日不下即屠。遇吉悉力拒守,發礮殺賊萬餘。會火藥盡,開門奮擊,復殺數千人。夜率壯士二百入賊營,復大破之,賊為之退二十里,相持旬餘,而外援絕望,乃出城詐降,伏精兵殺其四驍將。部下胡婦二十,皆精騎射,號絕悍,平日支粟視裨將俸,各配以健丁一,如夫婦臨陣。非至急,不役胡婦。故殺賊過當,賊悉力攻破之。遇吉徒步跳蕩,手格殺數十人,矢蝟集,被執罵賊死。遇吉妻劉氏,亦驍勇多能,率婦女登屋而射,矢無虛發。賊縱火焚之,盡死。胡婦二十,伏室中,洞開其門。賊入,胡婦發強弩,斃數百人,矢竭,皆赴火死。孕懋,霸州人,賊營嘗遣人說降,斬其使與遇吉共守,至是自殺。妻揚氏,亦投井殉之。城中士民無降者。自成調查前後戰死將士,計七萬人,曰:「寧武雖破,死傷遏多?此去厯大同、宣府、居庸,重兵數十萬,倘盡如寧武,我輩豈有孑遺哉?不如還陝圖再舉。」夜深,忽報大同總兵姜環、宣武總兵子承胤降表至。承胤且以百騎來迎,自成遂一意長驅而東。 帝召對百官,時帝御中極殿,問諸臣禦寇策,奏對者皆考選科道練兵加餉諸常談。駙馬鞏永固請南巡,徵兵親討,帝意不決。諸臣勸帝南遷者,帝怒曰:「諸卿平日專營門戶,不為朝廷出力。今日死守,夫復何言?」許給城軍丰載糧,而餉實無出,賊復以金誘之,士卒遂解體。 命收葬魏忠賢屍,時起復太監曹化淳守城。化淳故忠賢黨,至是入對。因言忠賢若在,時事必不至此,帝謬信之,乃傳諭收葬忠賢遺骸。 總兵唐通、太監杜之秩叛降於賊。居庸陷,巡撫何謙遁。京師大震。 李自成陷昌平州,總兵李守鑅死之。賊焚十二陵,分兵掠通州。 京營兵潰於新橋,賊簿京師。時襄城伯李國楨練兵守城,謂守不如戰,發三萬人守新橋南。賊至沙河,聞礮聲,三萬人皆潰。 李自成圍京師。是日早朝,諸臣皆噓唏,淚承眬。帝書御案,文武人人可殺,百姓不可殺。時內侍專守城事,百司皆不敢問,有急足叩城下曰:「遠塵銜天,寇深矣。」內侍使騎探之,報曰:「遊騎也。」不為備。須臾,賊大至,攻平則、彰義各門,城軍不復用命。是日,屯平則門外,京營將軍賀珍屯德勝門外,千總徐文樸皆力戰死。 外城陷,內侍曹化淳獻城也。 內城陷,帝崩於萬壽山。外城既陷,帝登萬壽山(〈即煤山〉),望烽火燭天,嘆曰:「苦我民耳!」回宮,命送太子慈烺、定王慈炯、永王慈炤於周奎、田弘遇第,趣後自盡。后已自經,復手刃袁妃及所御妃嬪數人,又揮刃斬斫長平、昭仁兩公主。昧爽,內城亦陷,乃復登萬壽山,與內侍王承恩對縊於萬壽亭。遺詔以『諸臣誤國,死無面目見祖宗,令去冠冕,任賊分裂,勿傷百姓』云。
卷五 順治入關
世祖順治元年,即明思宗崇禎十七年也。夏四月,命攝政王多爾袞為奉天大將軍,率師取明山海關外地,並經略中原。先是,是年二月初,明以流寇內逼,用薊遼總督王承吉,議盡,撤關外城守,召寧遠總兵吳三桂統邊兵入衛京師。三桂,徒寧遠兵五十萬眾而西,抵豐潤,聞李自成已陷京師,帝后殉難,不敢前。自成執其父襄,命作書招之,三桂許降。已而,聞其愛妾陳沅被掠於賊,遂大憤,遽易縞素髮哀,聲言為先帝復仇,馳歸山海關,部署軍事。自成遣降將唐通等率兵追之,越滐州而東。三桂回軍擊破其眾,自成親將部眾十餘萬攻山海關,分兵撫寧東北境長城,繞至關外,夾擊之。三桂大懼,急遣使至多爾袞軍前乞師。時多爾袞尚未至寧遠,得三桂書,偕大學士洪承疇等即日進兵,途中復遇三桂趣兵之使,疾馳至沙河,距關僅十里。值三桂哨騎來報,寇已出邊,乃令英王阿濟格、豫王多鐸各將萬騎,由東西水關分道入,而自率大軍繼進。是夜,遇唐通兵,於一片石擊敗之,進簿關門。三桂率騎後突出,謁多爾痛袞,即军中薙髮設誓,請即入關。承疇言:「寇眾東出,京師空虛,宜由西北繞出居庸關,襲據北京,俟寇軍援,然後一戰擒之。」而三桂則謂關門禍急,堅持不可。而多爾袞亦慮流寇當百戰之後,標悍無匹,不可輕敵,因令三桂兵以白布繋肩為號,率之先行以嘗賊,而自率精銳以從。至則自成已列陣關內,自北山橫亙至海。自成初破都城,精銳不遇萬數,所至虛聲脅下,示當經大敵,既飽掠思歸。聞邊兵動,無不寒心。自成知成敗決於一戰,益驅眾,連營並進。三桂悉眾出戰,無不一當百,奮擊、殺寇數千,寇亦賈勇疊進。自成挾明太子及永定二王登高岡,立馬觀戰。寇眾三面圍三桂,三桂兵東西馳突,寇散而復合。及午,風發塵起,兩軍不相辨,阿濟格、多鐸率鐵騎橫躍入陣,所向披靡。俄城開,眾見甲而辨髮者曰滿洲兵矣。自成策馬走,諸寇皆潰散,自相蹂躪,死者甚眾。自成以數千騎急走永平。是日,多爾袞下令,使關內外兵民薙髮,進三桂爵為平西王。 五月,多爾袞入京師。時明太子已至三桂軍中,三桂請護之入京師,即大位。多爾袞不許,檄之西行追賊。三桂乃送太子於明太監高起潛所,都自自成遁去,原任御史曹溶率眾城守,搜餘賊。是月朔日,城中接太子手勅,以初二日入都,為大行皇帝、大行皇后舉行大事,末署義興元年。四月二十六日,至期,忽傳太子已至城外,錦衣衛都指揮使駱養性與侍郎沈維炳等立崇禎帝位哭臨,司禮監王德化等,備法駕迎太子。諸臣望塵,俯伏,入朝陽門,非太子也,眾駭愕前,前騶者麾都人悉去白冠,則多爾袞率滿洲兵入城矣。於是,明文武諸臣,具表勸進。大學士范文程偽為不知也者,語眾曰:「我國皇帝去歲登極矣,何勸進之有?」遂為明帝發喪,令軍民各服喪三日,並諭禮部太常寺以禮改葬,諡帝懷宗端皇帝,后為烈皇后。尋遣官至盛京奏報。 六月,太白見,有白氣自西南至東北。多爾袞與諸王貝勒大臣等定議建都燕京,遣輔國兵屯奔哈等處,表迎帝。 秋七月,多爾袞遣官往房山,訪金朝陵初始,令繪圖進覽。 八月丙辰朔,日食。 九月,金星畫見。帝至京師。 冬十月,帝親詣南郊,祭告天地社稷,頒時憲書,詔中外,盡除明季加派稅餉、廠衛諸弊政。令文臣衣冠暫從明制。時尚未厲行薙髮令也。建堂子於御河橋東,在長安左門外。滿洲舊以設竿祭天,又 總祀社稷諸神於靜室,名曰堂子。 十二月,棄明太子慈烺於市。先是,十月間太子自高起潛所逸出,隨內侍楊玉,投其外祖嘉定伯周奎府中。奎姪鐸,引與長平公主相見,抱頭慟哭。奎飯之,舉家行君臣禮,傍晚哭別而去。數日復至,公主贈一錦袍,戒云:「慎勿再至。」至十九日又至,奎留宿,語之曰:「太子自詭姓劉,為書生,庶可免禍,否即向官府究論。」太子不從,逐之門外,遂以犯夜被擒。刑部勘問其事,訊內侍舊臣常進節,舊司禮王德化,共言此真太子。百姓觀審者數千人,亦同聲呼真太子。及廷訊時,太子言宮中事悉無訛,召故錦衣官李時蔭及嘗侍衛東官者十人證之。十人應聲對曰:「真也。」獨有曾降之晉王求桂言非是,遂下太子及常侍、內監、錦衣十五人於獄。刑部承審官山東司主事錢鳳覽詳訊,以真太子報,命求往詆,鳳覽呵之,乃復廷訊。內閣謝陛、馮銓等執為偽,鳳覽復上書力爭,略謂前太子危地也,向所覬覦而假之。京師商民各具書請釋太子,順天府民人楊博等亦疏請留太子以奉明祀。又有宛平楊時茂者上疏請將茂身剁為泥,骨䂳成粉以贖太子,疏中並言謝陛禽獸無道。多爾袞曰:太子真偽無傷,但晉王明之宗室,謝陛明之大臣,鳳覽之呵晉王,百姓之詈謝陛,皆亂民也,令下獄死。鳳陽民張三忽誓眾救太子,生員楊生、孫生應之,俱擒殺,遂命棄太子及十五人於市。
二年,春正月,朝鮮來貢,自後歲以為常。 二月,詔民間墳墓,在滿洲圈占地內者,許其子孫歲時祭掃,從給事中向玉軒言也。詔民間房屋撥給旗下者,寬予期限,俟其搬移,始令旗人管業,從言官傅景星請也。 三月,詔直省府州縣學生員,各遣文行兼優者,大學二名,小學一名,送入國子監肆業。聽監臣考課,仍以貢監名色,彙送應試。 夏四月,舉行武會試。 五月,詔修明史,以大學士馮銓、洪承疇、李建泰、范文程、剛林、祁充格等為纂修官。宣府民人劉伯泗,掘地得石匣,內含天書,又石彈內有元帥印,遂自稱天罡星。巡撫馮兆聖捕斬之。 六月,定薙髮之制。限旬日內,有仍存明制者,殺無赦。陝西民人胡守龍聚眾數萬,自稱徐會公,建號清光元年。總督孟喬芳擒斬之。 閏月,命大學士洪承疇招撫江南各省。恭順侯吳惟華、尚書孫之獬、侍郎黃熙允、江禹緒、丁之龍、謝弘儀等招撫廣東、廣西、江西、福建、湖南、雲、貴等省。定群臣王公以下及生員、耆老頂戴品式。河決王家圓。改江南民解漕、白二糧為官,兌官解。 秋七月,詔自今內外章奏俱由通政使司封進。太堂寺典簿王文言:疏請設立江南、長江一帶蘆政,徵收荻蘆常稅。時以江南地方初定,不許。 九月,殺明新昌王。明懷安王來降。諭戶部,河間、滐州、遵化等州府縣,凡無主之地,給與旗人耕種,其前明公、侯、伯、駙馬、皇親、太監地,著照家口給發外,餘給八旗。 冬十月,削原任陝西河西道孔文標識為民。因請免孔氏子孫薙髮也。 十二月,乙卯朔,日食。禁刑部濫牧詞訟,後民間詞訟,在外歸撫按監司,在內歸順天府、大宛二縣,如有冤抑,准赴通政使司,呈請發審送部。如問刑衙門聽斷不公,致使小民受冤者,事發疊治。禁內監朝參及排班。
三年,春正月,定歲祭陵、廟禮。廣本年會試中,式額數至四百名,房員二十員,後不為例。 三月,譒譯明洪武實訓成,頒示中外。詔本年八月再行鄉試,來年二月再行會試。其未歸附地生員、舉人,不投誠者,准一體應試。 夏五月,嚴隱匿滿洲選人之禁。殺明魯王等十一人。 六月,嚴捕白蓮、大成、混元、無為等教。 秋九月,京師地震,其聲自南而北。冬十月,帝獵於近畿六日,還宮。諭,有為薙髮、衣冠、圈地、逃人、牽連五事具奏者,一概治罪,本不許封進。
四年,春正月,奪漕運總督王文奎職,下刑部議罪。坐擅免荒田租賦及瀆請前明陵寢祀典也。 三月,命在京三品以上及在外總督、巡撫、總兵等官,各送一子入侍。頒行《大清律》。給江寧、西安駐防旗員圈地。江寧人六十畝至五百八十畝,西安人二百五十畝至二百四十畝。 夏六月,遣戶部副理事官繆尚義等赴廣東雷州、廉州等處採珠。 秋七月,帝獵於邊外。 八月,還京師。禁佛朗西人在濠境澳貿易者,不許入廣東省會。冬十月,吏部奏請以三載考績為定制,報可。 十一月,五鳳樓成。
五年,春二月,詔許滿漢通婚,並定官民服飾之制,悉依滿裝。 夏五月,己丑朔,日食。 秋七月,天津婦人張氏稱稱明天啟后,謀起事,捕殺之。
六年,春正月朔,帝避痘,免朝賀。 夏六月,以歲用不足開監生、吏典、承差等捐例,及給內外僧道度牒,准徒杖等罪折贖。 秋七月,江南蘇、揚、淮、鳳各屬州縣衛所及河南磁州、羅山縣大雨雹。傷稼。
七年,冬十月,辛巳朔,日食。
八年,春正月,帝始親政,御太和殿受賀,頒詔大赦。以蘇克薩哈、詹岱,伊图、鞏阿岱、鰲拜、巴哈詹、杜爾瑪為議政大臣。 二月,諭戶部,各處圈占民地以備畋獵者,悉數退還原主。 閏月,停給僧道度牒。 三月,命諸王貝勒、貝子等管理各部院事務。派巽親王吏部,承澤親王兵部,端重郡王戶部,敬謹郡王禮部,順承郡王刑部,謙郡王工部,貝勒喀爾楚渾理藩院,貝子吳達海都察院。以連日風霾,命刑部通刑獄。 夏四月,帝幸沙河。 五月,還京師。 冬十月,給事中魏象樞疏諫遊幸報聞。
九年,春正月朔,帝避痘南苑,免朝賀。 京師地震。 命安郡王岳樂管工部事,貝勒尚喜管理藩院事。 三月,革退會試中式第一名舉人程可則名,並治考官胡統虞等罪。以閣臣范文程奏可則文理荒謬,首篇尤悖,戾經注也。罷諸王貝勒、貝子管理部務。 夏五月,德州大雨雹,大者如瓜。殺三人,沈漕舟一。吏部奏京察,應以帝親政辛卯年為始,六年一次,遇寅申年舉行。從之。 六月,江南旱饑。帝獵於南苑十日,還宮。先是,兵科給事中楊雍建聞駕數出,上疏諫,中有慎起居,謹出入,毋勤於原獸語,帝震怒,宣跪苑庭,面數其罪,令免冠謝。雍建抗聲曰:「臣但知忠愛皇上,無他罪。」帝益怒,色變,往返數數過其前,譙讓不已。諸臣侍直者,皆股栗,雍建不為動。 秋八月,戶部左侍郎王永吉疏言:「現直隸、山東、河南、山西皆報大水,江南、江北、湖廣、浙江皆稱大旱,請停罷遊觀,減撤音樂,董戒臣工,實圖修省。」報聞。 九月,太白星與日爭光,流星入紫微宮。時大學士洪承疇、陳之遴疏言:星變異常,宜𢢩惕。且今年南方苦旱,北方苦澇,歲饑寇警,處處入告。請停止親迎達賴喇嘛。從之。 冬十月,范文程等奏興屯四事:一舉屯宜選舉得人,一開望宜收穫如法,一積貯宜轉運有方,一責成宜賞罰必信。帝是之。 十二月,帝獵於南苑,十日還宮。 殺京師大豪李應試、潘文學等。應試,別名黃膘李三,原係積年重犯,專一豢養劫盜,勾結奸梟,交結官司,役使衙蠹。其住宅分照六部,仿崇文門一應稅務,擅抽課錢,罪案山積。鞠審之日,閣臣𪧟完我、陳之遴、陳名夏等至不敢發言,以其廣通聲氣,恐遭陷害也。文學,應試黨。
十年,春二月,帝至內院,見少詹事李呈祥條議部院衙門裁去滿官,專一漢人一疏,怒與洪承疇曰:「朕用人不分滿漢,汝等何反生異議?」承疇等不能答,尋革呈祥職,免死流徙盛京。 三月,帝獵於南苑,召漢大臣及諸詞臣賜宴,出院外獵三日,苑中網魚一日。自是歲以二三次為率,不備紀。 夏四月,以元旱,詔求直言,諭內外法司清獄。 五月,殺明福清王嫡子由杞。 六月,定改折各省本色錢糧於一條鞭法。直隸大水,京師海河一帶房舍田禾被淹。 冬十一月,制立限報災法。夏災限六月終,秋災限九月終。先將被災情形馳奏,隨於一月內查覈輕重分數,奏請蠲豁。其逾限一月者,巡撫及道府州縣罰俸,逾限一月外者降級,遲緩已甚者革職,永著為例。殺明泰昌帝第三子由極等二十九人。 十二月,京師地震,有聲。
十一年,春正月,左都御史趙開心條奏六款,中有奏對宜勤及屏斥畋遊語,帝大怒,著嚴飭行。 二月,賞盛京獵戶李百總衣服鞍馬,以其收養山海關內貧民四百餘口,故嘉之。 三月,絞殺大學士陳名夏。名夏嘗推帽摩首語𪧟完我曰:「留頭髮,復衣冠,天下即太平矣。」完我以聞,命處絞。子掖臣及家屬遣戍。 夏四月,京師地震。停命婦更番入侍例。 六月,陝西地震。河決大王廟。 秋八月,殺明樂安王翊淜。 冬十二月,湖南大火,延燒民房萬六千餘戶。
十二年,春二月,江南地震。 三月,削給事中季開生職,流徙尚陽堡。因請收回揚州採買女子成命。忤旨。同時,戶部右侍郎趙開心亦以請寬隱匿旗下逃人之禁,降五級調用。 夏六月,賜名紫禁城後山為景山,西華門外臺曰瀛臺。 秋七月,癸未朔,日食,遣廷臣恤刑各省。
十三年,夏四月,山西陽曲地震。以近者冬雷、發雪、隕石、雨土,連年水旱諸災變,祭告南郊太廟。以三事自責。 六月,荷蘭來貢。山東莒州地震。 秋九月,遣官畿輔𪪟囚。停閣臣議政。
十四年,春二月,山西雲鎮地震。 三月,詔直省學臣訪求遺書。 夏四月,四咱保寧府、成州、茂州地大震。 五月,癸卯朔,日食。 秋九月,帝御經筳。京師地大震。 冬十月,殺大理評事張我樸、張振鄴、中式舉人田耜等。因本年北闈通關節,為御史任克溥所糾也。
十五年,春三月,殺內監吳良輔。以交通內外官員作弊、納賄也。 夏四月,降直隸、河南、山東總督張懸錫三級。調用懸錫至順德府,迎義王孫可望,為學士麻勒吉所辱,羞憤自剄,為左右救免。帝以懸錫失大臣體,令降三級調用。後懸錫卒不見容於麻勒吉,仍至縊死。 秋八月,江蘇松江地震。
十六年,春二月,命於今年秋再行會試。以雲南蕩平故也。 夏四月,申嚴誣告之禁。
十七年,夏五月,以亢旱,詔求直言。 六月,遣大臣清理刑獄。行封駁之典。從掌翰林院事學士折庫納條奏也。詔嗣後諭旨有未確之處,聽內閣及諫垣各官封駁。 秋八月,貴妃董鄂氏薨。后原姓董氏,名小宛,為明季遺民冒辟疆之姬人。順治二年,沒收入宮,至是卒,追封皇后,諡端敬。
十八年,春正月,彗星夜見,帝崩,(〈自帝崩之耗出,有謂彗星之發見,實不祥者。有謂帝實未崩,假彗星之發見而出家於五臺山者。傳聞如是,附紀於此。〉)太子玄燁嗣立。帝年二十有四,諡曰章,廟號世祖,葬直隸遵化州之豐臺嶺,號孝陵,妃董鄂氏殉,追封貞妃。
編者曰:方端敬皇后之歿也,帝輟朝不視事,自是獨居養心殿中,朝夕悲慟。詔諭群臣,有朕復何心於人世語,遺詔中亦有予心深為痛悼,追念賢淑,喪祭典禮,過從優厚。不能以禮止情,諸事踰濫不經云云。於是相傳帝實未崩,當是因痛后故,遜位出宮,披緇雲遊。五臺山清涼寺實其卓錫處。後聖祖數奏太皇太后、皇太后幸其地,虔禮諸寺,即為謁帝也。貞妃為端敬皇后妹,帝出亡時,惟妃知之,後有言於太后者,妃懼自盡。施氏《行在陽秋》中載:「八旗將士陰謀推戴明永歷帝事,諸將士曰:『此真主也,我等雖有主,今知其安在?不如奉此,以成不世之功。』」又光緒中葉,江右學士文廷式,在京師琉璃廠肆一書擽中,購得順治十三年曆書一冊,蓋有欽天監硃印,審非偽造之本,有知其事者,謂帝出亡後,聖祖嗣位,已頒行康熙元年憲書。而內廷進御,另刊順治十九年之本,與康熙本並行,以彰孝敬。自帝脫緇後始已云。綜以上觀之,其言皆持之有故,宜若可信。然竊疑其出於附會,故不著於篇。
卷六 削平流冦
順治元年,夏四月,流寇李自成自永平遁還京師,僭帝號於武英殿,遂奔山西。吳三桂破自成於山海關。自成走永平,三桂追至,自成遣使赴其軍中議和。三桂曰:「歸我太子、二王而復可。」自成出太子見三桂,三桂先令守備張成指揮范玉各率兵一千,用賊旗幟東西設伏,俟太子出,疾擊賊營,又令都統耿士良率全軍為應,以奪太子。自成果中伏大敗,怒殺三桂之父襄及其家屬,遂僭號稱大順永昌元年,追尊七代皆為帝后,立妻高氏為皇后,袞冕列仗,郊天受朝賀。是夕,縱火焚宮殿,詰旦狹二王西走。三桂望城火起,知自成已走,傳諭京師,稱護太子入城即大位。攝政王多爾袞不許,檄之西行,三桂乃送太子於高起潛所(旋逸於民間),起兵追自成。 秋七月,李自成遁歸西安。自成既西走至定州,吳三桂追及之於清水河,自成迎戰,復大敗,其將谷可成陣歿,遂走屯真定。三桂與遼東巡撫黎玉田合兵追及之,自成勒精騎迎之,三桂張二翼以進,斬首萬級,自成益兵博戰,率諸將直逼營前,三桂分兵迭戰,自晨至暮,自成中流矢墜馬,掖而騎,拔營西遁,度故關入山西,三桂以兵逐之,及關而止,遂還京師。時多爾袞已定燕京,晉三桂爵平西王。自成至平陽,以讒殺其將李巖。巖故勸自成以不殺收人心。其在京師,諸賊日殺人,而巖於士大夫無所拷掠,又嘗保護懿安皇后出險而俾之從容自死,軍中多稱之。定州之敗,傳言河南州縣多反正,巖請率兵往。牛金星陰告自成曰:「巖,雄武有大略,非久居人下者,且河南,巖故鄉,若以大兵與之,是假蛟龍以雲雨,必不制矣。」因勸自成除之,遂收殺巖及其北车,於是軍士解體,自成遂不能復戰而復歸西安。遣別將攻陷漢中,復分兵出潼關,掠河南及四川之保寧一路。張獻忠出兵拒之,乃還。 八月,都統葉臣敗賊於府谷。自成將李遏自新安糾眾三萬犯府谷,逼大同葉臣出兵擊之,殲殪過车,過中創,竄歸綏德。 冬十月,遣英親王阿濟格、豫親王多鐸分兩路趨西安討李自成。時帝至盛京,近畿諸統兵官先後奏捉,直隸巡撫衛周允等削平真定、大名、順德、廣平四府山寨,都統葉臣等進平三晉,所至迎降。巡撫馬國柱進剿汾州、平陽諸寇,山西悉平。肅王豪格平定清州滿家洞各路,山東諸郡皆定。於是議大舉入陝,分兩路出師,以阿濟格為靖遠大將軍,率吳三桂、尚可喜等,由大同邊外,會諸蒙古兵赴榆林、延安,出陝西之背。以多鐸為定國大將軍,率孔有德等由河南夾攻潼關,期與西安會師。 十二月,多鐸敗賊於洛陽,進攻陝州,破之。多鐸軍渡孟津,敗寇將張有聲於洛陽,收延河寨堡。進至陝州,張有曾據靈寶拒守,前鋒參領索渾等擊破之,盡收潼關外地。
二年,春正月,李自成率師援潼關,敗績,遁歸西安。自成將劉宗敏盛兵潼關,為守禦計。多鐸軍至,自成將劉芳亮迎拒,敗之。自成親率兵來援,令宗敏依山為陣以待。時多鐸以大礮未至,遣前鋒將索渾以兵三千,距關二十里立營。宗敏圍之三日,夜,人馬寂然,寇眾莫測,所以不敢擊。及師大集,自成出關迎戰,不利,遣將馬世耀以眾偽降,多鐸斬之。自成欲返據延安,而阿濟格一軍已自保德州,編筏渡河入綏德,連下延安、鄜州,逼西安之北,自成腹背受敵,棄關還西安。 二月,多鐸入西安,李自成走襄陽。潼關之敗自成將谷英、李過俱潰逃,惟李錦以榆林一軍縱之。自成知西安不能守,令田見秀燒倉廩,焚宮室,出東門,由商州龍駒寨走武關以入襄陽。方自之命見秀焚積聚,並爇宮室市里也,會自成已去,見秀曰:秦人饑,留此米活百姓,止燒東城一樓。追及自成於商州曰:「已焚矣!」後劉宗敏等宗族墳墓在秦中者皆被誅毀,獨見秀家獲免。 夏五月,阿濟格追李自成,大破之。自成走死,自成至武昌,左良玉已率眾東下,城中無人。自成諸將田見秀、袁宗第、劉體乾、劉芳亮、張鼎、吳從義、牛萬才等皆從入。眾尚五十萬,分為四十八部,改江夏為瑞符縣,鑄永昌錢,謀奪舟東下取宣城曰:「西北雖不定,東南距再失之。」將發而陰霾四塞,暴雨烈風,旗槍盡折。又恐阿濟格躡其後,誓言往取南京。一夕拔營起,思據湖南,命其四十八部先發,而自以十二騎殿。忽軍騎趨通山之九宮山,入玄帝廟。鄉兵疑為劫盜,刃劈之死,其眾悉投械於明湖廣總督何勝蛟。隆武帝賜其名營曰「忠貞」。騰蛟參以舊軍,分為十三鎮,列湖西北,賜自成子錦名赤心。弟一功名必正,皆掛龍虎將軍,封列侯。妻高氏,忠義夫人。自成亂中國二十年,陷帝都,覆廟社。及死,其眾五十萬,悉歸騰蛟,一時稱異事。而騰蛟口不言功,上疏但言元兇已除,稍洩神人之憤,宜告謝郊廟,人以此多之。 冬十二月,豪格入順慶,獲張獻忠,磔之。獻忠於元年八月據成都,僭號大西,改元大順,名成都曰西京,遣孫可旺、艾能奇、白文選等分屠附近諸郡邑,全蜀數千里無人跡。川中民盡,乃謀窺西安,盡焚成都宮殿廬舍,夷其城。率眾出川北,又欲盡殺川兵,其保寧守將劉進忠故統川兵,獻忠將執之而坑其眾。洩言於聞者,進忠聞之,率一軍逃。會豪格軍至漢中,進忠來奔,請為嚮導。至鹽亭丁充間之鳳凰坡,會大霧,潛勒軍登山,賊諜馳告。獻忠以進忠守朝天關,不虞兵至也,斬之,如是者三,豪格揮鐵騎促之。時方辰時,獻忠含飯命牙將數十人倉皇出視,進忠指善射者章京布蘭射之,中其額。獻忠逃逃伏積薪下,曵出,磔之,其將孫可旺等走遵義。
四年,春二月,孫可旺陷明遵義,尋走貴州。賊入遵義,奉獻忠妻劉氏為主,駐桃花洞。已而,豪格師克重慶,可旺乃焚賊后,遁入貴州,流寇悉平。
卷七 多爾袞攝政及諸王內訌
明思宗崇禎十六年,秋八月,清世祖襲帝位,以明年爲順治元年。帝時甫六歲,諸王貝勒集議以鄭親王哈朗、睿親王金爾袞輔政。二王皆帝叔父也。 冬十月,豫郡王多鐸以謀奪大學士范文程妻,事覺,審訊得實,罰銀一千兩,奪十五牛彔。肅親王豪格坐知情不舉發,罰銀三十兩。多鐸爲多爾袞同母弟,多爾袞無子,以其子多爾博爲嗣,故敢恃勢怙惡如此。豪格爲帝兄,多爾袞素忌之,故借事苛罰以洩私憤。 十二月,罷諸王貝勒等辦事院判事務,並諭都察院嗣後王貝勒等歸該衙門稽察,有事應糾参者,須據實奏聞。時多爾袞欲獨專盛權,凡王貝勒等管理部務,概行停止。
世祖順治元年,春正月,鄭親王濟爾哈朗集內三院六部、都察院、理潘院堂官,諭曰:「嗣後凡各衙門辦理事務,或有應白於輔政王者、或有記注者皆先啓知睿親王,檔子書名亦宜先書睿親王名。」多爾袞不願濟爾哈朗預政,濟爾哈朗謹讓之,故有此諭。 二月豫郡王多鐸以擅入戶部衙門,按籍集視八旗女子,下部核實,罰銀五百兩。夏四月,固山額真、河洛會等訐告肅親王豪格言詞悖妄,訊實,廢爲庶人。豪格以多爾袞心懷篡逆,目擊不平,形於詞色。河洛會党附多爾袞,乃以首告。多爾袞指爲誹謗,即幽之,尋釋,廢爲庶人。俄穆克圖、楊善、伊成格、羅碩等坐附豪格爲亂,不行出首,俱棄市,河洛會、潭泰、圖賴、索尼等舉發有功,各賞銀馬、鞍轡,並籍俄穆克圖等家產給與之,多爾袞尋帥師經略中原。 五月,攝政睿親王多爾袞師至燕京,入朝陽門,內監以故明鹵簿、御輦陳皇城外,啓請乘輦。多爾袞曰:「予法周公輔沖主,不當乘輦。」衆曰:「周公曾負扆攝國事,今王宜乘輦。」曰:「予來定天下,不可不從衆意」乃陳鹵簿、乘輦入武英殿,升御座受賀。 秋九月,帝至京師。 冬十月,加封多爾袞爲皇叔父攝政王,命禮部建碑紀績。齊爾哈朗爲信義輔政叔王,復豪格肅親王爵。英郡王阿濟格、豫郡王多鐸俱晉親王,餘俱受賜有差。
二年,秋八月,降英親王阿濟格爲郡王。阿濟格,多爾袞同母兄也,於追捕流賊回京時誆報李自成身死,且不候旨班師,又出征時脅令巡撫,釋免逮問道負,及越境過鄂爾多斯土默特地方,索取馬匹,至是議罪,降爲郡王,仍責令追剿流冦。 冬十月,加封和碩豫親王多鐸爲和碩德豫親王。 十二月,皇叔父攝政王多爾袞召集諸王、貝勒、貝子、公、大臣等,遣人傳語曰:「今觀諸王大臣,但知詔媚於予一人,未見有尊崇皇上者,予豈能容此?昔太宗升遐,嗣君未立,英王、豫王跪請予即尊位,予曾以死固辭,遂奉皇上纘承大統。似此危疑之時,且知其不可,今乃欲以此相嘗試乎?嗣后有盡忠皇上者,予重之愛之,否則祖宗法典具在,決不爾宥也!」時諸王貝勒皆以爲然,惟豫王多鐸默然不答。
三年,夏四月,多爾袞諭內閣:嗣後諸王大臣差遣在外,凡有啓奏,具本御前。予處啓本,着永行停止。
四年,春正月,罰輔政鄭親王濟爾哈朗銀二十兩,以王殿臺基踰制,及擅用銅獅龜鶴也。 秋七月,多爾袞諭內大臣、各部尚書等曰:「前大臣等,僉以和碩德豫親王爲予季弟,故猶豫未果。然予恭攝大政,簡賢屈不肖,國之鉅典,烏容詹顧。茲爾等可偕諸王定議,以聞衆僉爲然,議上。」於是多爾袞進多鐸而誡之曰:「汝繼子輔政,益加勤勉,斯名譽非小矣。」翌日,帝御太和殿,冊封多鐸爲輔政叔德豫親王,多爾袞尋諭內院、都察院、理潘院等衙門曰:前令輔政德豫親王、和碩親王共聽政務,今和碩鄭親王已經停罷,止令輔政德豫親王與聞。凡各部院事務有親理者,有應輔政德豫親王代理者,開列具奏。
五年春三月,降鄭親王爲多羅郡王,貝子屯齊、尚善、齊哈及公扎哈納、富喇塔、努賽等訐告鄭王濟爾哈朗當太宗崩時,欲立肅王豪格爲君,以帝爲太子。詞連諸人,齊集質訊。經王大臣等議上,鄭王、肅王俱論死。得旨,鄭王革去親王爵,降爲多羅郡王,餘得罪者凡數十人。肅親王免死,後以失察兵官冒功事擬死。得旨,如此處分,誠爲不忍,不準行。多爾袞心忌豪格,必欲除之,使諸王內大臣等反覆奏爭,乃命幽繋之。時豪格新自四川立大功,回未久也,尋斃於獄,間者哀之。 冬十一月,覃思大赦,加皇叔父攝政王爲皇父攝政王,凡進呈本章旨意,俱書皇父攝政王。
六年,春二月,皇父攝政王多爾袞統兵征大同。 三月,多爾袞師入寇家寨,間輔政豫親王多鐸出痘,即日旋師,至居庸關得訃。是日暮,馳入京城。 夏六月,多爾袞復征大同,諭內三院及部院等衙門官,曰:「予帥師西行,不日言旋,爾等宜各勤執掌。」又諭譚泰、河洛會、冷僧機、剛林、范文程曰:「各部院事務,令爾等裁決,其軍國大事,由英親王等公同商議。可緩者,著候予還,不可緩者,即行啟知。」 秋七月,多爾袞至阿魯席巴爾臺,罷大同之行,獵而還。冬十月,多爾袞帥師征喀爾哈部二楚虎爾,帝親送之。 十一月,多爾袞軍至喀吞布勒克,聞元妃有疾,乃旋師。 十二月,多爾袞元妃博爾濟錦氏卒。
七年,春正月,多爾袞以玉寶追封其妃博爾濟錦氏為敬孝忠恭正宮元妃,旋納肅親王豪格福晉博爾濟錦氏為妃。 夏五月,多爾袞率諸王大臣出獵於山海關。 秋七月,多爾袞諭工部,於邊外築城,為夏日避暑之地。一日,貝子錫翰等詣多爾袞王府視疾,多爾袞忿曰:「頃子罹此莫大之憂,體不復快。上雖人主,念些大故,亦宜循家人禮,一為臨幸。若謂上方幼沖,爾等皆親近大臣也。」又曰:「爾等毋以予主擅請臨幸。」頃之駕至,多爾袞讓翰等曰:「爾等故達子令,擅請駕臨,其意以上至,即可借以釋爾罪乎?」言訖,向翰等跪且拜,至是下翰等鞠訊,降翰為集國公,又以一等精奇尼哈番鼇拜目覩翰等罪狀,不即執訊,降為一等阿思哈番,餘降黜有差。 冬十一月,多爾袞以有疾不樂,率諸王、貝勒、貝子、公等及八旗固山、額真、官兵獵於邊外。 十二月,多爾袞卒於喀喇城,年三十有九,詔臣民易服舉喪。議悉用皇帝禮。尋命王府所有信符,收貯內庫。又命吏部取賞功冊進大內。
八年,春正月,祔多爾袞主於太廟,追尊為義皇帝,廟號成宗。英親王阿濟格有罪,賜自盡,其黨議罪正法者數人。 二月,諭戶、工二部停止邊外築城工程,尋有旨,宣佈多爾袞罪狀,撤去廟享,其母、妻封典悉行追奪,籍沒家產,停其嗣子多爾博襲爵,其弟豫親王多鐸降為郡王,大學士剛林、祁充格具以阿附置重典,范文程從寬革職,河洛會、英拜、羅什博爾惠、譚泰、鞏阿岱、錫翰、席訥布庫、冷僧機俱先後伏誅,拜尹圖以年老免死,禁錮獄中。
十年,秋八月,廢后博爾濟錦氏降為靜妃,改居側宮。以后乃多爾袞於帝幼沖時,因親定婚,未經選擇故也。
編者曰:初多爾袞與鄭王同受遺詔輔政,欲專大權,日夜謀去鄭王。鄭王為人謹願,遇事遜讓,多爾袞意尤不滿,然以與諸王、貝勒盟誓在先,不敢背眾肆行。及統兵入關,定國開基,以成一統之業,厥功最著,權勢益增,黨附日眾。援引同母北豫王為輔政叔王,停止鄭王聽政,又素忌肅王,因使其黨貝子屯齊等,誣告鄭王定策時,歸心肅王,密謀推戴,幾陷肅王於大辟。其後肅王不得其死,復奪其妃,諸王等始閃然內憤,群為側目矣。多爾袞又自以元輔懿親,倚勢驕據,出入宮禁,逆蹟外昭,君臣之間不復更存形蹟。凡有批擬,即用皇父攝政王之旨,又收信符入其府中。死時恩禮尚厚,未幾其近持蘇克薩哈、詹岱、穆濟倫等,首告其私製帝服,藏匿御用珠寶,指為潛圖不軌之證。詔下廷議,鄭巽、端重、敬謹諸王合詞證成其獄,以致得罪,此固由於多爾袞攝政有年,專擅日久,蓄養群奸。讒構骨肉,諸王惡而畏之,隱忍不敢發言,故於其身後,群起而攻之,以構成此大獄也。鄭王亦叔父也,假令多爾袞能如王之存心克讓,善遠權勢,以道事君,同心輔政,及身克保宗藩,後裔長延帶碾,豈不懿歟?惜乎器小,見不及此也。
卷八 明南渡三帝及監國魯王
順治元年,夏五月,明史可法等奉福王由崧監國南京。王神宗孫,福王常洵子也。時北京凶問至南都,諸大臣議立君,鳳督馬士英移書兵部、尚書史可法及侍郎呂大器,謂王於次序當立,可法以潞王常淓賢。持未決,而士英與誠意伯劉孔昭等密飭,靖南伯黃得功、暨高傑、劉澤清、劉良佐等以兵迎王至奉之監國。明日,行郊天告廟禮、發大行皇帝喪、大赦天下。以史可法、馬士英、高宏圖、姜曰廣、王鐸並爲東閣大學士,士英仍鳳陽等處軍務,餘入閣辦事明福王即帝位於南京,以馬士英掌兵部,入閣辦事。大學士史可法自請督師江上,上許之。士英處以爲有擁戴之功,旦夕冀入相,及督師鳳陽命下,大怒,率兵入朝,至江干,上疏勸進,王遂即皇帝位,以明年爲弘光元年。士英諷可法出,可法亦以陽州重任使他人居之,慮有失,遂請行。京師士民譁曰:「何乃奪我史公?」太學生陳方策等上疏言:「淮陽,門戶也;京師,堂奧也。門戶有人而堂奧無人可乎?」疏中有秦檜在內、李綱在外語,朝野以爲名言。明分江北爲四鎮,以高傑、劉良佐、劉澤清、黃得功分統之。可法疏請分淮陽、廬泗爲四鎮,澤清駐淮安,傑駐泗州,良佐駐臨淮,得功駐廬州。尋進得功靖南侯,封傑平伯、良佐廣昌伯,又進封佐良玉寧南侯。六月,明上崇禎帝后諡號,諡帝曰烈,廟號思;諡后曰孝節。秋七月,明遣兵部侍郎左懋第等來聘,偕使者爲太僕少卿、馬紹愉總兵。陳洪範以白金十萬兩,幣帛十萬匹來,並海運米十萬石餉吳三桂軍,三桂卻之,懋第等至館之鴻臚寺,請祭告諸陵及崇禎帝,不許,乃陳太牢寺廳,率將士三日哭奠,與南明大學士剛林往復辯論,慷慨不撓。剛林嘆曰:「此中國奇男子也!」尋遼遠洪範於途中密啓攝政王,請留懋第、紹愉,自願率兵歸附,並反間中南諸將。既返南都,密奏黃得功、劉良佐有異心,帝曰:「此反間,不足信。」洪範又言北兵旦夕南下,帝曰:「我當自強,清之欵否,原不足恃也。」懋第在北京,卒不屈死。 攝政王多爾袞致書明督師史可法,謂春秋之法,有賊不討則新君不得書即位,且諷以形勢,謂以中華全力,受制潢池而欲以江左一隅兼支大國,勝負之數無待蓍龜。可法報書,歷引漢光武、照烈、晉元帝、唐肅宗、宋高宗中興故事,且謂貴國驅亂除逆,兵以義動,若規此幅員,爲德不卒,則以義始而以利終,將爲賊人所竊笑。 八月,明起阮大鋮爲兵部添註右侍郎,巡視江防。至江上,衣素蟒圍碧玉,見者嗤梨園裝束。 九月,明修《思宗實錄》,明大學士姜曰廣、御史劉宗周罷。 明鳳陽地連震。 太白畫見。 十一月,明鳳陽皇陵災,松柏皆燼。 總兵夏成德取明海州。海州既破,豐、沛盡降。明督師史可法遣兵復宿遷,進援邳州。 日短至,明淮安地震。 琉球入貢於明。 十二月,豫親王多鐸統兵下河南,前鋒渡河,沿河塞堡望風降附,尋入河南府。分兵南下,令沂州、濟甯兵自廟灣南渡,簿邳宿、彰德,衛輝兵自孟津東渡,逼歸徐。
二年,春正月,乙酉朔,日食。立春日,流星入紫微垣。 明許定國誘殺興平伯高傑於睢州,尋叛來降。定國時駐睢州,已通欵多鐸,惟畏傑忠勇。傑次師徐州,感可法忠義,進取之志甚銳。聞定國有貳心,親往覩之,爲定國所誘殺。傑部將引軍攻城,破之,定國奔考城,尋來降,可法請以傑甥李本深代統傑軍,朝命衛允文總督其兵馬,尋撤回揚州,改以劉良佐防歸德。 三月,明北來太子至南京,訊之爲王之明,而士民堅執爲真太子。又有自稱福邸妃童氏者。帝指爲假冒,皆下之獄,中外譁然。劉得功、劉良佐、何騰蛟、袁繼咸、史可法皆疏爭之,不聽,左良玉亦自武昌馳疏,言兩案未結。輿論既爭不得,乃以清君賊爲名引兵東下,諸臣謂左兵不足慮,請備淮。帝亦謂良玉必不反,馬士英瞋目大呼曰:「我君臣甯死於清,不可死良玉手。有議守淮者斬!」 夏四月,多鐸取明泗州,渡淮,長驅至揚州,圍之,城陷,明督師史可法死之。初可法聞左軍警,馳入援,聞良玉死,折回,沿途聞盱眙、泗州皆叛降,兼程抵揚州。召河防兵,無至者,獨總兵劉肇基自白洋河以兵四千至,請背城一戰。可法謂野戰不如憑城,與肇基入城固守,亙七畫夜,可法以巨礮下擊,死者數千人。忽報黃蜚兵至,可法命開城迎入,則反戈向,始知其爲詐。俄而城西北崩,兵入,可法被執,多鐸反覆說之降,不可,且曰:「揚州既爲爾有,當待以寬大。而死守者,我也,請毋殺揚州人。」多鐸不答,使左右兵之,屍裂而死。肇基率所部巷戰,一軍盡沒。多鐸留軍十日,屠之而南。 五月,多鐸入南京,明尚書高倬等死之,叛將劉良佐追及明帝於蕪湖,執之。靖國公黃得功力戰死。多鐸師至揚子江,兩軍相持三日,值夜霧,乃編巨筏,列燈火其上,放之中流爲疑兵,而別以數千騎潛從龍潭之哨渡,守兵皆驚潰,遂陷鎮江。由丹陽、句容直抵南京。士英擁太后西走,明帝出奔太平。時劉孔昭先遁入,帝至,閉門不納,乃奔蕪湖,夜幸得功營。得功驚泣曰:「上死守都城,各鎮尚可合兵以圖光復,奈何聽奸人言先出乎?雖然,願效死!」多鐸駐軍南京城外,縱兵大掠十日,始入城,遣良佐追襲明帝。及之蕪湖,得功迎戰,中流矢死。總兵田雄縛帝出,良佐挾之至南京,拘之江甯縣獄。 六月,多鐸遣貝勒博洛進追明潞王於杭州,王降,前大學士高宏圖、都御史劉宗周、江蘇巡撫祁彪佳死之。王既降,馬士英走錢塘。 閏月,明張肯堂等奉唐王聿鍵監國福州,王太祖八世孫、唐王碩熿之孫、世子器墭之子,崇禎間以倡議勤王得罪,禁錮弘光,時釋出,命移駐廣西平樂,行抵杭州。而南都已覆,鄭鴻達等衛之入閩,與肯堂等奉以監國。 月食既,星流竟夕。 明唐王即位於福州,以福建爲京,福州府爲天興府,改元隆武,遙上弘光帝尊號曰「聖安皇帝」,以黃道周等爲大學士,鄭芝龍掌戎政。 明錢肅樂等奉魯王以海監國紹興。王太祖十世孫魯王壽鏞之子,北都陷,王南下,聖安帝命居台州。既降,餘姚、會稽、鄞縣義兵錯起,奉表請王監國,移駐紹興,以張國維等爲大學士。國維督師江上,畫江而守。 秋七月,明大學士黃道周募兵江西,以圖恢復。時閩中戰守機宜,悉鄭芝龍爲政,廷臣日請出關,而芝龍輒以餉絀爲辭,至是道周憤然請出關募兵,且籍以連何騰蛟爲進取計。芝龍復靳餉不與,僅齎空勅數百道而行。 明魯張國維復富陽於潛,國維既連克富陽於潛,樹木城於沿江要害,聯合諸營爲持久計。 監國賜上方劍,總統諸軍。 冬十月,明頒詔浙東,監國魯王不受。時何騰蛟有兵數十萬,分爲十三鎮,布列湖南北。而江右督師楊廷麟一軍在南昌,屢戰克捷,兼取吉安守之,勢頗振。是時,明領土自福建、兩廣、雲貴以外,兼有湖南及江西之一部,因遣給事中劉中藻頒詔於浙,諸將恇惑,監國將避位返台州。督師張國維馳疏閩中,言監國當大勢渙散之日鳩集爲勞,一旦退就藩服,人無所依。閩中鞭長莫及,猝然有變,脣亡齒寒,悔莫可追。明帝悟,尋遣部御史陸清源解餉十萬至浙東犒軍。時方國安守嚴州,馬士英、阮大鋮自錢塘遁至,在其軍中嗾國安刦餉,執殺詔使,且檄守閩中罪。自是,閩浙水火,而脣齒之勢離矣。 明魯方國安等與貝勒博洛兵戰於江上,七戰皆捷,追至杭州而還。是日,國安嚴陣以待,張國維、錢肅樂率本部兵翼後,前鋒副將鍾鼎新用火攻擊殺緋衣大將一,諸將呂宗忠、王國斌、趙天祥等各斬數百級,奪獲軍械無算。連戰十日,諸軍皆有功,第七陣尤捷,追至草橋門下,會大風雨,弓矢不能發而退。時浙西義旗四起,蘇松嘉湖列營數百,杭州危甚。肅樂請率兵由海道窺吳,不聽,說者惜之。 十一月,明帝誓師西郊,以唐王聿釗、㔁王鼎器監國福京,大學士曾櫻留守。是日,駕幸西郊,行推穀禮,以鄭鴻達爲御營左先鋒,出浙江;鄭彩爲御營右先鋒,出江西。舟至芋江五溪,百姓壺漿迎者載道。 十二月,明督師黃道周兵敗於婺源,被執,死之。道周至廣信府募兵得萬人,分道進兵,皆潰,道周爲降將張天祿襲執。洪承疇使人進道周茶,不飲,左右曰:「相國請飲清茶一杯。」道周遽擲於地,大罵遂不屈死。
三年,春正月,交阯、日本遣使入貢於明。 三月,明魯武寧侯王之仁與貝勒博洛兵戰於錢塘,大捷,進圍杭州,不克,杭州將士與博洛兵跨江相距,屢戰不利,無復鬬志。之仁憤然上疏曰:「事起日,人人有直取黃龍之志,乃一敗後,遽欲以錢塘爲鴻溝,天下事何忍言?臣願以所隸,沉船一戰。今日死,猶戰而死,他日即死,恐不能戰也。」會博洛驅船開堰入江,張國信檄之仁以水師,從江心襲戰,忽東南風大起,之仁揚帆奮擊,碎舟無數,鄭遵謙獲鐵甲八百餘副,諸軍繼之,遂大捷,乘勝進圍杭州,不克而還。 明帝幸延平府,帝知鄭芝龍有異志,久欲由贛入湘,倚何騰蛟,會江楚迎駕,疏相繼至,遂決意行。芝龍使軍民數萬遮道留駕,不得前,帝不得已駐延平。 夏五月,琉球入貢於明。 明江上兵潰,方國安刦監國魯王走台州,博洛兵以巨礮擊毀國安營黿,國安退至紹興,刦王南行。 明聖安皇崩於北京。聖安與潞王在北京,同日見殺。 六月,博洛兵錢塘江,明監國魯王航海,督師張國維等死之。時方國安遁去,諸將猶嚴守江上,值大旱,江上水寨裳可涉,全軍畢渡,列戍駭潰。馬士英、阮大鋮勸國安執王降,王亟走得脫,航海赴廈門,尋走南澳。博洛兵入義烏,或諷國維走,國維曰:「誤天下事者,文山疊山也!」赴水死。大學士孫嘉績,武寧侯王之仁,尚書余煌、王思任,侍郎陳函輝,大理卿陳潛夫同殉焉。金華嚴備相繼下。 秋八月,明帝崩於汀州。鄭芝龍於是年五月間已通款撤兵,仙霞嶺二百里間遂虛無一人。博洛長驅入,帝在延平聞警,出奔,至汀州,降將李成棟率師追至,帝與曾后同被戕於府堂。尋江西贛州亦陷,楊廷麟、萬元吉皆死之。 冬十月,明丁魁楚等奉桂王由榔監國肇慶。王神宗孫,桂王常瀛子也,崇禎中封永明王,時在粵西,汀州聞變,魁楚等奉之監國。以魁楚與瞿式耜、呂大器並爲東閣大學士。 十一月,明監國桂王奔梧州。丁魁楚聞贛州陷,奉王避之梧州,瞿氏耜諫,不聽。 明蘇觀生立唐王聿𨮁於廣州。聿𨮁隆武帝弟也,前大學士蘇觀生以桂王監國,己未輿立,會聿𨮁至廣州,擁立爲帝,改元紹武。自是二百里內,有兩政府治兵相攻,不暇外禦矣。 明桂王即位於肇慶,丁魁楚聞廣州唐王之立,謂不即位無以厭人心而號召天下,乃即位於肇慶,仍稱隆武二年,以明年爲永歷元年。是日和風旭日,有五色大鳥自南來,士民歡呼,謂中興可卜云。 明遙上隆武帝后尊號。時聞帝后就執,未知凶訃也。上帝號曰:「思文皇帝」后曰:「思文皇后」 十二月,降將李成棟陷廣州,明唐王聿𨮁殂,大學士蘇觀生自殺。博洛陷漳州,遣成棟取廣東,連破潮、惠,急趨廣州。奪門入,王方會羣臣視學,君臣皆倉猝自縊,周益遼等二十四王皆遇害,明帝復奔梧州。
四年,春正月,降將李成棟陷肇慶,明帝奔平樂,尋如桂林。 二月,明監國魯王圍海潛,分兵攻漳州、福州、興化、福清,皆不克,退入海。 三月,明帝幸全州,瞿氏耜留守桂林。李成棟襲至,總兵焦璉禦卻之,成棟自平樂長驅抵桂林,城中虛無甲兵,式耜急召璉於黃沙鎮,璉率騎三百赴之。入城之明日,成棟兵數萬猝至,數十騎乘虛突入文昌門,登樓瞰留守府,矢集留守綸巾。式耜叱之曰:「何敢爾?」呼璉,璉袒臂出,射殺數十人,急閉城,餘棄馬來越城下。璉率三百人開城追之,引騎直貫其營。自寅至午,斬首數千級。衝來兵馬爲三,已復合而圍之,璉大呼殺入,戈刃所及,血雨肉飛,殺數千騎,追奔數十里,桂林獲全。論者謂南渡以來,武功第一。 孫可旺歸於明。可旺張獻忠養子,米脂人,土司沙定州叛明,明石屏副將龍在田招之入滇,定州大敗,遁歸阿迷。可旺連陷明城邑,巡撫楊畏知招安之,賜名可望。 夏五月,明帝駐蹕武岡,改武岡爲奉天府。 明魯周鶴芝復海口,鄭彩復長樂。 降將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再攻桂林,明總兵焦璉大敗之。有德、仲明、可喜皆毛文龍養孫,有德名毛永詩,仲明名毛永傑,可喜名毛永喜。文龍爲袁崇煥所殺,三人皆叛,來降。有德封恭順王,仲明懷順王,可喜智順王。入關後,有德改封定南王,仲明靖南王,可喜平南王。至是合軍抵桂林,猝簿城。氏耜、璉分門守,以西洋銃擊退外兵,璉復開城出戰,以三百人,自辰至午,殺數千人。向晡,雨不息。收兵,明日復出戰。璉奮力衝陣,有德等棄甲仗而奔。璉運槊提鞬,逐北二十里,有德望虞山樹木,皆疑爲兵。 秋七月,明新興伯焦璉復陽朔,遂復平樂。孔有德大挫,而陳子壯、張家玉、陳邦彥同時起兵高州、東筦、端州間,於是,璉乘間盡復廣西所失諸城。 八月,明總後劉承胤以奉天叛降,明帝奔靖州,大學士吳炳,尚書傅作霖,参將謝復榮死之。 明監國魯王復羅源,又復連江。時海師破山鶯、龍門、高公諸島,進復羅源、連江,於是長樂、永福、閩清諸城皆下。 冬十月,明帝如柳州。 太白經天。 明帝如象州。 十一月,降將孔有德等簿全州,明督師何騰蛟大敗之。有德等連陷湖南永州、衡州、辰州、黔陽、興安諸府縣,進逼全州,騰蛟督郝永忠、焦璉、盧鼎、趙印選諸軍分戰,大敗有德、仲明、可喜兵,斬級無算。有德等遁返湖南,明帝還桂林。時諸師連營間道,亙三百里。
五年,春三月,安南入貢於明。 孔有德攻明桂林,敗績。有德兵抵桂林北門,何騰蛟督焦璉、胡一青、周金湯、熊兆佐分門出戰,璉橫矛陷陣,左右衝突,勢如游龍。輿將軍劉起蛟合擊,殺數百人,貫營而出。一青躍馬馳擊,騰躑若飛,能標槍取人數十步外,百發百中。每乘馬必翦其鬃,北兵誤認爲牛,輒相戒曰:「此騎牛蠻子,不可當也。」一青與璉合兵再戰,金湯、兆佐橫擊之,璉標下趙興、白貴殊死戰,有德督軍退二十里,幾被獲,乃北渡甘棠去。時金聲桓據江西,李成棟據廣東,先後反正,騰蛟乘隙發兵,復阮州、寶慶、常德、靖州、奉天,氏耜復梧州,而蜀中義兵紛起,川東、川西皆復,於是明帝有兩廣、雲貴、江西、湖南、四川七省之地,駐蹕肇慶。 秋八月,呂宋入貢於明,歐羅巴人進圖讖。
六年,春正月,降將徐勇襲湘潭,明督師何騰蛟死之。騰蛟攜吏卒三十人赴湘潭,會赤心,至則赤心去。徐勇偵知城中無兵,入執騰蛟,擁之去,遂見害。 冬十月,明監國魯王駐舟山。先是,大學士劉中藻敗殃於福安,閩地盡失,王次浙之三盤,會定西侯張名振復健跳所,迎王居之,然寄身舟中,即河艍之頂爲朝房,謂之水殿,時黃斌卿據舟山,名振與蕩平伯阮進、平西伯王朝先合兵擊破之,誅斌卿,迎王駐蹕。 降將孔有德遣兵攻道州,明永國公曹志建禦卻之。有德將馬蛟麟攻道州,敗績遁。 冬十一月,明魯乞師日本,不果。
七年,冬十一月,孔有德破桂林,明督師瞿氏耜、總督張同敞死之。有德說二人降,皆大罵,館之別所優待之,如上賓,尋皆不屈死。
八年,秋九月,閩浙總督陳錦等破明舟山,大學士張肯堂等死之,監國魯王航於海。先是,安洋將軍劉世勳、左都督張名揚以精兵五百背城戰,殺傷過當,會主事邱元吉等越城降,錦知城中火藥盡,攻益急,城遂陷,名揚闔門自焚死。 明慶國公陳邦傅誘殺宣國公焦璉,以潯州叛降。邦傳通款孔有德,說璉降,不從,自刎死,邦傳率潯州文武降。璉與邦傳爲兒女戚也,邦傳遂引兵取平樂,都督朱閔如死之。
九年,春二月,明秦王孫可望遣兵扈明帝至安隆所居之,改安隆所爲安龍府。 秋七月,明西甯王李定國復桂林,殺降將孔有德。定國進攻桂林,有德出戰,大敗,死亡不可勝計,橫屍遍野。有德遁入城,舉家自焚死,惟遺一女孔四貞逸出,定國旋破沅靖、武岡、寶慶、金衡、永彬、桂諸府州縣,南康王劉文秀亦取敘州、重慶。鞏昌侯白文選取辰州,吳三桂退守漢中。數日間,湖南、廣西、四川三省皆復爲明。 冬十一月,敬謹親王尼堪復取明衡州,追李定國,中伏,歿於陣,時定國連斬二名王,兵威大震。
十一年,夏四月,明李定國復羅定、新興、石城電、白陽、江陽等縣。
十三年,春三月,明李定國、白文選合兵扈明帝入雲南,改雲南爲滇都。先是,明帝患孫可望跋扈,於九年十一月、十年六月兩次密勅定國以兵自衛,而事機不密,朝臣吳貞毓等十六人反爲可望所害,至是定國敗可望於田州,進趨安降。會可望遣文選將兵迎蹕入黔,文選至,定國奉帝走雲南。時劉文秀守滇,迎入城,晉定國晉王,文秀蜀王,文選鞏國公,餘進爵秩有差。 秋八月,大將軍伊爾德襲舟山,明英義伯阮駿等死之,降將田雄引伊爾德由定海大洋攻舟山,駿連日迎戰,皆大捷。是日乘濤出戰,忽南風大發,舟大,膠淺不得脫,與總督陳六御,總兵張晉爵,太常卿陳九徵、俞師範、劉永錫死之。
十四年,夏四月,明上聖安帝、思文帝諡號,大赦。聖安曰「安宗簡皇帝」,思文曰「紹宗襄皇帝」。 冬十月,明孫可望來降。可望兩次襲明滇都,皆爲李定國所敗,遁入長沙,投降於經略洪承疇,朝命封爲義王。 十二月,明復南甯。
十五年,春十二月,命貝子洛託爲甯南靖寇大將軍,都統卓布泰,偕降臣吳三桂、洪承疇,線國安等分道取明滇都。時議者以李定國等皆百戰之餘,雲貴川東南地險兵悍,欲止進兵,而承疇、三桂合疏請大舉,遂命洛託會三桂等,分三路進兵。 夏四月,洛託入貴陽,巡撫冷孟銋死之。 吳三桂入遵義。時三桂以浮橋濟黃葛江,渡綦江,歷滴溜三、陂紅關、石壺關諸險,皆峭壁重淵,一夫可守。守將劉正國望風,由水西逃入雲南,將軍郭禮受等迎降,遂入遵義。 冬十月,命信郡王鐸尼統三路兵入滇,抵曲靖,明帝出奔緬甸。
十六年,春正月,鐸尼等入滇都,主事劉之謙死之。 二月,明帝至騰越,吳三桂追至永昌,引兵還。過潞江〈(古怒江)〉二十里磨盤山,鳥道窔菁屈曲,僅通一騎,李定國設柵數重其間,三伏以待,約俟兵度山顛,號礮起,首尾橫突截攻,必無一騎返。三桂渡江,見無守兵,不復備,隊伍散亂,上山者已萬有二千人。忽明大理卿盧桂生來降,泄其計,三桂以礮發其覆,皆出,三桂大敗,死都統以下十餘人,喪精卒數千。明泰安伯竇民望、總兵王璽陣歿,兵士死者亦衆。 秋七月,明魯督師張煌言率師狥江南北,下二十九城,凡四府三州二十二縣望風歸附,東南大震。
十八年,春二月,明晉王李定國,鞏昌王白文選數以兵迎明帝於緬甸,不得,敗緬兵於錫箔江,進據大金沙江,緬兵十五萬拒戰。定國、文選兵不及十一,且戎器耗散,以長刀、手槊、白棓,當其巨象、巨礮,而軍士咸奮擊,大破之,緬兵僵死萬計,其大將邊牙𬌡死於陣。 秋九月,降將吳三桂追明帝於緬甸。明帝入緬後,朝議以不足爲患,撤兵節餉,而三桂獨具疏謂渠魁不翦,有三患二難,請及時進兵。乃命大臣愛星阿爲定西將軍,率禁旅會勦,檄緬入擒明帝。 冬十二月,緬賊莽猛白刦明帝,送吳三桂軍中。先是,三桂檄緬人獻帝,緬王不可,曰:「因人之危而爲之利,不義,且彼天之所立,中土之所戴,我不能助而爲之害,是逆天也。逆天不祥,不如全之以爲後圖。」會王弟莽猛白弒酋自立,戕明從官幾盡,三桂兵至舊晚坡,緬人舁帝暨太后中宮入三桂營,三桂擁之北旋。
清聖祖康熙元年,夏四月,明帝崩於雲南。三桂擁明帝至雲南,居數月,八旗將士有陰謀推戴者。三桂聞之,大驚,輦帝及太子出,以弓弦絞於市。太子時年十二,大罵曰:「黠賊!我朝何負於汝,我父子何仇於汝,乃至此耶?」是日大風霾,雷電交作,空中有二龍蜿蜒而逝,軍民無不悲悼者。叢葬於城北門外。太后馬氏,后王氏皆扼吭死。是年延平郡王朱成功薨於臺灣,晉王李定國薨於猛獵,監國魯王亦殂臺灣,於是明南渡三帝及監國魯王之局以結。明自太祖至此凡十八帝,二百九十四年,至是亡。
卷九 明朱成功之事蹟[1]
世祖順治二年,明紹宗隆武元年也。夏閏六月,明賜南安侯鄭芝龍子森國姓,名成功。森即芝龍娶日本肥前人田川氏女所生子也。生之夕,火光燭天,芝龍心異之。芝龍以平海賊劉香功,官都督。森在日本已七歲,屢請於日人,始遣森還,而留翁氏。成功儀容俊偉,倜傥有大志,每東向望母輒掩涕,叔父鴻達甚器之,每摩其頂曰:「此吾家千里駒也。」讀書不治章句,作灑掃應對進退,題文中有曰:「湯武之征誅,一灑掃也;堯舜之揖讓,一應對進退也。」人咸以英物目之。年十五,補諸生,試高等,食餼,有相士見之曰:「此奇男子,命世雄才,非科甲中物。」弘光時入南京,錢謙益驚其才,字之曰「大木」,至是芝龍引之入見。紹宗奇其貌,與語,大悅之,撫森背曰:「恨朕無女妻卿,當盡忠吾家,無相忘也。」賜國姓,名成功,命爲御營中軍都督,儀同附馬都尉、宗人府宗正。自是,中外稱之爲國姓。日人聞成功貴寵,亦送翁氏至平安。
三年,春三月,明封朱成功爲忠孝伯,掛招討大將軍印。時帝在延平,成功條陳據險扼揀,將進取航船合攻通洋裕國事宜。帝嘆爲騂角,授成功大將軍印,予伯爵。時閩中戰守機宜,悉鄭氏爲政,而芝龍有異志,紹宗患之。成功嘗獨入侍,見紹宗有憂容,頓首曰:「陛下鬱鬱,得毋以臣父有異心乎?臣受厚恩,義無反顧,願以死捍陛下矣!」 冬十一月,明朱成功走金門。先是,經略洪承疇言於貝勒博洛,賂芝龍以伯爵,芝龍復書有曰:「遇官兵撤官兵,遇水師撤水師。傾心貴朝,非一日也。」是年六月,芝龍詭稱有海警,馳返安平,盡撤水陸防兵以隨,諸將多不從。紹宗降手勅留之,中使至河干,而芝龍已飛帆過延平矣,博洛遂得長驅入閩。紹宗在汀州遇害,至是博洛遣固山額真韓岱統兵入安平。馳書芝龍,言兩粵未平,已鑄閩廣總督印以相待。芝龍大悅,成功與鴻達痛哭諫,不聽,成功去金門,芝龍召之同行,成功復書拒之。芝龍所部僅五百人,從至福州,皆令雉髮降。 明朱成功率部衆入海,鄭芝龍既降,博洛慮其有反覆,乃分隸其五百人於各旗,令不得相見。夜半,忽拔營起,芝龍曰:「吾子弟皆不馴,今擁兵海上,脫有不測,將奈何?」博洛曰:「此無與爾事,亦非吾所慮及也。」芝龍既北行,成功悉率所部入海,芝豹奉母居安平。 十二月,明朱成功起兵海上以圖恢復。成功初受大將軍印,未幾以母病辭,返延平,故雖受殊恩,未嘗興兵柄一日。已聞父北行,紹宗遇害,乃悲歌慷慨,攜儒冠、儒服赴孔廟哭焚之,曰:「昔爲儒子,今爲孤臣,向背去留,各有作用,惟先師鑒之!」自金門回安平,會文武羣臣誓師恢復,有曰:本爵乃大明之臣子,縞素應然,實中興之將佐。披肝無地,翼諸英傑,共申大義云云。用招討大將軍印,稱罪臣國姓成功,出家帑犒軍,大拜諸將,訓練士卒,整飭船隻,往來島嶼以觀變。
四年,夏四月,明朱成功復海澄。先是,博洛使人挾鄭芝龍北行,隨親統馬步兵入安平。芝豹倉卒棄城,率家屬登鑑,泊外海,成功母田川氏獨留守。兵入,掠其宅,氏拔劍剖腹死。成功聞報,痛哭出師,全軍皆縞素。師至,博洛見帆艢雲集,軍容煊赫,大懼,星夜引兵還泉州,成功遂取海澄,入九都。 秋八月,明朱成功會定國公鄭鴻達之師攻泉州,不克。鴻達遣人語成功,言平安地方褊小,且無險要可守,勸之取泉州,願以師助,於是成功至自九都,會師於泉之桃花山,在籍御史沈佺期、光錄寺大夫林橋升、主事郭符甲、推官諸葛斌皆奉兵應,降將提督趙國祚迎拒,敗績,進簿州城,復敗,其援兵斬其援將解應龍。守西城將楊義、鄉宦郭顯約內應斌,事洩,斌以率兵逼城,全軍覆沒,顯一門皆遇害,城中防守益嚴。漳州守將王進,亦降也,揚言合潮州援兵數萬至,直搗安平,成功遂馳歸,練兵積餉,圖再舉。 冬十月,明朱成功頒隆武四年戊子大統歷於海上。時永歷帝已於三年十月即位於粵中,至是成功猶未得確耗,因從大學士路振飛、曾櫻議,仍稱隆武四年,頒歷,用文淵閣印鈐之。
五年,夏五月,明朱成功復同安。成功攻同安,守將祁光秋出戰,成功遣將甘輝敗之,光秋遁走,成功取同安。 秋八月,終鼐等復取明同安,屠之,朱成功部將邱縉、林壯猷、金作裕,知縣葉翼雲,教諭陳鼎皆死之。鼐合降臣李率泰、陳錦攻破同安,以城內堅拒,屠之,血流溝渠爲之滿。 明朱成功遣前中書舍人江于燦、黃志高奉表於肇慶,成功至是始知永歷帝立,加額曰:「吾有君矣!」遣于燦等航海赴行在。 明朱成功復詔安。成功在銅山等處募兵練餉,詔安縣人林曰灼獨拒之,成功遣將甘輝擊斬之,遂得詔安。 冬十月,明封朱成功爲威遠侯,成功尋復雲霄,降將張國柱敗沒,守備姚國秦就擒。
六年,春三月,明朱成功屯兵分水關,遣將黃山破惠來,海澄、陳斌歸之。斌號大巴掌,有勇力,數百人不敢近,至是來歸,成功授爲後勁鎮。 秋七月,明進封朱成功廣平公。
七年,春正月,明朱成功復潮陽,知縣常望鳳降。 夏四月,明朱成功攻揭陽之新埠寨,克之,尋詔安張禮率衆數千歸之。 六月,明朱成功討降將蘇利於碣石衛,不克,旋師圍潮州。成功率舟師討利,風逆不利,回師圍潮州。降將王邦俊聞警,率兵取雲霄詔安,成功部將柯宸樞迎戰,以礮矢盡,全軍皆沒。成功聞之大痛,曰:「不恨失浦詔,恨亡宸樞耳!」遂解圍去。 秋八月,明朱成功取廈門、金門。廈、金兩島爲鄭彩、鄭聯所據,芝鵬、芝莞勸成功取之,成功將施朗說尤力。時彩遠出,惟聯在廈而嗜酒,羣謂不取反資敵,爲非計。成功不得已從之,遂併兩島,軍威大震。 冬十月,降將蘇利陷惠來,明朱成功部將盧爵,知縣汪匯死之。利偵知成功回廈門,潛師襲惠來,爵戰死,匯自刎死。 明朱成功取銅山、南澳、閩安諸島,成功命洪政招安諸島,悉聽約束。 十二月,明朱成功率舟師援粵東。成功聞廣州事急,乃以芝鵬守廈門,自率諸鎮南下勤王。
八年,春閏二月,降將總兵馬得功襲入廈門,明前大學士曾櫻死之,得功旋遁去。時成功師次平海衛,降臣巡撫張學聖乘其遠出,檄得功襲廈門,親率大隊繼其後,遇潮大漲,波濤洶涌,學聖大懼,引兵還,得功亦逸去。 夏四月,明朱成功復廈門。成功聞廈門有警,急率兵返,至則馬得功等已去,成功移師屯金門之白沙,親閱各要口,築礮臺撥勁旅守之。會其將施朗有標兵曾德犯法,朗將殺之,成功馳令勿殺。朗斬之,疾走,降於李率泰,改名琅,授副將。 五月,降將總兵王邦俊與明朱成功大戰於漳浦之南溪,敗績,邦俊師潰,遂閉門不出。 冬十一月,降將提督楊名高與明朱成功兵戰於小盈嶺,敗退泉州。明高聞王邦俊敗於馬口,統諸軍繼進,至小盈嶺伏左右,起,兵潰沒幾盡,遂遁返泉州。 十二月,明朱成功復漳浦。成功乘勝進簿漳州城,守將楊世德、陳堯策出降,遂復漳浦。
九年,春正月,明朱成功復海澄,浯州人周全斌率衆歸之。 三月,明朱成功復長泰,進攻漳州,降將總督陳錦爲其下所殺。成功攻長泰,錦率師救之,與成功大戰於江東橋,大敗,退返泉州,於是平和、詔安、南靖皆下,進逼漳州。會錦家奴庫成棟等刺殺錦,以首獻成功,成功厚恤成棟家而斬之以殉,曰:「僕隸之人,而皆戕其主,是天下無刑也!」軍中大服。
十年,春三月,明朱成功遣定西侯張名振率師入長江。名振破京口,截長江,駐軍崇明,獲叛將金允產於金塘山,磔之,成功復益以師,令陳輝、王秀奇、洪旭、周全斌偕行。至羊山,颶風,折兵十之一,惟名振全軍無恙。 夏四月,固山額真金礪攻海澄,明朱成功禦卻之。時城壞十餘丈,成功坐將臺,指揮自若,忽一夕,礪營空礮遞發,成功驚曰:「敵將臨城矣!」勒兵持斧以待,令曰:「敵至方砍。」礪麾衆登城,城上萬斧齊下,隨砍隨墮,壕爲之平。質明,地道火發,復焚斃無數,礪遁返漳州。 六月,明封朱成功爲漳國公。 冬十二月,明張名振大敗崇明駐防軍於平陽沙,駐防兵萬餘渡江,名振鼓衆迎之,防兵盡殲,無一返者。
十一年,春正月,明朱成功復遣張名振率師入長江,海船數百,遡流而上,再入京口,歷儀真,至觀音門,泊金山。登山望祭孝陵,揚帆東下。復以海艘上鎮江,至儀真,以沙船六十入山東登萊諸處,直抵高麗而還。 二月,遣使入閩講欵,明朱成功拒之。時賂成功以海澄公,成功不受,益出兵大擾福興、漳泉諸郡。 秋八月,復遣使入閩講欵,仍不就。時遣學士葉成格、理事阿山,偕鄭芝龍四子渡。入閩,許割福興、漳泉四府地歸明,成功拒之如故。其報兒書末曰:「萬一不幸,父惟有縞素復仇以結忠孝之局耳!」復遺書與渡。有曰:「兄用兵老矣,豈有舍鳳凰而就虎豹者哉?惟吾弟善事父母,勿以兄爲念。」使者返朝,命錮芝龍於高牆,戍芝豹於寧古塔。 冬十一月,明朱成功發水陸師,應李定國於廣東,不利,成功遣林察等配戰鑑送廣東,齊奏諧行在。會定國合師圍廣州,尚可喜、耿繼茂急請滿兵至,定國攻之,不克,引還,林察等亦退。 十二月,明朱成功復漳州。成功襲破漳州,劉國軒等降,十邑皆下。泉州屬邑亦望風歸附。
十二年,春正月,明朱成功復仙遊,改中左爲思明州,分所部爲七十二鎮,立儲賢館、諸才館、察言司、賓客司、印局、軍器局,設官理事,勤學取士。奉前監國魯王,暨、盧、溪、甯、靖諸王居金門,禮待避地,遺臣王忠孝等爲上客。 夏五月,明朱成功遣張名振復舟山。成功拜張名振爲元師,陳輝、洪旭、陳六御副之,統二十四鎮入長江。甯波守將張洪德降,進攻舟山,總兵包臣功降,改名臣興。 六月,明朱成功取揭陽,遂取普寧。成功遣將黃廷、萬禮等率二十鎮南下,揭陽、普寧相繼下,閩督劉清泰遺書有曰:「固山枕戈久矣,有不能傾刻待。」成功覽書笑曰:「彼以勁旅挾吾,吾豈懼一固山哉?」不報,朝命鄭王世子濟度爲定遠大將軍,赴閩。成功從馮澄世策,墮安平、漳州、惠安、安南、同安諸城,回師廈門。
十三年,夏四月,世子濟度攻明夏門,復攻金門,皆敗還。先鋒韓尚亮掠廈門,會颶風大作,復大雨淋漓,船不得泊,滿兵皆顛眩,斷椗壞䑸之聲震蕩魂魄,其被風飄至島者,皆斷其手掌,縱之歸。時濟度偵知朱成功積聚在金門白沙寨,令王進功攻之,甫出港,遇洪旭哨船乘波酣戰,復大敗,遂退入泉港。 六月,明朱成功部將黃梧以海澄來降。先是,蘇茂以揭陽之敗伏誅,罰梧鎧甲五百,命代王秀奇守海澄,梧尋薙髮來降。陳勦海五策:「一、屯沿海以堵登岸;二、造小舟以圖中左;三、清叛產以裕招徠;四、鋤奸商以絕接濟;五、划僞瓄以洩衆憤。」朝命以前封成功海澄公之印授梧,梧薦施琅爲副將。 秋七月,明朱成功取閩安,進攻福州,尋退屯閩安。成功三戰三捷,斬副將胡希玠,擒參將張禮,於是守將望風降。成功不爲備,會城外伏兵起,成功倉猝乘潮解椗退。 冬十二月,明朱成功攻羅源,復攻甯德,梅勒章京阿克襄陣沒。濟度聞羅源之警,遣阿克襄往援,與成功將甘煇戰於護國嶺,敗績,煇斬之,全軍潰走。朝命撫臣佟岱致書成功議欵,成功不報。
十四年,秋七月,明朱成功攻興化黃巖,遂取台州。天台、太平、海門衛相率歸附,尋閩安爲降臣總督李率泰所誘降,成功恐兩島有失,率舟師回廈門。 冬十一月,明朱成功復鷗汀寨。從陳霸策,取之,以足糧也。 十二月,明遣使冊封朱成功爲延平王、招討大將軍,賜尚方劍,便宜行事。成功欲取江南,乃遣楊廷世、劉九𦤎聞道請旨,引諸葛亮言,謂勢不兩立。朝廷壯之,遣使晉封爵秩,令進師江南,但大義於天下。
十五年,秋七月,明延平王朱成功、兵部侍郎張煌言,會師大舉北上,次羊山,颶風作,旋師舟山。成功大舉攻南京,以提督甘煇為前部,總兵馬信、萬禮繼之,自統大衆為合後。侍郎張煌言為監軍,揚帆北上,從行戈甲武士十七萬,五萬習水戰,五萬習騎射,五萬習步擊,以萬人往來策應。選力能舉五百觔者,披鐵鎧,繪以朱碧彪紋,留兩目,執斫馬大刀立陣前,砍馬足,號曰鐵人,望者以爲神兵。左虎衛陳魁統之。師既行,平陽、瑞安守將皆獻城降。次羊山,會颶發,碎巨艦數十,漂流士卒八千。成功之四子濬、七子浴、八子溫皆溺焉。成功冠帶起祝曰:「成功統率三軍,恢復中原,如天命有在,即將諸船沉滅,神其鑒諸。」祝畢,風頓止,乃旋泊舟山理楫,以爲後圖。 九月,明朱成功復象山。成功舟師象山,知縣徐福率父老降。
十六年,夏五月,明延平王朱成功、兵部侍郎張煌言復會師大舉北上,以援滇。時聞貝子洛託等兵三道入滇,度江南無備,復乘機出師。 六月,明朱成功復瓜州、鎮江。前烽張煌言抵瓜州,明日,成功率部將甘輝等乘風潮逕進,操江朱衣祚等率師出禦,敗績,成功乘勝進偪,城遂潰。成功留左鎮劉猷等守之,而親統全軍南渡,攻鎮江。守將告急於南京,以鐵騎三千赴援,三進三卻。成功令發大礮,江水騰沸,兩岸屋瓦皆震。於是南京蘇、常諸道援師畢集,分五路大戰於楊蓬山。時成功兵上陸者僅二千,諸會援者皆一時宿將,提督管效忠尤號善戰,而是日激戰之終局,其部眾四千,存者百四十人,援兵僅存什之一。效忠遁南京,嘆曰:「吾自滿洲入中,固十餘年,未有此死戰也!」鎮江既破,屬邑皆下。成功引兵而西,部將甘輝請:「北取揚州,斷山東之師;南據京江,絕兩浙之糧;嚴扼咽喉,號令各郡,南都可不戰而定。」成功不聽。 秋七月,明朱成功師抵南京,謁孝陵,尋兵敗於城北門外,崇明伯甘輝死之。成功既抵南京謁陵,其哨卒七人掠江浦,取之。越五日,蕪湖以降書至,成功使張煌言率所部由蕪湖進取𪧟、徽諸路,安徽列城,望風反正,凡得郡四、州三、縣二十四,維楊、蘇常,旦夕待變。江、楚、魯、衛人士詣軍門受約束歸,許起兵相應,東南大震!成功至觀音門,以黃安督水師,守三㲼河口,親率諸將由儀鳳門登陸,屯岳廟山。總督郎廷佑使人卑詞以說成功曰:「我朝軍律,守城過三十日,罪不及妻孥。乞寬三十日之限。」成功許之。甘輝、潘庚鍾力諫,煌言亦有書至,勸勿爲敵所賣,成功皆不以爲意。時警信至北京,方議親征,而崇明總後梁化鳳知成功無備,以兵卒數千夜穴神策門,直搗其中堅,以騎兵數万繞山後,出其背,前後夾擊,海師卻,成功登艦退。甘輝、潘庚鍾、萬禮、張英、林勝、藍衍、陳魁、魏標、林世用、洪復等皆力戰死。 九月,明朱成功回師廈門,上表待罪,立廟祀死事諸人。成功還至廈門,哭甘輝而後入曰:「早從將軍言,吾不及此!」立廟祀死難諸臣,以輝爲第一。煌言遇貴州凱旋軍浮江下,亦戰敗,走建德祁門山中,尋出天台以入海。
十七年,夏五月,命將軍達素、總督李率泰,分兵出漳州、同安,合搗廈門。明朱成功勒諸部扼守海門以拒戰,手自搴旗起師,風吼濤立,一海皆動,軍士踏浪如飛。北人不習水戰,暈眩不能軍,遂大敗,僵屍滿海。有滿洲精卒數百人棄船降,餘退陷於淖,十死六七。首領哈喇土星被擒,達素回福州自殺,自是終成功世,無敢言覆島者。成功既歸,以廈門勢單弱,方謀所向。途遇荷蘭甲傫〈(通事)〉、南安人何斌,語成功曰:「臺灣,公家之故土也。其地富強,爲四省要害。」且言可取狀,請爲向導。成功覽其地圖,嘆曰:「此亦海外扶餘也!」留子經守廈門,而自以艦隊向臺灣。臺灣,海中荒島也,明崇禎間,閩地大旱,鄭芝龍請於巡撫熊文燦,以舶徙餓民數萬至其地開墾。及芝龍去臺灣,時荷蘭人踞其地,互市。先築安平城,旋築赤嵌城,全土歸其掌握。然城中荷蘭人不過二千,其餘皆鄭氏所遷之民也。
十八年,春三月,明朱成功引兵自安平附近上陸,克赤嵌,進圖安平。荷蘭人告急於馬達維亞總督,總督遣兵艦七艘赴援。中國邊吏,致書臺灣知事可依德,求合攻成功。相持數月,竟無功。 冬十月,棄降將鄭芝龍於市,徙沿海居民,禁舟出海,從降將黃梧請也。鄭氏在京者,無少長,皆被殺。下令遷界,禁漁船、商舟出海。自是五省商民流離蕩析,而萬里皆邱墟矣。 十二月,明朱成功取臺灣。改爲東都,以赤嵌城爲承天府,置天興、萬年二縣。時安平陷重圍者已九月,兵士死者數千,而城堅守不下。成功乃使人告哥依德曰:「此地乃先人故物。今我所欲得者,土地耳,餘悉以歸汝。」哥依德知不能敵,乃請降。成功既占領臺灣,內則組織政府,興農業,脩兵備,定法制,建學校,用處士陳永華言:築館舍以居明宗室、遺臣之渡海者。外則置兵金門、廈門兩島,與相犄角。復通聘斐律賓羣島及西班牙諸國,以結外援焉。
聖祖康熙元年,夏五月,明招討大將軍延平郡王朱成功薨。成功疾革,猶日強起登將臺,持千里鏡,望澎湖諸島。是日登臺罷,冠帶,請太祖訓出,坐胡床,進酒讀。至第二帙,嘆曰:「我有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也?!」兩手掩面而逝。計成功自隆武丙戌起,經營海外十餘載,進取之志,卒未能達。及退據臺灣,越年竟歿,春秋三十有九,子經嗣立。是年永歷帝已先一月被難,而經猶奉其正朔,監國魯王亦殂於臺,兵部尚書張煌言被執,以不屈見殺,建威伯馬信以哭成功過哀,尋亦卒。
八年,春正月,遣使入臺灣。先是康熙四年,降將施琅、周全斌進兵臺灣,不克而歸,至是命大臣明珠、蔡毓榮入閩,與嗣靖南王耿繼茂遣使招撫。加興化知府慕天顏卿銜,偕都督僉事季佺賚詔往。朱經開明珠書函而不肯開詔,陪使季佺因言:「殿下果肯休兵息民則當如朝鮮例,不登岸,不薙髮,易衣冠。」經以明珠書未及此,遣其禮官葉亨、刑官柯平,隨使臣至,覆明珠書,謂必如賠使言而後可。明珠欲令二使由角門入,二使曰:「國有大小,使實一體。」執行客禮,數日不決,乃議相見於孔廟,二使終執朝鮮不薙發例。明珠再遣天顏等賚詔往,以經爲中國人,不宜引朝鮮例,自居荒外爲言。經謂天顏曰:「朝鮮非箕子後乎?如朝鮮例則可,議削髮則雖死不可。」覆總督李率泰書,略謂:「來書引夷齊田橫等語。夷齊千古高義,未易齒冷。即如田橫,不若齊之一匹夫耳!猶知守義不屈,而況不佞世受國恩,恭承先王之訓乎?至衣冠,我自有;爵祿,亦我自有。而重爵厚祿,永襲封之語,其何以動海外孤臣之心哉!」又覆耿繼茂書:「有謂東寧〈(時經改東都爲東寧)〉偏閩,遠在海外,與版图渺不相涉,雖夷落部曲,日與爲鄰,正如張仲堅遠絕扶餘,以中土讓太原公子,閣下亦曾知其意乎?閣下倘能以休兵息民爲念,即靜飭部曲,慰安邊部,羊陸故事,敢不勉承!若夫疆場之事,一彼一此,勝負之數,自有天在,得失難易,閣下自知之,毋庸贅也!」自是使節頻通,相安無事。經以其間開闢商埠,與西洋各國互市,興販貨物,分遣諸將,耕屯荒地。萊汙日闢,踰年而歲大熟。兵民大和,國勢日盛。
十三年,春三月,明嗣延平郡王朱經出師,取泉、漳、潮三郡之地。先是嗣靖南王耿精忠據福建反正,乞援於臺灣,許以漳、泉二府酬之,經乃親率師渡海而西,與精忠合兵攻廣東。繼而精忠背約,經怒,遂自取泉、取漳、取潮。
十四年,夏六月,明朱經遣將劉國軒等圍漳州。先是經遣國軒入潮,與何祐徇屬邑之未下者,大敗尙可喜之兵於鱟母山,追奔四十餘里,斬首二萬有奇,捕虜七千,轔藉死者徧山谷。於是劉國軒、何祐之名震天下。遂入漳州,擒殺嗣海澄公黃芳度,斲黃梧之棺,戮其屍。韶、惠、汀、興、邵諸郡相繼下。
十七年,秋七月,明朱經將劉國軒下海澄,遂圍漳、泉。先是康熙十六年二月,都統胡兔復漳泉,經奔厦門,國軒亦棄惠州去,凡七府一時俱潰。至是國軒復出,沿洲堡連下十餘處,兵僅數千,飄驟馳突,鋒銳不可當,當事者委股咋舌,莫敢枝梧。於是嗣海澄公黃芳世、都統穆赫林敗於灣腰樹;將軍喇哈達、都統胡兔敗於鎮北山;將軍賴塔、提督段應舉敗於祖山頭。國軒遂取平和、漳平,進破海澄,斬應舉及總兵黃藍,兵士死者三萬餘,馬萬餘匹,軍勢益振。乘勝下漳平、長泰、同安,略取南安、惠安、安溪、永春、德化諸邑。國軒自圍漳,遣兵圍泉,康王傑書時駐軍福州,不敢進,已而在籍學士李光地爲鄉導,引賴塔兵由安溪間道出同安,泉州圍解,國軒退入海澄,時出窺漳州,相持年餘不決。
十九年,春三月,提督萬正色督戰艦,由海赴閩,會總督姚啟聖合攻海澄,劉國軒退至厦門,奉朱經返臺灣。啟聖故仇鄭氏,必欲滅之,間修來館於漳州,以官爵銀幣餌送欵者,臺中心腹遂多攜貳,至是啟聖等以艦隊至,諸戈船皆望風潰,國軒不得已棄海澄入厦門。知厦門亦不可守,乃奉經返臺灣,於是將軍賴塔與經書,略謂:「臺灣本非中國版籍,足下父子自闢荆榛,且睠懷勝國,本朝亦何惜海外一彈丸地,不聽田横壯士,逍遥其閒乎?若能保境息兵,則從此不必登岸,不必薙髮,不必易衣冠。稱臣入貢可也,不稱臣不入貢亦可也。以臺灣爲箕子之朝鮮,爲徐福之日本,與世無患,與人無爭,而沿海生靈永息塗炭,惟足下圖之。」經報書:「請如約,惟欲留海澄爲互市公所。」啟持不可,議遂輟。
二十年,年春正月,明嗣延平郡王鄭經薨,子克塽嗣,仍奉永歷正朔。經謙恭慈讓,好學善射,自兵東歸,潦倒抑鬱,齎志以殁,時臺人所奉永歷三十五年也。年三十有九,凡嗣位十有九年。
二十二年,秋七月,降將施琅入臺灣,明嗣延平王朱克塽降,明朔亡。克塽幼弱,諸事皆決於權臣馮錫範,人心益離。姚啟聖務欲滅鄭氏,方經在日,賂其近侍施亥刦經。及克塽立,又賄其行人傅爲霖,密約十三鎮同日叛,凡遣客暗殺劉國軒者再,皆無効,至是與李光地同疏,稱:「鄭氏主少圖亂,時不可失,水師提督施琅習海道可用。」乃命琅率艦三百、水師二萬,自福建出發,又餌道士黃惟震以千户之職,使入臺爲間。琅兵方扺澎湖,而錫範已遣使來議降矣。琅遂率衆渡臺受降。自成功起迄克塽,奉永歷正朔三十七年,而明朔始亡。
編者曰:自順治十八年成功進窺臺灣,以匹夫之勢力,與歐西雄國爲敵,而卒能剏獨立之局,爲中華民國開其先河,使國姓爺之名顯聞於歐洲者,凡二十三年,傳子若孫乃滅,成功亦人傑哉!又慨自緬甸蒙塵之後,中原之統絕矣!而成功以一旅存故國衣冠於海外,奉其正朔,後之君子亦謂當日明之統未絕也,成功不可謂徒然矣!
卷十 明起義軍之失敗
順治二年,夏六月,明吳縣生員陸世鑰、沈自炳、沈自駉起兵太湖。時兩京淪沒,南中人心洶洶,義軍四起。然民兵皆倉猝召集,未更訓練,餉械又不足,故不久即敗。諸主謀者皆先後死焉。 明職方主事吳易、舉人孫兆奎起兵長白蕩,博洛兵至,不習水戰,易使部卒雜農民中,爲之操舟。棹至中流,鐅沉之,溺死無算。時部朗王期昇、吳景亶等起兵西山,克長興,然兵不及易強,多棄之來歸。 明巡撫田仰,監軍道荊本徹,總兵張士儀、張鵬翼,太監李國輔起兵崇明,奉義陽王,以舟師駐崇明沙。 明生員任源邃、吳福之,徐安遠起兵太湖。源邃見所在起兵,求可與成事者,皆不當意。及福之舉意,約源邃同就李總兵某,合爲一軍。 明長興縣金有鑑起兵,奉通城王,一戰拔湖州,進攻長興,吏員王士麟引兵會之,再攻再敗,士麟戰死。 明吳淞提督吳志葵、生員陸世鑰等謀復蘇州,不克,世鑰與吳易等合兵簿蘇州,志葵以舟師來會,前鋒魯之璵領三百人斬胥門入,降臣侍郎李延齡、巡撫國寶斂兵城內。之璵入城不見敵,內自疑,過府學官,滿騎突出馳之,遂潰,之璵與勇士韋志斌皆死,三百人盡殲,志葵、易引軍退,世鑰歸爲僧。 明貢生項志甯等起兵常熟,推原任知州嚴拭爲主,方議城守而降將總兵劉良佐引軍至,志甯死之。 明宗室盛瀝、中書舍人盧象觀起兵襲江甯,不克,盛瀝、象觀至宜興,收士卒攻溧陽,又敗,象觀遂亡入太湖。 閏月,明江陰典吏關應元、陳明遇起兵拒守,劉良佐屢攻之屢敗,遙說之,應元曰:「我一典吏耳,尚不忘故國。汝爵爲列侯,握重兵,不能捍衛疆圉,乃爲敵前驅,何面見我耶?」良佐慙而退。 明江陰貢生黃毓祺、生員徐趨起兵行。時聞江陰城守,起兵爲應援。 明無錫生員顧杲謀起兵,不克。杲方起兵以應盧象觀,遇邑人王如玉,顧君起,送欵長州,遇於砂山,杲命所在部執之,兩人大呼曰:「此賊也!」砂山團練倉猝未及辨,羣起執杲,杲不能自明,遂遇害。已而砂山人知爲杲,乃大悔,立祠以祀之。 明常州生員張龍文起兵,謀復府城,敗死。 明餘姚在籍前九江僉事孫喜績、吏科給事中熊汝霖起兵拒守。時縣令役民修道,諸役者皆泣,嘉績私語之曰:「盍逃乎?」曰:「逃者死。」曰:「役死,逃亦死,盍死地永生乎?」役者曰:「將安計?」嘉績曰:「江東事未可知。壯士歛手就死,死無名。今鄰邑舉義,誠能合衆,畫江守則大有功,脫不勝,猶紱旦夕死,況未必然耶。」衆曰:「唯命!」乃率所役三百人馳入縣治,斬令以拘,與汝霖同起兵。 明松江在籍前兵部右侍郎沈猶龍、兵科給事陳子龍、中書舍人李待問、羅源縣知縣章簡起兵拒守。簡壯士數千城守,與志葵、黃𧉥相犄角。 明會稽生員鄭遵謙起兵,復紹興。遵謙喜結客,凡扛鼎與劍之徒日盈其庭,杭州降,遵謙集其徒,號義興軍,搴旗舉事,殺山陰知縣彭萬田、紹興知府張愫,襲殺招撫使於江上,表迎魯王監國。諸義旗一時並起。 明分巡寧紹台道于穎起兵,復富陽。先是,鄭遵謙斬張愫,迎穎入城,穎西拘蕭山,斬親令陳瀛。貝勒博洛,使以榜至,又執殺之,即夕起固陵,登岸,畫江以守。博洛札木簰擬渡,穎遣死士陳勝等鑿沉之,知杭已有重兵,攻不易,乃分二道,下流由橋司入海甯,出海鹽以通震澤;上流由潭頭入富陽,通餘杭以扼獨松關。降將郎斗金據富陽,遣副將劉穆等夜襲取之,後江上師潰,穎追扈不及,歸以黃冠終。 明鄞縣在籍前刑部員外郎錢肅樂起兵甯波,與定海總兵王之仁締盟,共城守。遣舉人張煌言赴台州,表迎魯王監國。 明前兵部尚書張國維起兵東陽。 明崑山前總兵王佐才,參將陳宏勳,遊擊孫志尹,知縣楊永言,舉人周寶瑜,貢生朱集璜、陳大任,諸生吳其沆、陶瑊,歸莊顧炎武各起兵拒守。城陷,佐才、志尹、寶瑜、集璜、瑊、大任、其沆死之。 明嘉定在籍前左通政侯峒、曾進士、黃淳耀等起兵拒守,斬降將李成棟之部將梁得勝兵八十四級,復截殺成棟,婁東告急之驍騎四十,誓衆登城固守。 明太倉生員王湛起兵,謀復州城,不克,死之,同殉者其兄淳與其友蔡伸昭、魏虎臣。 明休寧在籍御史金聲、諸生江天一起兵拒守。天一,聲弟子,聲謀起兵,天一曰:“徽州形勝地,諸縣皆有阻礙可守,獨績溪一面當孔道,宜築關隘,以重兵據之,與他縣爲砥柱。”遂築叢山關,屯軍其中,分守六嶺。 明徽州推官溫璜起兵拒守。璜聞金聲舉義績溪,爲轉餉給其軍,與爲犄角。州人黃賡,有脅力,運鐵鞭重數十斤,凡十九戰皆捷,後兵敗爲僧。 明前山東巡撫邱祖德,舉人錢龍文,生員麻三衡、沈壽蕘起兵,謀復寧國,不克,死之。祖德退歸山中。 明前職方司郎中尹民興,生員趙初浣、吳漢超起兵,守涇縣。漢超聞北都之變,與湯廷釹謀募師赴難,南都立,乃止。至是,南都又覆,乃與民興,約初浣起事。 明貴池副貢生吳應箕起兵復建德東流。時諸義兵蠭起,有奉宗室朱盛濃爲號者,應箕起兵應之,題壁曰:「韓亡子房奮,秦帝魯連恥。」攻池州不克,同事者皆去,應箕獨以計復建德東流。 明前靑陽知縣龐昌允謀起兵不克,死之。昌允時棄官隱九華山,與邑人孫象壯謀舉義,事洩被執,夜宿五溪橋旅店死。 明嘉興在籍翰林屠象美、吏部郎中錢秉起兵,拒戰於三塔橋,敗績,死之。生員鄭宗彞、鄭宗琦起兵拒守,亦敗死。同時殉義者,前吏部尙書徐石麒,前薊遼守備項嘉謨,諸生張翃、錢應金。 明長興參將方元章,瓶窯副將姚志倬、張起芬起兵,復餘杭,戰敗,元章死之。起芳被執,至杭州,不屈,懸之樹間,射殺之。志倬明年冬合餘衆攻江山,又不利,走依詹、兆恆同、破永豐。 秋七月降將李成棟取嘉定屠其城,侯峒曾、黃淳耀皆闔門自盡死。 明江西布政使夏萬亨,分巡道王養正,知府王域,推官劉允浩、史夏隆,通判胡縝起兵建昌,城陷,皆死之。萬亨等奉益王起事,王年少柔懦,不習武事,以戰守機宜委之永寧、羅川兩郡王。羅川王乃與東鄉艾命新、艾南英約諸紳集議,得劉琦、楊獨龍、僧丹竹等三十六將,王謝二巨室捐助軍餉,練鄕兵萬餘,分埤拒守,軍勢頗振。保寧王私送欵,約內應,城遂陷。萬亨等皆以不屈見殺,士民哀之,葬之沌砦河側,題曰:「六君子之墓」同時殉難者,有南昌諸生鄧思銘。 明臨川在籍前吏部主事曾亨應揭重熙起兵撫州。時降將金聲桓遣裨將王得仁侵撫州,亨應與重熙及艾南英募兵守禦,未集,而得仁兵至,衆皆亡去。 明在籍左春坊左庶子楊廷麟、左中允劉同升起兵贛州。時江西諸郡相繼失陷,惟贛州孤懸,上游獨存。廷麟與同升謀,邀贛撫李永茂集紳士勸輸軍餉,刻期大舉。 明龍泉在籍工部右侍郎劉士楨起兵復泰和、廬陵。士楨克二邑守之,明年復遣季子穉升從李陳玉起兵信豐,爲贛州聲援。 明前汜水知縣胡定海起兵德興,敗績,死之。同死者有揭新。 明德化李含初起兵復德化瑞昌,尋敗死。含初傾家起兵,連破二邑,未幾,其部將王拐子私欵於九江守將余世忠,襲破之。含初遇害,同死者生員李昭陽,武生唐扉、鄧士鳳、熊九鼎、宗麻子。 明德安郭賢操起兵復德安,遂復建昌,尋被執。賢操連破建昌,其部將高長子私通欵,執賢操以獻,尋釋之。明年夏,集衆圖再舉,事覺走免,後爲余世忠所執殺。同起兵死者諸生桂登魁、胡戒。 明瀘溪知縣張載述、貢生魏一柱起兵拒守,執新令李光,送鄭彩磔之。 明邱祖德被執於華陽山寨,送南京,不屈,磔死。 明麻三衡兵敗於稽亭山,三衡死之。 八月降將李成棟屠松江,明沈猶龍等死之。先是成棟兵圍城,紳董廷對謀內應,事覺,郡人磔之。時吳志葵、黃蜚共結水寨於泖湖,與城中相犄角,是月初旬敗績,皆被執降。舉人傅凝之、諸生戴泓同赴水死。已而有假蜚兵號者,突至扣門,猶龍納之,入城巾脱,皆髮辮也。守兵驚潰,猶龍出東門,中流矢死。同殉者舍人李待問、知縣章簡、敎諭眭明永、尙寶丞徐念祖、衣工陸厚元。 降將劉一鵬攻峽江,明守將鄧武泰死之,進薄袁州,知府李時興死之。一鵬攻峽江,白之裔以城叛降,乘勝遂取袁州。 降將李聲桓破吉安,巡撫曠昭死之,進取萬安,知縣梁于涘死之。于涘被執,聲桓欲官之,客有賀者,于涘曰:『死我者可賀而不可弔,官我者可弔而不可賀。死者形立,官者神滅,豈可以神易形哉!』自縊死。 降將王得仁襲執明曾亨應於臨川。亨應不屈死,時羅川、永寧二王合兵出湖東,復建昌,乘勝拔撫州。亨應募卒數百,與相犄角,得仁潛自祝家渡濟師,倉猝不支,被執。得仁揖之曰:『公義士也!時不可爲,盍隨世以就功名乎?』不應,撾數十,詢之如前。懸諸樹間,射之,終不屈,遂與長子錫俱死之。同殉者,亨應弟和應、舉人王秉乾、諸生湯仲發,村里爲墟焉。後二王兵亦敗,皆爲得仁所害。 明把總吳之蕃起兵,謀復嘉定,不克,死之。之蕃被執,降將馮嘉猷陳鼓吹羊酒犒得勝兵,之蕃大笑曰:『我大明世臣,父子忠節,汝曹逆賊,狗彘不食,何敢以面目向人!』遂被害。之蕃父斗南,於崇禎時以討流賊戰殁者也。 降將李成棟取明江陰,閻應元、陳明遇等死之。成棟旣破松江,率所部十四萬圍江陰城,凡八十一日,三王十八將皆戰殁,兵士死者亦七萬五千有奇。會大雨城崩,衆皆巷戰死,士女自殺者池井爲滿,應元、明遇皆不屈自盡。 降將李成棟襲明金山衛,指揮侯承祖死之。金山圍久不能拔,城外敗兵積屍與城堞等。會有內應者,啟水門以入,承祖與世祿率親兵巷戰,身受四十矢,力盡被獲。罵成棟 ,死,世祿亦不屈見殺。 明盧象觀、葛麟、毛重泰、陳坦公敗績於太湖,皆死之。麟奮力戰,所當披靡,連殪百人於湖,萬箭注之。麟揮矛如風,箭悉墮水,乃更以火攻,舟焦始自沈。象觀拜其衆曰:『我兄弟受國恩,無以報,空煩公等,死有餘愧。』躍入水死。重泰、坦公皆死之。 明吳易、孫兆奎敗績於長白蕩,兆奎死之。先是降將李遇春率兵五十四艘,自平望至白龍橋,列陣三十里,易與兆奎合沈自炳自駉之軍,破走之。已而降將吳勝兆敗盧象觀等,遂引兵追,易、兆奎率銳卒伏蘆葦中,襲殺勝兆兵甚衆,遂退。俄合四郡兵至,八面環攻,時陰雨連旬,舉礮,礮不震,持弓,弓弦解,兵遂潰。易南走,兆奎被執,送南京見洪承疇,大言曰:『崇禎時有一洪承疇者,先帝親祭哭之。今而又一洪承疇,爲一人耶兩人耶?』承疇曰:『爾自爲一人事可耳。』驅出,斬之。 明魏國公徐宏基謀起兵不克,死之。宏基爲匡復計,樹幟募鄕勇千餘,按户出資助餉。富紳陸醇儒引降將田勝嘉兵,刦執之,遂與子文爵同遇害。明任源邃、吳福之、徐安遠兵潰,皆死之。吳易旣敗,源邃軍亦潰,與福之、安遠同被執,皆不屈死。 九月,降將張天祿襲涇縣,明尹民興吳漢超走免,趙初浣死之。民興善謀,漢超善戰,城圍旣久,攻城兵多損傷,謂不亞於江陰也。城陷,初浣被殺,漢超匿華陽山中,民興走入閩中。 張天祿襲績溪,明金聲等死之。聲起兵後,連拔旌德、寧國諸縣,降臣洪承疇遣天祿襲之,徽故御史黃澍詐稱援兵,聲見其故衣冠而未薙髮也,信之,城遂破。聲被執至南京,承疇欲降之,聲之門人江天一同被執,因朗誦思宗諭祭承疇文以愧之,遂並見害。同時死者,有姜孟卿、陳繼遇、吳國楨、余元英、羅騰蛟、閔士英、汪以玉、項遠、洪士魁。 張天祿入徽州,明黃澍以城降,溫璜死之。璜聞金聲敗,方嚴兵登陴,而澍已獻城降矣。璜闔門自盡死。 明池州推官吳應箕兵敗被執,死之。臨難時語刑者曰:『無去吾冠,將以見先朝於地下也。』就義處至今血跡猶存。 明廣德太學生吳源長、民裘、君量起兵復州城,進兵湖州,敗死。源長舉兵梭子山,與君量等攻破廣德,進至湖州,戰敗被執,俱死之。 明鹽城諸生司石磐起兵,不克,死之。時同舉事之都司酆某同被執,欲脱石磐曰:『此書生吾刦之爲書記者。』石磐大聲曰:『公言何謬!吾實首事,奈何諱之?』遂並見殺。 明溧陽副將錢國華、生員謝琢起兵不克,死之。𤥨毀家輸餉,不繼而潰。 明淮安民人王翹林、繆鼎吉、繆鼎言等起兵雲台山,復鹽城、新化,戰敗,鼎吉、鼎言死之,翹林等奉新昌王攻克二邑。鼎言、鼎吉,東場鹽丁也,率其徒應之,兄弟皆善戰。饑不得食,始被執,皆不屈死,新昌王亦被殺。 冬十一月,明陜西都督同知孫守法起兵,復鳳翔。守法奉秦藩第四子,稱漢中王,開邸五郎山,檄召各郡兵將薄西安,遣副將賀珍,以義勇三千復鳳翔,於是盩厔、鄭湄、涇陽三原,臨潼、澄城、白水諸縣次第來歸,軍聲大振。時東南義旗林立,於西土則爲僅見,時論多之。 十二月,明僉都御史陳泰來起兵,復上禼、新昌、寧州、萬載,進攻撫州,敗績,死之。舉人戴國士與泰來爲姻,已降,權驛傳道。金聲桓使之招泰來,而以重兵躡其後,國士甫入營,而兵已壓陣,遂敗。同起義者,舉人曹志明、魯國祺、聶明時、黃瑛、黃國彥俱殁於陣。
三年,春正月,明吳漢超襲寧國不克,死之。先是當塗人徐淮聚衆華陽,與漢超合兵,連復句容、高淳、溧水、太平。是日漢超襲寧國,所部皆寧國人,各顧其家,莫有鬬志,遂潰。 明金有鑑攻長興,敗死。有鑑再攻長興不克,與岑元泰、徐昌明俱陷陣殁。 二月,明鎮國將軍常巢起兵蘄州,敗績,死之。常巢樊山王翊鉹子,時與英山男子王六姐起兵斗方砦,兵敗死之。明封孫守法、武大定爵爲伯。時甯夏、甘肅、神木靖邊,各以兵來附,故有是命。 三月,明監軍道許文龍兵敗於奉鄉,死之。先是文龍起兵,逐新置官吏,屯師奉鄉。城圍三月,糧盡,走保介首砦,食復盡,被執遂死。 夏四月,明新城知縣李翺起兵拒守,城陷,死之。翺招新城徐伯昌募義勇千人,與監軍張家玉共城守,而兵已從間道入,遂見殺。同殉者諸生楊應和、楊居久。 五月,明諸生張飛遠襲金山衛,不克。飛遠嘗聚衆從吳易於長白蕩,戰敗,失大將羅騰蛟,至是謀取金山,復敗。 六月,明吳易被執於長白蕩,不屈,死之。易初敗於長白蕩也,潰圍走。是年春,吳江人周瑞復聚衆長白蕩,迎易入其營,未幾衆潰,與易並獲於杭州草橋門,其驍將孫璋、茹略文、周志韜皆死。 冬十月,降將金聲桓屠明忠誠府,明楊廷麟、萬元吉、郭維經等死之。贛州自四月被圍,廷麟、元吉協力拒守,復設忠誠社於城內,號召才智,遠近毀家入社者幾三萬人。是年六月,前南贛巡撫李永茂遣粵兵五十至,戰於李家山、九牛山之間,連捷,圍暫解。堅守旣久,明帝諭獎賜名忠誠府,至是聞帝被難汀州,雲南、兩廣諸援師悉潰,合城氣索。值是日天霧且雪,聲桓乘夜登城,廷麟猶督鄉勇巷戰。黎明,城上礟炸,城裂,遂陷,全城被屠。廷麟、元吉、維經皆自盡。同時死者,太常卿彭期生、都御史楊文薦、御史姚奇胤、推官吳世安、通判唐周慈、郭甯登、主事周湖、龔棻、林琦、王其宏及弟其窿、黎遂球、曾嗣宗、錢謙亨、于斯昌、柳昂霄、知府吳國球、知縣陳烈、林逢春、同知王明汲、盧觀象、訓導胡董明、徐君鼎、副將馬觀鵬、都督僉事劉天駟、參將朱永盛、衛千户孫經世、與其弟緯世、紘世、監紀聶邦晟、與其子士𤒄、士煥、給事中萬發祥、舍人袁從諤、劉孟鍧、劉應試、提學副使符遡中及其兄述中、馬平知縣謝讚及其子胤繡、從子胤斗、判官周世光、舉人劉曰佺、貢生楊萬言、諸生董纘卿、馮復京、余學義、歐陽麗天、郭必昌、金之傑、袁汝健、莊某、王統、王純、周葵、陳君猷、段之渾、蕭瑛、楊燧、鄉約、謝明登、書工趙廷瑞、織人熊國本。此次死事之烈,說者謂與史可法之守揚州、瞿式耜之守桂林,爲後先輝映云。 十一月,明無錫生員王謀起兵。謀復常州,敗死。謀本姓杭,嗣王氏,率鄉兵萬人,夜薄郡城,師潰見殺。 十二月,明黃毓祺、徐趨襲江陰,不克,趨死之,毓祺走免。趨之起兵行塘也,江陰破,走淮南山中,至是偵知城中無備,率王春等十四人來襲,不克,趨與十四人皆死,毓祺走免。
四年,春正月,明前都御史張家玉、舉人韓如璜起兵復東莞。甫三日而兵至,遂敗走。 明兵科給事中陳邦彦起兵攻廣州,不克。邦彥說萬元吉、潰將余龍,以其眾二萬余攻廣州,而已發高明兵由海道入珠江,與龍會師。龍率眾自甘竹灘出,沿途焚水師數百艘,直抵廣州。李成棟反救,揚言取甘竹灘,龍卒顧家,輒引去,邦傅亦卻歸。 二月,明福建人洪有楨起兵復漳浦城,尋陷死之。有楨糾海濱壯士數百,入據漳浦,未幾城復陷,被執,大罵死。有楊淶者,亦不屈見殺。 明賴天肖起兵潮州,殺降將文貴、陳虎、余成隆。同時陳順、簡信起兵韶州、蘇來起兵惠州、黃奇策起兵新會。 明陳邦彥遣兵復順德。邦彥遣其門人馬應房,以舟師會余龍取順德。 三月,李成棟復取順德,明陳邦彥退據下江門。成棟再取順德,馬應房戰死,余龍亦敗歿,邦彥棄高明據下江門。 明賴熊復建陽。 明孫守法復寧州。守法與高勳破寧州,拔興安之蕎麥山。 明張家玉再復東莞。先是韓如璜敗歿,家玉走西鄉,西鄉大豪陳文豹奉之。會故南海指揮安宏猷與訓導張治再起兵襲東莞,殺知縣鄭鑒、典史張元鼎,乘勝遂取新安。明林質復取德化,再攻建陽,敗死。降將蔡應科逆戰,質戰敗被執,死之。 夏四月,降臣孟喬芳襲興安,明孫守法死之。喬芳伏甲森林,以輕騎誘守法出,執之。守法揮鐵鞭格殺百十人乃死。 松江提督吳兆勝謀以松江復歸於明,事覺被殺,明侍郎沈廷揚、陳子龍、給事中楊廷樞等死之。兆勝以事洩,殺告變之同知楊之易、推官方重朗,下令入海。其中軍詹世勳、都司高永義執兆勝,送總督洪承疇殺之。捕子龍、廷樞至,皆不屈死。同時被禍者,推官顧咸正及其子、諸生天達、天遴、夏之旭、夏完淳、侯歧曾、徐爾穀、錢梅、殷之輅、張寬等,凡數十人。沈廷揚以海師來會,師潰被執,送洪承疇與部下十二人同見殺,其新兵六百人無一降者,時比諸田橫之士。舟山人聞廷揚死,哭聲如雷,立祠祀之。 明岑本高等起兵攻浦城,敗死。本高與王思春、江中英、江中元、張文耀、朱國貞、劉國球同攻浦城,有原任監軍吳承昊、徐元、毛文傑、張裔元約爲內應。本高等既敗歿,國貞降,盡洩承昊等謀,遂皆見殺。 襄陽副將王光泰以襄陽復歸於明。光泰據襄陽反正,奉永歷年號,殺荊南巡道甘文奎,進據鄖陽,結陝賀珍、武大定爲援。降將孫定遼率兵援鄖陽,馬蹶沒於河,侍郎喀喀木、副將王平渡河進擊,光泰走房縣,尋走四川。 明鄖西王復建寧、邵武。鄖西王既復建寧,遣其將王祁復邵武。 五月,明副將周金湯復永州。金湯糾壯士二百人,夜復永州。 秋七月,明大學士陳子壯起兵,會給事中陳邦彥共攻廣州,敗績。子壯起兵九江村,兵多蜑戶番人,善戰,約邦彥共攻廣州,結故指揮楊可觀等爲內應。事洩,可觀等死,子壯退駐五羊驛。時李成棟方攻張家玉於新安,邦彥與子壯謀,伏禺珠洲側,伺成棟還救會城,縱火焚其舟。如其計,果焚舟數十。成棟走下風,引而西,邦彥尾之,會日暮風轉,成棟順風反擊,遂大潰。子壯長子上庸戰歿,走還九江村,邦彥奔三水。 明縣丞徐定國復懷集。懷集城陷,定國𦸀山中,至是以計復城。 秋八月,李成棟襲高明,明大學士陳子壯、御史麥而炫、主事朱寶蓮死之。而炫復高明,迎子壯於九江村,共守縣治。成棟兵至,寶蓮戰死,子壯、而炫執至廣州,成棟與佟養甲怒子壯,寸磔之,投骨四郊,而炫從死。 明舉人杜璜、李皇一起兵攻肇慶,敗死。 明王祥起兵復遵義。 九月,李成棟破清遠,明給事中陳邦彥、指揮白常燦、生員朱學熙死之。邦彥之奔三水也,清遠指揮白常燦以城迎奉,乃入清遠,與諸生朱熙嬰城困守,城陷,常燦等死之,邦彥與其子和尹、虞尹皆被殺。 冬十月,明兵部尚書張家玉兵敗於曾城,死之。家玉募兵萬餘,分爲龍、虎、犀、象四管,據增城。李成棟兵至,家玉大戰十日,力竭而敗,投野塘死。同及難者,家玉之師林洧及指揮靈壁、安宏猷、訓導程鄉、張治、舉人張恂、尹斌。 明中書舍人陳世亨起兵復瑞安,敗績,死之。時同舉事者有鄧藩理,援兵不濟,被執見殺。 明侍郎林汝翥、員外郎林將會垐起后復福清,敗死。時同死者尚有記室葉子器。 十二月,明御史李長祥、主事王翊、華夏、屠獻宸、評事王家勤、推官楊文琦、董德欽、生員杜懋俊、施邦炌謀襲寧波,不克,夏、獻宸、家勤、德欽、懋俊、邦炌皆死之。先是長祥等謀洩,降紳謝三寶告變,兵至,皆被殺。
五年,春正月,江西總兵金聲桓以南昌復歸於明。聲桓與副將王得仁來降後,巡撫章于天、巡按董學成遇之倨,且勒賄無厭,又聲桓師維揚僧真宗,每勸其改圖,至是下令諸營,悉剪辫,出諭安民,稱隆武四年,凡軍民之纓帽者,射殺之。戕學成及副史成大業,擒章于天,迎太保姜曰廣,入爲盟主。傳檄遠近,全省復歸於明,惟赣州未下。 明前大學士朱繼祚起兵復興化。繼祚與明魯同安伯楊耿合攻興化,監司彭遇颶紿守將出戰,即登陴易明幟,開城迎繼祚入守之。 三月,明遠長王起兵蘭州,不克,死之。回人米喇印、丁國棟據蘭州,擁立遠長王,降臣孟喬芳、張勇合兵擊敗之,王被執,死之。 明前兵部尚書周損、安慶知府傅夢鼎潛山、典史傅謙之起兵六安,敗績,皆死之。時英山、霍山間義旗紛樹,有寨主、洞主四十八所。石城王立飛旗寨,周與猶子羽儀率鄉練數百歸之,奉以起事,兵敗皆自殺,同死者諸生桂蟾,僧義堂。 明主事王翊復起兵四明山。翊與屠獻宸等謀襲寧波,不克,率所募兵入山,尋破上虞,殺攝印官,浙東震動。未幾杜嶴山團練導兵攻破之,翊以四百人走依威遠將軍天台峒主俞國望,旋自天台至四明,擊散團練,隨道收合,得萬餘人。再破上虞,結寨於山之西北境,曰大蘭山,號大蘭洞主。於山中設五營五司,五營主軍,翊統之;五司主餉,諸生王江主之。江善會計,彙富以勸,履畝而稅,兵無盜糧。翊信賞罰,眾士悅服,四明之有訟獄者不之官而之大蘭,四明二百八十峯之租賦亦不之官而之大蘭。胥吏無敢下鄉,汛兵則遠伏眺望,列城畏之,若老羆當道,城門盡閉,如是者數年。 明朱繼祚兵敗於興化,死之。城破,繼祚與參政湯芬、給事中林嵋、知縣都廷諫皆自殺。 明鄖西王兵敗於建寧,死之。其守將王祁戰不勝,自焚死。 夏四月,署兩廣提督李成棟以廣東復歸於明。先是成棟既降,從軍福建、廣東、江蘇各省,所向有功而僅授提督銜,怨望形諸詞色。愛妾張氏常勸之反正,慮成棟戀眷屬,因自刎以絕其內顧。成棟大哭曰:『女子乎,是矣。』拜而殮之。至是刦總督佟養甲同反正,奉永歷朔,遣人齎表赴南寧迎駕。 明荊江侯張先壁復靖州,遂復沅州。時沅州道戴國士以沅州復歸於明。 五月,副將陳友龍以武岡復歸於明。 秋九月,明前洧州知縣王䵺起兵復廬州。䵺與曹胤昌起兵破廬州,不守,轉戰靳、黃間,又與霍山侯應龍等合攻霍山,不下。 冬十一月,明都昌在籍前督師余應桂起兵援南昌,敗績。應桂家居,聞南昌圍急,起兵率舟師往援。進至落星湖,敗績。時起兵赴援者:揭重熙、傅鼎銓、劉士楨、孔徹元、孔徹哲、蔡觀光,皆敗績,士楨、徹元、徹哲、觀光皆死之。 明九江生員金志達、僧了悟起兵復東流、建德,尋敗死。志達與了悟集眾萬餘,結營鄱陽、彭澤間,出戰池州,取東流、建德,旋敗歿。 明前寧夏巡撫李虞夔起兵平陸,克潼關,連復䈬州、解州。時大同兵姜瓖反正,復寧武等處,在籍鄉官萬練、劉遷、王永強皆舉兵應,據榆林,窺西安。虞夔乘勢起兵克潼關及䈬、解二州。
六年,春正月,固山額真譚泰等屠南昌,明前大學士姜曰廣、豫國公金聲桓、建武伯王得仁死之。南昌自五年七月被圍,糧盡,人相食。聲桓部將湯執中守進賢門,約內應,引兵梯壘以登,城遂陷。聲桓投城東湖,曰:『廣投偰家池。』得仁及宋奎光、劉一鵬、郭天才皆巷戰死。 明侯應龍等兵敗於將軍寨,死之。應龍與張圖容、王國士等起義,有眾萬餘,與王𤐣合攻霍山不下,退取舒城潛山,自劉家園出攻南關,拔之,營於將軍寨。至是寨破,俱死之。 三月,明惠國公李成棟兵潰於信豐,死之。成棟踰嶺攻贛州不利,退駐信豐。譚泰兵至,時天久雨,成棟發礮不燃,左右挽之上馬渡河,三日後有見攘甲抱鞍植立水中者,始知成棟死也。 明黃毓祺謀再起兵通州,事覺被執,死之。毓祺自江陰走免後,僞爲卜者,遊通州,主湖蕩橋之薛繼周家將起義,遺書錢謙益摸貲充餉,謙益卻之。徵州人江純一告變,毓祺、繼周及武舉許彦達同就江寧獄,尋俱就義。 秋九月,明李虞夔兵滑於平陸,死之。時姜瓖、萬瑓、劉遷、王永強皆敗歿,虞夔子宏戰敗於平陸山寨,投崖死,虞夔被執,不屈死。
七年,春二月,明總督鳳陽義軍尚書王𤐣兵敗被執,不屈死之。𤐣奉命總督鳳陽義軍,率眾連戰,潛山太湖間。兵敗,執至江寧,不屈死,於是皖省義師略盡矣。
八年,春三月,明永州諸生鄧光遠被執,不屈死。 明傅鼎銓招兵廣信,被執。程鄉之敗,鼎銓走依平西伯張自盛於閩,自盛敗死於邵武,鼎銓走廣信募兵,爲守將偵獲,後不屈死。 夏五月,明揭重熙兵潰於貴溪,被執。張自盛敗歿,重熙走依曹大鎬,至百丈磜方就炊。游騎偵知,猝召防軍至圍之,遂被執,尋死,大鎬亦敗歿於岑陽關。 明星子生員吳江將再起兵,敗死,前督師余應柱死之。先是江起兵應南昌,已敗走都昌,得舊鎮將張士彥之標將黃才兵,部勒之,將復舉。才陰款於潯,執江以叛,江死。應柱自落星湖敗後,復傾貲募眾,聞江兵潰往援。降將楊捷以步騎奄至,應柱與子、諸生顯臨同被執,見殺。 秋八月,明王𦚎招兵奉化,被執。不屈死之。𦚎聞降臣陳錦等三道下舟山,復入山集散亡爲援,由奉化出天台,至北溪,爲團練所執,每日求請掠䰅,謂守者曰:『使汝曹見此漢官威儀也!』至定海,錦命叢射之,遂與其僕石必正、明知並見殺。 秋九月,降將陳邦傅襲清遠衛,明指揮白常燦死之。邦傅以兵至,常燦不知其已叛,迎之。既知則大罵,遂死於亂刃下。 冬十二月,明故少傅朱國楨之孫某起兵南潯鎮,敗死。朱某起兵湖州之南潯鎮,有眾數千出沒吳淞泖澱間,轉戰白龍橋北,被執,不屈死。
十一年,春正月,明進士徐敬時、楊文、李克升起兵廣信,尋敗死。敬時等舉兵廣信之九仙山寨,俄寨破,皆被殺。
十三年,秋八月,明前魯戶部主事王江復起兵四明山,敗績,死之。王𦚎之敗也,江走杭州,旋入海,再入長江。會沈調倫復起山中,江赴之,至是兵敗,江與調倫皆敗歿。 休寧趙立言復以餘眾攻江山,克之。越日,師大集,立言殺數十人,馬躓墜水死,子楨亦死。
卷十一 開國法制、兵制及官制
明神宗萬厯十五年,春正月,滿洲始定國政。禁悖亂,戢盜賊,法制以立。
四十三年,冬十一月,滿洲置理政聽訟大臣五人,札爾固齊(〈蒙古語理事官也〉)十人佐理國事。凡有聽斷之事,先經札爾固齊十人鞠訊,然後言於五大臣。五大臣親行覆審,然後言於諸貝勒。眾議既定,猶恐有冤抑,國主更詳問之,詳慎訟獄,國人稱之。 十二月,滿洲定兵制。先是萬厯十一年,滿洲以甲十三副攻圖倫城,破之,益厲兵力,得以次削平諸部。初定出兵校獵,不計人數之多寡,各隨族黨屯寨而行。每人各取一矢,凡十人設長一人領之,其長稱為牛录額真。後於二十九年正月間,以諸國倈服人眾,編三百人為一牛录,每牛录設一額真(〈後改稱為牛录章京,即佐領〉),至五牛录設一甲喇額真(〈後改稱甲喇章京,即參領〉),五甲喇設一固山額真(〈後改稱固山章京,即都統〉),每固山額真左右設兩梅勒額真(〈後改稱梅勒章京,即副都統〉)。初設有四旗,旗以純色為別,曰黃、曰紅、曰藍、曰白。至是增設四旗,參用其色鑲之,幅之黃、白、藍者,緣以紅;幅之紅者,緣以白,共為八旗。行軍時地廣則八旗並立,地狹則八旗合一路而行。軍士禁喧囂,行伍禁攙越。當兩軍交戰,被堅甲執長矛大刀者為前鋒,被輕甲善射者自後衝擊,俾精兵立馬他處,相機接應焉。
四十六年,夏四月,滿洲頒定練兵之制。其法,每一牛录製雲梯二,出甲二十以備攻城。凡兵士自出兵日以至班師,各隨牛录勿離,如離本纛,執而詰問之。甲喇、牛录等管官不以所頒法令申誡眾軍者,各罰馬一匹。若諭之不聽,敢違軍令者,論死。凡攻城,不得一二人爭先競進,若一二人輕進致受損傷者,賞不及,雖戰死,不為功。迨列陣既定,然後先登者,始錄其功,有一二人先登陷城者,即馳告本旗大臣。俟一軍畢登,然後鳴螺,俾眾軍聽螺聲而並進焉。
四十八年,春三月,滿洲改設八旗官,分總兵官為三等,其副將、參將、遊擊亦如之。各牛录額真俱為備禦官,每牛录下設千總四人。後設蒙古、漢軍各八旗,其旗色與滿洲八旗同。 夏六月,滿洲設納言之木於門外,赴訴者,書其狀而縣之木。
熹宗天啟六年,秋九月,滿洲主皇太極嗣位,集諸貝勒議定官制。初,滿洲主努爾哈赤起自部落,諸事草剏,設官甚簡,其後削平諸部,剏制八旗,每旗設總管大臣(〈即固山額真〉)一,佐管大臣(〈即梅勒額真〉)各二,又設理政大臣五,札爾固齊十,往往即以總管或佐管等兼之,不皆分授。至是建議,每旗仍各設總管大臣一,是為八大臣,凡議國政,與諸貝勒偕坐,共議之;出獵行師,各領本旗兵行,一切事務,皆聽稽察。其佐管大臣,每旗仍前設各二,此十六大臣,贊理本旗事務,不令出征。又每旗各設調遣大臣二,此十六大臣出兵駐防,以時調遣。所屬詞訟,仍令審理。(〈後為駐防副都統、前鋒統領、護軍統領諸職〉)
思宗崇禎二年,春三月,滿洲定蒙古軍例。 夏四月,滿洲設立文館,命儒臣分職,一繙譯漢字書籍,一記註朝政得失。 秋八月,滿洲定行軍賞罰例。
四年,春二月,滿洲定出征軍例。 秋七月,滿洲設立六部,每部以一貝勒主之(〈即管部〉),各有滿洲、蒙古、漢承政(〈即尚書〉)一,參政八(〈即侍郎〉)。惟工部則十員,滿八,蒙、漢各二。啟心郎(〈即繙譯員〉)一,惟工部二,滿、漢各一,筆貼式無定額,視各部之事務繁簡而補授之。
五年,春二月,滿洲主諭刑部禁賭博,定城守官三年考察之例。
九年,春三月,滿洲改文館為內三院。一名內國史院,設大學士一,學士一;一名內秘書院,設大學二,學士一;一名內弘文院,設大學士一,學士二。 夏五月,滿洲設都察院。
十年,夏四月,命貝子堪羅託博議國政。每旗復設議政大臣五員。
十一年,夏六月,滿洲設理藩院,專治蒙古諸部事。 秋七月,滿洲更定部院官制。先是部院諸衙門設滿洲、蒙古、漢承政各三四員,其餘皆為參政,凡二等。至是大學范文程等奏請每衙門止設滿洲承政一員,以下酌量設左右參政、理事、副理事、啟心郎、額者庫(〈即主事〉)各官,凡五等。從之。
清世祖順治元年,冬十月,帝入京師,即位,定內外文武官制。內自閣部至庶司,外藩臬守令,提鎮將弁,略訪明制而損益之,兼用滿、漢人。 又定八旗都統、副都統、統領、駐防、將軍、都統、副都統,均由兵部開列具題補授。守衛陵寢總管、翼領白塔監守,信礮總管、犧牲所所收,黑龍江、吉林管水手官,皆係八旗公中陞補之缺,均由兵部引見補授。在京驍騎參領以下官,駐防協領以下官,由各旗引見補授。前鋒護軍參領以下官,由各該統領引見補授。五品以上,咨兵部月終彙題,六品以下,咨兵部註冊。其駐防嶺催陞補驍騎校,附入月終彙題。 分置滿洲、蒙古、漢軍八旗於京城內。 設驍騎營、親軍、前鋒營、護軍營、領侍衛府、提督九門步軍營、內府三旗、盛京八旗駐防、直省八旗駐防,隨各省形勢設將軍、都統。或但設城守尉、防守尉、直省綠營兵。總督所屬爲督標,巡撫所屬爲撫標,提督所屬爲提標,總兵所屬爲鎮標,副將所屬爲協標,河道總督所屬爲河標,漕運總督所屬爲漕標。外藩札薩克各旗(〈凡二十五部,爲五十一旗〉),守衛陵寢兵。
二年,夏閏六月,除割腳筋及貫穿耳鼻法。 秋七月,增設御史十五員。
三年,夏四月,裁各府掛銜別駐推官及大小縣主簿。
四年,冬十一月,設四川總督一。
五年,春二月,設六部漢尚書及都察院漢都御史各一員。 夏四月,增戶部十四司漢主事各一。
八年,夏六月,定在京滿漢諸臣犯罪,必奉旨革職,然後關刑部審問。 秋七月,以翰林院官分隸內三院,稱內翰林國史院、內翰林秘書院、內翰林弘文院。
九年,春正月,增都察院御史四十員。 夏四月,裁各道御史二十員。 設宗人府衙門。
十年,夏四月,定御史爲二十員。 六月,制寺人不過四品。
十一年,夏六月,照成例以太師、太傅、太保、少師、少傅、少保及東宮三太、三少用爲文武大臣加銜。
十三年,春三月,選滿漢詞臣八人,以原銜充日講官。 秋七月,定內外大小官員,凡受贓十兩以上者,除依律定罪外,不分枉法不枉法,俱籍其家產入官。 撤各省守催錢滿官。 八月,命三年一大閱,定爲例。 停遣滿官榷關。 冬十月,定每年六月內審定立決重犯,俟七月具奏正法。 裁六科漢軍副理事官。
十五年,夏五月,裁直隸總督,改設巡撫一員。 秋七月,設殿閣大學士,除去內三院秘書、弘文、國史諸名稱。 增設各道御史三十員。 分設閩、浙兩省總督各一。 九月,設中和殿、保和殿、文華殿、武英殿、文淵閣、東閣大學士。 冬十一月,定宮闈女官名數品級及供事宮女名數:乾清宮夫人一,秩一品;淑儀一,二品;婉侍六,三品;柔婉二十,芳婉三十,俱四品;尚宮局尚宮、司紀、司簿各二,司聞四,女史六;尚儀局尚儀一,司藥二,司籍、司寶、司贊各四,女史三;尚服局尚服一,司仗四,司寶、司衣、司飾,女史各二;尚績局尚績一,司製四,司珍、司彩、司計,女史各二;宮正司宮正、女史各二,俱六品;慈寧宮貞容一,二品;慎容一,三品;勤侍無品級。
十六年,春正月,諭吏部:舊制內閣止有大學士及典籍、撰文、辦事中書,原無學士、侍讀學士等員,今見在滿漢學士俱以原官留任,嗣後不必再補,典籍、撰文、辦事中書照舊滿漢兼設,其滿官侍讀學士以下各員,俱改爲中書舍人,仍照見在品級加銜。應用員數,察照職掌,會同內閣議奏。翰林院設滿漢掌院學士外,不必再設滿漢翰林官。 閏三月,申嚴誣告之禁。 五月,照舊例設侍讀學士、侍講學士,侍讀、侍講各三員。 冬十月,定進士除庶吉士外,著俱以推官、知縣用,不得除授知州。因品級太懸也。
十七年,春正月,禁士子不得妄立社名。科衆會盟,其投剌往來,亦不許用同社、同盟字樣,違者治罪。 三月,定八旗漢字官名。固山額真,漢字稱爲都統;梅勒章京,漢字稱爲副都統;甲喇章京,漢字稱爲參領;牛彔章京,漢字稱爲佐領;昂邦章京,漢字稱爲總管。滿字皆依舊。 秋七月,停遣御史巡按各省。 冬十一月,仍設巡按御史。
十八年,夏五月,停各省巡按差。 秋七月,復改內閣爲內三院。 罷進士觀政例。 八月,定直省各設總督一員。 九月,增設直隸、山西、山東、河南、雲南五省提督。 冬十月,裁順天巡撫,歸保定巡撫兼管,以直隸已設總督故也。 十二月,定營千總爲正六品,把總爲正七品。
卷十二 康熙勤政
世祖順治十八年,春正月,聖祖即位,時年八歲。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鰲拜等遵遺詔輔政,首罷十三衙門,停止各省巡按差,定司道及河工官員久任之法,豁免山東臨街房屋稅及各省田賦,增加餉練,蠲逋賦,禁非刑,中外翕然稱頌。 夏五月,殺江蘇秀才倪用賓等十八人。初江蘇吳縣知縣任維初貪酷,用賓等於世祖遺詔到蘇,巡撫等官哭臨之時,聚哭於文廟,並至府堂進竭貼。巡撫朱國治等指為震驚先帝之靈,聚眾倡亂,搖動人心,請嚴加詰處。朝命侍郎葉尼等往勘,皆定為不分首從處斬。
聖祖康熙二年,秋八月,詔鄉會試停止八股文,改用策論表判。頭場策五篇,二場論二篇,表一篇,判五道,以明年甲申辰科為始,未幾仍復舊例。 復行滿洲、蒙古、漢軍繙譯鄉試。 福建延平等處土匪王鐵佛作亂,討平之。 冬十二月,廣西隴納山民阿仲作亂,討平之。
三年,春正月,裁會試副榜。 夏四月,輔臣鰲拜矯殺內大臣飛揚古。鰲拜與飛揚古有隙,既坐其子倭赫等以擅乘御馬諸罪棄市,並坐飛揚古守陵怨望。其子尼侃、薩哈連俱坐絞。 五月,以旱,禁直省繋囚,毋用非刑苛虐。 秋九月,江南地震,其聲自南而北。 冬十月,彗星見,經五十餘日,厯一十三宿。 十一月,金星生白氣,長三丈餘。
四年,春正月,水西蠻酋安坤作亂,吳三桂討擒之。 彗星見女宿度。 三月,金星畫見。 夏六月,雲南省城迤東土酋王耀祖據新興,僭號大慶,吳三桂破擒之。 冬十月,江南獻玉璽。溧陽縣民顧起龍撈獲玉璽,篆:「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十六字,總督郎廷佐以獻,命貯內庫。
五年,春正月,雲南土酋祿昌賢作亂,吳三貴討平之。 十二月,鰲拜矯詔絞殺大學士戶部尚書蘇納海、直隸總督朱昌祚、巡撫王登聯。鰲拜與蘇克薩哈不協,鰲拜隸鑲黃旗,蘇克薩哈隸正白旗,乃以私意倡互相圈換之議,蘇納海等言其不便,疏入,鰲拜大怒,欲置三人於死,帝不允,鰲拜矯旨行之。
六年,春二月,吳三桂進征烏撒女酋隴氏,討擒之。 秋七月,帝親政,御太和殿受賀,頒詔赦。 鰲拜矯殺太子太堡內大臣蘇克薩哈。蘇克薩哈既與鰲拜不合,奏求守陵,鰲拜必欲置之死,奏言其有異心,列其二十四大罪,應置极典。帝悉其情,持不下,鰲拜攘臂強奏。累日,竟予絞決,並滅其族。 九月,詔停本年秋決。
七年,春二月,詔訪求精通天文占候者。 三月,命科道缺出,即就有司內舉賢能素著者,行取來京,聽候選用。 停叩閽例,有冤抑者准赴通政使司,登聞鼓衙門告理。 夏五月,金星見午位,色微暗。 浙江嘉善民郁之章有罪,流徙尚陽堡,子郁褒、郁廣爭請代,特並宥之。 六月,以亢旱、地震,飭廷臣修職業,詔內外清理刑獄。 革職漕運總督吳惟華。密疏請徵各州縣鎮市房號銀兩,及江南三十餘州,令民納價耕種。帝惡其害民斂財,交刑部議。 六月,金星畫見,山東地大震,棲霞山震,沂水陷穴,廣數丈,民間井傾,仄不可汲,樓臺南北易向。 秋八月,命刑部酌定見行則例進覽。 九月,金星畫見,停止邊外巡幸。帝欲出邊畋獵,內祕書院侍讀學士熊賜履疏諫,言星變疊見,水旱頻仍,不宜輕出,以致民兵困苦。給事中趙之中亦請收回成命,遂命停罷。
八年,夏四月癸亥朔,日食。 帝幸太學。 五月,鰲拜有罪,下獄。鰲拜驕恣日甚,帝患之,召吏部右侍郎索額圖入謀。索額圖乃請解侍郎任,爲內廷一等侍衛,日選小侍衛十餘人,教之習布庫戲〈(譯言撩腳戲。皆十餘齡小童徒手相搏,而專賭腳力勝敗,以仆地爲定)〉。鰲拜或入奏事,並不之避,益以朝廷弱而好弄,更無復顧及。是日入內,忽爲習布庫者所擒,十數小兒,立執之付詔獄,廷勘罪狀三十欵,令免死,拘禁之。初,熊賜履條奏時政,有曰:「內臣者,外臣之表也。」又曰:「輔臣急功喜事,但知趨目前尺寸之利,以便私圖。」鰲拜惡其侵己,曰:「劾我也!」遂請治以妄言之罪,並請申禁言官,不得上書陳奏。帝弗許,曰:「彼自陳國家事,何與爾等耶?」 秋七月,以旱,命清理刑獄。 九月,京師地震。 冬十二月,復舉人揀選知縣例。 雲南阿戎作亂,討平之。 金星畫見。
九年,夏四月,河決歸仁隄。 秋八月,命改內三院爲內閣。 帝奉太皇太后、皇太后謁孝陵,尋還京師。 九月,命禮部於官學生內,每旗選取十名,交欽天監分科學習,有精通者,以滿漢博士用。 冬十月,改內三院大學士銜,以圖海、巴泰爲中和殿大學士,兼禮部尚書,索額圖、李霨爲保和殿大學士,兼戶部尚書,杜立德、魏裔介爲保和殿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對哈納爲文華殿大學士,管刑部事務。
十年,春正月,罷各部院及各省衙門通事。 夏四月,命截留漕糧六萬石並各倉米四萬石賑濟淮揚饑民。先是,戶部議發銀六萬兩賑饑,帝曰:「饑民待食甚迫,予銀無益也。」 五月,御史趙璟奏請加增外官薪俸,報聞,疏內略稱:「外官薪俸太簿,總督每年支俸五百五十兩,巡撫百三十兩,至知縣止四十五兩,每月三兩零,不足五六日之費。不取百姓,勢必饑寒。若督撫勢必取之下屬,所以懲貪而愈貪也。」 六月,金星畫見,江南旱。 秋七月,禁止百姓保留降調人員,從御史徐旭請也。 九月,帝奉太皇太后、皇太后詣盛京謁陵。 冬十一月,還京師。
十一年,夏四月,召原任大學士衛周祚來京,命入閣辦事。 六月,頒聖諭十六條。
十二年,夏六月,金星畫見。 冬十二月,民人楊起隆詐稱朱三太子,改元廣德,約滿洲各官奴將於元旦起事,匿降將周全斌家,爲鑲黃旗監生郎延樞首告,督統圖海等捕之。起隆逸去,擒其黨李株等數百人,磔於市。
十三年,秋九月,京師地震。
十四年,夏四月,命信郡王鄂札爲撫遠大將軍,大學士圖海副之,率師討蒙古察哈爾,平之。察哈爾,元裔也,崇德時來歸,編旗安置義州,忽擁衆叛。圖海將軍至,連破之,擒斬其王子布爾尼,察哈爾平。 冬十一月,太白畫見。
十五年,夏五月,壬午朔,日食。 是月,有星隕於江南青浦之瓢湖濱,墮地有聲,掘之得黑石,按之尚熱,重凡十九斤。 秋七月,大學士熊賜履免歸,以閣臣索額圖劾之也。
十六年,正月朔,聞雷。 九月,帝獵於邊外。 冬十月,還京師。 十二月,太白畫見。
十八年,秋七月,京師地連震,詔羣臣各言得失。時帝畫夜坐武帳中,憲臣魏象樞直入奏曰:天變若此,乃輔臣植黨市權,引用僉壬,以剝蒸黎之應。帝不答。
十九年,秋八月,大學士索額圖以疾求罷,命於內大臣處上朝。 十月,彗星見於翼。 十一月,彗星見西方。 冬十二月,磔楊起隆於市。大將軍圖海解送陝西起事之朱三太子即楊起隆來京,及與前監禁之楊起隆妻馬氏,及其黨鄭得勝質對,皆不識,部議爲顯係起隆之黨借名造反,罪應磔,從之。
二十年,春正月,命兵部右侍郎溫代疏濬通州運河。 二月,詔開海界。先是,濱海居民私餉臺灣鄭氏,順治十八年遂下令遷界,民多蕩析離居,滿兵復奴其老稚,菙楚不忍聞。閩督姚啟聖屢奏旗兵不服水土,康王體尊亦不宜久暴露,宜撤歸。疏三上,始命班師,兵歸者猶驅子女北行。至是,啟聖又與撫臣吳興祚奏請開邊界,復民業,從之。 頒發帑銀二十萬兩賑山西饑民。 三月,河南地震。 秋八月,辛巳朔,日食。 九月,幸畿甸,自後以肄習水圍、循視河堤,歲常舉行。
二十一年,春二月,殺楚人朱方旦等。方旦,荊州人,刊刻祕書,其徒顧齊宏、陸光旭等爲之標榜,時有宣聖復生之稱。大將軍順承郡王勒爾錦駐荊州時,書贈至人里聖人堂匾額,巡撫張朝珍嘗爲題聖教帝師匾額。方旦等既伏法,帝以勒爾錦見在羈禁,朝珍已病故,俱予免議。 三月,帝獵於烏喇。時鹵簿待發,憲臣徐元文率言官三十人入諫,帝曰:「方春省耕,不出旬日回,非遊牧也。」遂啟行。 夏五月,還京師。 秋七月,彗星見井宿度,尾丈二尺餘。
二十二年,春二月,帝幸五臺山。終帝之世,凡幸五臺山者五,不備紀。 三月,還京師。 夏四月,命邊疆提鎮官有應入覲者,奏聞。時邊陲將士,不習國家法度,帝嘗降勅廣西將軍馬承胤軍中,承胤跪受,諸將驚曰:「我將軍亦跪人耶?!」至是憲臣禧佛疏稱:「海內大定,宜令提鎮次第入覲。」帝因語羣臣曰:「提鎮久握兵權,心意驕縱,故每致生亂。常來朝見,則心生敬畏,如吳三桂輩亦不令來朝,始至於此也。」羣下皆拜服。 六月,帝奉太皇太后出古北口避暑,自是每年五六月出口,不備紀。 秋七月,還京師。
二十三年,九月,帝東巡。先是,詞臣曹禾以帝功德日盛,奏靖封禪,科臣王承祖奏請巡狩,並付廷議。工科給事中任辰旦獨上疏諫,言:「封禪之說,惟秦始皇、漢武帝、宗真宗諸君行之,固猥陋無足道矣。若夫巡狩,載《舜典》、《王制》諸書,古諸侯各君其國,天子巡所守,以協同議禮制度。今天下一家,巡狩之禮亦不可舉。」疏入不報,尋部臣議上,虞舜東巡至岱宗,燔柴致祭,漢高祖遇魯,以太牢事孔子。今皇上盛德神功,同符堯舜,仿古之制,爰事東巡,經過泰山闕里,亦應致祭。至是啟鑾東巡,幸山東,登泰山,渡黃河、楊子江,幸鎮江、江蘇、江寧,還經泗水東境,幸曲阜,謁孔陵,始回鑾。自是南巡凡六次[1]。 冬十一月,還京師。 是年,直隸、河南饑。
二十四年,秋九月,《賦役全書》成。 淮揚饑。 冬十一月,癸卯朔,日食,丁巳望,月食。
二十五年,春二月,詔嗣後武官照文職例丁憂,從四川提臣何傳請也。先是,下廷議時,帝語閣臣曰:「武官不宜久任,在昔唐室藩鎮,驕蹇跋扈,皆由久典兵權耳。乃丁憂之例既定,自不致任久矣。」 夏四月,詔訪求遺書。帝欲統一天下之言論思想,飭令直隸巡撫、學道,購收民間藏書祕錄,務期搜訪罄盡,送部進呈,以免異端詖說流播民間云。 閏月,江蘇巡撫湯斌奏毀蘇州城上方山五通滛洞,同時閩督郭世隆亦檄毀五顯廟。 秋七月,帝獵於邊外,自後每歲能秋冬農隙講武之時,出邊行獵,不備紀。 八月,還京師。 冬十二月,發遣兵部侍郎蔡毓榮於黑龍江,因前在雲南隱匿吳三桂家口也。毓榮前官綏遠將軍,平三桂大有功,諸滿帥忌之甚,相與構陷,遂獲罪。
二十七年,春二月,琉球遣子弟梁成楫等三人入監讀書。 大學士明珠、李之芳、余國柱,尚書佛倫、熊一灑、科爾坤同日罷,因言官郭琦劾諸人背公營私也。先是二十二年,天久不雨,命庶常德格勒筮之,遇夬卦,曰:「澤上於天,將降矣!而卦義五陽決一陰,小人居鼎鉉,故天屯其膏,決去之即雨。」帝愕然,曰:「安有是?」德遂以明珠對,帝默不應。 夏四月朔,日食。 六月,武昌兵變,推夏違龍爲首。事聞,督統瓦岱往討,平之。
二十八年,秋七月,勒令原任少詹事高士奇、左都御史王鴻緒、編修陳元龍休致,因左都御史郭琇劾諸人植黨營私也。 冬十月,降副都御史許三禮二級調用,以疏劾原任刑部尚書徐乾學潛住京師招搖,及其子樹穀違例考御史事。部議座以誣罔也。
二十九年,夏四月,《大清會典》成。 五月,大學士徐元文等薦舉麻城知縣趙倉壁、清苑知縣邵嗣堯、三河知縣彭鵬、靈壽知縣陸隴其。俱著行取。 八月,己未朔,日食。
三十年,春二月,丁巳朔,日食。
三十一年,春正月,辛亥朔,日食。欽天監占,主有大臣黜,近臣有憂。帝責其附會,嚴斥之。
三十二年,冬十二月,嚴禁順、永、保、河諸府造酒。時以畿輔米價騰踴故也。
三十三年,夏五月,命提督順天學政兵部右侍郎李光地解任,回京守制。光地聞母喪,僅乞假數日治喪,仍視事,言官沈愷曾、楊敬儒交章論劾,給事中彭鵬疏詆光地爲忘親貪位。帝大怒,嚴旨詰問。鵬執奏愈力,並言臣與光地皆閩產,今若此,人人切齒,桑梓汗顏。帝不得已,因令光地解任,在京守制。
三十四年,夏四月,山西平陽地震,壓斃人民甚衆,詔曰:「迺者,畿輔郡縣,災傷疊告。而山西平陽府屬,復有地震之異,朕心祗惕,謂必政事之失宜,方致陰陽之有感。反躬循省,深儆予辜。」 六月,以京師久雨,詔廷臣言事。
三十五年,春正月,京師地震。 夏六月,東南濱海颶大作,海嘯。 秋七月,復大風,壞民居盧舍。 九月,京師地震。 冬十二月,京師地震。
三十六年,春閏三月,辛巳朔,日食。 冬十一月,京師地震。
三十七年,秋七月,京師地震,江南濱海大風,水猝至,平地丈餘。帝奉太后出山海關謁陵。 冬十一月,還京師。
三十八年,冬十一月,逮順天鄉試正副考官修撰李蟠,編修薑宸英下獄,因御史鹿祐疏參是科考試不公,後集中式舉人於內廷覆試,去留有差。蟠遣戍,宸英座於獄。時滿朝臣僚皆知是獄之冤,王士禛亦有:「我爲刑官,令西溟以非罪死,何以謝天下」之語。西溟,宸英字也。
三十九年,春二月,貴州省城地震。
四十年,冬十二月,連人傜人作亂,討平之。
四十一年,夏五月,東南海嘯。 六月,火星入南斗。
四十二年,秋九月,湖南鎮簞紅苗作亂,討平之。 冬十月,帝巡太原。 十二月,還京師。
四十三年,夏四月,革直隸巡撫李光地職,仍留任。先是,給事中黃鼎楫、湯右曾、許志進、朱駿業、王原等,合疏劾光地去歲報災二十餘處,光地身爲撫臣,漫無經理,疏內所稱民沾實惠俱屬空言。疏下,李光地回奏,光地引咎請落職,命留任。 冬十一月,丁酉朔,日食。
四十四年,秋八月,京師地震。
四十五年,春二月,京師地震。 江寧知府陳鵬年落職,命來京在修書處效力。初,江督阿山以帝將復南巡,召屬吏議加賦,鵬年力爭不可,阿山銜之。四十四年,帝至江南,使鵬年辦龍潭行宮差,近侍索賄不與,竊置蚯蚓糞於簞席間。帝召鵬年詰問,將加罪,以致仕大學士張英、織造使曹寅力諫,得免死。駕幸金山,罰鵬年疊石、挽舟諸苦工以辱之。民趨助役,至是阿山劾其受鹽典商年規,蝕龍江關稅,落職,下之獄,命漕督桑額、河督張鵬翮會讞,民皆罷市,揭帛鳴鉦,環制府問太守見劾之由。有司械繫數人,爭就繫。句容八邑生童方京試,譁曰:「讀書何爲也?!」皆火其卷去。讞者以三木訊商人,商人曰:「歲餽,自督撫至州縣皆有之,惟太守不受一錢耳。」既捃摭無所得,則以鵬年嘗遂倡,建亭其地,月朔宣講聖論,爲大不敬,獄成論斬。大學士李光地入諫,得解,幾復授蘇州府知府,復忤總督噶禮下獄,指所作遊虎邱詩爲怨望。帝仍令免罪,入武英殿修書,後終河道總督。 夏四月,戊子朔,日食。 冬十二月,命各省建育嬰堂,從言官周清源請也。
四十六年,春正月,殺雲南民李天極、王枝葉等。天極,廣通縣諸生,與臨安府諸生朱六非等,以枝葉本朱姓,爲明永厯之孫,奉爲主,稱桂王文興三年。潛期先取廣南,次取開化,由蒙自襲省城。督臣貝和諾得標兵首報,發兵擒斬之。 秋八月,貴州普安州三江苗人黃柱漢等作亂,討平之。
四十八年,冬十月,殺編修熊本。本,孝感人,爲故閣臣熊賜履從子。賜履卒於江寧寓室,貧無以殮,本爲之治喪事盡禮。人高其義,及遺疏入,中有薦本語。帝疑其僞,命督臣噶禮確察。噶禮取疏草進,無本名,本落職論死。或曰噶禮迎合忮忌,所呈疏草未可據。
四十九年,春正月,朔,虹見東方。 夏五月,南方霪雨,大水。 秋八月,革福建提督藍理職。理奏永春、德化間有陳五顯等,聚衆二千餘行刼,臣令參將尚之瑨統兵往緝兩次,殺賊八十餘,中傷脫逃者不計其數,附近賊巢仍不廢耕織,照常安業。帝謂數千人爲盜,保得謂百姓不失業,此係掩飾己過,希圖卸罪,命嚴議,至落職。
五十一年,夏六月朔,日食。 冬十月,革江南總督噶禮職。噶禮與江南鄉試副考官趙晉通關節,事發,撫臣張伯行劾之。禮亦訐伯行不出洋捕賊諸疑欵,命俱解任,交欽使張鵬翮等雜治。時鵬翮之子懋誠任懷寧令,故於噶禮多瞻顧,奏晉與新科舉人陳元奎、吳泌賄通關節,擬罪如律。噶禮劾伯行不能清理案件屬實,餘係苛求,應降留,伯行劾噶禮索金事全虛,應奪職發徒,復命尚書穆和倫等覆訊。奏如前,帝以伯行爲天下清官第一,責諸臣變亂是非,命伯行復任,黜噶禮職。 十一月,籍沒福建革職提督藍理,調入旗。初,理在提督任內,好干預民事,或曰:「此有司職也,非所宜問」,理曰:「天下官管天下百姓,腐儒何足以知之。」妒之者因刻匿名帖,繪一虎以比之,多列罪狀。督臣范時崇、撫臣滿保所以參奏,命侍郎和託等往按。左右不承,理曰:「吾大臣,何必辦?」舉筆署曰,皆實,議立斬,追贓八萬,籍其產,特旨免死入旗。 帝出關謁陵。 十二月,回京師。
五十三年,春二月,以旱,詔廷臣言事。 夏六月,詔刑部寬卹獄囚。
五十四年,春二月,革江蘇巡撫張伯行職。伯行劾布政使牟欽元藏匿通洋匪棍張令濤。令濤舊爲噶禮幕客,故伯行必欲死之。命尚書張鵬翮往勘,尋奏令濤良民,伯行誣劾擬斬,帝不允,命來京,入直尚書房,旋擢倉場總督。 夏四月,丙寅朔,日食;望庚辰,月食。 秋七月,東南各省驟風暴作。 冬十月,山西太原府知府趙鳳詔以受贓十七萬有奇,伏法。鳳詔,尚書趙申喬子,申喬自請罷斥,命仍在任供職。
五十五年,春二月,定民間買賣地畝,其丁隨地輸課,從言官董之燧請也。 夏六月,旱。
五十六年,夏四月,嚴禁天主教在各省立堂傳教。天主教來自西洋,康熙八年有旨嚴禁,至是廣東碣石鎮總兵陳昂疏言廣州城內外教堂布滿,乞飭早爲禁絕,部議從之。
五十七年,夏四月,磔河南民袁進,即朱復業等於市。初,蘭陽縣有郭英者,自稱前明勳裔,以同邑幼童朱復業爲明周王之孫,撫養家中,詭名袁進,欲效郭子興撫太祖故事,勾結白蓮教首李雪臣、興邦父子,匿邑諸生李山義家,潛謀舉事,爲縣令偵知捕獲。撫臣張聖佐以聞,命尚書張廷樞察審,論如法。 五月,既望,有羣蟻自海入江南之吳松江,風浪衝擊,團結不散,有大至徑寸者。 秋七月,陝西平涼鞏昌府屬地震。 八月,殺鑲藍旗逃棍孟光祖。光祖稱奉誠王府差遣,往各省誆騙財物,梟於市,江南巡撫佟國勷、四川巡撫年羹堯,不將光祖拿獲,反接受物件,饋送禮物, 國勷革職,羹堯革職留任。
五十八年,春正月,甲戍朔,日食。 命截留漕米四十三萬,貯蘇州、鎮江、江寧、淮安、安慶賑荒。
五十九年,春正月,王大臣等以帝明年御極六十年,請預定慶賀典禮,不許,諭曰:「見在西陲用兵,軍民勞苦。去歲正月朔日食,今年七月朔又值日食。海洋颶風,飄沒官兵船隻。山左東三府不發被淹,黎民飢饉。淮黃大水,僅能搶護。人心風俗未盡醇,官箴政事未盡理。此正君臣孜孜求治之時,慶賀之事,著停止。」 夏六月,禁商船以軍器出洋。
六十年,春三月,會試副考官副都御史李紱奪職,發往永定河工效力。是科會試榜發,下第舉子擁紱邸舍喧嚷,爲言官舒庠等所劾,免官發遣。 夏五月,直隸、山東、山西、河南、陝西、福建、浙江飢。 六月,安徽大旱。 秋九月,河決河南、山東、直隸等處。 冬十月,臺灣風災。
六十一年,春正月,召滿漢文武諸臣及至仕退斥人員,年六十五以上六百八十人,宴於乾清宮前,名千叟宴。 夏四月,福建駐防將軍黃秉鉞奪職,因防兵譁餉也。 帝在熱河,語王大臣等曰:「前有以朕每年出口行園,勞苦軍士者,不知國家承平雖久,豈可不修武備?如前噶爾丹、策妄呵、喇布坦等梗命,朕兩次掃平漠北,救民水火,此皆朕平日不忘武備,勤於練兵之所致也。若前惑於人言,憚勞苦而不加訓練,又何能遠至萬里之外,滅賊立功耶?」 秋七月,夜有大流星入斗垣。 九月,帝還京師。 冬十一月,帝崩,壽六十有九,四子胤禛嗣立,諡帝曰仁,廟號聖祖,葬遵化州孝陵東馬蘭峪,號景陵。
卷十三 三藩起事及孫延齡
聖祖康熙元年,夏五月,敘平滇功,進封吳三桂親王。初,世祖定鼎,東南時有不靖,因命定南王孔有德循廣西,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仲明循廣東,平南王吳三桂循四川及雲南。及南方略定,命諸王各帥所部綠旗兵,留鎮地方。時有德已死,無子,爵除,仲明亦卒,子繼茂襲封,於是王雲南,可喜繼茂王廣東,尋從繼茂王福建。繼茂卒,子精忠嗣,是爲三藩並建之始。三桂西征,留長子應熊於京師,以固朝廷意。應熊旋尚主,居京師,朝政巨細,無所不悉。三桂以是包藏禍心,日伺釁以動。世祖賓天,三桂擁兵入臨,前驅至燕者。人馬塞途,居民走匿,朝廷恐其爲變,令於京城外張幕設奠,三桂哭臨成禮而去。
六年,秋七月,平西王吳三桂以目疾求解雲貴兩省事務,許之。帝親政,欲實行中央集權之制,知藩鎮強大非國家之利,陰爲之備,而諸藩始不自安。三桂因上疏詭稱目疾,疏辭兩省事務以相嘗試。帝令將該藩所管各項事務責令該督撫管理,其大小文官均由部題授。 九月,雲貴總督卞三元,提督張國柱、李本深合詞請命平西王吳三桂仍總管滇黔事務,優詔答曰:「該藩自以年國就衰,奏請改派。今若令王復理事務,非所示體恤。遇有軍機重要,王自知料理也。」
十二年,春三月,命平南王尚可喜撤藩回遼。時之信失愛於父,可喜欲廢之,而立之孝,因疏請歸老遼東,留之信鎮粵,冀得見帝自陳也。廷議慮之信擁衆留粵,跋扈難制,因請令盡從全藩回籍。 秋七月,命靖南王耿精忠統帥藩兵來京候旨,平西王吳三桂移鎮山海關外,精忠、三桂聞允撤粵藩,因亦同時疏請安插以探廷旨。時廷議請勿從滇藩,而尚書米思翰明珠、莫洛等則力主同撤。 冬十一月,吳三桂反於雲南。時侍郎哲可肯等奉命輸撤藩,在滇促行甚急,且時復凌辱其將吏,將吏皆怒,三桂乃下教會諸將曰:「今行期迫矣,朝廷之嚴譴不可逃也,惟事故君永歷帝之陵寢在焉,可無別乎?」諸將皆再拜聽命,於是卜日謁陵。先期復集諸將,謂之曰:「別故君當以故君之衣服見,諸君其預圖之。」皆曰:「諾。」至日,各具漢官威儀,集陵下,三桂方巾素服,酹酒,山呼再拜,慟哭,伏地不能起。三軍皆哭,聲震如雷。人懷異志,將行,復稱疾不起。撫臣朱國治驅之急,三桂堅臥不應,激諸將曰:「老夫與諸君有大勳於王室,章皇帝不以老臣爲不肖,錫之藩封,載在盟府。今撫臣一外吏,相凌乃爾,一旦入圜門,付廷尉,我輩豈有生路耶?!」諸將忿然出,襲執撫臣殺之,三桂乃移檄遠近,發兵反,自稱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以明年爲周元年。貴州巡撫曹申吉,貴州提督李本深,雲南提督張國柱皆起應之。雲貴總督甘文焜聞變,自貴陽趨鎮遠,戰敗自殺。 十二月,命順承郡王勒爾錦爲寧南靖寇大將軍,統師赴荊州討吳三桂。先遣都統巴爾布等,帥滿洲旗兵守常德;都統珠滿等,以步兵三千守岳州。都督尼雅翰、赫業席布根、特穆占、佟國瑤等,分馳西安、漢中、安慶、袞州、鄖陽、汝寧、南昌諸要地,聽調遣。又以滇蜀接壤,命西安將軍瓦爾哈,帥騎兵赴川中。
十三年,春正月,吳三桂遣其大將馬寶犯湖南,陷沅州常德,澧州、長沙、岳州相繼降。同時四川巡撫羅森,提督鄭懷麟,總後譚洪、吳之茂,以四川應三桂。 二月,撫蠻將軍孫延齡,反於廣西,以應吳三桂,三桂封為臨江王。延齡為孔有德女四貞之婿,初授和碩額駙、內輔政大臣、都勒機昂邦,世襲一等阿思尼哈番。順治十七年,授鎮守廣西將軍,尋特進上柱國光祿大夫。三桂反,廷議以廣西境隣貴州,授延齡為撫蠻將軍,令嚴兵固守,至是叛,自稱安遠大將軍。 三月,耿精忠據福建反,自稱總統天下兵馬大將軍。裕民元年,分三路出寇,曾養性出東路,據浙之溫台;白顯忠出西路,據江西廣信、建昌、饒州;馬九玉出中路,據浙之金嚴、衢徽。又約台灣鄭經、潮州劉進忠,內外夾擊廣東。帝使其弟聚忠赴閩招諭,至衢州,拒不納。命內大臣希爾根為定南大將軍,帥師討之。 夏四月,賜吳三桂子應熊及長孫世霖死。時三桂新赴常德督兵,而令其從子應麟守岳州,布重兵於澧州石首華、容松滋間,為犄角,赴剿諸軍。雲集荊州,無敢遣一旅渡江與之角者。至是命貝勒尚善為安遠靖寇大將軍,助勒爾錦進圖岳州。三桂乃分兵,一由長沙出江西,一由四川窺陝西。其出江西者,分擾袁州吉安境,與耿精忠之軍合,陷三十餘城,聲勢張甚。 秋九月,命安親王岳樂為定遠平寇大將軍,帥師赴廣東。時潮州總後劉進忠暗通耿精忠,引閩兵入潮州,廣西提督馬雄、左江總兵郭義,俱降吳三桂,廣西全省震動。 冬十二月,帝議親征。時陝西提督王輔臣叛於寧羌州,刦殺經略莫洛,定西大將軍貝勒董額退守漢中。帝切責統兵諸將帥,不遵指授,遷延觀望,致有此變,因下親征之議,後以羣臣力諫,乃止。
十五年,春二月,尚之信叛降吳三桂,三桂授之信招討大將軍,封輔德親王。先是之信之父可喜,因東西受敵,又內制於之信,力不支,乞師往援。詔以鎮南將軍舒恕、副都統莽依圖,引兵赴之。之信聞師至,改幟易服以變,嚴兵守可喜府,移檄諸郡,出師侵犯江西。可喜尋以憂卒。 六月,撫遠大將軍都統圖海等,擊敗王輔臣於平涼城北,輔臣降。 秋九月,康親王傑書兵入閩,破馬九玉之眾於衢州。時白顯忠頓兵廣信,窮蹙乞降。 冬十月,傑書兵抵延平,耿精忠降。時精忠兩路之師俱覆,又內迫於鄭氏,聞延平已失,大懼,遣子顯祚赴延平,迎師至福州。精忠帥所屬文武出降,帝命還精忠爵,俾乃統其部眾。 冬十二月,以額駙耿昭忠為鎮閱將軍,駐守福州。 是月,吳三桂遣其從孫琮引兵入桂林,擒殺孫延齡。延齡故與馬雄有怨,雄既降附三桂,三桂以雄為東路總督。延齡與之共事,而畏其逼己,乃復萌反正之意。其妻孔四貞,日夜以恩德為言,勸其反順,計已決矣。雄偵知之,訏諸三桂,謂延齡有異志,宜急除之,遂被害。
十六年,夏五月,莽依圖兵入韶州,尚之信降。先是之信苦三桂徵餉,頗萌悔志,至是聞莽依圖軍至,帥軍民迎降。詔之信襲平南王爵。
十七年,春三月,吳三桂稱帝於衡州,國號大周,建元昭武,尋改利用。升衡州府為定天府。時三桂既失陝西、福建、廣東三大援,又失江西,疆宇日蹙,財力漸竭。知大勢已去,恐將士解體,欲偽示威重,以維人心,於是建號改元,置官封拜,頒製新厯,舉行雲貴鄉試,以號召遠近。三桂初發難時,檄文中以復明為詞,於是洛邑頑民,猶思祿父,故義旗一指,所在響應。及聞西南稱孤,妄自尊大,由是天下解體,角材而至者,皆思有以詘之矣。 夏六月,吳三桂兵攻永興,不克,圍之。 秋八月,吳三桂卒,孫世璠嗣立,改元洪化,遣將馬寶等三面環攻永興,城垂陷。是役也,三桂以永興為衡州門戶,勢在必得。時簡親王喇布軍屯茶陵,不敢救,穆占在郴州,遣兵來援,亦不敢進。都統伊里布、副都統哈克山相繼戰歿,前鋒統領碩岱等,協力死守,城屢瀕於危。會三桂死,諸將拔營回衡州,圍乃解。
十九年,秋八月,平南王和碩額駙尚之信賜死。之信既降,從征廣西,駐軍宣武。會其弟之孝謀襲藩位,令藩下人張士選赴京控之,謂之信心懷怨望,放言訕上。都統王國棟者,故旗下逃人,之信愛之,倚為心腹,至是亦附之孝,構成罪狀,朝命侍郎宣昌河等馳往按問。之信聞詔,即解印還廣州,上疏待罪,詔解京對簿。李天植者,藩下總兵也,惡國棟賣主,誘殺之。撫臣金儁,艷之信富,索賄不得,羅致其獄以聞。天植坐謀反伏誅,同死者一百八人,之信賜死,之節、之瑛、之璋、並坐斬。
二十年,冬十月,定遠平寇大將軍彰泰等,分中路入滇,英世璠自殺,雲貴平。初,世璠既立,不敢居衡陽,退駐貴州,恃川湖貴為屏蔽。時湖南有安親王,廣西有傅宏烈等,四川有平涼提督王進寶,陝西提督趙良棟,皆累戰累捷。吳應麒自岳州走常德,尋復棄城遁,長衡相繼下。同時宏烈等亦攻克桂林,進寶克漢中,王屏藩退守保寧,俄自殺。良棟亦於是時克成都,會朝廷以貝子彰泰代岳樂,進取雲貴,命總督蔡毓榮節制漢兵先進,檄廣西、四川、陝西三道之師,合趨雲貴,而自帥平定湖南之師出沅州,由平越趨貴陽。世璠走雲南,遂乘勝西進,與賴塔會師於曲靖。軍抵雲南,良棟帥川師,與賴塔閩粵之師亦至,合圍攻克之,世璠自刎死,雲貴悉平。
二十一年,春正月,磔靖南王和碩額駙耿精忠,並斬其子耿顯祚,及曾養性、劉進忠等。精忠既降,從康親王征閩,收復興化、漳泉等郡,逐鄭經入臺灣。會其弟昭忠,嗾藩下參領徐鴻弼等,赴部首精忠歸順後,仍蓄不軌之志,同時昭忠亦具疏入告,因召精忠入朝,以其時精忠所屬都統馬九玉,尚握兵權,不敢據發其罪。及雲貴平,九玉解任歸旗,始磔精忠於市,三藩悉平,盡籍藩產充餉,撤藩兵回京師,而於各緊要省郡地方,設八旗兵駐防,不復以兵爵土地,世予臣下,於是封建藩之弊絕,而中央集權之制亦漸以完密矣。
編者曰:方藩變之初起也,清廷猜忌漢武臣愈甚,諸路皆以王貝勒督軍,諸帥皆紈絝,固不知軍旅為何事。及見三桂席捲而出,所至望風歸附,諸將亦各懷二心,至有欲舉襄陽以北降者。賴綏遠將軍蔡毓榮持之以免,故屯兵岳州城下,八年不戰,諸將皆閉營壘,作壁上觀。至三桂死,其兵自退。又聞東西兩路,屢次奏捷,始不得已進兵。及事平,諸將皆蒙上賞,而東西兩路反有以敗亡致罪者。趙良棟被劾幾不免,毓榮竟罣吏議,奪爵削職,至披剃九華寺中。
卷十四 準噶爾及西藏之兵事
聖祖康熙二十九年,夏六月,以準噶爾部噶爾丹犯邊,下詔親征。噶爾丹,厄魯特蒙古人。厄魯特地在天山北,故元代牧場,稱爲四衛拉特,譯言四大部也。元衰,其臣猛可帖木兒據爲部落,明時極強盛,由衛拉特音轉而訛爲瓦剌,謂之瓦剌。自其汗也先死,其勢中衰,其地分爲四部,一曰和碩特,居烏魯木齊附近;一曰準噶爾,居伊犁;一曰杜爾伯特,居厄爾齊斯河域;一曰土爾扈特,塔爾巴哈台附近,部謂之厄魯特蒙古。噶爾丹爲準噶爾部長僧格同母弟,僧格爲其異母兄車臣及卓特巴巴圖所弒。噶爾丹時在西藏爲喇嘛,歸而討殺車臣、卓特巴巴圖等,遂自立爲準噶爾汗,兼有四部,復引兵平定南路喀什噶爾內亂,而有其領地,於是噶爾丹統一天山南北及科布多、青海等地。又欲東併喀爾喀,適喀爾喀汗土謝圖、車臣、扎薩克圖等因隙內訌,噶爾丹引兵入其地,悉擊走之。三汗部衆數十萬,皆來奔。帝假科爾沁水草地,使遊牧,至是噶爾丹以追逐喀爾喀爲名,悉銳東犯,侵及索岳爾濟山附近之烏珠穆沁部。時尚書阿喇尼駐軍烏爾會山,合蒙古兵襲擊之,戰不利而退。 秋七月,準兵深入烏珠穆沁境,命裕親王福全爲撫遠大將軍,皇長子胤禔副之,出古北口,召阿爾尼帥所部會福全軍,又調盛京、吉林及科爾沁兵助戰,帝復親往塞外誓師。長寧軍遇敵烏珠穆沁境,戰亦不利,噶爾丹遂乘勝渡西喇木倫河,至烏蘭布通,去京師僅七百里。時福全軍屯烏蘭布通三十里外,詔常寧引兵會之。 八月,福全等與噶爾丹激戰於烏蘭布通,敵軍死傷甚衆,噶爾丹乘夜遁。翌日,達賴使者喇嘛濟隆詣軍前,代爲乞和以緩追師,閱六日,福全悟,始發輕騎追之,已不及矣,乃班師。
三十四年,冬十一月,復議親征準噶爾,令將軍薩布素引滿洲軍會科爾沁所部出其東,大將軍費揚古馳赴歸化城,調陝甘兵出寧夏,自翁金河出其西。帝自將禁軍出獨石口爲中路,剋期夾攻。
三十五年,春三月,帝帥中路軍出邊,以沙磧不宜車,乃留大礮,馱子母礮而行。 夏五月,帝渡瀚海,近偪敵境。時東西兩軍以道阻未至,復傳言俄羅斯有助戰之說,大學士伊桑阿力請班師。帝怒不許,帥兵疾趨兌魯倫河,遣使往諭噶爾丹。噶爾丹不虞帝至,以爲大將軍誑我,及登高,望見軍容,大驚,拔營霄遁,比帝至河,北岸已無敵人踪跡矣。循河追之,三日,至托拉山,不及而返。噶爾丹遁至土拉河上流東岸之昭莫多,遇西路軍。費揚古等列陣以待,遣前鋒營佯敗以誘敵至,兩軍激戰,自日中至暮,不決。費揚古以奇兵出敵陣後,襲其輜重,敵始潰,其可敦阿弩斃於礮。可敦者,準噶爾部稱其汗之妃也,頎晳敢戰,至是亦斃於礮。噶爾丹以數十騎遁去。西路軍捷奏至,帝命費揚古留防漠北,遣陝甘軍凱旋,而親撰銘察罕托拉山及昭莫多之山而還。時因糧盡,欲引還,恐爲敵所襲。適噶爾丹使人格疊沽英在軍人,帝遣之還,語之曰:『歸語而主,速來降,限七十日還報,踰期,朕即進兵!』語至此,包衣人違都虎進曰:『軍用米將盡矣!』帝怒曰:『違都虎搖惑軍心,可斬也!糧雖盡,朕必嚙雪窮追,誓不回師!』諸軍皆不喻。既遣格疊沽英,使人隨之出二十里外,乃傳令班師,眾始大悅。
三十六年,春二月,親征準噶爾,師次昌平州。時噶爾丹之伊犁根據地爲其兄僧格子策妄阿喇布坦所併,回部青海亦相繼叛去,所屬部眾不及千人,皆老羸,窮蹙日甚。 三月,帝次寧夏,時噶爾丹遣子塞卜騰巴爾珠爾徵糧哈密,回人執以來獻。 閏三月,噶爾丹飲藥死,噶爾丹左右親信相帥引去。有納欵軍門請爲嚮導者,噶爾丹欲返伊犁,慮策妄阿喇布坦貪功,擒獻,投西藏,則西路留屯軍,已絕其通路,窮無復之,遂自殺。
四十五年,冬十二月,西藏拉藏汗執送假達賴喇嘛入京。西藏,古三危地,其種人曰唐古特族,亦稱土伯特,即唐時之吐蕃也。在貞觀中,自印度迎僧侶入國都拉薩布教。僧侶稱喇嘛,受王室保護,有特權。元世祖時,喇嘛八斯巴者有道術,世祖欲表示其信仰,尊爲國師,封法王,使領藏地,居後藏扎倫布附近,明代尤敬禮有加。其法王衣冠皆赤,永樂初有宗喀巴喇嘛者出,以宗教改革自任,別剏新派,自服黃衣黃冠,謂之黃教,而名舊教喇嘛曰紅教。黃教盛行於前藏,其勢力不亞於法王。宗喀巴圓寂後,其徒二,一曰達賴喇嘛,一曰班禪喇嘛,並居拉薩,爲黃教宗主。其教禁娶妻,其嗣續法謂達賴、班禪兩喇嘛不死,惟爲呼畢爾罕,譯言轉世也。達賴一世曰敦根珠巴,二世曰敦根堅錯,三世曰鎖南堅錯,四世曰雲丹堅錯,至五世羅卜藏堅錯於順治九年來朝,世祖封爲西天自在大善佛,康熙二十一年脫緇〈(藏言死也)〉 ,其第巴〈(藏言政務官也)〉桑結祕不發喪,一切矯命行之。噶爾丹在藏時,頗受桑結優待,故君臨準噶爾後,凡百聽其驅策。桑結構使之與和碩特、喀什噶爾、喀爾喀諸汗相仇殺,及喀什喀三汗內附,帝命達賴遣使喻噶爾丹罷兵,桑結私囑所遣喇嘛濟隆,陰嗾噶爾丹南侵,及噶爾丹敗於烏蘭布通,身幾不免,濟隆又僞爲講欵,以遲追師。三十三年復假達賴名,爲己乞封,詔封爲土伯特王,而桑結遂以爲中國可欺,遂嗾令噶爾丹入犯。三十五年,策妄阿喇布坦奉詔協擒噶爾丹,桑結復使人要諸逮,阻其出師,又陰使青海諸部修戰備。會噶爾丹窮蹙自殺,其氣始沮。帝於烏蘭布通之役,擒訊準噶爾潰兵,具得其狀,手詔切責桑結,並令執濟隆以獻。而桑結遣使輸誠密奏,謂:『達賴五世歿已十六年,今轉生又十五年矣,當以今年十月宣告內外,乞暫爲祕之。』且言濟隆得罪中國,已竄諸喀木,並籍沒其家藏,當徐致之獻京師。時帝欲利用其勢力以結懽蒙藏,因其陳情而置之,至四十四年,桑結因和碩特部達延汗之孫拉藏汗嗣立于拉薩,恐其干涉藏事,謀暗殺之,不成,復欲以兵力逐之。拉藏汗乃集眾討誅之,因奏廢桑結所立假達賴,而新立達賴伊西堅錯爲六世,並揭發桑結以前詐欺中國種種罪狀。帝命護軍統領席桂、學士舒蘭爲使,往拉薩,冊封拉藏爲翼法恭順汗,使鎮守藏地,令掬執假達賴送京,至是遣人解至。
五十四年,夏四月,準噶爾部策妄阿喇布坦侵掠哈密。命富寧安帶兵前往,又徵外蕃兵集歸化城,以右衛將軍費揚固〈(費揚古弟)〉總理軍務。初,策妄阿喇布坦助勦噶爾丹有功,帝命盡阿爾泰山以西,至伊犁,指俾游收,復成西域一大部落。會拉藏汗新立之達賴六世,青海諸蒙古皆以爲假,自奉裏塘之噶爾藏堅錯爲真達賴,迎居青海,請賜冊印。帝慮兩部構𦦑,爲調停計,詒噶爾藏堅錯暫居西寧城西南之塔爾寺,而兩部之爭執如故,時有暗潮。策妄阿喇布坦乃乘此時機,以謀襲西藏。然是時拉藏汗方以誅討桑結蘇,得中國政府保護,策妄阿喇布坦欲侵略藏地,恐中國兵議其後,至是引兵出哈密北境,大肆擄掠,以圖牽制。 秋八月,富寧安兵至巴里坤,以道路險遠,糧運維艱,奏請於哈密附近一帶地方募兵興屯,加意耕種,明年暫停進兵。報可。時帝又慮準兵取道柴達木草地,自青海入藏,命侍衛阿齊關等督青海諸台吉同,各選兵屯噶斯湖畔,以斷其通路,並敕拉薩汗戒嚴以待。
五十六年,春三月,授富寧安靖逆將軍,出巴爾坤;傅爾丹振武將軍,出阿爾泰山,以窺策妄阿喇布坦之動靜,相機進兵。 秋七月,策妄阿喇布坦遣將策凌敦多布引兵侵掠西藏,納克禪邊內木寶部旋入藏,占據淨科爾庭山要隘,拉藏汗與其子蘇爾札領兵迎戰於達穆河附近,殺獲甚眾。相持六十日,拉藏汗以兵寡不敵,退保招中。 冬十月,準兵陷招城。先是有準噶爾人嚗隆沙克都爾扎布,仕於拉薩,拉藏汗使守小招,至是復叛歸準,以小招降。台吉那木扎爾時守布達拉之北城,亦開城降。準兵入城,殺拉藏汗,執蘇爾扎,幽新達賴六世於扎布⾥廟中,藏中大亂。
五十七年,春二月,詔西安將軍額倫特、侍衛色楞、學士查禮渾等,督滿、蒙、漢各軍,先後自西寧出青海,往援西藏。尋傅爾丹奏至,請分兵進勦伊犁,帝手詔答之,略謂:『兩路進勦固善,惟聞去歲策妄阿喇布坦遣策凌敦多布入藏時,曾有令其𠞽滅拉藏,即在藏駐紮,候其親至西藏再往攻取危藏巴爾喀木之地』等語。『現傳聞拉藏有戰沒之信,策妄阿喇布坦果往西藏,我兵即至伊犁亦屬無益,頃已令色楞統帥軍兵往攻西藏矣。伊犁巢穴,本年暫停追剿可也。』 秋九月,先是額倫特等統兵至哈喇烏蘇,與敵軍遇,敵分兵迎戰,陽敗屢卻,伏精兵於河北以待。比全軍渡河,敵以兵之丰据河。拒其前而兵潛出其後,截餉道,相持月餘,至是食盡矢竭,全軍覆沒。 冬十月,以皇十四子胤禵爲撫遠大將軍,駐師西寧,改四川巡撫年羹堯爲總督,備兵成都,期於明年分道入藏。時廷臣懲前敗,俱言藏地遠險,不宜進兵,遂停止出發,會諸土伯特人承認西寧之新達賴爲真呼畢爾罕,合詞來請中國派兵護送入藏。詔許之。
五十九年,春正月,詔胤禵駐穆魯斯烏蘇治餉,以西寧軍屬平逆將軍宗室延信,出青海;又以四川地方緊要,年羹堯未可輕離,改授噶爾弼爲定西將軍,統川兵出打箭爐,分道入藏。 二月,冊封新達賴噶爾藏堅錯爲宏法覺眾第六世達賴喇嘛,派滿漢兵及清海兵送往西藏,而蒙古諸部亦各帥所部隨西寧軍扈新達賴進征。 秋八月,延信帥兵度當拉嶺,駐軍卜克河,策凌多布拒戰於土拉池附近,三戰三北。是月,噶爾弼軍越拉⾥而西,自黑朱工入拉薩,召集大小第巴,宣布德意,誅喇嘛助亂者五人,幽九十餘人。策凌敦多布進退受敵,不敢歸藏,由騰格里湖北竄,崎嶇凍餒,得生還伊犁者不及半數矣。 九月,新達賴入藏,噶爾弼取拉藏所立達賴歸京師,西藏平定。留蒙古兵二千鎮守其地,而以拉藏舊臣貝子康濟鼐及台吉頗羅鼐分掌前後藏政,權設駐藏大臣以監之。自是西藏始確爲中國屬土矣!
卷十五 歐人通商、布教及和議之開始附尼布楚條約
聖祖康熙三年,夏閏六月,頒贈荷蘭國王段匹銀兩。先是,荷蘭於順治十三遣使哥頁及開澤,自爪哇抵京師,以互市爲請。廷議許荷蘭船八歲一至,船數以四艘爲限。其後,鄭成功占領臺灣,荷蘭數遣艦隊助攻金夏有功,至是秋,以求報酬,遣其使臣謌倫,復以巴達維亞總督之命來議約,詔頒,予銀幣有差,他所請皆不許。
四年,春三月,罷欽天監監正湯若望。初,世祖朝德意志宣教師湯若望,以厯學受知遇,命掌欽天監事,尋賜太常寺卿,加通政使,封通元教師。至是,回回教徒新安衛、官生楊光先上書攻擊若望,摘其新法十謬。廷議以本朝厯祚無疆,若望不應止進二百年厯。又選擇榮王安葬日期不慎,論磔。帝以若望有前勛,免死,罷其官。
六年,夏五月,俄使來請互使,帝以俄人連年擾邊,又容納適逃,不許。
八年,春三月,授南懷仁爲欽天監監副。自楊光先劾退湯若望後,以光先爲監正,罷西法不用。既而光先論閏多不合。比利時人南懷仁時任修曆治正,復疏論之,較驗得實,光先削職遣戍,授懷仁監副。未幾,晉監正,加太常寺卿。後三藩事起,任懷仁工部技師長,令督鑄大礮。事平敘功,加工部右侍郎,卒贈禮部侍郎,賜諡勤敏。懷仁等不獨明習曆法,且旁通百技,政府亦利用之,自治曆之外,或令鑄槍礮以佐軍用,或任外交通譯太測量事,故亦不禁其布教,時臣民受洗禮者不下數十萬人,而中國之數學及曆學極東洋一時之盛。北京天文台之壯觀尤爲環球冠。
十四年,夏五月,俄使至,請與中國訂界約,開貿易,交換俘虜,不許。初順治十年,俄軍侵入什爾喀河流域,時土酋根忒木爾帥部衆內從,求保護後,中國有司遇之虐,根忒木爾復奔俄。世祖特遣使莫斯科,令交還中國治罪。俄人不報,至是以此難俄人,謂非交付逃人根忒木爾不可。俄人卒不交出。
二十五年,秋七月,都統彭春等攻取俄羅斯邊境雅克薩城,俄守將圖爾布青戰役,俄人請成,許多。先是,俄羅斯所屬羅剎連年侵擾黑龍江邊境,帝患之,遣春等以行獵爲名渡江偵察情形,歸言羅剎可取狀,乃命春統水陸軍並進,攻陷其城。圖爾布青中彈死,其陸軍大佐伯伊頓代之守。以軍中病疫,思罷兵,帝聞之,亦表示同意,以荷蘭公使杜都爲介紹,致書俄皇,約定邊境。俄皇旋覆書,謂前者中國數贈書於本國,因國中無人能通解漢文,故久不爲報,今已知邊人構釁之罪,請先釋雅克薩之圖師,即當遣使詣邊定界,乃詔春撤兵歸。
二十七年,春三月,以內大臣索額圖、佟國偉、馬喇爲公使,赴色楞格斯克會俄使議界約,尋召還。索額圖等行至喀爾喀界,值土謝圖與噶爾丹構兵,道梗不得前。帝聞,遣侍衛官保往追之,令其退駐汎界。
二十八年,夏四月,命索額圖等赴尼布楚,與俄使會議。先是,俄人來告,改以尼布楚爲會場,帝詔索額圖等赴之,命都統郎談發兵一萬,自黑龍江水陸並進,以爲使臣後援。索額圖等抵尼布楚,駐軍城外,俄將軍烏拉索聞中國軍隊至,疑有他故,飛書阻止。索額圖不應,及俄使費要多羅至色楞格斯克,見中國兵衛甚盛,氣大沮,旋張幕於其地爲會場。兩國公使既會,護兵各二百餘,人皆露刃帳側。俄人復以兵五百列城南當中國陸軍,又以兵五百陳尼布楚河岸當中國水軍。俄使發議,欲劃黑龍江爲兩國國境,以江南地爲中國,而自有其北岸。索額圖則謂東自雅克薩,西至尼布楚、色楞格斯克,凡俄領黑龍江,以及後貝加爾殖民地,當盡以屬中國。俄使不可。翌日復會,索額圖詞少遜,請以尼布楚爲分界,俄使難之。以是議久不能諧,時中國譯官宣教師張誠、徐日昇等調停兩使間,往復數回,索額圖始議北以格爾必齊河及外興安嶺,南以額爾古納河爲界,而俄人於客爾古納河南所築堡寨遷移北界,俄使猶不允,於是索額圖輟議,拔營向尼布楚城,示將宣戰,且招撫蒙古及通古斯人之之降俄者,令爲內應。顧俄使雅不欲決裂,乃允以額爾古納及格爾必齊兩河爲中俄界綫,而索額圖翌日復翻議,致書俄使,謂北境之分界綫非外興安嶺,爲自後貝加爾至朱古特岬之一帶長嶺。俄使大恚,議復梗,宣教師乃言於兩使,謂彼此不得要求過當,平和始克就緒,於是雙方退讓,國界之議乃成。因復及逃人事,俄使謂根忒木爾已在莫斯科受洗禮,更名,不允交付。索額圖亦知其終不可致,亦不復爭,和約乃成。於是年九月交換,凡六條,所謂《尼布楚條約》是也,一名《黑龍江條約》。
一、自黑龍江支流格爾必齊河,沿外興安嶺以至於海,凡嶺南諸川,注入黑龍江者屬中國,嶺北屬俄。
二、西以額爾古納河爲界,河南屬中國,河北屬俄。
三、毀雅克薩城。雅克薩居民及物用聽遷往俄境。
四、兩國獵戶人等毋許擅越國界,違者送所司懲罰。
五、兩國彼此不得容留逃人。
六、行旅有官許文票者,得貿易不禁。
冬十二月,中俄兩國遣員立碑於格爾必齊河東及客爾古納河南爲界標,書以滿、漢、蒙古、拉丁及俄羅斯五體文字勒之,自是中俄修好,爲中俄交涉之起源。於以見當時外交之優勝。且知有國家者,外交與武力確有相爲表裏之實,而不可缺一者焉。
卷十六 臺灣朱一貴之亂
聖祖康熙六十年,夏四月,臺灣民朱一貴作亂。總兵官歐陽凱,水師副將許雲,南路參將苗景龍,遊擊劉得紫、遊崇功,千總陳元等死之。一貴,福建漳州府長泰縣人,小名祖,於康熙五十二年充臺廈道轅役,尋被革,居母頂草地飼鴨爲生。其鴨旦暮編隊出入,愚民異之。時承平日久,守土恬熙,知府王珍稅歙苛虐,以風聞,濫捕結會及私伐山木者二百餘人。株連需索,民不堪其擾,於是鳳山縣民黃殿、李勇、吳外、鄭定瑞等謀變。以一貴朱姓,可托明喬,遂奉以起事,稱中興大元帥,率眾數百夜襲岡山、溏汎。警報至郡,總兵官歐陽凱集將弁議出兵,中營游擊劉得紫請行,不許,令右營游擊周應龍,以兵四百,及新港、目加留灣、肅壟、麻豆四社土番往。應龍軀幹魁偉,議論風生,故主兵重之。是日微雨,應龍率兵番行五里即止,翌日,再進十五里。一貴已於是夜出檳榔林,刦防汎,戕把總,掠軍械,而應龍隔一水不往救,一貴乃旁掠四出,南路民杜君英等起應之。應龍兵至小岡山,遇敵,千總陳元、把總吳益等奮力掩擊,一貴敗走入山,應龍命止兵弗追,但傳令懸賞購殺。土番性兇殘,縱火燔民居,民死無數,人心激忿,各鄉樹幟響應。於是杜君英、陳福壽、劉國基起淡水;郭國正、翁義起草潭;載穆、江圖論起下埤頭;林曹、杜騫、林璉起新園;王忠起小琉球;皆約一貴攻府治。君英合眾襲南路參將苗景龍於下淡水,景龍敗死。應龍聞景往救,日行十五里,越日遇敵於赤山。君英、一貴兩路夾攻之,方激戰,應龍遽以後隊退,陳元陣歿。吳益、周應、李碩等負傷走,而應龍竟回府治,一貴大隊隨之,郡中大震。歐陽凱、劉得紫、許雲共率師千有五百出禦,列營春牛浦以待。忽軍中夜驚,鎮兵四散,黎明,始稍集,然人無戰心。逾日,敵兵大至,許雲躍馬陷陣,敵大敗。時水師游擊游崇功以兵入鹿耳門赴援,遇臺廈道梁文煊、知府王珍等眷屬舟,嘆曰:「官者,兵民之望。官眷逃則人心散,大事去矣!」麾眾馳春牛浦。一貴、君英合隊來犯,鎮兵忽內亂,把總楊泰,綽號違家勇者為內應,刺歐陽凱墜馬死,劉得紫被執,許雲、游崇功等十餘人皆死之,水師游擊張彥賢等率兵千餘人,船四十餘艘,聯䑸楊帆出澎湖,應龍復遁歸內地,文煊等奔澎湖。 五月,臺灣陷,朱一貴僭號於臺灣。一貴既入臺郡,北路賊賴池、張岳等同時陷諸羅,參將羅萬倉死之。凡七日,而全臺盡失。一貴等開府庫,有紅毛樓者,故荷蘭據臺時所築,舊名赤嵌城,後鄭氏以之貯軍火,四十年來莫有啟者,至是發之。得之大小礮位、槍彈、硝磺、銅鐵無算。一貴乃自稱中興王,號永和元年,大封其眾。國師、太師、公侯、都督、將軍、尚書、總兵以下千餘人,優孟衣冠,輝煌道上,民間為之謠曰:「頭載明朝帽,身穿清朝衣。五月稱永和,六月還康熙。」蓋當日雖婦人孺子亦知其必亡也。 六月,南澳鎮總兵藍廷珍,克復臺灣府,朱一貴遁。先是,臺中逃官及難民抵澎湖,澎協將弁皆倉惶失措,以為一貴將長驅至,亦各出眷屬登舟,將竄廈門。右守營備林亮,請主將掣回登舟各家屬,諸將猶豫未決。亮按劍厲聲曰:「朝廷以海外封疆付我等,今鋒刃未血而相率委去,可乎?請整兵配船守要害,俟賊至,決一死戰!戰不捷,公等歸亦未晚。」乃馳出江干,申主將令,拔偑刀,驅官民眷屬各登岸,人心始固。時水師提督施世驃駐廈門,見難民船日至甚眾,始知臺變,而郡中文武竄至澎湖,喘息稱定,然後具文申報至廈,世驃即日率師出港。總督覺羅滿保疾馳抵廈門,咨檄南澳鎮總兵藍廷珍。而廷珍條上進兵事宜之書至,所議悉與吻合,大喜曰:「吾調此君平臺,得人矣。」使總統渡臺水陸兵八千,船四百艘,會提督合兵進剿。師行,滿保躬迼海濱送之,廷珍意氣激昂,從容語總督曰:「草寇不足煩區處,某一登彼岸,大帥可即奏報蕩平也!」抵澎湖,適降將吳良受一貴命,謀取澎湖,赴世驃營前詐降,訊之,盡吐黨中情形,知其黨內亂。一貴、君英互爭雄長,謀相攻,百姓不附。廷珍言於世驃曰:「群盜皆烏合,不足憂,但眾至三十萬,誅之不勝誅。且多殺無益,宜張示止殲渠魁,餘勿問,則人人有生之樂,無死之心,可不血刄平也。」世驃諾之,並戒將士登岸之日,無得妄殺。是日,發澎湖先鋒林亮、董芳,以六舟冒死直進,遙望礮臺、火藥纍積,專以礮注攻,中之轟發如雷,守臺者死無數,遂揚帆直渡鯤身(海河)。敵將蘇天威退保安平鎮,與城守鄭定瑞列隊迎拒。林亮、董芳復先登陷陣,廷珍督大隊繼之,蘇、鄭敗走,廷珍入鎮城。次日,世驃始至,敵二次來犯,皆為廷珍擊退,自是一貴等退入府治,不敢出。有西港民某,願導兵由西港暗渡,距府不遠,呼召立應,又多竹林,可埋伏,彼若以數千人分佈要害,四面掩擊,亮等一軍危矣。宜遣將統大軍繼其後,方可萬全。驃曰:「誰當此者?」廷珍曰:「非他人所以往,某不敢辭。」遂率水師五千五百餘,夜指西港進發,黎明登岸,令空舟悉回安平。諸將請其故,廷珍曰:「示軍士必死,無還心。今日戰勝,明日直抵府治耳。」會敵在蘇厝田與林亮等正激戰,廷珍嚴陳設伏而進,敵望見曰:「此老藍旗幟也!」驚而潰。是夜駐黎頭標,料敵眾必乘夜刦營,伏兵大敗之。比曉抵城下,敵數萬皆遁去。廷珍夜入城,秋毫無所犯,民大悅,自進兵至此裁七日耳,遂復府治。世驃亦同日抵城,獲殺害歐陽凱、許雲、羅萬倉之楊泰、黃龍、陳碧三人,各付其子歐陽敏、許方度、羅世正等自行處死。淩遲、剖腹、碎屍、揚骨,慘極無人理。臺人至今猶談之而色變云。 閏六月,總兵官藍廷珍復臺南北,朱一貴、杜君英等惡就擒。廷珍分兵收復南北二路,一貴走下加冬,廷珍密遣將林卿等擒之於溝尾莊,與其黨村君英等送京師,磔之,臺灣平。
卷十七 治河之政策
聖祖康熙九年,夏四月,河決歸仁隄,淮安、揚州二府等處,田地悉被淹沒。
十年,冬十月,河決桃源縣,壞民堤二百五十丈。 冬十一月,河道總督王光裕疏請募夫大挑淮陽襄河,從之。
十一年,夏四月,命侍衛吳丹,學士郭廷祚閱視河工,繪圖進呈。 六月,河決清水漂,高郵實應一十八州縣衛被災。
十六年,春二月,以王光裕治河無功,命解任,以靳輔為河道總督。 秋七月,靳輔條陳治河八事:一挑清江清以下,歷雲梯關至海口一帶河身之土,以築兩岸河堤;一挑洪澤湖下流,高家偃以西,至清口,引水河一道;一加高幫潤、七里墩、武家墩、高家墩、高良港至周家閘殘缺單薄堤工;一築古溝、翟家壩一帶堤工,並堵塞黃淮各自決口;一閉通濟閘壩,深挑運河,堵塞清水潭等處決口,以通漕船;一錢糧浩繁,須預籌畫以濟工需;一請裁併河工冗員,奏調幹員,赴工襄事;一請設巡河官兵。章上,廷議以軍興餉絀難之輔。凡三奏,均堅持前議,帝特如所請。
十七年,秋七月,河決碭山縣石將軍廟及蕭縣九里溝二處。 是月,靳輔疏請高家堰石工再加三尺,與土隄平。然後另加土隄三尺,又高家堰,高良港一帶加築戧隄一道,從之。 冬十月,靳輔以宿、徐等州縣被災,請建減大壩一十三座,又請將清口閉斷,自文華寺挑新河至七里閘,以七里閘為運口,由武家墩爛泥渡轉入黃河。
十八年,夏四月,靳輔疏言:『清水潭屢塞屢衝,山陽、高郵等七州縣田畝淹沒。臣築東西長堤二道,工竣,七州縣田畝全行潤出,運艘民船,永可安瀾。』報聞。 秋七月,靳輔疏言:『淮河東岸,自翟家壩至周橋閘,乃淮陽運河上游門戶,山鹽等七州縣民生關鍵也。當黃河循禹故道時,淮流水可直下。此地未聞水患;迨黃流南徒奪淮,淮流不能暢注,於是壅遏四漫。山陽、寶應、高郵、江都四州縣,河西低窪之區,盡成澤國者,六百餘年矣。明萬歷初,河道廢壞,雖不若今日之甚,而清口淤,高堰決,與今日情形相似。彼時河臣潘季馴,築隄堵口,治班班效斑。然此處不議加高,蓋明代祖陵在西,故停河東之障以洩水。不知如慮淮漲西侵,何難兩岸並築,而顧留患門庭歷年旣久,遂致成河九道,使淮陽叠受水災。臣不能不憾潘季馴以善治河稱而亦有此失者也。皇上軫念運道民生,大發帑金,命臣徧爲修治。今翟家壩成河九道之處,共寬一千三百二十三丈二尺,今已合龍,更查山寳高江四州縣河西諸湖亦逐漸涸出,擬設法招墾,庶幾增户足民矣。』
二十一年,冬十月,河決蕭家口,召靳輔來京,以蕭家渡決口方議脩築故也。先是布政使崔維雅奏上河防芻,議兩河治略二書,註條列三十四事,欲更改輔所行減水壩諸法,輔詳辯爲不可行,至是輔至京面奏蕭家渡工程來歲正月必可吿竣,且力言維雅所言之謬,帝韙之。時衆議尙書伊桑阿察勘河工一疏,冊開不堅固不合式隄工,共一萬五千餘丈,漏水堤工四千餘丈,及減水壩二座不堅固之處,應將輔撤任從重治罪。帝恐更易生手誤事,仍著輔留任戴罪督修。輔囬至河上,親督工程,未幾決口皆塞,水歸故道。
二十二年,夏四月,靳輔疏報蕭家渡工成,河歸故道,優詔批答還輔職。
二十三年,冬十月,帝南巡至泰安,登泰山,尋自宿遷臨閱黃河北岸。至天妃閘,見水勢湍,急指授河臣改爲草壩,另設七里、太平二閘以分水勢。 十一月,臨閱高家堰,諭靳輔曰:『觀高堰地勢,高於寳應、高郵諸水數倍。前人於此築石隄障水,實爲淮揚屏蔽。且使洪澤湖與淮水倂力敵黃,衝刷淤沙,關係最重。今高堰舊口及周橋翟壩修築雖久,仍須歲歲防護,不可輕視,以隳前功。』後閱黃河南岸,諭輔妥籌善後之策,勿令黃水倒灌運河。帝閱河甚喜,書閱河詩賜輔,並賜輔佳哈御舟及御用帷幙。
二十四年,春正月,靳輔疏請添建黃河南岸毛城鋪減水閘一、王家山減水閘三、北岸太谷山減水閘二,以保徐州上流堤工,並於歸仁堤添建石壩二、攔馬河及清河縣運口各添建石閘一。 秋九月靳輔又請添築考城、儀封、陽武三縣河隄七千九百八十九丈,封邱縣荆隆口大月隄三百三十丈,榮澤縣埽工二百一十丈,以防上流異漲。並請增設蘭陽、儀封、榮澤河員,免開歸二府民採辦靑柳。均從。 冬十月,命河道總督靳輔、按察使于成龍馳驛來京,與九卿科道詳議河工事務。時成龍奉命經理海口及下河事宜,仍聽輔節制,持議與輔多不合,故廷議並召入都詳議。 十一月,靳輔、于成龍至京,與廷臣議河工事宜。輔謂宜開大河,建長隄高一丈五尺,朿水一丈,以敵海潮。成龍力主張開濬海口故道。大學士九卿俱從輔議,通政司參議成其範、給事中王又旦、御史錢鈺從成龍議。侍讀喬萊,寳應人也,極言輔議非是。乃命尙書薩穆哈等往勘,尋以開海口無益入吿。
二十五年,夏閏四月,禮部尙書湯斌入對,奏下河宜疏濬。帝命侍郎孫在豐往董其事,寢輔議。
二十七年,春三月,靳輔奏中河工竣,運道新通,請加高築遥隄以圖永保,從之。尋御史郭琇、陸祖修、給事中劉楷相繼參輔治河無功,又漕督慕天顏、侍郎孫在豐因河工事互相糾參,罷輔仕並革其幕客陳璜職銜,解京監候。璜字天裔,秀水布衣,輔以公事過邯鄲,見題壁詩,大爲嘆異,因蹤跡得之,禮之入幕。帝閱工時,嘗從容問曰:『爾必有通今博古之人爲之佐。』輔以璜對,復以輔薦,得賜僉事道銜。輔旣解任,調王新命爲河督。 夏四月,靳輔至京,疏論于成龍、慕天顏、孫在豐朋謀傾陷狀,並辯明部臣勘估計需六百萬兩。臣苦心節省,止用帑二百五十一萬,不及部臣估計之半,而諸臣詆爲糜帑營私,奪田屯墾,必欲陷臣殺臣而後已。請帝再巡親閱隄工,更命重臣清丈,隱估田畝。帝命學士凱音布等往勘,至是帝謂廷臣曰:『前于成龍奏靳輔開中河無功,今凱音布等則云河漕兩利,若謂靳輔治河無功,朕亦代爲不平也。于成龍懷挾私仇,阻撓河務,殊爲不合。今九卿已將靳輔議罪,若王新命亦順從于成龍之說,大事更張,是各懷私忿,貽誤河工匪淺。且黃河自宿遷以下衝決,猶可修治,若宿遷而上或致泛濫,則爲害甚大。』因令馬齊、張玉書、圖訥前往確勘還奏。應如輔所定章程,無庸改。又因凱音布奏稱中河所行漕艘,慕天顏勒令退囬,支河之口不許閉塞,有旨著將慕天顏提京夾訊,嚴追唆使之人。尋天顏供稱,係成龍緘囑其照此辦理,帝亦不之究。
二十八年,春正月,帝以張玉書等往閱河工,囬京奏言中河狹隘,欲於中河立三閘以減洩之而問,靳輔則云於二三十里之間應修小閘及涵洞,所言歧異,河工是非終無定論。因欲親臨河上察勘,車駕至濟南,乘舟由中河閱視河道,命於鎮口閘、微山湖等處開支河口,其黃河運道仍存而不廢,遂自清河縣渡黃河,至揚州,泊舟鎮江府之金山寺。 二月,帝至杭州,渡錢塘,謁禹陵。 三月,帝至淮安府,閱視高家堰一帶隄岸閘壩,以靳輔治河有功,復其官,令以原品致仕,有實心任事之褒。
三十一年,春二月,河道總督王新命因事革職,復用靳輔爲河督。輔以老病固辭,不許,再賜佳哈御舟以旌異之。 三月,脩渾河隄。 夏四月,靳輔奏請復建新莊閘以利運道,又仲家閘下陶家莊地方應添造一閘,使兩閘行運,互相洩㵼,尤於黃中兩河大有禆益。 冬十一月,靳輔奏請於黃河兩岸栽柳種草,並設立涵洞。時輔力疾經畫西運,自清河至榮澤,達三門砥柱,安流無恙。事竣以病狀聞,命輔子副參領治豫,及內大臣明珠往視,尋薨于位,年六十,予祭葬,謚文襄。輔受命治河十餘年,精力俱瘁,而中河之役尤百世之利,論者謂功不在宋禮開會通。陳瑄鑿清江浦下云。 十二月,以于成龍爲河道總督。初輔受命治河時,值黃水四潰,不復歸海,清口運道盡塞。輔因上疏言:『清口以下不濬築則黃淮無歸,清口以上不鑿引河則淮河不暢,高堰之口不盡封塞則淮分而刷河不力,黃必內灌而下流清水潭亦危。且黃河南岸不隄則高堰仍有隱憂,北岸不隄山以東必遭衝潰,故築隄岸,疏下流,塞決口,俱有先後無緩急。今不爲一勞永𨓜之計,屢築屢圮,勢將何所底止?』疏入,羣臣多異議,帝特如所請,功未竟而于成龍等極言其失,輔遂解任去。後帝悟,復使輔充其事。輔旣卒,帝思之曰:『靳輔經理之任雖後來河臣,互有損益,而規模創置不能易也。』
三十三年,春正月,九卿議覆河督于成龍奏請,增設河道官員及豁免民夫,俱不合,應革職。帝召成龍來京,詰以前日力詆靳輔及論減水壩宜塞不宜開,成龍引罪,命革職留任,戴罪圖功。
三十八年,春二月,帝奉皇太后南巡,閱視河工。 三月渡河,相地高下,指示方略。命河督于成龍測量水土,繪圖以進。因諭大學士等曰:『水之不治,由洪澤湖水勢甚大,旣不能洩又加以黃運兩河合倂,勢愈浩瀚,故致泛溢。昔時原有歸仁隄遙爲捍禦,此法最善,今已淹没不可考。靳輔則築減水壩,名爲減水而四處奔瀉,漂決甚多。彼但顧上河而不顧下河,水何以治?惟有導河稍北,使不得侵入清水,而疏洩洪澤湖,使之下流,全用清水以刷淤沙則水自無不治矣。』
三十九年,春二月,于成龍卒,調張鵬翮爲河道總督。 夏六月,河督張鵬翮奏稱:『遵旨看視海口,將欄黃壩盡行拆去,河身開濬深通。乞將攔黃壩改稱大通口,幷請建立河神廟。』
四十年,春正月,加封河神爲顯佑通濟昭靈效順金龍四大王。因前河督張鵬翮奏海口疏通,黃淮二水交會,濟運神速,皆河伯效靈所致,請加河神封號,至是如所請行。 三月,張鵬翮請將上諭治河事宜敕下史館,纂集成書,詔卽著張鵬翮編輯呈覽。
四十一年,秋九月,帝廵視南河。 冬十月,帝還京師。
四十二年,春正月,帝廵視南河。 三月,帝還京師。
四十四年,春二月,帝南廵。因兩河吿成,親往廵閱也。 夏閏四月,帝還京師。 秋七月,古溝、唐埂、清水溝、韓家莊四處隄岸潰決,革河督張鵬翮職,仍留任。
四十六年,春正月,帝南廵閱河。 二月,以議開溜淮套,革河督張鵬翮宮保銜,從寬留任。 夏五月,帝追念靳輔治河功,著加贈太子太保,給拜他喇布勒哈圖世職。
四十七年,冬十月,以秋汎工程平穩,著開復河督張鵬翮處分。自是兩河安𡩋,隄岸無虞,地平天成,一勞永逸之效也。
卷十八 立儲之反覆
聖祖康熙十四年,冬十二月,立次子胤礽爲太子。諸子中,胤禔居長,而非嫡出,嫡子胤礽。時甫二齡,是日御殿受賀,頒詔大赦。
二十九年,秋七月,帝親征準噶爾,中途有疾,還京師。帝次舍里烏珠,召太子馳驛往迎。及太子入見,無戚容,帝不悅,謂其無忠愛君父之心,命即先囬京師。太子性仁弱,率易任性無矯飾,於至尊前,禮節頗多疏忽,而帝輙以此相責望,父子之間,遂漸生猜阻矣。
三十二年,春二月,帝復親征準噶爾,命太子監國。
四十一年,冬十月,帝巡視南河,太子從行,尋以太子有疾,駐德州,召大學士索額圖前往奉侍。時帝惡索額圖效忠太子,太子疾,特令保護起居,意在稍有疏虞,即當坐以罪也。尋太子愈,索額圖奉太子囬京師。
四十二年,夏五月,殺大學士索額圖。先是太子監國,帝不時有疾,行在距京數千里,小人陰附藩府者讒搆萬端,侍從監國之人往往得罪。而諸王覬覦儲位,各植黨暗爭,中以長子胤禔、四子胤禛(〈世宗〉)、八子胤𥜥之運動為尤力。胤禔、胤𥜥皆以母賤,無外家援。世宗元舅隆科多佟氏爲遼左世族,權侔人君,富可敵國。自其傾身擁護,羣臣畏而附之。於是羽翼青宮者少,而樹功雍邸者多矣。即東宮師傳之屬,一時負人望如張英、湯斌、徐元夢、熊賜履輩亦皆潛默歸心焉。加以帝性多猜忌,自舍里烏珠行次,太子視疾不謹,眷愛頓衰,而世宗偶值帝有不豫輙痛哭,陳請入侍,親調湯藥,備極殷勤。帝謂其懇切,愛之,常形諸手諭,故每次巡狩,輙命扈行,軍國大計亦多諮決,禋祀大典恆令以代。胤礽之儲位,自此乃日益岌岌矣。帝還京師,有爲蜚語上聞者,謂立太子時,索額圖倡議,凡太子服御俱用黃色,所定一切儀注幾與帝等,帝深惡之。然以索額圖有大功於國家,隱忍未發也。至是有嗾索額圖家人上變者,告索額圖暗助太子潛謀大事。下廷鞫,無左證,勘問再三,乃坐以前在德州時,索額圖乘馬至太子中門方下,罪應死,棄市,妻妾子孫皆沒官,大臣連坐死者數人。索額圖有謀略,康熙初鰲拜輔政,跋扈甚。嘗托病不朝,要帝幸其第,至寢室,侍衛和託見其色變,趨榻前,揭席刀見。帝趨出,以弈棋召索額圖入謀。數日後,鰲拜入見,忽爲習布庫者所擒,付外廷,遂伏誅。尼布楚之役爲中西交涉之始,索額圖折衝樽俎間,不激不隨,卒占外交優勝而歸,俄人至今稱之。征三藩時掌軍機,料理軍書,調度將帥皆中肯要,吳三桂患之,遣客行暗殺。是夕索額圖秉燭治軍書,客自梁間持匕首下,長跪頫首曰:「吾至良久,見公批視軍機咸如親見,料理軍書竟夕不寐,誠良相也。某雖愚,豈敢刺良相,反接請死。」笑,揮之出,次日,投邸中爲奴,驅使無不如意。後索額圖下獄,潛入饋飲食,及被刑,料理喪殮之事畢,痛哭而去,不知所終。
四十七年,秋九月,帝次布爾哈蘇台,下詔廢太子胤礽。先期召王大臣至,命太子跪於側,宣布罪狀。中有「胤礽欲爲索額圖復仇,窺伺朕躬,令朕未卜今日被鴆,明日遇害」等語。諭畢痛哭,自投於地,諸臣扶起。帝語諸臣曰:「胤礽不肖,致朕中心憤懣至此。」遂傳旨拘執而殺索額圖之子格爾芬、阿爾吉善,暨二格蘇爾特、哈什太、薩爾邦阿等。餘發遣盛京,皆東宮官屬也。先是一年前,帝一日忽語太子曰:「朕近日意中,時若有一不幸之事將發現者,及朱三太子事出後。」太子曰:「皇父之言驗矣。」帝曰:「尚恐未盡於此也。」朱三太子者,明崇禎第四子,定王慈煥。鼎革後,變姓名爲王士元,后改張用觀,字潛齋,客山東新城李方遠家,居西席。是年正月,爲浙江大嵐山劫賊念一和尚所供,引稱爲朱三太子,致被捕獲,解往浙江,後解京訊,因供係崇禎第四子。帝謂第四子早殤,乃定假冒朱三太子之罪而戮之。而諭旨又但言明代宗室,不言匪徒假冒,令凌遲處死。其子五,兟、𡉚、壬、在、坤、孫鈺寶皆立斬,其案遂結。至是,帝以語諸近侍,且曰:「曩時,朕亦不知所再發現者爲何事,而不意竟有今日之事也。」太子被執後,忽患狂疾,囬京後幽之於上駟院旁。是日召集羣臣於午門,宣諭曰:「儲位重大,未可輕移。近觀胤礽舉動,跡近狂易,似有鬼物憑之者,卿等謂何?」衆言皇上所見至明,臣等不敢有異詞。帝嗚咽不已,久之,始令諸臣起,曰:「朕志已定,當即昭告天地、宗廟、社稷廢黜之,移禁咸安宮。」 冬十月,革胤禩貝勒爲散閒宗室。初拘禁廢太子時,胤禔密言與帝曰:「相士張明德曾相胤禩,後必大貴,請立胤禩爲皇太子,臣當輔之。且言欲誅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帝大驚,叱胤禔爲亂臣賊子,曰:「汝其吳三桂在世耶?」胤禔懼,乃言胤於太子未廢之前,欲令明德暗殺太子,明德言有飛賊十六人,已招致兩人在此。又云得新滿洲一半,乃可行事。帝大怒,明德坐磔,胤禩降爵。 十一月,詔釋廢太子,革胤禔王位,即幽禁於其府內。太子既廢,帝常思之,至於染疾。連日召見太子,帝意頗適。忽三子胤祉奏言:「直郡王胤禔,前令蒙古剌麻巴漢格隆呪詛廢太子,用術鎮壓。」帝命交廷臣嚴訊,得實,並掘出鎮壓物十餘處。帝大怒,革胤禔爵,磔巴漢格隆,尋詔廢太子及王大臣等入,語之曰:「朕初次中路出師,留太子辦理朝政,舉朝稱善。及朕出師甯夏後,忽傳太子素行變易,自此朕心眷愛稍衰,囬京後,置數人於法,因是外間竊議太子之不孝,及所行不法者。日有所聞,朕特命拘繋之。近日太皇太后及皇后,皆以太子被冤見夢,且執太子之日,天色忽昏,朕進京前一日,大風旋繞駕前。朕詳加體察,太子平日雖有暴怒捶撻下人之事,並未致人於死,亦未嘗干預國政。前此狂疾皆由胤禔壓魅所致,以致本性汨沒耳。每念前事,不釋於心,因召至左右,加意調治,今已痊可矣。特奏請太后釋之,誠朕之福,亦諸臣之福也。顧問廢太子,汝有何語可於衆前悉言無隱。」廢太子曰:「凡事皆臣不德,人始從而陷害之。今臣亦不復有所希冀,若廷臣仍有望子爲太子者,則斷斷不可。」帝因語廢太子曰:「古放太甲,卒成今主,汝其勉之。」
四十八年,春三月,詔復立胤礽爲太子,遣官告祭天地、祖先、社稷,文中有「自此寬釋之後,見其夙夜抵事,憂形於色,藥餌躬親,克盡子職,朕復屢加省視,惟誠謹」云云。
五十年,冬十月,帝在暢春園,召王大臣入,責以詔附太子,援結黨羽之罪,命將步軍統領託合齊磔死,其子督統舒起及尚書耿額、齊世武并坐絞,餘降革有差。語羣臣曰:「朕父子之間,并無他故,皆若輩從中生事耳。」未幾,託合齊死於獄,仍命剉屍揚灰,不準收葬。而隨從太子之德麟,亦坐磔死。且將其父福陵閗防官阿哈占,開棺戮屍。
五十一年,冬十月,再頒詔廢太子,仍禁錮咸安宮。於是羣臣遂日有疑議,謂前此廢太子時,必有默主其事者,豫假帝手以爲之,至是復而再廢,奪嫡之獄遂成。始恍然於前此而諭中所謂「凡人有所甚愛之子,亦有所不甚愛之子」一語,蓋帝意中已早有付託人在也。及雍正二年八月,世宗宣布胤𥜥罪狀時,語諸王宗室曰:「二阿哥爲太子時,因皇考篤愛朕躬,二阿哥恐有妨於己,遂致以非禮相加。」又曰:「從前衆大臣保廉親王爲皇太子,皆視爲奇人」云云,益信世宗在僭邸時,深滋奪嫡之疑謗者,人無實不爲無因也。自是,帝禁言立儲事。羣臣以是爲請者得罪,甚至有陷大辟者。
五十四年,冬十一月,殺太醫賀孟頫,下都統公普奇於獄。先是胤礽之福晉有疾,孟頫入府醫治,胤礽以唾水作書,令孟頫密送普奇,探聽有無釋放消息。至是爲輔國公阿布蘭所首。帝惡諸人交通廢太子,交部重處。
五十七年,春正月,殺檢討朱天保。時覬覦儲位者,恐太子復立,時造蜚語以激帝怒,欲置廢太子重典者屢矣。眾莫敢諫,天保深愛之,上疏略謂皇太子雖以疾廢,然其失良由左右,非人習於驕撗,若選碩德名臣,如趙申、喬革輔導之,潛德益彰,將見皇太子聖而益聖,賢而益賢,否則恐藩臣覬覦儲位,天家骨肉之禍有不可勝言者。疏上,帝欷歔久之,近臣阿靈阿素爲胤𥜥黨,曰:「朱某之言,乃為異日寵幸耳。」帝大怒,置天保及其姊壻戴保於法,其父侍郎朱都訥,亦荷校死,連坐者十餘人,皆革職鞭責。
六十年,春三月,發遣大學士王掞,御史陶彞、柴謙等十三人往西陲軍前效力。王掞年老,命其子少詹事亦清代往,因請立儲忤旨也,時有十三忠臣一孝子之稱。先是,掞於康熙五十六年五月密奏建儲事,懇懇數千言。帝召掞入見,耳語久之,是年正月掞入賀萬壽節,即復前奏事,語加沈痛。至彞等亦先後上書如掞言。帝久惡言太子事,閱之,大不懌,嚴旨申飭。謂朕六十年大慶,王掞等不悅,以朕衰邁,謂宜建儲。王掞等視清朝之安危與彼漢人無涉,故爾如此。且痛詆其祖父錫爵在明神宗朝,力請立泰昌,不久而神宗即崩,令天下大亂,錫爵爲亡明之賊,應剖棺斬首,以祭神宗之陵。王錫爵已滅明朝,王掞以朕爲神宗,意欲搖動清朝耳。時廷臣持國本之章屢上,而帝以爲不入耳之言,深相怨毒。酷罰示威,則有物以蔽之也。究之前星之耀不朗,摘瓜之謀遂行矣。
六十一年,冬十一月,帝疾,世宗三次入宮問疾,諸臣惟隆科多在側。至日入時,諸臣將散值,俄隆科多出,傳駕崩,皇四子雍親王奉遺詔即位矣。君位繼承之事,爲國家重要問題,乃解決於倉猝之間,時中外頗滋疑議焉。
卷十九 官制之改革
聖祖康熙元年,春正月,詔江南省上江、下江學道二員,湖廣省湖北、湖南學道二員,俱裁併歸一。 夏四月,定總督加兵部銜,巡撫加工部銜。 秋九月,裁延綏巡撫。
二年,春二月,停止六部漢司官內外京堂例。 裁苑馬寺卿主簿各一員,監正七員。
四年,夏五月,詔湖廣、四川、福建、浙江四省,仍各留總督一員,貴州總督裁併雲南,廣西總督裁併廣東,江西總督裁併江南,山西總督裁併陝西。直隸、山東、河南設一總督,總管三省事,其鳳陽巡撫、甯夏巡撫、南贛巡撫俱裁去。
五年,夏六月,增設滿漢六科給事中各一。
六年,秋七月,詔河南十一省,俱留布政使各一員,停左右布政使之名。江南、陝西、湖廣俱留布政使二員,駐紮各處分理。裁各省守巡道百八員,推官百四十二員。 裁戶部主事十員,工部主事七員。
七年,春三月,停巡視茶馬差。 命科道缺出,就有司內舉賢能素著者,行取來京,聽候選用。 夏四月,停巡倉御史差。 冬十月,裁湖廣總督。
八年,秋七月,裁直隸、山東、河南總督。 冬十二月,復舉人揀選知縣例。
九年,春正月,復設河南分守河北道,分巡南汝道。 二月,復設浙江分巡甯紹道,分巡溫台道,分守杭嘉湖道,分守金衢嚴道。 閏二月,復設湖廣分守岳常道,分巡沅靖道,分守衡永郴道。 三月,分設四川、湖廣總督、福建總督。 夏四月,復設江南分守蘇松常道,分巡鳳廬道,分巡徽甯道;福建分守興泉道,分巡延建邵道;江西驛監道,分巡贛南道,分巡饒九南道。 秋八月,命改內三院爲內閣,大學士等官銜俱照順治十五年之例。 設滿洲學士二人,滿洲侍讀學士四人,蒙古、漢軍侍讀學士各二人,滿洲侍讀八人,蒙古、漢軍侍讀各二人,滿洲、漢軍漢典籍各二人。
十年,夏四月,復設山西雁平巡道、河東守道。 三月,置日講官,增設滿洲學士四人,漢軍學士二人,漢學士二人,均兼禮部侍郎銜。 冬十一月,復設貴州大黔威守道。
十二年,冬十一月,復設浙江驛傳道。 定漢軍學士,併入漢缺,共爲四人。
十三年,春二月,命四川另設總督、巡撫各一。 秋七月,設江西總督。 八月,復設江南徽甯道,浙江杭嚴道,陝西南關守道。
十四年,冬十一月,復設詹事府衙門。
十五年,秋八月,增設直隸各省儒學教職各一員。
十六年,冬十一月,設南書房。
十八年,春正月,復設廣東、潮州水師總兵官。
十九年,夏四月,復設四川永甯總兵官。
二十一年,冬十月,裁江南分守鎮江道,分巡徽甯道;山東分巡驛傳道;陝西分守關西道、關南道,分巡驛傳道;浙江分巡杭嚴道;江西分守湖西道、湖東道;廣東分守嶺東道、嶺西道、羅定道,分巡雷𠔳道;廣西分守蒼梧道、江左道,分巡桂平道、江右道、鬱林道;四川分守督糧道;貴州分守桂東道;雲南分守臨元道、洱海道
三十二年,春三月,復設廣西蒼梧守道、右江巡道。
三十七年,春二月,裁上林苑監漢臨丞,及所屬林衛、嘉蔬、良牧、蕃育四署漢署丞各一。
三十八年,冬十月,裁滿洲侍讀二,中書五;蒙古中書三,漢軍中書五,漢中書八。
三十九年,春三月,裁直隸各省間冗官員,計巡道、都司、同知、通判、布政使司理問、都事、照磨按察使司、照磨檢校都司、斷事衛經歷州同州判縣丞府、照磨知事司、獄廵檢、驛丞、倉庫大使所官等共三百三十五員。
五十七年,春二月,裁起居注衙門。 命部院增設蒙古官,增蒙古旗分御史二員,六部郎中六員,員外郎八員,主事六員。
世宗雍正元年,夏四月,復日講起居注官。先是聖祖踐阼之始,設日講起居注官,至康熙五十六年以後裁省記注,至是詔復設如故。 秋七月,命尙書侍郎等官,每日一人輪班奏事,密摺封進。帝以通政司受內外本章,有敷奏封駁之權,職掌太重,命內外諸臣有緊密事改用摺奏,專設奏事人員以受之,使得立達。自是通政司爲間曹。 秋八月,增設臺灣淡水捕盜同知一、諸羅縣北半線地方知縣一、典史一。
二年,夏閏四月,改倂內地各衛所歸於州縣管轄,其邊衛無州縣可歸與漕運之衛所,各有繇役,仍舊分隸。 秋八月,停差廵視湖河御史。 冬十二月,改直隸守道爲布政使,廵道爲按察使。
三年,春二月,撤總理事務大臣。 三月,設安徽提督學政。
四年,冬十月,設浙江觀風整俗使。帝以近年文字獲罪之人多係浙籍,惡其士習澆薄,欲嚴加整理,因仿唐貞觀中制,置觀風整俗使前往浙省,廵問風俗。後福建、廣東各設一人,尋俱停罷。
五年,春三月,命八旗每佐領添設副領一。 夏四月,命吏部挑選下第舉人,授各省敎職。命兵部將未選侍衛之滿蒙武進士交與領侍衛內大臣効力行走,漢軍武進士交與該旗,以驍騎校補用。漢武進士分發各省,賞食千總俸,其材力出衆者以守備題補。
七年,春正月,添設淮安稽查御史二員,中倉漢監督、南倉滿監督各一員。帝以糧船過淮,所費陋規甚多,大爲漕政之弊,因派御史二員前往淮安,專司稽察之任。又以各倉例設滿漢監督各一員辦理倉務,而中倉、南倉相隔一城,一倉一人難於查察添設,中倉漢監督一、南倉滿監督一,以免有顧此失彼之患。
八年,冬十一月,設稽察欽奉上諭事件處。帝以內閣衙門凡於降旨特交事件,有卽行辦理者亦有遲久尙未辦理者,總因無稽察督催之人,是以遲速不齊,間有躭延。著設稽察欽奉上諭事件處,於滿漢大學士各部院堂官內派出數人兼領。
十年,春三月,設辦理軍機處。初議政諸臣皆以貴族世爵充之,後因西北兩路用兵,帝恐諸王大臣不諳國務,而內閣在太和門外,儤直者多,慮漏洩事機,乃於雍正七年設軍需房於乾清門外西偏,選內閣中書之謹密者入直繕寫,至是更名辦理軍機處,遷於門內與南書房鄰。復於隆宗門西供夜值者食宿,其大臣及章京常日直禁庭以待召見,駐圓明園入直及行在所亦如之。軍機大臣𥳑內閣及部院卿貳熟諳政體者兼攝其職,軍機章京則選部曹及內閣侍讀中書等爲之,其職掌在擬書諭旨,諭旨之明降者下於內閣,以次及於部科。其有關於軍旅者則密封交兵部馳遞,謂之廷寄,自是議政之弊始革,而內閣之任亦輕矣。
十二年,冬十月,裁浙江總督,仍設浙江廵撫及浙閩總督,雲貴總督不必兼管,廣西仍歸兩廣總督管轄。
高宗乾隆元年,秋七月,定五等世職,漢文以精奇尼哈番爲子,阿世哈尼哈番爲男,阿達哈哈番爲輕車都尉,仍各分等。拜他喇布勒哈番爲騎都尉,拖沙喇哈番爲雲騎尉。
二年,秋八月,命廵漕御史四員分駐淮安、濟𡩋、天津、通州。 裁直隸副總河,停山西廵察及稽查、歸化城御史。
三年,秋七月,復設稽查內務府御史。 八月,設各部院督催所,稽察各部院遲延事件。大學士酌委侍讀學士、侍讀中書兼司之。
四年,夏六月,增派查旗御史。
七年,冬十二月,命王大臣總領樂部,並汰太常寺樂員。
十三,年夏四月,裁都察院僉都御史、通政司右通政、大理寺少卿、詹事府少詹事,漢缺各一,太僕寺少卿、國子監司業,滿缺各一。改通政司滿參議一缺爲右參議,改滿漢左通政二缺爲通政副使。又裁行人司衙門,歸倂禮部。 冬十二月,定協辦大學士兼管總督者,不必仍帶協辦大學士銜,以其非額設之缺也。又內閣大學士由內三院改設未有定數,嗣後爲滿漢各二員。其協辦,滿漢或一員或二員,因人酌派。又大學士官銜例兼殿閣,裁去中和殿名,增入體仁閣,爲三殿三閣。
十四,年春正月,裁左春坊滿漢左諭德二缺。 秋九月,命揀選翰林院堪勝道府人員。 冬十一月,御史馮元請改軍機處爲樞密院,不許。
十六年,夏四月,裁廣東肇高學政。 五月,停止知縣三年行取之例。
十八年,夏五月,裁欽天監滿漢監副各一,增西洋監副一。
二十五年,夏六月,舊制安徽布政使隨督臣駐紮江𡩋,文移往返需時,命安徽藩司駐安慶,於江蘇增設藩司一員。
二十六年,春三月,始令新進士引見時,酌用中書數員,與中書舉人一體補用。因前此專用舉人,遇會試之年俱入閣應試,致辦事乏人也。
二十九年,春三月,裁甘肅廵撫,命陜甘總督移駐蘭州。
四十一年,夏六月,建文淵閣於文華殿後,置文淵閣領閣事二員,以大學士、協辦大學士、翰林院掌院學士兼充,總司典掌;直閣事六員,以科甲出身之內閣學士、內班出身之滿詹事、少詹事、侍讀侍講學士、漢詹事、少詹事、侍讀侍講學士等官兼充,同司典守釐輯;校理十六員,以內班出身之滿庶子、侍讀侍講、洗馬、中允、贊善、編修、檢討、漢庶子侍讀侍講、洗馬、中允、贊善、修撰檢討及科目出身之侍讀等官兼充,分司註冊點檢;提舉閣事一員,以內務府大臣兼充,管理鎖鑰啟閉;檢閱八員,以科目出身之內閣中書兼充,隨同排次清釐。
四十三年,冬十月,定步軍統領由尙書侍郎𥳑放者,毋庸再派協理。先是步軍統領多由都統等官𥳑放,恐其無法律知識,特派刑名部臣一人以協理之,至是帝以今後步軍統領皆用部院大臣,遇有刑事裁判皆能自任,不必復派協理之員。
四十四年,夏四月,改闢屐辦事大臣爲領隊大臣,移駐吐魯番。
四十八年,春三月,以向例總督俱兼兵部尙書右都御史銜,廵撫俱兼兵部侍郎右副都御史銜,漕運河道總督並無地方之責,與各省總督不同,嗣後止給與兵部侍郎銜,著爲例。 秋七月,命各省分發大挑舉人,以知縣佐貳分別補用。
五十八年,春三月,刪除大學士兼尙書銜、及翰林院掌院兼侍郎銜、順天府尹兼提督學政銜。 改杭州織造爲鹽政、鹽道爲運使。浙江鹽務向歸廵撫兼管,帝恐無人稽察,廵撫有任意動支之弊,諭將織造改爲鹽政,兼管織造。鹽道無分廵地方之責,改爲運使。
五十六年,十月,停止滿洲大學士尙書兼議政大臣銜。自雍正中設立軍機處,猶留議政大臣之名,以爲滿大臣兼銜,至是帝以有名無實,特旨廢之。
仁宗嘉慶四年, 月,罷諸王總理部務。
八年,秋八月,增設滿洲起居注二。
卷二十 文字之獄
聖祖康熙二年,夏五月,詔戮浙江湖州府民人莊廷鑨屍,其父莊胤城,弟莊廷鉞均立斬。初,明故大學士朱國楨私著明史,籍未刊而亡,家亦中落,以稿本質金於廷鑨。廷鑨易自己名刻之,補入崇禎一朝事,中有萬曆間總兵李成梁捕斬建州衛都指揮使王杲語。歸安知縣吳之榮方罷官,謀起復,因舉發其事,廷鉞入賄得免。廷鑨死,其父胤城乃稍易書中指斥語,再版刊行之。榮恨計不售,更購初版,上之法司,遂興大獄。致仕侍郎李令晳為作序,亦坐死,且殺其四子,幼子年十六,法官命滅供一歲,例得免死。幼子不忍獨生,卒不易供而死。序中所稱舊史朱氏者,指國楨也,之榮素怨南潯富人朱佑明,遂嫁禍,且指其姓名以證,並殺其五子。其餘書列名及官吏失察,與刊刻、收藏人株連死者七十餘人,婦女并給邊而之榮卒以此起用,並以所籍朱佑明之產給之,後仕至右僉都。
六年,夏四月,殺江南民人沈天甫、呂中、夏麟奇。天甫等選詩二卷,語多忌諱,嫁名黃蕁素百七十六人作,陳濟生編輯,吳牲等為這序。持向牲元萊所,詐索財物,元萊察其書非故父手蹟,控於巡城御史以聞,下法司嚴審,以天甫等誣陷平民謀叛。皆伏法,諸被誣者雖事終省釋,而生死多不可知矣。
五十二年,春二月,殺翰林院編修戴名世,戮學士方孝標屍。時詔修明史已數十餘年,而館臣採錄遺書,率多忌諱,致屢裁稿而未告成。名世心竊痛之,因著孑遺錄以見其概,又興其門人金生書,謂以弘光之帝南京,隆武之帝閩越,永歷之帝兩粵與滇黔地方數千里,首尾十七八年,曾不得如昭烈之在蜀,帝昺之在厓,史家猶得以備書其事,近日方寬文字之禁,而天下所以避忌諱者,萬端終明之世三百年無史,豈不可嘆?書中又引孝標所著滇黔紀聞,稱其考據確實,是書載入其南山集中,刊行已久。至是都御史趙申喬疏摘其語以聞,名世族皆棄市,孝標戮屍,其子登嶧雲,旅孫世槱并斬,族屬僉妻發遣,編修汪灝、方苞、方正玉、尤雲鍔、劉巖等因連獲遣者,凡三百餘人。金先生病死獄中,申喬發難,構此大獄。不及二年,其子鳳詔以官太原知府,受钜藏伏法。
世宗雍正三年,冬十二月,殺浙江舉人汪景祺。初,景祺從軍青海,嘗作《西征隨筆》,有詩譏訕聖祖,又為年羹堯作功臣,不可為論,為撫臣福敏查出,入奏。命立斬,家庭發遣。
四年,夏四月,革食侍講奉錢名世職銜,發回原籍。因名世作詩稱誦年羹堯平藏功德,觸帝怒,親書名教罪人扁額,令地方官張掛其居宅,又令朝士等賦刺惡詩,並諭旨一道,交名世刊刻進呈,凡直省學校所在,各頒一部。冬十月,以光祿寺卿王國楝為浙江觀風整俗使,並飭停浙江省鄉試、會試,因歷年以文字獲罪者,多浙江人也。
五年,春二月,革太常寺卿鄒汝魯職,發往荊州府隄工處效力。因汝魯進河清頌,內有「舊染維新,風移俗易」語,謂其語近譏訕也。夏五月,戮禮部侍郎查嗣庭屍。嗣庭典試江西時,題「維民所止」。有訐者謂維止二字乃取雍正斬首之意,繼又搜出日記,於聖祖用人行政大肆譏評。帝大怒,逮嗣庭及其子上克下於獄,至是皆死獄中,命剉屍梟示,子雲立斬,子長椿、大梁、克瓚;兄慎行、嗣瑮;姪克念、念基、聞學俱著流三千里。
七年,冬十二月,殺革職主事陸生杋,罰革職御史謝濟世充當軍中苦差。先是,振武將軍順承王錫保陸辭,帝語之曰:軍前效力之漢官等,若有私自著作,怨懟罔上者,即密以聞。是年六七月間,錫保先後奏報濟世注釋大學,毀謗程朱,於見賢而不能舉兩節,有抒寫怨望之詞。生杋細書《通鑑論》十七篇,中有論封建、立儲、兵制等事,多抗憤不平語,至是分別治罪。
八年,冬十月,殺庶士徐駿。駿在館時,因上書言事,於陛下之「陛」字誤書作「狴」,帝怒其粗率,立斥放歸。至是檢其詩集,內有「清風不識字,何得亂翻書」之句,指為譏訕,命正法。
十年,冬十二月,戮江浙大儒呂留良屍及其子呂葆中屍,次子呂毅中等皆斬。呂留良,石門人,講學鄉邦,學者稱晚村先生,或稱呂夫子。嘗以博學弘儒及山林隱逸薦,誓死不就,至薙髮為僧,至是為曾靜之獄所牽及。先是,湖南永興人曾靜居鄉講學,學者稱蒲潭先生,因應試靖州城,得見留良講義,至夷夏之防及井田封建等篇,始明種族之界。遣弟子張熙至留良家,求其著述,時留良已死,其子毅中悉以父遣書授之,詞多憤激。靜讀之,益傾服,憤然棄青衿,日與留良子弟嚴鴻達、鴻達弟子沈在寬諸人遊,於是深茹種族之痛,志圖光復。時傳聞川陝總督岳鍾祺裔出宋岳飛,與金世仇,將謀報復,又鍾祺兩請入覲,詔不允行,鍾祺深自危疑云。靜遂遣熙至陝,投書鍾祺,勸舉事。書中歷數帝弑父、屠弟及戮辱功臣諸罪。鍾祺以聞,命逮靜等入京庭訊。帝以留良等罪,尚在曾靜等上,赦靜、熙歸,且詔地方官予以保護。鴻達已死獄中,與留良、葆中皆追戮其屍。毅中、在寬均立斬,子孫遣戍,婦女入官。廣東連州知州朱振基,學政王奇勖不應,設祠奉祀呂留良,與車鼎豐、車鼎賁、孫用克、周敬輿俱坐死,父母、子孫、兄弟、妻女坐發給為奴者二十三家。
十三年,冬十二月,殺湖南儒士曾靜、張熙。初,世宗命釋曾等回歸里,詔地方官紳不得將靜等暗加殺害,違者抵儥。即朕之子孫,將來亦不得以其詆毀朕躬而追戮之。至是,高宗嗣立,竟殺之,並詔直省停講《大義覺迷錄》,繳回頒發原書。論者謂世宗之頒講是書,蓋有深心,而高宗忽從而禁之,又高宗之深心也。
高宗乾隆十八年,秋七月,詔江辦巡撫莊有恭,著照前學政任內所得養廉銀數加罰十倍。先是,乾隆十五年,有恭再視學江蘇,有浙江人士丁文彬獻所著《文武記》、《太公望傳》等書,有恭以為狂,不究,縱之去。文彬復挾書至山東,投衍聖公孔昭煥,轉告巡撫楊應琚以聞。帝震怒,嚴旨詰問有恭,並命查取逆書進呈。有恭以文彬係有精神病人,且事隔五年,細檢原書不得覆奏。帝斥其狡詐,姑念學政無懲辦逆民責任,今免罪罰金。
十九年,秋九月,戍盛京禮部侍郎世臣於黑龍江。世臣詩稿中有「霜侵鬢朽歎窮遠」及「秋色招人懶上朝」、「半輪明月西沈夜,應昭長安爾我家」等句,帝惡其疏懶鳴高,自擬於蘇軾黃州之謫,且卿貳崇階,有何窮途之嘆?況盛京為豐沛故鄉,世臣係滿洲世僕竟忘根本,居心更不可問,故有是譴。
二十年,夏四月,內閣學士胡中藻棄市,廣西巡撫鄂昌賜死,工部侍郎張泰開革職,故大學士鄂爾泰撤出賢良祠。中藻所著詩集曰《堅磨生詩鈔》。帝謂「堅磨」出自魯論,孔子所稱磨湟,乃指佛肸而言,胡中藻以此自號,是誠何心?又其督學廣西時,試題內有乾三又不為象龍說,乾隆乃朕年號,龍與隆同音。並摘其詩句十數語鍛煉成獄,遂被族誅。泰開,故中藻門生,又為之作序,中藻係出鄂爾泰門下,鄂爾泰嘗讚賞中藻之誇。鄂爾泰之姪不合,援引世誼與中藻唱和,又摘鄂昌《塞上吟》中稱蒙古為胡兒,為忘本黨逆,故皆及於禍,旋降嚴旨禁滿洲八旗學習漢文及與漢人唱和,論同年行,革來往。
二十二年,秋七月,賜原任浙江布政使彭家屏死,殺河南生員段昌緒、司存存、司淑信。昌緒家中存有吳三桂檄,昌緒爲之濃圖密點,加評赞賞。家屏收藏《明季野史》、《潞河紀聞》、《日本乞師豫變紀略》、《酌中志》、《南遷錄》等書。又所刻族譜《大彭統紀》牽引得姓之始爲黃帝苗裔,其命名曰大彭與累朝國號同一稱謂。譜中凡遇明神宗年號,於帝御名,皆不闕筆,謂其目無君上已極,賜自盡,並殺昌緒等。
二十九年,秋九月,殺泰州知州賴宏典。以託人謀干遷官書中,有『點兵交戰,不失軍機』諸隱語,指爲逆詞,命正法。
三十二年,冬十二月,磔浙江齊周華。周華以党呂留良遭遣戍,歸刻其書,撫臣熊學鵬摘其中忌諱語以聞,並誣原任禮部侍郎齊召南犯隱逆詞等罪,詔磔周華,落召南職。
三十三年,春二月,以已故謝濟世所著《梅莊雜著》中多怨望語,飭令江西巡撫宋邦綏燬其書及版。 三月,命江西巡撫吳紹詩銷燬已故李紱、李任渶、傅占衛所著各書版。
三十四年,夏六月,以已故錢謙益所著《初擊集》、《有學集》,其書版均著銷燬。因集中於國語、薙髮兩事,多痛詆語也。
三十七年,春正月,詔直省購訪古今著作進呈。
三十九年,秋八月,催燬直省藏書。 冬十二月,廣東總督李侍堯查出已故屈大均詩文進呈。其詩集中有大都宮詞三首,多紀順治朝掖庭祕事,命銷燬。尋閱文內有雨花臺葬衣冠之事,命確訪其處,速爲刨毀,無使悖逆遺穢,久留黃土云。
四十年,春正月,發遣呂留良之孫呂懿兼曾孫呂敷光往黑龍江,與窮披甲人爲奴,因其爲大逆緣坐之犯,不合損納監生也。 冬閏十月,詔毀《遍行堂集》、《皇明實紀》、《喜逢春傳奇》各書。《遍行堂集》爲僧澹歸即明給事中金堡所著,《皇明實紀》及《喜逢春傳奇》皆東莞陳建即江甯天笑生所撰。收藏諸書之高秉遣戍。
四十二年,冬十一月,逮江西舉人王錫侯至京下獄。新昌王錫侯刪改《康熙字典》,另刻《字貫》,其序文凡例將聖祖、世宗及帝御名開列。帝大怒,逮獄論死,巡撫至監司均革職。
四十三年,夏四月,山西舉人王爾揚爲同邑李範作墓誌,於考字上用皇字。巡撫巴延三捕獲嚴審請旨,帝謂爾揚迂腐用古,並非叛逆,免誅。 冬十月,戮東台舉人徐述夔及其子徐懷祖屍,其孫徐食田、徐食書並斬。述夔所著《一柱樓詩》中,詠正德杯云:『大明天子重相見,且把壺兒擱半邊。』帝謂『壺兒』即『胡兒』,又有『明朝期振翮,一舉去清都』之句,帝謂其願有欲興明朝去清朝之意,遂大怒,命與懷祖俱戮屍。食田、食書及校對徐首髮、沈成濯,藩司陶易與,幕友陸炎皆坐死,知府謝啟昆,知縣涂濯龍俱革職。 戮前禮部尚書沈德潛屍。德潛子告歸,帝以己著詩集委之改訂,頗多刪潤。德潛死,調其詩集進呈,則平時爲帝點竄捉刀之作,咸錄焉。帝大恚,命革去官爵諡典,撤出鄉賢祠,撲毀所賜祭葬碑文。尋聞其詠黑牡丹詩:『奪朱非正色,異種也稱王』之句,指爲逆詞,令剖棺戮屍。 江蘇贛榆縣民常玉振,於其父行述內有:『於佃戶之貧者,赦不加息,並赦屢年積欠』之語。撫臣楊魁捕獲下獄,同特寶山縣職員范起鵠家藏《亭林集》。江西士人李雍、河南致仕主事余騰蛟皆以逆詩逮審不實,免究。
四十四年,春二月,降福建巡撫黃檢爲真隸正定府知府。以檢不應刊刻其祖父廷桂奏稿,且載入世宗及帝硃批也。 夏四月,殺直隸民人智天豹。帝謁陵回京師,天豹使其徒張九霄於道旁呈獻《大清天定運數》一本,中編大清天號三十餘條,而於乾隆年號僅及五十七年而止,又於聖祖廟諱直書不諱,命立斬,九霄斬監候。
四十六年,夏四月,絞殺在籍大理寺卿尹嘉銓。帝自五台山還至保定府,嘉銓使其子齎表赴行在,爲父會一請諡,且請從祀孔廟。帝怒其狂妄,交刑部治罪,隨據部查出嘉銓所著各書中,多狂悖之語,坐狡立決。
編者曰:自康雍間,屢興文字之獄,時因天下初定,人心未一,人主爲自衛計或非得已。至乾隆朝,各案毛舉細故,誅連滿庭,於是比附妖言,告訐詩文之事紛然而起,御史曹一士嘗疏論之,略謂比年以來,小人不識朝廷誅殛大憨之故,往往挟持睚眦之怨,借影響之詞,攻詰詩書,指摘字句。有司見事生風,多方窮鞫,或致波累師生,牽連親故,破家亡命,甚可憫也。臣愚以井田封建,不過迂腐之常談,不可以爲生今反古。述懷詠史,不遇詞人之習態,不可以爲援古刺今。即有序拔偶遺紀年,亦或草茅一時失檢,非必果懷悖逆,敢於明布篇章。使以此類悉皆比附妖言,罪當不赦。將使天下告訐不休,士子以文爲戒,殊非國家義以正法,仁以包蒙之意云云。觀此則當時文禁之森嚴,冤獄之繁重,蓋可知也。
卷二十一 鴻博經學諸特科
聖祖康熙十七年春正月,詔舉博學弘儒,備顧問著作之選。時海內新定,明室遺臣多有存者,居恒著書言論,常概然有故國之思,帝思以恩禮羅致之。至是,諭吏部,凡有學行兼優、文詞卓越之士,不論已仕未仕,令在京在品以上,及科道,在外督撫、布按及學政,各舉所知以應,將親視錄用。
十八年春三月,集被舉博學弘儒者於禮仁閣,試以詩賦。先是,十七年詔旨既下。勝國遣老率皆蟬脫鴻冥,網羅無自。而平時以逸民自居者,爭趨輦軗,惟恐不與。於是,內外諸臣疏薦一百四十三人送部。其不至者,僅直隸杜越,浙江應撝謙,江西魏禧,山西范鄗鼎、傅山,陝西李顒六人而已。帝見應舉者踊躍奔赴,乃大悅,詔戶部月給俸稟。至是親試之體仁閣試題:璿璣王衝賦、省耕詩,五言排律二十韻。得士五十人:彭孫遹、倪燦、張烈、汪霦、喬萊、王頊齡、李因篤、秦松齡、周清原、陳維崧、徐嘉炎、陸葇、馮勛、錢中諧、汪楫、袁柘、朱彝尊、湯斌、汪琬、邱象隨列一等,李來泰、秦松齡、潘未、沈珩、施閏章、米漢雯、黃興堅、李鎧、徐釚、沈筠、周慶原、尤侗、范必英、崔如岳、張鴻烈、方象瑛、李澄中、吳元龍、龐塏、毛奇齡、錢金甫、吳任臣、陳鴻績、曹宜溥、毛丹芳、曹禾、黎騫、高詠、龍燮、邵英遠、嚴絕孫列二等,俱授爲翰林院官,纂脩《明史》。時以得第者,授官遇優。至外間有野翰林之目,又值新開捐例,由資郎得官者甚衆,朝士尤多仄目,故姜宸英有句云:北闕已除翰粟尉,西山猶貢採薇人。皆以爲買錄。後高士奇進三不如之說於帝前,以譏百四十三徵士,帝意寖衰,一時譁然,謂唐與唐李林甫表賀野無遺賢無異。
世祖雍正十一年,夏四月,詔在京在品以上及外省督撫,會同學政,薦舉博學弘詞。自康熙朝獎勵文學以來,國中之言論思想漸收統一之效。帝欲循故事以搜羅人才,乃詔下兩年餘,寂寂不闞有應者,則以近十餘年來屢興文字之獄,舉世學者莫不兢兢。舍八股試帖外,一切學術,鮮有研究之者。又戶部侍郎李紈,前在康熙十七年以多保弘博攜官,後無復敢爲舉主,故終帝之世盛典迄未能舉行。
十三年,冬十一月,詔催大學士、九卿、督撫保送博學鴻詞人才(〈原作弘儒,避高宗諱,改鴻詞〉)。是年秋八月,帝崩,高宗嗣脈,首以稽古右文爲務,欲開第二次博學鴻詞科,乃下詔曰:『皇考樂育羣材,特降諭旨,令直省督撫及在朝大臣,各保舉博學鴻詞之士,以備制作之選。乃直省奉詔已及二年,而所舉人數寥寥,朕今再爲申諭,凡在內大臣及各省督撫,務宜悉心延訪,速行保薦,定於一年以內,齊集京師,候朕廷試。倘直省中實無可舉,亦即具本題覆。』
高宗乾隆元年,秋九月,御試博學鴻詞百七十六人於保和殿,取十五人。一等,劉綸、潘安禮、諸錦、于振、杭世駿,授翰林院編脩。二等,陳兆崙、劉玉麟、夏之蓉、周長發、程恂,授檢討。楊度汪、沈廷芳、汪士鍠、陳士璠、齊召南,授庶吉士。
二年,秋七月,補試續到博學鴻詞於體仁殿,得萬松齡、張漢、朱銓、洪世澤四人,授翰林院、檢討、庶吉士有差。
十四年,冬十一月,特旨令大學士、九卿、督撫選舉潛心經學之士,不拘進士舉人以及諸生、退休閒廢人員,慎重遴訪,務擇老成敦厚純樸淹通之士以應。
十六年,夏六月,諭保舉經學之吳鼎、梁錫璵。所著經學各書,著派翰林、中書各二十員,在武英殿各繕寫一部進呈。旋授吳鼎、梁錫璵爲國子監司業。 秋八月,諭保舉經學之陳祖範、顧棟高、年力老邁,不能來京,俱著給與國子監司業職銜,以爲績學之助。
按順治、康熙間,天下思明,反側不安。聖祖一開宏博科,再設明火館,搜羅遺佚,徵辟入都,位之以一清秩、一空名,而國中帖帖然,戢戢然矣。高宗踵而行之,前後兩舉特科,復開《四庫全書》館以提倡僞學,於是士子相率習於無用,民氣日靜,廉恥日喪矣。然其一代文物,則以兩次鴻博諸儒筆墨所鼓吹者,最爲有力。其餘科目中人,亦皆以重熙累洽,風動當時,遂使漢人尊親之誼,油然以起。蓋兩帝之所以文柔民族者,得其道也,故能著有成效如此。
卷二十二 諸儒出處學問之概
聖祖康熙十四年,夏四月,容城處士孫奇達卒。奇達,字鍾元,明萬曆庚子舉人。少與東林諸子遊,以氣節相尚。其學術以象山陽明宗,更和通朱子之說,爲理學宗傳。特表周、程、張、邵、朱、陸、薛、王及羅念、𤲅顧、涇陽爲十一子,別爲諸儒考附之。國變後,入易州五公山。康熙八年,渡河至蘇門,水部郎馬光裕,奉以夏峯田廬,遂移室居之,率子弟恭耕,四方來學願留者,亦授田使耕,所居成衆。前後凡十一徵,皆不起,至是卒,年九十有二。四子博雅,字君僑,最知名,當以隱逸徵,力辭,平生重孝友。及卒,士林高其義,稱文孝先生。時學派與奇逢相近者,如李顒、傅山、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顏元、劉獻廷諸人外,尚有祁州刁蒙、吉包,山陰劉伯繩汋無錫高彙旃世泰餘姚沈求如國模仁 和沈甸華昀而專治朱學者有若太倉陸桴亭世儀濟南張蒿庵爾岐桐鄉張楊園履祥又仁和 應潛齊撝謙南豐謝約齋文洊絳州李閣章生光崑山朱伯廬用純諸人派別雖不同要皆各尊 所聞無門户之見也
十八年,春三月,試內外薦舉博學宏儒於體仁閣李顒傅山杜越辭不赴顒字中孚晚自署曰二 曲陜西盭屋人以昌關學爲己任言學者當先觀象山慈湖陽明白沙之書闡明心性直指本初 然後取二程朱子及康齋敬軒涇野整庵之書玩索以盡踐履之功始以隱𨓜薦繼以宏博徵皆 辭以疾至是有旨召試大吏趣行固辭疾篤舁其牀至省則絕粒六日至欲拔刀自刺大吏駭而 止因嘆曰生我名者殺我身此皆生平洗心未宻不能自晦之所致也自是荆扉反鏆不得與人 接所著書不以示人以爲近於口耳之學惟以反身錄示學者晚年因兵氛遷寓富平與邑人李 天生因篤郿縣李雪木柏稱關中三李門人王心敬號澧川鄭縣人能傳其學兩舉賢良方正皆 不赴 山字靑主山西陽曲人鼎革後朱衣黃冠居土穴養母而仰視天俯察地未嘗一日止有 問學者則吿之曰老夫學莊列者也於此間諸仁義事實羞道之或強以宋諸儒爲問則曰必不 得已吾取同甫至是以給諌李宗孔薦固辭以疾有司迫之行將至京以死拒不入城命閣臣馮 溥率公卿出迎堅臥舁牀中不復爲禮憲臣魏象樞乃以其老疾上聞詔免試放歸並加中書舍 人溥因勸其入謝不可令賓客百皋說之遂稱疾篤使舁以入望見午門淚涔涔下溥掖之使謝 則仆於地象摳急進曰止止是卽謝矣翌日歸宰輔以下皆出城送之忽嘆曰今而後其脱然無 累我旣而大聲目溥曰使後世或妄以劉因輩賢我且死不瞑目矣聞者咋舌 越字君異容城 人明諸生家居授徒不求聞達毅然以繼往開來爲己任一時才俊士無遠近咸師事之至是強 起入都與傅山同加中書銜以衰疾辭歸時同徵者尙有寧都魏叔子禧長洲蔡九霞方炳錢唐 馮山公景皆不至
二十年,春正月,明遺臣顧炎武卒炎武字寧人學者稱亭林先生江蘇崑山人國變後以諸生首 倡義里中贊魯王監國事旣不克更欲赴海上通鄭氏道梗不前遂浪游秦晉齊豫燕代淮浙凡六謁孝陵六謁思陵所至扼塞皆呼老兵退卒詢曲折晚居陜之華陰謂其地綰關河之口有警 入山守險不過十里之遥若志在四方則一出關門亦有建瓴之便因置田五十畝於華下供晨 夕而東西間墾所入別貯之以備有事閣臣熊賜履等先後薦應宏博脩明史皆貽書誓以身殉 得免卒年六十有九譔著䋣富其特別者曰日知錄爲一代學術所從出天下郡國利病書及肇 域志至今供學者叅攷之用他如音學五書金石文字記皆表表者平生恪守母訓不臣他族奔 走國事數十年而卒無所補救其志亦可悲已一時同志有黃宗羲王夫之顏元劉獻廷時稱五 志士 宗羲字太沖學者稱梨洲先生浙江餘姚人明崇禎末閣臣周延儒薦爲中書辭不就畫 江之役糾里中子弟數百號世忠營從孫嘉績等倡義江上軍敗結寨自固復副馮京第乞師日 本問關轉徙垂二十年奉母返里門畢力著述其學以濓洛之統綜會諸家横渭之禮敎康節之 象數東萊之文獻艮齋止齋之經術水心之文章莫不旁推交通康熙十七年有擬以宏博薦者 庶常陳錫嘏曰是將使先生爲疊山九靈之殺身也力止之徐元文薦之脩明史亦固辭詔錄其 著述以進所著如明儒學業六十二卷三百年儒林之藪也明夷待訪錄之原君原臣諸篇幾奪 盧梭民約之席餘亦有法治之精神律吕新義二卷後此言律學者皆祖之句股圖說開方命算 測圖要義共若干卷其後梅文鼎本周髀言曆世驚爲絕學實此書有以啟之康熙三十四年卒 年八十有六弟宗炎字晦木宗會字石田所學同子百家字主一能世其學 夫之字而農湖南 衡陽人明崇禎壬午舉人永歷建國授行人轉徙楚粵滇黔諸省緬甸旣覆遂自晦匿浪跡郴永 漣邵間最後歸衡陽之石船山築土室曰觀生居晨夕杜門學者稱船山先生平生崇拜横渭所 著正蒙注思問錄讀通鑑論宋論黃書諸種能通天人之故發民權之理皆傑作也兄介之號石厓壬 午同鄉舉後值國變遂隱居不出子敔字虎止博學有文名 元號習齋直隸博野人有勇畧善 射常折竹爲刀以勝劍客罄控馳射中六的日與其徒肄於射圃終身不衰其學尃標忍嗜欲苦 筋力之旨爲學道不二法門其著述往往嘆息於宋之亡才士摧折不盡其用其志可知已有存 性存學存治存人四篇以是爲孔子之學而自別於程朱其高第弟子蠡縣李剛主𤧴大興王崑 繩源皆多所著作 獻廷號繼莊先世本吳人寄籍大興故足跡多在江南浪游數十年幾盡中 國之強半而蹤跡詭異有類於秘密運動家所爲其學主於經世自象緯律厝邊塞關要財賦軍 政之屬旁及岐黃釋老家言靡不研究自謂於聲音之學別有所窺嘗作新韻譜以華嚴字母爲 本而參之以天竺陀羅尼泰西爉頂(拉丁)小西天𣑽書(西藏)暨天方(河剌伯)蒙古 女眞等音又發明地理學謂地理與羣治有密切之關繫所言與泰西地理家同惜所著書多散 佚傳者惟廣陽雜記一書平生講學之友王夫之王源兩人外有南豐梁質人份無錫顧畇滋培 而尤心服者則南昌彭躬庵士望同時學派與諸人相近者尙有達縣唐鑄萬甄著有潛書二篇 四卷能發民權公理太倉陳確菴瑚嘗編全史爲四大部以政事人文別之皆手抄熟讀能背誦 其他著述關於農田水利兵法者尤多天門胡石莊承諾有繹志六十一篇無錫顧景范祖禹有 讀史方輿紀要百二十卷
四十三年,夏六月,太原處士間若璩卒若璩字百詩明諸生著尙書古文疏證八卷定東晉晚出二十五篇之僞卒年六十有九同時以經師稱者有胡渭萬斯大萬斯同馬驌 渭字東樵浙江 德清人著禹貢錐指謂漢孔安國唐孔穎達宋蔡沈諸作於地理多疏舛乃博引羣書以辨九州 山川形勢及古今郡圖分合異同且爲圖以表之 斯大字充宗鄞縣萬氏八子皆黃宗羲高座 弟子斯大於凡弟行爲第六自幼不事科舉博極羣經尤精春秋三禮爲禮書三百卷春秋說二 百四十卷同邑李杲堂鄴嗣嘗曰說經無雙名擅八龍昔有慈明今見充宗 斯同斯大季弟字 季野學者稱石園先生精史學尤熟於明代掌故曾以宏博薦力辭免後就明史館席不受官俸 自言欲握國史權以報故國及卒門人私謚曰貞文箸稿皆爲弟子錢名世持去其讀禮通攷明 史稿又爲徐乾學王鴻緒攘稱己作刻之 驌字宛斯山東鄒平人著有左傳事緯及繹史
四十四年,夏閏四月,召見宣城處士梅文鼎文鼎字定九少與弟文鼐共習天算學箸書二十九 種四十一年帝南巡至德州命取其書留覽至是帝再過德州命入對出御製曆算書與商榷留 舟中凡三日帝語撫臣李光地稱爲絕學初文鼎習算時讀淄川薛儀甫鳳祚吳江王寅旭錫闡 所箸算書皆有心得尤折服於錫闡之曉庵新法後帝製曆象攷成多出文鼎手皆蓝本於錫闡 矣
編者曰:清初諸儒以實踐實用之學相倡率一時風靡景從明李詭辯空想之弊幾絕自有所 謂以名臣兼名儒如魏象樞魏裔介熊賜履陳鵬年陸隴其張伯行諸人者相與萃心力於舉 業或侈譚性理以鳴高舉先王經世有濟之學一槪日爲迂闊而不講門户錯出人才亦日卑 遂使天下有乏材之嘆至若徐乾學緣佞倖以進固不知學時值國人思明反側不安清廷爲 收拾人心計於是徵隱逸舉宏博開明史館蒲輪四出厚貌嫗言以求之曰尊賢曰求才乾學 卽利用此時機汲汲焉搜剔山林以相迎合或以利祿相歆動或以威勢相迫脅鴻飛冥冥弋 人何篡致令亡明忠義士有讀書行道數十年而不得全海上之節者噫可痛也湯斌誘殺明 舊將李玉庭李光地賣友陳夢雷以滅耿鄭皆以是獲寵貴顧二人日譚忠孝未幾聖祖以欺 君斥斌臺臣以忘親貪位劾光地矣其人應不齒於士列而皆竊附於朱程陸王以大儒聞於 時不亦欺世已甚哉毛奇齡以雕蟲炙輭之才彙緣得預詞翰旣貴徧仇其師友及宋明前哲 凡恩彼者皆怨報之且棄其婦致婦陳吿其門人張希民謂奇齡作七言八句亦必獺祭乃成 奇齡復對客還詬之其儇薄無恥至於此極人且以儒者尊之不諒甚矣故論當時學界蠡賊 前莫惡於湯李輩以僞君子相率後莫醜於奇齡等以眞小人自豪一代學子節義風徽殆由 此始乎
高宗乾隆二十三年,夏五月,處士惠棟卒棟字定宇江蘇吳江人幼丞其祖周惕父士奇家學自 經史諸子百家雜說釋道二藏靡不津逮所著如九經古義周易述明堂大道錄古文尙書攷左 傳補注皆精博有心得時經學盛行分吳皖兩派棟爲吳派間祖而其先已有長洲何義門焯沈 歸愚德潛吳江沈冠雲彤陳少章景雲皆尙通洽雜治經史文辭棟之弟子最著者同邑江艮庭 聲余古農蕭客嘉定王西莊鳴盛錢竹汀大昕靑浦王蘭泉昶江都汪容甫中劉端臨台拱蕭客 弟子江鄭堂藩亦知名皖派領䄂曰戴震字東原休寧人少受業婺源江愼脩永後從棟游傳其 學著孟子字義疏證方言疏證攷工記圖聲韻攷聲類表爾雅文字表餘關於曆算水地之著述 猶多其論求學以識字爲第一義識者韙之以舉人召入纂脩四庫全書其書目提要大部分皆 出其手而以紀昀尸其名也其鄉里同學有聲稱者金輔之榜程易疇瑶田後有凌次仲廷堪及 胡樸齋匡衷胡文水承珙胡竹邨培暈其弟子著者興化任幼植大椿餘姚盧抱經文弨曲阜孔 巽軒廣森其尤著者金壇段若膺玉裁高郵王懷祖念孫念孫子伯申引之德清兪蔭甫樾丹徒 馬眉叔建忠繼起者郝懿行桂馥侯康陳澧馬瑞辰陳立陳奂劉文淇鍾文蒸劉寶柟焦恂龔麗 正朱右曾陳喬樅齊詩翼時有與吳皖派樹敵者爲桐城派派中巨擘爲姚姬傳鼐鼐善爲古文 辭效其鄉先輩方望溪苞而受法劉海峯大櫆及其世父薑䲧範鼐之弟子方植之東樹嘗與兩 派挑戰箸漢學商兌抨擊之不遺餘力其文辭斐然而其學則非惠戴敵也又有浙東派者以餘 姚邵晉涵鄞縣全祖望會稽章學誠爲其派中鉅子晉涵私淑其鄉人王守仁劉宗周黃宗羲之 學於經深三傳及爾雅於史尤熟明代掌故與脩四庫全書及國史爲文奧衍淵懿學者宗之稱二雲先生祖望字謝山甫釋褐卽吿歸主蕺山端溪諸書院講學之暇廣脩枌社掌故桑海遺聞 表章節義如不及學誠字寶齊有文史通義餘如陽湖趙甌北翼瑞金羅臺山有高吳縣汪大紳 搢長洲彭尺木紹升皆與此派畧近
編者曰:乾嘉之間一經學昌明之時期也。諸經師家疏注之宏博精確,有足與國學俱不朽者。如吳派皖派是已桐城文士乃自附於程朱而究無以傳非理學家亦非經學家其間有寳應 王白田𢡟竑者於治朱學殆庶幾之著有朱子年譜攷異錄善化唐鏡海鑑雖以劾琦善耆英 輩著直聲足覘風骨而所爲學案小識專持門户識者頗隘陋之浙東源出姚江邵全羽翼南 雷存其一綫功亦偉已他如陳宏謀楊名時朱軾李紱孫嘉洤等皆以朱學自鳴於學界實無 有影響至紀昀阮元畢沅輩鼓吹漢學似亦甚力然位高任重僅於文學政事之餘偶得以間 治經著述每多假手故皆不能自名其家無足道也
道光二十二年,秋七月,仁和龔自珍卒自珍麗正子號定盦己丑進士官禮部主事幼從外氏段 玉裁受小學及長從陽湖劉申受逢祿受公羊春秋自武進莊方耕存與治經學約取春秋公羊 傳逢祿傳其學爲公羊釋例故自珍經學皆挹自莊劉於史則長西北輿地蓋得自其益友桐鄉 程春廬同文及其前輩大興徐星伯松者其人卓犖有英氣生值承平舉國醉夢獨儳然若有重 憂以事忤堂上官乞養歸居二年父子前後五月卒年五十歲有文集三卷續集四卷集中諸篇 於專制政體深致嘆恨又明社會學故其爲文每導人以思想自由自言生平不蓄門弟子嘗賦 詩見志有但開風氣不爲師之句時與齊名者有魏源稱龔魏 源字默深湖南邵陽舉人官高 郵州牧始治經己更悉心時務尤精輿地學著有詩古微書古微公羊微春秋繁露注等書又有 海國圖志獎勵國民對外之觀念日本平象山吉田松陰西鄉隆盛輩皆爲是書所激刺以有尊 攘維新之事與龔魏相先後而以明經聞者尙有陽湖李申者兆洛長洲宋于庭翔鳳仁和邵位 西懿辰姚平泉光晉善化孫鼎臣詒讓皮鹿門錫瑞
德宗光緒二十四年,夏四月,召見工部主事康有爲有爲字廣夏號長素廣東南海人幼承其祖 贊脩家學童時便有志於聖賢里中人戲呼之曰聖人爲蓋以其開口輙稱聖人而其名有爲也 長游於同邑朱九江次琦之門旣又潛心佛典獨居西樵山四年出爲汗漫游北出山海關登萬 里長城南游江漢東謁孔林遂浪跡燕齊楚吳荊襄間繼而西泝江峽如桂林歸設賞舍於粵城 之長興里旋講學於桂林其學以孔學佛學宋明學爲體以史學西學爲用其敎科如音學至兵 式體操諸科無不備前後凡九上書皆不達兩開會於京師曰強學曰保國皆不久爲政府所禁 然自是名满天下崇拜之者稱之曰康先生或曰康南海至是以大學士翁同龢尙書李瑞棻侍 郎張蔭桓學士徐致靖給事中高燮曾先後疏薦遂召見尋命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帝方 銳意變法於其言無不納故多所贊畫至八月政變已先期奉詔出京以英艦保護出險其弟廣 仁門人林旭及楊深秀楊銳譚嗣同劉光第等六人皆被殺同龢奪職管束端棻蔭桓遣戍新疆 致靖永遠監禁旣至美洲聨合海內外同志刱新會以圖將來後遂有庚子七月漢口之役其爲 國事亦可謂黽勉盡瘁矣所著有公理通孔子改制攷春秋三世義大同學說弟子最著者梁啟 超廣東新會人字卓如號任公光緒二十一年春中東和議成啟超時在京師代表粵省公車百 九十人上書陳時局不省明年至上海任時務報主筆著變法通議西學書目表等書又明年使 臣黃遵憲伍廷芳疆吏王文韶張之洞大理卿盛宣懷前後薦辟皆不就湖南巡撫陳寳箴督學 江標聘主湖南時務學堂講席其講學注重精神敎育漢口之役烈士林述唐圭李虎村炳寰田 均一拜璸蔡樹珊鍾浩皆出於其間其在湖南時值省中刱設南學會湘報其賛盡之力尤多至 是年五月以侍郎徐致靖及總理衙門交章薦被召見命辨理大學堂譯書局事務及八月政變 以日人仗義出險旣至日本設清議報暨學校於東京尋刱維新報於夏威夷島二十六年六月 聞拳亂急返滬欲有所圖至滬之明日漢口難作去適香港游澳洲復至日本設新民叢報國風 日報新小說其著述刊行者爲飲氷室文集 秋八月殺京卿譚嗣同等嗣同字復生號壯飛湖 南瀏陽人少有異質於學無所不窺而以日新爲宗旨嘗爲攷據箋注金石刻縷詩古文辭之學 尤好讀中國古兵法後悉棄去究心泰西天算格致政治歷史之學皆有心得弱冠從軍新疆遂 往來於直隸新疆甘肅陜西河南湖南北江蘇安徽浙江臺灣各省中日戰事後益發憤提倡新學 設學會於瀏陽旋以父命就官金陵爲候補知府需次一年閉户著述成仁學一書時義寧陳寳 箴撫湖南慨然以湖南開化爲己任與按察使嘉應黃遵憲督學仁和徐仁鑄前學政元和江標 謀大集志士於湖南辦新政以爲諸省倡促嗣同歸刱辦湖南內河小輪船商辦礦務湘粵鐵路 時務學堂武備學堂保衛局南學會湘報皆其所倡論擘畫者卽任之爲南學會學長每蒞會演 說慷慨論天下事聞者無不感動一時風氣大開其功居多是年七月以侍郎徐致靖薦入對擢 四品卿銜軍機章京與楊銳林旭劉光第同參預新政稱曰四軍機至是政變同被逮難將作之 前一日日本志士數輩力勸嗣同東游不𦗟強之則曰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中國未聞 有此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遂及於禍年三十有三所箸書仁學之外有寥天一 閣文莽蒼蒼齊詩遠遺堂集外文興算學議思緯吉凶臺短書壯飛樓治事秋雨年華錄叢脞書 劍經衍葛印錄各種又政論數十篇皆見湘報及與所友論學論事書數十篇
二十九年,秋八月,江西廵撫夏時奏請延聘湖南舉人王闥運爲江西學堂總敎習從之闓運字 壬秋學者稱湘綺先生湘潭人鄕舉後益刻志經史無意進取自同治至光緒中葉屢被薦徵 赴瘁心箸述成湘軍志一書固知名早咸同諸將帥曾國藩駱秉章胡林翼左宗棠丁寳楨彭 玉麐之流皆折行輩與訂忘年交故是書述當日戰事無異目擊至詳確事定書亦旋出在事諸 人尤以先覩爲快爭購之然所志皆直筆無阿好於曾氏卽多貶詞紀實也國藩弟國荃及國藩 門人李元度至欲燩其書以風行廣懸重資以取寡有應者今存書猶十之八九焉其價值可知 已前後徇所友及邦人士之請主講四川尊經書院八年衡州船山書院十年思賢講舍三年以 其暇徧注羣經成詩補箋周官儀禮記箋等書至是以江西開辦學堂廵撫夏時疏請聘充主敎 奏入報可子代豐幼慧早卒代功績學最知名其弟子尤著者曰廖平字季平四川井研人釋褐 後不樂火職改就敎諭受師說以公羊治六經而更附益之著書及百種康有爲繼起治公羊其 淵源頗出自此平人有孔經哲學發微四變記爲最近之作其友樂至謝無量爲之序以刊行
三十三年,春二月,詔已故翰林院編脩兪樾生平學行事蹟列入國史儒林傳樾字蔭甫浙江德 淸人學者稱曲園先生道光庚戌進士以編脩視學河南忤時相罷歸閉關抱經著述緐富曰春 在堂集
末帝宣統元年,冬十二月,賜游學專門嚴復進士命辦理編訂名詞館事務復字佑陵號幾道福 建侯官人游學美國二十餘年譯有赫胥黎天演論斯密亞丹原富等書時算術家箸者海寧李 壬叔善蘭譯有幾何原本金匱華若汀衡芳譯有奈端數理
編者曰:吾國人之思想受束縛者幾二十年矣!龔魏崛起,以今文治經,導人以入思想自由之塗徑,實爲後此開闢新學界之一徵兆,自是羣經今文說皆出,而王廖集今學之大成,康譚接踵而興,倡言改革惠國人,以思想界之感化而後國人思想界之前途抱有無窮之希望,復有嚴氏者負笈越海,歷數十寒暑轉輸泰西新學而歸,以餉我國人。我國人之思想遂日以大進化而不已。溯及因緣,非食諸氏之賜歟?
卷二十三 雍正英察
世宗雍正元年,春正月,頒諭旨十一道,訓飭督撫提鎮以下文武各官。帝在藩邸四十餘年,於人情世態,無不洞悉。見當日政治腐敗,達於極點,慨然思有以整飭之,故即位即首頒振肅紀綱之詔。 二月,甄別翰林詹事官不職者,勒令解退。 禁部員兼攝他司事。 三月,諭各省督撫,應將幕客姓名造冊報部。 夏四月,除山西、陝西教坊樂籍,令改業為良。初,明建文鼎革之際,凡不附燕兵者,成祖惡之,均貶入教坊,使其世執賤業,不得與平民為伍,至是特令革除。 五月,諭直隸巡撫李維鈞,幾甸內旗民及皇莊內人等,有擾害地方者,皆密奏以聞。先是,所在旗人橫暴,小民受累,地方官吏莫敢誰何。帝知之,特令整飭。 六月,加封孔子先世俱為王爵。 秋七月,江南大旱。 以隆科多、王頊齡為明史監脩官,徐元夢、張廷玉、朱軾、覺羅逢泰為總裁官,並令其慎選儒臣分脩,再訪山林績學之士,存心忠厚,常識淹通者一同編輯。 命於湖南地方建立試院,每科另簡考官,湖廣鄉試分闈自此始。 八月,禁官民人等服用五爪龍紗緞。 召集王大臣於乾清宮宣諭建儲事。帝居藩邸時,親見聖祖諸子覬覦儲位,爭奪紛紜,深知建儲之法制不善,反滋流弊。若斷然廢去,又維國本不立,非所以計久長,乃折衷兩者之間,特創儲位密建法以善之。是日,親以四子弘曆名秘書加緘。召諸王大臣入見,面語其故,即命取密緘,置諸宮中最高處,正大光明扁額之後,以備不虞。自是而後,此制遂為一代家法。 九月,命纂脩律例。 除紹興府惰民籍,其業與樂籍無異,故令削除之。 冬十二月,安置天主教士於澳門。先是,閩督覺羅滿保疏言:『西洋人在自省起蓋天主堂,潛住行教,人心漸被煽惑。請將各省教堂改為公所,其宣教師除送京效力外,餘皆安插澳門。』從之。
二年,春二月,諭刑部,凡罪犯割筋後即成廢人,理宜審慎,嗣後滿洲人犯此者,應另行具奏。時稱帝能慎刑,惜漢族不得一體沾惠,頗嘆皇仁之不廣云。 頒聖諭廣訓,以聖祖御製上論十六條,推衍文義得萬言,名曰《聖諭廣訓》,並製序刊行,頒示天下。 夏閏四月,命績纂《大清會典》。 命各省於通都大邑,人煙稠密之區,照京師例設普濟堂一所。 命左右兩翼各立宗學一所,尋復添設覺羅學八所,以教宗室子弟。咸安宮、景山官學各一所,八旗官學八所,以教八旗子弟。時宗室八旗子弟以無教育故,往往挾親貴之勢恣為威福,帝特設學校以教育之,皆簡大儒綜其事,以進士若舉人為之教習。貴族之有教育自此始。 六月,闕里孔廟災。是月九日申時,大雷電,火自鴟吻中出,大成殿及雨廡俱燬。帝聞,遣工部堂官一員往山東會同撫臣脩復。 設立井田,擇內務府餘地及入官地二百餘傾給與八旗無業人耕種,共一百戶,各田百畝,周圍八分為私田,中間百畝為公田,共力同養公田,俟三年後所種公田之穀,再行徵取,令戶部派員往設村莊蓋造房屋,計口分給。其耕種之人,每名給銀五十兩以為置辦種粒、牛具、農器之用。時八旗無業遊民多習於頑惰,常有不法之事,帝患之,適戶部侍郎塞德條奏及此,帝大喜,從之。 命吏部尚書田從典協理大學士。 秋八月,東南海嘯。 九月,停止各項損納事例,以西邊軍務將次告竣也。 命山西丁銀灘入田畝徵收。 冬十月,封前明宗室銀,白旗正定府知府朱之璉為一等侯。自明室覆亡後,各舉稱兵起事者輙以光復朱明為詞,聖祖知民氣不平,易為浮言搖動,思有以消納其思念,因欲訪明裔一人,量授官職以奉明祀,旨未發而崩。帝即位,詔廷臣訪求之。尋廷臣等以漢軍知府朱之璉等六人引見。詔封之璉一等侯,世襲,並令同禮部差官祭告明諸陵畢,仍回京居住。 十一月,嚴禁兵民等出殯時,前列諸戲及前一日聚集親友設筵演戲。 是年八月,東南海嘯,
三年,春正月,遣官擇固安縣官地二百傾為井田,令八旗無業之人受耕。 欽天監奏本年二月二日庚午,日月合壁,五星聯珠,敕付史館頒示中外,並祭告景陵。 三月,脩浙江杭州府、江南華亭等縣海塘。從督脩浙江海塘,吏部尚書朱軾請也。 酌減蘇松淳糧,從管戶部怡王請也。 臺灣陳阿難等六社及山後七十四社生番歸化。 夏五月,臺灣生番巴、荖遠等四社,貓仔等十九社歸化。 冬十二月,怡親王允祥等陳奏直隸水利、營田事宜三欵:一白衛淀地等河情形並附圖;一�薊等處各設營田;一揀選河員。帝嘉納之,著議行。諭先師孔子諱,除四書五經外,凡遇此字,俱加偏旁為邱字,讀作期音。
四年,春正月,嚴立黃銅器皿之禁,已成者作廢銅,交官估價給值,儻再有制造者,照違例造禁物律治罪。時以制錢日少,故杜奸民私毀制錢之弊,從御史覺羅勒因特言也。夏四月,命雲南通省地丁攤入畝內徵收。秋八月,河南巡撫田文鏡奏進豫省所產嘉禾,有多至十三穗者,帝謂文鏡殫心竭力,為國為民,始能感召天和,化災祲而成豐稔,著傳諭嘉獎。冬十二月,黃河清,自河南陝州至江南桃源縣澂清二千里,經歷三旬有餘,勅京外官俱加一級,王公紀錄一次。
五年,春三月,改會試其於三月舉行,以本年閏月,節氣稍遲,二月尚寒故,後遂為例。復開洋禁,從關督高其倬請也。其倬疏言:『福興漳泉府五府,地狹人稠,本地所產不敷實用,請復開洋以惠商民。』初,帝以江南徽州府有伴檔,寧國府有世僕,本地呼為細民,幾與樂戶、惰民相等,且有兩戶村莊相等,而此姓為彼姓服役,有如奴隸,完其主奴關係。何自而起,則茫然無考。詔江都查明定議。遵禮部議准,皖撫魏延珍奏請:『嗣後紳衿家典賣奴僕有文契可考,未贖身者,本身及子孫俱聽從役使,至於年代久遠,文契無存,不受主家豢養者,慨不得以世僕名之,永行嚴禁。』詔從之。冬十月,川陝總督岳鐘琪勅撫建昌、冤山、番人,事竣,命議敘。冬十一月,賞給八旗校射人等銀兩。帝御瀛臺,考試各省武舉騎射後,欲炫耀八旗人等藝勇,特令當眾較射,所用之弓,十八個力至十三個力不等,舉重若輕,從容合度,武舉等皆驚服。帝大悅,令分別賞給銀兩。十二月,令各省六年選拔一次。命各省丁銀攤入田畝徵收,從江督范時繹請也。
雍正六年,春正月,賜還安南國界內地舊境四十里。先是,滇督高其倬奏請,清理安南疆界,應於賭咒河立界,可收回舊境百二十里。安南不允,命現任督臣鄂爾泰清查,給還八十里,於鉛廠山下小河以內四十里立界,安南復激切申訴。帝以其地山川形勢,中外截然勅諭之,國王乃表謝,帝嘉其詞旨恭順,仍以四十里賜之。二月,四川越巂衛官馬廠等處番民五百二十五戶及會監營所屬木里剌麻六藏塗部,先後內附。夏五月,推河南巡撫田文鏡為河東總督,管理河南、山東二省事務,謂其善政為直省第一也。後不為例。秋八月,以引見人員陳奏履歷,閩粵兩省人鄉音不可通曉,令兩省督撫轉飭所屬各地方官,傳示教導,尋兩省督撫遵建正音書院於諸州縣,以為士民學習官音之地。
七年,春正月,雲南卿雲見,督臣鄂爾泰以聞,加鄂爾泰三等阿思哈尼哈番,文武各官俱加級有差。先是,雲南卿雲見,司道詣督府庭賀,大理令劉某獨曰:『某眼眯,實不見慶雲。』鄂爾泰為之默然者久之。二月,諭兩江總督尹繼善合建靳輔、齊蘇勒祠,帝以二人先後治河,有功民社,應予祀典。著於黃河就近地方,合建祠宇,有司春秋祭祀。夏五月,除廣東濱海蜑戶籍,編入保甲。蜑戶以船為家,不得陸居,至是飭。該省督撫通飭曉諭,准其登岸,與齊民一同編列保甲。秋九月,鄂爾泰奏報:『雲南白崖鄉平地湧出甘泉二股,一出仙女莊,一出蝦蟆口。』
八年,春正月,直隸總督唐執玉奏:『鳳凰見於房山。』江寧織造隨赫德、山西巡撫覺羅石麟同奏。是月朔,日食不見。夏五月,除江蘇常熟、昭文二縣丐戶籍,與惰民無異。至是削除其籍,列為編氓,餘如江西、浙江、福建所屬山縣內棚民,亦先後列入保甲。六月,甘肅卿雲見,撫臣許容奏:『是月十五日,遵旨於河州口外營建河神廟,即有祥雲捧日,五色成文。』秋七月,甘肅黃河清,許容奏稱:是月十五日,自積石關至撒喇城、查漢達斯等處百餘里,黃河澂清徹底,凡歷三畫夜。八月,京師地大震。冬十月,殺白雲觀道人賈士芳。士芳河南人,曾居京師白雲觀,以怡王薦召見,尋假歸河南,後復以李衛、田文鏡交章薦入宮治疾,因誦經咒,有「天地聽我主持,鬼神歸我驅使」之語,帝嚴旨切責其妄誕。士芳仍作法為崇,意在鬼魅。時江西道人婁近垣被召入京,於宮中結幡招鶴,靈壇禱雨,皆有左騐,帝信之,命居正大光明殿。至是,為帝設醮宮中祈禱四十九日,患始除,封近垣這妙應真人。士芳伏法,其親屬,男年十六以上皆斬,並母女妻妾發功臣家為奴。江南地震。十二月,頒煙禁,吸食者與販賣者枷杖,再犯邊遠充軍。鴉片煙產自英吉利,自東印度商船會,以之輸入中國,民間始有吸食者。是年八月,京師地震,至一月有餘。十月,江南地震。
九年,夏四月,廣東�山、�州、�化等州縣生黎內附。六月,以旱,命刑部刑獄。冬十二月,朔,日食。
十年,夏五月,以京師旱,清理刑獄。秋七月,江南大風、海嘯。冬十月,大學士、九卿等奏:景陵寶城山產瑞芝�本,詔付史館。
十一年,春正月,命直省設立書院。夏六月,山東巡撫岳濬奏:『钜野縣民李思家牛產瑞麟。』勅付史館,並宣示中外。禁民間刊刻書籍,凡遇胡、虜、夷、狄等字,每作空向,又或改易形聲,如以夷為彝,虜為鹵之類,犯者照大不敬律治罪。在避忌諱者以此為尊君,而帝則謂揂泥滿漢之形跡,反昧於君臣之義云。秋七月,四川總督黃廷桂奏:『鹽亭縣牛產瑞麟。』
十二年,春正月,以元旦立春雪,帝大悅,語諸臣曰:『此天心所以示喜也,豈得不以為慶!』三月,河南學政俞鴻圖受賄營私,伏誅。秋七月,江南大風,海嘯。
十三年,春正月,雲貴總督尹繼善奏:『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恭逢聖誕之辰,雲南楚雄等處卿雲見。』同時廣東奏,亦於是日卿雲見,山東奏寧陽縣產麒麟。二月,禁文武生員入伍食糧。夏四月,停旌表烈婦之例。秋八月,帝崩,壽五十有八,諡曰憲,廟號世宗,葬易州太平峪,號泰陵。皇四子弘曆嗣位,以莊王允祿,果王允禮,大學士鄂爾泰、張廷玉輔政。諭逐道士張太虛、王定乾等。先是,世宗時,太虛等以爐火脩煉之術供奉西苑,至是命驅逐回籍。諭內監等:『國家政事,毋許妄行傳訛,外言亦無得傳入內廷,違者正法。』先是,世宗升遐之日,早朝如常,午後忽召鄂爾泰入宮,外間已宣傳暴崩之耗矣。鄂爾泰入朝時,馬不及鞍轡,騎煤贏而奔,髀血涔涔下,宿禁中七盡夜始出。時值國家承平,長君繼統,何所危疑而倉皇若此?於是大行被刺之說紛起,因有是諭。
編者曰:世宗自謂敬天信神,又喜言祥瑞。在藩邸時,見聖祖諸子中覬覦非分者,各蓄養術士為秘密之運動,以傾陷儲宮,身幾不免。而已雖備遭齮齕,卒獲玄佑。及入纘大統,次第翦滅諸藩。位尊志盈,遂復希冀長生,清虛學道。李衛、田文鏡輩,復以心性之學導之,表薦通曉性宗道教者賈士芳、婁近垣等人,供奉左右,謂可為調攝熙養之助,故十餘年來,禱祠林立,封神殆遍,於是欽天監及封疆奏報嘉祥。如珠聯壁合、瑞雪卿雲、甘露醴泉、嘉禾芝草、麒麟鳳凰、黃河澂清、日食不見之屬以逢迎之。世宗雖外示謙懷,聞言內喜,以為帝王有真,神靈非常,方其延道士婁近垣入宮也。招鶴則仙禽降庭,禱雨則春霖立霈,世宗信之,欣然以神仙可致,尊之為妙應真人,居之於光明殿上。迨至宮中崇作,賈士芳下獄被戮,而張太虛、王定乾之徒復聯徧入侍。其時大臣持祿為阿腴,小臣畏罪而將順,淟涊盈庭,無敢發言者,則群臣習見夫世宗以猜疑誹謗戮辱臣下,故於深宮之舉動,未敢有所反對也。直至金石燥烈,鼎湖龍升,高宗踐阼,始盡逐西苑供奉諸道士還故里,以世宗在位十三年,用兵斂財〈(世宗在位時,特置封椿庫於內閣之東,一切贓欵羨餘銀兩存在焉,末年至三千餘萬。)〉以至神仙土木之役,疲耗海內。幸以在權在握,政不下移,其英毅不減於漢武帝、明世宗。故未為始皇道君之績耳。迨其後嗣孱弱,受制母后,義和神拳、紅燈照為之溢觴,遂致觸怒強憐,國隨以破。聯軍長驅入北京,兩宮蒙塵,一蹶不振。作法於涼,為子孫常,可不慎歟?
卷二十四 兄弟猜忌及大臣逐戮
聖祖康熙六十一年冬十一月,世宗即位,命貝勒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大學士馬齊、尚書隆科多總理事務,召撫遠大將軍十四阿哥胤禵馳驛回京。封胤禩和碩廉親王,胤祥和碩怡親王,胤祹多羅履郡王,二阿哥胤礽子弘晳多羅履郡王。先是,康熙中,胤礽居儲位,會聖祖親征準噶爾,胤礽奉命監國。以性仁弱故,爲政務寬大,不爲聖祖所喜,於是諸皇子希冀非份,相與蓄術术,結宦官,,爲祕密之運動以傾陷之。聖祖不察,胤礽卒以此召禍,一再冊立,仍被廢斥。及世宗嗣立,恐諸人仍前固結,將不利於己,以胤礽、胤禔久被幽繋,不復能有所爲,胤禟等庸懦,無足慮。惟胤禩才望爲諸王冠,思有以籠絡之。胤禩而能翰誠輔己者,王黨勢孤,日京消滅,自無與朝廷爲亂者。乃封胤禩親王,令與馬齊等同理政務,餘晉爵親王、郡王有差。又以胤禵爲胤禩同母弟,其出征西寧時,中外羣相揣測,謂聖祖試用胤禵,使之立大功於國家,爲將來定儲地。此時胤禵擁重兵在外,深得西北方人心,恐其生異志,特召令還京師,而改胤禟派往軍前。發遣前,編脩陳夢雷父子於關外,夢雷前緣事發往關東,後聖祖東巡時,以其學問優裕,帶回京師,令在誠親王處,幫同編輯《古今圖書集成》一書。誠王素以文學著稱,夢雷日侍左右,世宗忌之。至是,坐以招搖不法,並其子再發遣。命諸王阿哥,名上一字改爲允字,以與世宗御名同也。
世宗雍正元年春正月,禁侍衛、官員等私在諸王門下行走。二月,發遣內大臣勒什亨往西寧,隨貝子允禟效力。先是,允禟派往軍前時,怏怏不欲行,曰:『我何罪而斥我萬里?且居喪未過百日俟,陵寢回時再往亦未遲。』帝怒,誅其太監何玉桂、管領漢給事秦道。然處治二人時,帝語勒什亨,不必記在檔案,而勒什亨記之,故有是譴。三月,晉封輔國公阿布蘭爲多羅貝勒,賞給佐領總理事務,時阿布蘭不應,出班跪接。又宗人府建立碑亭,阿布蘭擬文勒石,不應頌揚大將軍功德,著革去貝勒,撤其佐領。夏四月,帝自山陵回京,命貝子允禵留駐陵寢附近之湯泉。五月,召從理郡王弘晳於鄭家莊,去北京二十餘里。晉封貝子允禵爲郡王,語王大臣曰:『允禵心志高傲,從此不自改悔,則國法具在,朕不得不治其罪。』允禵來時,將此傳諭知之。冬十二月,革履郡王允祹王爵,仍在原固山貝子上行走。以其自封王以來,並不感激效力之故。
二年夏四月,革郡王允䄉爵,禁錮宗人府。因奉使出口,遷延不行也。五月,革貝子弘春爵,弘春,允禵子。六月,降貝子允祹爲鎮國公,以冊封貴妃金冊有舛錯故。發遣貝勒蘇努、內大臣德寧於右衛,刑部尚書七十於三姓地方,皆坐黨附諸王也。秋七月,郡王允禵謫守景陵,允禵自立功西藏,中外頗稱道之,故帝忌之特甚。冬十月,發遺刑部尚書二等公阿爾松阿於奉天,坐交通藩邸也。十一月革世子弘晟爲閑散宗室,弘晟,允祉子。革裕新王保泰爵,坐黨廉邸故。二阿哥允礽薨,追封和碩理親王,諡曰密。
三年春二月,發遣二等公鄂倫岱於奉天,因其黨阿廉邸也。夏四月,解年羹堯川陝總督大將軍任,補授杭州將軍。羹堯爲藩邸舊人,帝初登極時,慮諸王爲變,常令羹堯衷甲以從。前後以平西藏、青海、莊浪積功,爵上公、晉太傅、賜金黃服飾〈(皇子服,諸王特賜者始許服)〉、三眼花翎〈(貝子品制)〉、四正龍補袿〈(親王服,諸王賜者亦少。異姓初無賜者,徒以御服無別。親王且改二行龍、二正龍矣)〉,共寵異之如此,實前後勲臣所未有。後帝委以密訪允禵在軍中時劣跡,戒曰:『得狀,吾必有以厚酬汝。』羹堯察其無可議,乃力爲奏辦,帝深滋不悅。至是,以羹堯賀表內朝乾夕惕誤作夕惕朝乾,帝怒曰:『羹堯既不以朝乾夕惕許朕,則羹堯青海之功亦在朕許與不許之間。其自恃有功,故爲怠慢耶?抑或殺戮過甚,致此昏潰也?觀其平日帶兵,尚屬勤於操練,可改授杭州將軍。』六月,革年羹堯之子年斌子爵、年富男爵、隆科多之子玉柱鑾儀衛使職。秋七月,撤隆科多太堡銜,坐狥庇年羹堯也。並革年羹堯杭州將軍職,授閑散章京,在杭州效力行走。革貝子允禟爵,因山西巡撫伊都立参奏其縱屬毆民也。九月,革輔國公普照爵,普照,羹堯妻叔。削去太傅一等公年羹堯職銜,逮京審,擬正法。冬十一月,革內務府總管來保職,以其阿附誠王故。十二月,降郡王允禵爲固山貝子,謂允禵爲大將軍時,任意妄爲也。賜年羹堯自盡。帝久欲殺年羹堯,然以其功大不予保全,恐有烏盡弓藏之誚,因猶豫久之,會四川巡撫蔡珽被羹堯劾入京,因面陳羹堯不法諸款,命將軍督撫提鎮議奏。諸臣迎合参奏,請速加誅戮,議政處遂臚列羹堯九十二大罪,應立正典刑,帝令羹堯自裁,子富立斬,餘十五歲以上之子發遣极邊烟瘴地方充軍,妻孫宗室之女遣還母家,族中文武革職,其嫡親子孫將來長至十五歲陸續發遣,永不赦回。有厝養其子孫者,以黨附叛逆例治罪。父太傅一等公遐齡,兄工部侍郎希堯俱革職。遐齡時年八十餘,初亦坐死,大學士朱軾力爭,言以子刑父非法,得免。
四年春正月,詔允禩、允禟、蘇努、吳爾占削籍離宗,革去黃帶子。允禩改授民王,妻革去福晉,休回外家,嚴行看守。初,允禩冊封親王,其妻黨往賀,福晉語來賓曰:『有何喜可賀?今日封王,明日不能保首領耳!』帝聞而惡之,至是並坐。革隆科多職,派往阿爾泰地方辦理界務。隆科多爲帝元舅,頗有機幹,帝之獲當壁也。隆科多與有力焉,故帝即位伊始,不時召見,造縢密語,頻與飲至更深。隆科多或至沈醉,令人輿送出宮。初令其承襲父佟國維一等公爵,尋加太保,授吏部尚書兼步軍統領。諭令啓奏處書寫舅舅隆科多,後敘輔政功,復賞一等阿達哈哈番世職。及年羹堯得罪,交部議處,隆科多時長吏部,未將羹堯公爵議革,帝謂其袒羹堯,深惡之。然當時臣工,尚無敢言其罪者,值田文鏡、幕客鄔某者,窺知帝意,爲文鏡草疏劾之。疏上,隆科多果得罪,而文鏡自是寵遇日隆,其得君之專,一時大臣無與倫比。二月,民王允禩、貝子魯賓、簡親王雅爾江阿、鎮國公永謙俱除爵,允禩、魯賓俱監禁高牆。魯賓、雅爾江阿、永謙等皆坐詔附允禩、允禵也。三月,勅改允禩名爲阿其那,允禟名爲塞思黑,譯言猪狗也。時帝必欲殺二人,命諸大臣議其罪,大學士徐元夢泣奏曰:『願上念手足之情,免二人死。』帝怒, 謫元夢中書舍人。撤食侍講奉錢名世職銜,並書『名教罪人』四字,令該管地方官制扁額,張掛其居宅,又令廷臣各賦刺惡詩一併交與名世,自行刊刻進呈。頒示直省各學校,以其嘗贈詩年羹堯,稱頌平藏功德,謂當立碑於聖祖平藏碑之後,故也。夏五月,派兵提解允禵,並其子白起來京,禁錮壽皇殿。殺鄂倫岱及阿爾松阿,戮蘇努及七十屍,革固山貝子滿都,護善郡王訥爾素邈,裕親王廣寧爵,俱監禁宗人府。秋八月,署直隸總督李紱奏奏報允禟病故。先是,詔解允禟回京治罪,都統楚宗,侍衛胡什禮等將允禟用三條鎖鎖掣,至保定,奉旨即在此拘禁,及胡什禮回奏,述李紱有『塞思黑一到,我即便宜行事』之語,帝命胡什禮馳往諭止,尋紱奏稱並無此語,及紱奏報允禟患疾,帝命楚宗、胡什禮揀選名醫用心調治,至是紱以塞思黑病故奏聞。九月,宗人府奏報阿其那病故。先是,帝命將允禩改禁宗人府,旋降旨曰:管理宗人府,順承郡王錫保,才品優長,乃國家費心效力之賢王。令在內廷行走,差遣甚急,着給與親王俸。護衛官員,俱照親王之數給用,至是錫保以阿其那病故報聞。冬十一月,命將塞思黑之妻逐回外家,嚴加禁錮。
五年冬十月,禁錮隆科多於暢春園外。隆科多以帝令宗人府除去允禩等名,因囑輔國公阿蘭私抄王牒底本,存眝家中,欲留爲將來對合地也。帝聞之大怒,革去阿布蘭公爵,圈禁家中,調回隆科多治罪。至是,錫保奏隆科多罪狀凡四十一欵,請正法。命暢春園外附近空地,造屋三間,永遠禁錮。子岳與阿革職,玉柱發黑龍江當差。十二月,禁錮將軍貝勒延信於暢春園外。先是,錫保奏延信罪狀二十欵,請斬決,命與隆科多在一處圈禁。因延信嘗稱允禩爲人樸實,阿靈阿爲人傑,又有旨詢問允禵、年羹堯罪狀,並不據實揭報也。
六年夏六月,降誠親王允祉爲郡王。錫保奏允祉嘗在御前喝責王大臣等,毫無臣禮,應革爵禁錮。帝曰:朕惟此一兄,從寬降爲郡王。其子弘晟著拏交宗人府嚴行鎖錮。
八年夏五月,革允祉王爵,禁錮景山永安亭。宗人府奏其於怡親王喪事舉哀時,全無悲泣之狀,性情殘刻,罪惡日稔,應削去王爵,革退宗室,即行正法。命從寬拘禁,自是帝之兄弟及諸王大臣凡爲帝所猜忌者悉戮,逐無�矣。
卷二十五 嚴禁朋黨
世宗雍正元年,夏四月,帝初御乾清門聽政,顧語羣臣曰:『朋黨惡習,起於明季,此風至今未息。爾大臣有則痛改,無則永以爲戒。』反覆數百言,誥誡至切。先是,康熙朝廷臣見聖祖春秋高,儲君在位以來,寵移愛奪之機,屢朕窺測聖心,或有默契者在,相與謀擁護,冀得一當,以建非常之勛。而來東宮官屬等,思所以竭誠保護太子,亦復固結其國體,以相抵制,於是分別戶,互相傾軋。時分三黨,各有私人。如大學士索額圖則黨於胤祁,內大臣公佟國維則黨於胤𥜥,尚書隆科多、內大臣公費揚古等則皆輸誠於帝,因爲皇室召紛擾者數十載。其后康熙四十年,廢儲命下,胤𥜥亦得罪。聖祖晚年,覩諸子不肖,黨派紛爭,無術以善其後,爲之憂憤感傷,至於�恨以歿。及天命有歸,帝嗣立,思有以解散諸人之黨援,故於御門聽政之始即面諭諸王大臣,諄諄以此爲戒焉。
二年,秋七月,帝制《朋黨論》頒賜羣臣。帝即位一年餘以來,翦除王黨太急,致人心惶恐,門戶之見日深。帝愀然憂之,以爲欲除朋黨之源,當令輿論之所是非,與朝廷之所賞罰相一致,於是製《朋黨論》,以駁宋歐陽修君子有朋之說。頒示滿漢諸臣,其大要謂:天尊地卑而君臣之分定,爲人臣者,義當唯知有君則其情固結而不可解,而能與君同好惡,夫是謂一德一心而上下交。訓誡殷殷,較前更爲諄切。 八月,王大臣奏,蒙恩頒賜御製《朋黨論》,訓誡諒切,臣等共矢公誡,敬謹奉行。帝召入問曰:如王大臣所奏,未知是否衆意簽同,抑或出於二三人之意見?今既稱同意,朕心甚爲慰悅,但貴實心奉行,不可徙託之空言也。復再三勉以一德一心,共臻上理。逾日,又召諸臣入,告以宗室習氣之未善,彼此視若仇讎,皆由讒邪攜釁其間,致令骨肉生嫌耳。且歷數胤祁、胤褆、胤𥜥、胤禟、胤禵等之過失,謂其不識君臣大義,及從前諸臣保奏胤胤𥜥爲太子之非是。後復召諸王宗室入見,訓以結黨惡習,各宜返躬自問,有則速改,無則加免。且謂吾宗室甚衆,務期和衷一體,交相策勵,以爲子孫表範。 冬十一月,先是工部郎中岳周拖欠錢糧,胤𥜥私爲補助數千金,俾得如數完納,帝謂胤𥜥有意要結人心,至是語總理王大臣等曰:『胤𥜥存心狡詐,結黨營私,朕屢加訓誡,冀得改過自新。乃在朝廷諸臣,爲其所愚,反謂朕過於苛刻,爲其抱屈,此朕審察諸人神色而知之。一年以來,大小臣工因其貽累者不少,乃甘受罪戾,竝無悔心。似此,其黨援終無解散之日也。彼既怙惡不悛,諸臣復不省悟,用特諄諄誡諭。倘諸臣洗心滌慮,盡改前非,則其黨散勢孤矣。』尋傳九卿大臣及工部上駟院、兩衙門官員等曰:『廉親王有心擾亂國政,暗使銀錢,惑買人心,汝工部上駟院、兩衙門人等慎忽墮其術中,爲所愚弄。』用是再加曉諭:『汝等但於辦事效力之處,一歸於正,勿被其引誘惑亂,如無知入其黨與,朕必治以重罪。』
三年,春二月,戍公爵鄂倫岱於奉天。召王大臣入,語以胤𥜥等私結黨援,牢不可破,若一經訉詰則國法難容。朕因欲保全骨肉,不事深求,但將其首鄂倫岱發遣,使之遠離京師,以免遇事生波。嗣後大小臣工,若有暗附胤𥜥之黨者,必置之重辟,使彼等黨援解散,無附會濟惡之人,正所以曲爲保全之計也。 三月,通諭八旗:『嚴禁家人結黨,著交步軍統領。五城官員,凡大臣等之家人,如有嫁娶筵席,延請親友等中,令各稟明家主,然後舉行。倘有私結黨羽,約爲兄弟,彼此會飲,籍以鑽營請託者,即嚴擊治罪。』 夏四月,驗看工部製辦阿爾泰兵器。大臣夸岱來保回奏:所製器械竝不堅利。帝召諸王大臣入,語之曰:『朕與廉親王分屬君臣,誼屬兄弟。今觀胤𥜥之於朕則情如水火,勢等敵國,朕屢於諸王大臣前降旨訓誨,視諸王大臣之意多有以爲屈抑者,何也?汝王大臣等,果能悉知其非,則其黨與自然解散矣。』 五月,以隆科多、年羹堯得罪,革職問擬。諭大學士九卿等,凡屬二人門下,宜亟解散黨羽,洗心革面,違者發覺之時,決以逆黨從重正法。 六月,以總督岳鍾琪、高基悼、楊宗仁,提督吳陞、魏經國深知大義,不附邪黨,俱著加太子少保銜。總督孔毓珣,河道總督齊蘇勒俱加兵部尚書銜。 秋七月,衍聖公孔傳鐸疏請頒賜《聖諭廣訓》、《朋黨論》二書,帝優詔答之曰:『先師子孫,從無趨附匪黨之事,所請二書,不必頒發。』
四年,春正月,宴諸臣於乾清宮,諄諄告誡諸臣,毋蹈年羹堯、隆科多結黨營私,至罹國法之覆轍。 夏五月,以胤𥜥、胤禟、胤䄉、胤禵等與鄂倫岱、阿爾松、阿蘇努、七十拉錫、普奇、揆敘、阿靈阿等結爲朋黨,鄂岱倫等在聖祖前協力保舉胤𥜥爲太子,及屢稱胤禟氣象大方種種不法,已先後分別治罪,特曉王大臣九卿等知之。 冬十二月,發遣御史謝濟世於阿爾泰。先是,田文鏡撫河南,誣劾屬吏黃振國、邵言綸、汪諴、闗敶等。直督李紱過河南,面斥文鏡有心蹂踐讀書人。文鏡密奏紱與振國同年,將結黨爲被劾諸員謀報復。已而紱果面奏,退復速疏糾之。帝先入文鏡言,將罪紱,而濟世、露章劾文鏡貪黷不法十罪,疏中亦及振國等事,帝不懌曰:『彼號能臣,朕方倚任,爾毋惑浮言誣奏。』擲還其疏,濟世伏地不肯起,爭益力。帝震怒,命九卿科道集刑部訊交闗狀。濟世曰:『文鏡之惡,中外皆知。濟世讀孔孟書,精識大義,不忍視姦人罔上,故冒死以聞。必欲究指使者,乃獨有孔子孟子耳。』尚書勵杜納曰:『是當刑訊。』御史陳學海在班中,忽起走庭中,北向大言曰:『與謝某共交通者,我也!』衆愕然,將以聞,請並訊,俄傳諭罷訊,禠濟世職,發阿爾泰軍前效力。
五年,秋八月,逮工部右侍郎李紱、奉天府尹蔡珽入京,下於獄。先是,紱撫桂時,以清直爲帝所器重,權臣忌之。作四巡撫論,皆痛詆以爲亂政之魁。四巡撫者,滇撫楊名時,栆撫陳世倌,其二則紱與珽也。至是紱在直隸署任內,珽在奉天,因謝濟世參劾田文鏡,帝謂出於紱與珽之授意,逮京治罪,至於議斬決,妻子入辛者庫[1],財產入官。命從寬改斬監候,兩次決囚,縛二人同至西市。兩手反接,刀置頸間,問此時知田文鏡好否。紱對曰:『臣愚,雖死不知田文鏡好處。』乃俱赦還,仍置請室,珽立朝尤風節炳然。當帝在潛邸時,聞珽名,屢使王府行走馬爾齊哈授意珽,令往見。珽辭之曰:『珽職居學士,無往見藩王禮。』後年羹堯入京,至邸謁帝,帝極贊稱珽與塞爾圖之才守誡見,實超羣類,並告以招之不來之故。羹堯出見珽,遂語及之,且慟珽入見,珽仍堅辭如故。及二人之得罪也,朝士冤之,時以文鏡得君專,無敢爲之緩頰者,遂困於文鏡,幾死。 冬十二月,詔大將軍貝勒延信,有黨援營私之罪,已禠革監禁。因語廷臣曰:『人臣朋黨之弊,最足以害人心,亂國政。』因列舉蘇努、阿靈阿、鄂倫岱等同惡結黨之罪,謂:『朋黨小人,自古帝王之所必誅,聖賢之所垂戒。唐虞之世,共工、驩兜比周爲黨,舜必寘之於法。孔子曰:「君子矜而不爭,羣而不黨。」《易經·渙之四》曰:「渙其羣,元吉。」朱子謂上承九五,下無應與,爲能散其朋黨之象,則大善而吉。』末復謂:『彼等比黨之害,朕在藩邸時知之甚悉,故臨御以來,將其朋比爲奸之處,屢次宣示中外,蓋爲世道人心、宗社國家計,不得不痛予懲創,嚴加誡諭,惟冀大小臣工以此爲炯戒耳。』
七年,夏五月,詔科道等官,嗣後條奏事件,著如文武大臣等,輪班具奏。先是,帝以科道諸臣,對於朝廷之舉動,有發言之權,而中外大臣往往要結言官,反對朝旨,議論囂然。帝深患之,因命科道等於露章之外,准具密摺奏事,蓋欲免言官瞻顧嫌疑之私,即以去臣工植黨營私之弊也。繼又以近密行告訐,恐言官籍以挾制把持,乃停止其密摺,令各仍用露章。由是科道等相率緘默不言,無敢有所建白。帝深滋不悅,謂:『以朝廷耳目之官視國家之政治如陌路,忍心害埋,莫此爲甚,因手諭訓飭,令科道等痛改頹風,洗滌故習,盡讜言讞替之道,成蕩平正直之風。敬或植黨營私,辯言亂政,此倡彼和,顛倒是非,實國家之罪人,爲王章所不宥』云。自此令一下,而臺臣之風氣反視前爲蘊籍矣。 秋七月,詔罰給事中邱尚志、御史李元直俸,因尚志密奏崇文門飯銀一事不應漏洩於外,元直於未行密奏,遍訪他人密奏之事而後入奏,大忤帝意,令分別罰俸,並手諭內閣,指爲朋比黨援,作威作福之漸。令傳諭科道諸臣,嗣後儻有密奏之事,朕未將本人姓名發出而本人自行漏洩或者私自存稿者,一經發覺,必嚴行訊究,從重治罪。 冬十月,諭翰詹、科道等,勿蹈朋黨惡習,因引康五瑞袒護李紱,究不能掩其惡。李紱、蔡珽欲害田文鏡,反自害其身,爲衆人炯戒。並諭諸人時時體認自旨,以其躬行實踐云。 諭科甲出身官員等務去其黨援朋比之結習,爲朝廷彈竭忠誠,秉公辦事,將見君臣上下一德一心,治道自此而日隆,世風自此而日厚。時田文鏡不由科目出身,每因奏事痛詆科甲中人爲不可信。帝素重其言,故有此諭。
卷二十六 青海及準部之用兵
世宗雍正元年,秋八月,青海羅卜藏丹津率衆內犯,命川陝總督年羹堯備兵迎擊。青海自康熙三十七年內屬中國,常資其力以捍準部。西藏之役,青海諸部長皆從征,以功晉封王公者甚衆。至羅卜藏丹津襲和碩親王爵,自以青海及西藏,舊皆和碩特屬土,而己又顧實汗嫡孫,當回復先人霸業,總長諸部。聞帝新立,欲乘機脫中國羈絆,,乃誘諸部聯盟於察罕陀羅海,令各復故號,不得稱王、貝勒、公等爵,而自號達賴渾台吉以統之。又誘使青海大喇嘛察罕諾門從己,復陰約準噶爾部長策妄阿喇布坦爲後援,於是青海與準部之聯合成。而遠近遊牧剌麻二十餘萬同時騷動,惟丹津之同族郡王額爾得尼及親王察罕丹津不從,先後挈衆內奔,丹津率兵追之。帝聞,命青海理事大臣侍郎常壽傳諭丹津,令罷兵。丹津不奉詔,反誣額爾得尼等謀據西藏,因諸部不服,將率衆與決勝負,至是已渡黃河。廷議調西寧兵,於其渡河時,邀擊之於渡口,故有是命。 冬十月,命年羹堯爲撫遠大將軍,駐西寧,相機進勦羅卜藏丹津,以四川提督岳鍾琪參贊軍務。丹津以沙拉圖爲根據地,遣兵分窺西寧附近堡驛,先兵誘執侍郎常壽、筆帖式多爾濟,幽之堪布廟中。羹堯既奉詔督師,乃分兵北扼布隆吉河〈(疏勒河)〉,防其內犯;南守巴塘、裏塘等地,斷其入藏之路,又請勅靖逆將軍富寧安,調都統穆森、吐魯番駐防副將軍阿喇衲,分屯吐魯番及噶斯湖,絕其與準部之交通,而令鍾琪自松潘至西寧,沿途防堵,於是丹津屢次遣兵分寇西寧,皆敗去。時多爾濟已不屈死,丹津送常壽歸而上表請和,帝不許。
二年,春二月,奮威將軍岳鍾琪率師直抵青海之沙拉圖,羅卜藏丹津遁,擒其家屬,青海平。先是帝知丹津窮蹙,益趣羹堯進兵,羹堯請於四月草生時,由西寧、松潘、甘州、布隆吉河分四路進攻,鍾琪則以分攻非策,願乘青草未生時,兼程進,以擣其不備。廷議壯之,授鍾琪奮威將軍,專任西征事。鍾琪遂以是月初八日出師,由布爾哈屯趨沙拉圖,沿途殲敵哨探,直抵其帳,敵始知兵至,倉皇驚潰,自出兵至此,前後僅十五日。帝大悅,詔封鍾琪三等公,羹堯及其父遐齡均一等公,晉太傅,青海悉定。
七年,春三月,以內大臣公傅爾丹爲靖邊大將軍,出北路;川陝總督公岳鍾琪爲寧遠大將軍,出西路,往征準噶爾。初,羅卜藏丹津往投準噶爾策妄阿喇布坦,朝廷屢遣使索之,不奉詔,時西北兩路之師已撤。雍正五年冬,策妄阿喇布坦死,子噶爾丹策零立,帝欲乘喪討之,大學士朱軾、都御史沈近思皆以時未至,惟大學士張廷玉主用兵。時傅爾丹襲爵,爲領侍衛內大臣,以容儀修偉,薦爲帥,至是築大將壇,率師五萬行,諸蒙古藩臣皆執靮以從。都統達福力諫,帝曰:『策逆已死,噶逆新立,何云不可?』達福曰:『策逆雖死,老臣固在;噶逆親賢,諸酋長皆感其先德,力爲捍衛。我以千里轉餉之勞,攻彼效死之衆,臣未見其可。況溽暑未易興師乎?』廷玉曰:『六月興師,載諸小雅,君未知耶?』達爭愈力。帝曰:『然則命汝副傅爾丹行,尚敢辭耶?』遂出師,命達福從征。
八年,夏五月,詔岳鍾琪、傅爾丹回京,命侍郎杭奕祿、衆佛保,偕準噶爾使臣特磊,前往議和。先是雍正七年十月,鍾琪師抵陶賴、大板、斥𢰡,適策零遺特磊至,詭稱已解送羅卜藏丹津前來,以聞出師而止,至是復遣特磊至京,請朝廷赦其已往,當以丹津獻。帝信之,命暫緩進兵,遺杭奕祿等偕特磊往議,且詔兩大將軍回京,而以副將軍巴賽、提督紀成斌分攝兩路軍事。 冬十二月,準噶爾兵犯西路闊舍圖卡倫,刦牧場,總兵官樊廷等擊退之。初,岳鍾琪奉詔入覲,紀成斌既權西路軍衆,命副參領查廪領卒萬人牧駝馬,廪以偏裨督五十人牧放,己率衆避寒山谷間,置酒高會爲樂。策零乘不備,越卡倫,縱掠駝馬,廪棄軍走。總後曹勷聞警,率兵往救,敗績,兵兵官樊廷率副將冷大雄等,以兵二千轉戰七畫夜,救出卡倫守兵,會合總兵官張元佐等,擊殺敵兵無算,駝馬牲畜悉奪回。廪見成斌,委罪於勷,成斌哂之曰:『滿洲人之勇固如是乎?』收廪,將斬之,而鍾琪自京回營,成斌告其故,鍾琪驚曰:『君今族矣!滿洲爲國舊人,吾儕豈可與抗以干其怒耶?』解廪縛,以善言撫之,而委罪於勷,斬以狥,廪反恨鍾琪刺骨。後總督查郎阿閱邊,故廪戚也,入廪言,劾鍾琪,逮獄論死,斬成斌於軍,廪竟得免。
九年,夏六月,傅爾丹敗績於和通泊,副將軍馬賽等戰死。策零遣大策零敦多布,以兵三萬犯北路。先遺諜至科布多,佯爲我獲,詭言準部連年與可薩克交戰,駝馬羸弱,可襲而破。此時大隊未至,其前隊千餘,駝馬二萬,在博克託嶺,距此三日程。傅爾丹欲進師,副都統定壽、海壽、侍郎永國等力諫,傅爾丹艴然曰:『國家所以無敵者,以武臣不畏死耳,君等安可蹈漢兒弱習哉?』命整軍以進。主事何溥扣馬諫,傅爾丹曰:『蕞爾漢儒,安識兵事?』以鞭折抶其手而去。翌日,前軍至和通淖爾〈(譯言大澤)〉,聞胡笳遠作,氊裘四合如黑雲,遂爲敵軍所爲。傅爾丹策後軍往援,前鋒四千悉戰役,直犯中軍。傅爾丹命蒙古兵禦之,科爾沁蒙古偃紅旗首遁,土默特蒙古奮身入敵疊。衆見白旗,謂索倫兵敗,駭曰:『白纛,兵陷敵矣!』諸軍遂大潰,終夜甲仗聲不絕。傅爾丹舉止失措,惟撫馭滿洲士卒曰:『慎勿隧家聲也!』於是自副將軍巴賽、查弼納以下,蘇圖、馬爾齊、西彌賴、海蘭戴豪等,先後戰死,及自殺者凡十餘人。定壽、海壽、永國、何溥、達福與焉,皆一時將帥之選也,得還科布多者僅二千人。敵獲塔爾岱,以皮繩穿其脛,盛以皮囊,載諸馬後,從容唱胡歌返,科爾沁王匿龿符中免,以鉅金賄傅爾丹,傅爾丹受賄,反謂土默特兵先敗,收公沙律斬之,士卒皆忿。敗報聞,帝大慟曰:『悔不聽達福言!』詔以大學士馬爾賽爲撫遠大將軍,屯歸化城,降傅爾丹振武將軍,而以順承郡王錫保代之。移科布多營於察罕�爾。初,岳鍾琪赴傅爾丹穹廬中會議進兵,見四壁刀槊森列,問何所用,傅爾丹曰:『此吾所素習,懸以勵衆。』鍾琪出語,人曰:『爲大將者,不恃謀而恃勇,亡無日矣。』至是如所料。
十年,秋八月,和碩親王額駙策凌大破準兵於厄爾得尼昭,準將小策零郭多布西進。策凌爲元裔,自幼侍內廷,尚公主,尋攜屬歸塔米爾河,累從征漠北有功。雍正九年九月,噶爾丹策零既敗傅爾丹於和通泊,乘勝東犯喀爾喀,取道阿爾泰山南入。策凌迎擊於鄂登楚勒河,大破其衆。是年七月,策零遣其將小策零來犯厄得爾河,錫保檄策凌,禦諸木博圖。策凌既西,策零乃突襲其帳於塔米爾河,掠其子女牲畜。策凌聞警,即回師馳救,並請錫保發兵夾攻,至是大破小策零之衆於厄爾得尼昭〈(光顯寺)〉。敵三萬,幾盡殲。而錫保之援兵不至,小策零得從推河遁去。策凌急檄馬爾賽於拜達里克河,邀擊之,馬爾賽閉關不出,曰:『吾奉命屯戍於此,未奉退賊之命也。』軍士登城,望見敵騎過者紛雜,不復成行列,請開城迎擊。其副師都統李杖以鞭揮衆曰:『緊閉門,越者斬!』諸將益忿。裨將傅鼐慷慨言曰:『相公奉命,遢敵歸路,今豕突至此,奈何任其𩗺去?』率本部斬關出,擊斬千計,而小策零已從前隊過。事聞,斬馬爾賽及李杖以狥,黜錫保王爵。
十二年,秋八月,降旨罷征準噶爾,遺侍郎傅鼐、學士阿克敦前往議和。策零自厄爾得尼昭大創之後,稍稍徙去,兩路將軍陳師邊境,欲誘之使來,以便邀擊。而策凌持重,究不至,至是經略鄂爾泰出巡阿克蘇歸,言準部未可猝滅,擾蔽中華無益,遂降旨罷兵。北路撤歸鄂爾坤河,西路撤歸哈密巴里坤,遣鼐等往準噶爾議清盡疆界事。計自康熙五十六年備邊以來,穈餉七千餘萬,勞師十六七載,至是始克有平和之希望。然至乾隆間,又乘準部之內亂,而遠征軍紛紛出發矣。
卷二十七 俄訂尼布楚條約及增訂市約
世宗雍正四年,春正月,遣革職吏部尚書隆科多等,往楚庫拜姓地方辦理俄羅斯疆界事務。自康熙二十八年十月,尼布楚條約締結以後,中俄邊境之紛議漸泯,未幾,喀爾喀三汗內附,其一切主權皆操之中國,俄人於喀爾喀土謝圖部之貿易轉而與中國政府爲交涉,於是中俄互市之問題以起。逮五十八年,俄這彼得第一遣使臣義斯麻伊兒及蘭給來請改訂商約,當呈遞國書時,政府推與俄使鑿鑿爭覲見禮節,強之行九叩首禮,謂外使至華,當從華俗,則於其所請則置之不答,俄使亦屈從之。既察知中國無議約意,義斯麻伊兒遂徒手返國,留蘭給居京師以徐商改約事,然久之仍不得達其目的。及雍正三年,彼得崩,女帝加他鄰第一立,以是歲遣使拉克青斯奇來申前請,且欲會議喀爾喀與西伯利亞之疆界,帝許之。至是,其使薩丸將蒞楚庫振姓地方,特命隆科多前往,會同喀爾喀郡王額駙策淩、貝勒博貝、散佚大臣伯四格、護軍統領喀爾吉善辦理。阿爾泰界務事竣,即赴楚庫拜姓,會同俄使議定邊界。
五年,夏六月,命吏部侍郎圖理琛會同郡王額駙策淩、內大臣伯四格等往定喀爾喀,與俄羅斯邊界。時隆科多以私抄玉牒事拏問回京,特改派圖理琛往代。 秋八月,議約使策淩等,與俄羅斯公使薩丸會議於後貝加爾洲地方,各遣員審定邊界,約成共十一條,所謂《恰克圖條約》者也,亦稱布拉條約,其要者如下:
一、兩國邊吏當互查彼此逃人,捕送本國。但逃亡在和約締結以前者勿論。
二、以恰克圖爲兩國通商地。自額爾古納河岸,至齊克泰奇闌,以楚庫河爲界。自此以西,以博木沙畢鼐爲界。各立界標誌之。
三、以烏特河地方爲兩國中立地,彼此不得侵佔。
四、俄國商人得三年一至北京貿易,但人數以二百名爲限。留京不得過八十日。往來當由官定之路徑,不得迂道他往,違者沒收貨物。
五、京師俄羅斯館,聼嗣後俄人來京者居住。俄公使欲於京師建會堂,中國當予以補助,聼俄國教徒居住。教徒得依本國例規,於堂內讀經拜禮。
六、遞送公文者,來往當由恰克圖。
七、兩國邊界,各置頭目,秉公辦理一切。
此條約得兩國政府批准後,兩國文書往復,均不以皇帝之名,中國以理藩院,俄國以薩那特衙門。彼此貿易及國交之端緒,遂日繁密矣。
六年,秋八月,革吏部侍郎圖理琛職。因追議前定界時,與俄使鳴礮謝天,並立木牌於定界邊所,旋焚之,又擅納俄國貿易人入界,遂逮治。
七年,春三月,以革職倉場侍郎托時賞加侍郎銜,出使俄羅斯。時議討準噶爾,恐俄人干涉之,特遣托時往聘,請其嚴守中立。
八年,春二月,復遣侍郎托時往使俄羅斯。時以俄女帝安那宜萬斯新立,往賀即位也。
九年,夏四月,復遣侍郎托時出使俄羅斯。時方用兵準噶爾,而伊利密邇俄疆,恐其爲準部後援,故籍外交政策以欵之。
高宗乾隆五十七年,春正月,庫倫辦事大臣松筠普福會同喀爾喀貝子遜都布多爾濟,與俄羅斯公使色勒裴特增訂恰克圖互市約五條。自雍正五年,與俄訂恰克圖條約成立後,內地商民往恰克圖及庫倫貿易者日衆,其出口貨以烟草、茶葉、緞布爲大宗。至乾隆二年,以監督俄羅斯使館御史赫慶之請,停止俄人於北京之貿易,令統歸恰克圖,命土謝圖親王台吉等董治其事。二十七年,特設庫倫辦事大臣二人,理邊務。一由在京蒙大臣內簡放,一由外蒙札薩克內特派。先是,恰克圖貿易,兩國均不榷稅,於是恰克圖地方百貨雲集,市肆喧闐,漠北荒涼之區一變而爲繁富之域。未幾,俄人漸渝禁約,私收貨稅,兩國邊民又時有偷竊馬匹之事,其數不可稽。俄人移文責償,必浮報其數,帝厭之,乃於二十九年閉恰克圖,不與通市。而辦事大臣等輒乘間舞弊,私與交易,朝廷震怒,於三十年削土謝圖郡王桑齊多濟爵,誅大臣丑達,厲行閉關之策。及三十三年,庫倫大臣慶桂以俄羅斯悔罪請開市入告,遂貿易如初。後四十四年,俄邊吏庇護罪犯,不予會審,大臣索林奏請查辦,復閉關,逾年事始解。而五十年,又以俄屬布哩雅特種人烏哷勒咱等入邊行刦,奉旨絕市,至是松筠等以俄羅斯恭順,乞恩入請,乃復與增訂市約五條。在恰克圖市圈〈(買賣城)〉互換。
一、恰克圖互市,於中國初無利益,大皇帝普愛衆生,不忍俄國小民困苦。又因爾薩那特衙門𥸤請,是以允行,若復失和,罔再希冀開市。
二、中國與爾國貨物原係兩國商人自行定價。爾國商人應由爾國嚴加管束,彼此貨物交易後,各令不爽約期,即時歸結,勿令負欠,致啓爭端。
三、今爾國守邊官皆恭順知禮,我遊牧官羣相稱好。爾從前守邊官皆能如此,又何致兩次妄行失和,以致絕市呼?嗣后爾守邊官當慎選賢能,與我遊牧官遜順相接。
四、恰克圖以西十數卡倫,爾之布哩雅特、哈哩雅特不法,故致有烏哷勒咱之事,今爾國當嚴加禁束,杜其盜竊。
五、此次通市,一切仍照舊章,已頒行爾薩那特衙門矣。兩邊民人交涉事件,如盜賊人命,各就近查驗緝獲罪犯,會同邊界官員審訊,明確後,本處屬下人由本處治罪,爾處屬下之由爾處治罪,各行文知照示衆。其盜竊之物,或一倍,或几倍罰賠,一切皆昭舊例辦理。
夏四月,復開恰克圖市。時俄人以閉關七年之故,損失不少,急欲回復市利,故此次交涉極臻平和,而大臣松筠等則以俄羅斯人『感激皇仁、倍申誠敬』等語列欵具奏。帝亦以前次西藏與廓爾哈因貿易上事件啟釁,構兵數載,特訓諭筠等引此爲戒,約束商民,嚴禁欺詐,免啟爭端。又飭事藩院改良外交文書,務主公誠信義,。自是,兩國商民互市不絕焉。
卷二十八 乾隆极盛
高宗乾隆元年,春正月,詔撤西北兩路兵。 停京師及各省捐納例。 夏四月,命保舉賢良方正。 六月,逮四川巡撫王士俊下獄。初,世宗朝,政令繁苛,專事刻覈,中外爲之騷然。帝即位,欲拯其弊,而矯枉過正,因寬成玩,諸事遂日形廢弛。士俊密摺痛陳其害,略謂近日條陳惟在翻駁前案,甚則對衆揚言有止須將先帝時事翻案,即係好條陳之說。傳之天下,甚駭聽聞。帝覽疏震怒,命逮士俊來京,交法司嚴審,嗣定爲斬監候。然自是用法日趨於繁密,疊興大獄,其爲閭閰之擾累,反視雍正中,有過之無不及矣。
二年,夏四月,以旱,命刑部察獄。 出傅爾丹、陳泰、岳鍾琪於獄。 五月,准新進士條奏地方利弊。 秋七月,永定河決。閏九月,小濬直隸浹水縣拒馬河。
三年,春三月,以旱,命刑部察獄。 夏四月,以旱,求言。 五月,定各省水旱災五分即蠲免例。 秋七月,江南蝗災。 冬十一月,寧夏地震,水湧新渠,寶豐縣治沉沒。
四年,春三月,嵇曾筠卒。曾筠治水用引河殺險之法,前後於河工塘工咸能底績,至是卒,命與前河臣靳輔、齊蘇勒一體祠祀,予諡文敏。 夏四月,以旱,申命求言,清獄。 飭直隸、江南捕蝗。 冬十二月,圈禁理親王弘晳於景山東菓園。因宗人府福寧首告弘晳,聽安泰邪術,大逆不道也。安泰亦坐絞。
五年,春二月,命直隸山東、山西、湖南、廣東等省,招商採煤。 夏五月,以旱,命清獄。 秋七月,禁私售旗地。 冬十一月,重輯《律例》及《一統志》成。
六年,春三月,賜提督鄂善自盡。因御史仲永壇疏劾其受賄,親訊得實也。擢永壇爲僉都。 秋七月,命北省勸民私開溝洫。 殺山西學政喀爾欽,以賄賣生童,縱僕私營違禁漁色等罪伏法。 冬十一月,尚書徐元夢卒,予諡文定。元夢初以不附明珠,幾爲構死。 十二月,大學士張廷玉請解部務,不許。先是,都御史劉統勲收疏言,外間輿論,動云張、姚兩姓占卻半部縉紳,請加裁抑。又尚書公納親兼差太多,宜量予減省。帝以疏示廷臣,廷玉因奏辭兼部,帝不允。後二人晚節不終,一如統勲言。
七年,春正月,彗星見。 二月,定選拔爲十二年一次例。因以前六年一舉,爲期太近也。 三月,命舉直臣,以備臺諫之選。 夏四月,停文武鄉會互試例。
八年,春二月,命保舉堪任河工人員。 夏四月,纂修《醫宗金鑑》成。 六月,以旱,申命求言。 冬十一月,彗星見。 令新選州縣官驗看時,摘問律例數條,令其條對,與覆歷並呈,著爲例。 十二月,飭直省控除蝻孽。
九年,春正月,命大學士訥親查閱河南、山東、江南營伍,並勘驗河工海塘。 夏四月,以旱,命察獄。 五月,命大學士劉於義往保定,會同高斌籌畫直隸水利事。 冬十二月,命各省錢穀刑名,年終彙冊報部。
十年,春正月,命會試改期三月,永爲例。 夏四月,申諭各省釐正文體。 以旱,命察獄。 允開貴州大定府畢節縣屬赤水河,從督臣張廣泗請也。由遵義府直達四川重慶府,往來稱便。 五月,停江南河工捐例。 秋九月,禁用非法刑具。 冬十月,命四川嚴查國匪。 十二月,允開雲南金沙江上游之蜈蚣嶺等灘,從督臣張允隨請也。
十一年,春三月,命慶復查閱甘肅營伍,尋召入爲武英殿大學士。 三月,命保選堪勝道府人員。 夏五月,定督撫養廉銀兩。 秋七月,己丑朔,日食。 東南濱海暴風、海嘯。
十三年,夏五月,禁福建商民入天主教。 秋七月,殺浙江巡撫常安,因督臣喀爾吉劾其貪婪,訊實論絞。 閏月,殺湖廣總督塞楞額、知府金文醇,革江南部河周學健、湖廣巡撫彭樹葵、楊錫紱職,罰修直隸城工,皆坐皇后喪中剃頭也。刑部尚書盛安因議文醇罪案從經,論死。 秋九月,諭國朝寶璽。朕依次排定,其數二十有五,印文向兼滿漢。內青玉寶,係清字篆文,乃有識之士時所貽。自是以上四寶,均世代相承,傳爲世寶,不宜輕易。其檀香以下二十一寶,重新定清字篆體改鐫。 冬十一月,諭各處本章,概改用題本。
十四年,秋八月,定歲科考生童默寫經書例,從山西學政德保請也。
十五年,夏五月,癸丑,日食,命臣工直陳闕失。
十六年,夏五月,丁酉朔,日食,停止知縣三年行取例。 冬十二月,禁苗人充補額兵。
十八年,秋八月,銅山縣隄決,殺貽誤工程之同知李焞,守備張賓。
二十年,春二月,乙巳朔,日食。 夏六月,南方霪雨,天氣寒如冬。 秋七月,蝝生,棉穀不賔。 冬十二月,地震。
二十一年,秋七月,定革職人員,概准捐復例。
二十二年,春正月,改會試二聲表文爲五言八律唐律一首。 夏四月,戍內監于榮煥於黑龍江,因倚勢在街市中戲侮巡檢張若瀛。若瀛按法懲治,事聞,命遣戍。 秋九月,賜雲貴總督恆文自盡。坐令屬員買金,短發金價及縱容家丁勒索門包也。 冬十一月,殺山西布政使蔣洲。坐虧帑也。 十二月,命保舉堪管專閫人員。 准呂宋船於廈門貿易。
二十三年,夏四月,諭鄉會試第一場四書文後增性理論一道,從言官吳龍見請也。 冬十二月,癸丑朔,日食[1]。丁卯望,月食。
二十四年,春三月,彗星見南方,月餘乃滅。 夏四月,以旱,命清獄,准臣工言利弊。
二十五年,夏五月,甲辰朔,日食。
二十六年,春正月,紫光閣落成,賜大學士公博恆以下五十人畫像。 夏五月,弛貴州民苗結婚禁。 秋七月,命減緩三次以上人犯罪。
二十七年,秋八月,諭督撫同省不得交布政使攝篆,著爲例。 九月,庚申朔,日食。
二十八年,秋七月,松江府境暴風,三日夜不息,禾盡偃,諸縣田顆粒無收,府署白日被劫。巡撫洪之傑諱災不告,反取句容縣青苗一束,繪嘉禾圖上獻。璽書嘉獎,宣示中外。 九月,乙卯朔,日食。
三十年,春三月,甘肅地震。 秋七月,甘肅地再震。 九月,命各省書院山長,六年後者,有成效者量予議敘,改山長稱爲院長。 冬十月,定舉大挑例。除新科外,直扣一科,其見任教職者不得與挑。
三十一年,冬十月,命問擬發遣人犯越獄,即行正法。 冬十二月,會典成。
三十二年,夏四月,命各省大計,藩、臬兩司由督撫出考。
三十三年,春正月,《御批歷代通鑑輯覽》成。 秋九月,民間人有偷剪髮辮,始於江浙,蔓延直隸、山東各省。帝以各督撫緝捕不力,高晉、明德、彰寶、馮鈐、熊學鵬、永德等俱交部嚴議。 冬十二月,臺灣民黃教作亂,革臺灣道張𤥻職。
三十四年,夏四月,臺匪黃教就擒,前總兵王巍以措置乖方伏法。 五月,壬午朔,日食。 秋七月,彗星見。 東南大風災,臨海居民死者數萬。 冬十月,彗星復見。
三十五年,春二月,殺貴州巡撫良卿,以骫法婪贓故也。 夏五月,以旱,命清獄。 閏月,命侍郎裘日修赴薊州寶坻一帶捕蝗,尋以督捕不力革職。
三十六年,夏四月,以旱,命清獄。 大學士尹繼善卒,予諡文端。繼善四督兩江,前後三十餘年,頗以汲引人才爲務。
三十九年,春正月,命定聚衆結盟罪。 夏四月,以旱,命清獄。 秋七月,殺內監高雲從,以交通閣臣于敏中也,敏中交部嚴議。 八月,壬午朔,日食。 江南老壩口河溢。 九月,江南地震。 山東兗州民王倫作亂,討平之。 冬十月,諭秋審情實人犯,經十次未勾,改入緩決,著爲令。 命各省行保甲法。
四十年,夏五月,以旱,命禮部祈雨。 秋八月,丙子朔,日食。 冬十二月,甲辰朔,日食。
四十一年,春二月,命勘丈寧夏廠地,聽民墾種。 夏四月,湖北沔陽州隄潰。
四十三年,夏四月,京師、河南旱。 閏六月,河南祥符縣河溢。 秋九月,殺錦縣生員金從善。帝自盛京回鑾,從善於道旁呈遞條陳四事,首請建儲,帝惡之,命棄於市。
四十四年,夏六月,直隸漳河、淦河、沙河同時漫口。 秋七月,寧壽宮成。
四十五年,春二月,諭令兩金咱番衆薙髮。 夏五月,正陽門城樓災。 六月,江南睢陽縣郭家渡隄決。 秋七月,永定河東蔡家莊、山東省汶河、張家油房等處河決。 冬十二月,命陳輝祖會同大學士公阿桂往海塘籌畫塘工事。
四十六年,春三月,甘肅回人蘇四十三等作亂,戕知府楊士璣、副將新柱,進據河州,命阿桂由河南地往剿辦。回人因爭立新教,殺傷舊教回人,總督勒爾錦檄士璣等前往查辦,行至河州白莊子,遇回衆千餘,圍之。是夜,士璣等被害。 夏四月,西寧鎮總兵貢楚達爾等收復河州,蘇四十三等竄據蘭州城外山梁。 閏五月,《熱河志》成。 六月,邳睢黃河南岸魏家莊漫口。 領侍衛內大臣海蘭察等攻破回巢,斬蘇四十三等於陣,餘衆退據華林寺。 六月,海蘭察等攻破華林寺,回衆悉殲。 萬錦灘隄潰。 秋七月,陝甘總督勒爾錦,巡撫王亶望、王廷贊等,以揑蝗冒振、侵蝕監損伏法,停止陝甘、新疆捐監例。 八月,四川國匪搶刦梁山、墊江等縣,捕斬胡範年等五十一人,總督文綬以辦理不力革職,遣戍伊犁,調福康安爲四川總督。 九月,江蘇沛縣河溢。 冬十月,定滿州駐防兵年老退休回京就養例。
四十七年,春正月,命江蘇查禁鳥槍。 《四庫全書》告成,命續繕三分,分庋楊州文滙閣、鎮江文宗閣、杭州文淵閣。 夏四月,改譯遼、金、元三史告成。 秋八月,己卯望,月食。 冬十月,賜浙閩總督陳輝祖自盡,以查抄王亶望家產,抽換玉器、字畫故也。藩司國棟等均以扶同狥隱,議斬監候。
四十八年,夏六月,體仁閣災。 秋七月,命各省大挑分發舉人,以知縣佐貳分別捕用。 冬十月,命黃河沿隄植柳,申禁近隄取土。 命編《古今儲貳金鑑》。 命編《貳臣傳》,以明降將劉良臣等百二十餘人爲貳臣,吳三桂等二十餘人爲逆臣。
四十九年,夏四月,准各省試用人員補其尚遠者,呈明回籍,俟到班時,仍回原省補用。 諭綠營告休人員曾臨陣受傷者,准食全俸,著爲令。 甘肅新政回人田五等,以謀興新教,聚衆滋事,命李侍堯、剛塔勦之。 五月,李侍堯奏賊首田五槍斃,餘衆竄馬家堡。帝責其辦理,未臻妥協,命革職,令大學士阿桂、尚書福康安、領侍衛內大臣海蘭察等馳往勦辦。 秋七月,甲寅朔,日食。 賜江西巡撫郝碩自盡,因勒派屬員饋送銀兩也。 《河源紀略》成。 逆回張文慶、馬四娃、李可魁等就擒伏誅,回亂肅清,阿桂等敘賞有差。 八月,辟雍成。 河南睢州河溢。 冬十一月,命各省服官人員,距原籍五百里者迴避。 逮李侍堯、剛塔治罪,尋命李侍堯斬監候,剛塔戍伊犁。
五十年,春正月,以五十年國慶,頒詔天下覃恩有差。 賜千叟宴。自王大臣至蒙古貝勒、貝子,公、台吉、額附,回部,番部,朝鮮國使臣,暨士、商、民、兵等年六十以上者,凡三千人。 二月,詣文廟釋奠,臨辟雍講學。 夏四月,甘肅地震。 六月,湖南巡撫陸耀卒。耀事母孝,居官有清德,撫湖南一年而卒。所著有《甘薯錄》,至今備荒者寶之。 冬十二月,續修《一統志》及遼、金、元三史。《國語解》成。
五十一年,春正月,丙午朔,日食。 三月,諭原任大學士徐本、高斌,將軍伊勒圖,總督方觀承、薩載俱著入祀賢良祠。 秋七月,伊犁地震。 山安清江、淮關一帶河決。 兩廣總督富勒渾以縱容家丁舞弊革職治罪,尋擬斬候。 冬十二月,命整飭苗地邊防。
五十二年,夏五月,湖南鳳凰廳屬句補寨苗人石滿宜等滋事,總後伊德禧討平之。 定滿州蒙古繙譯鄉會試,五年舉行一次例。 六月,山東睢州下汛,十三堡河溢。 秋八月,江南周家溝等處河溢。 冬十一月,諭嗣後葉爾羌和闐每年春季停止採玉,秋季仍令採運,著爲令。 十二月,停鄉會試分經中式例,每科以一經命題,將五經輪流分試。
五十三年,夏四月,以旱,命減徒以下罪。 五月,壬戌朔,日食。 諭川省向有棍徒糾夥搶劫,名爲𠴱嚕,歷經降旨嚴拏究辦,該省奏摺率寫𠴱匪字樣。但𠴱字聲音與國字相近,嗣後遇有此等案件俱著改爲𠴱嚕匪犯。 秋七月,荆江隄決,府城被水衝淹。 九月,禁各省私立班館,私置刑具。
五十四年,夏六月,禁州縣濫用非刑。 冬十月,癸丑朔,月食。 命舉行順天舉人覆試。
五十五年,春正月,以八旬萬壽頒詔天下。 夏六月,王平莊壩決二百八十餘丈,永城、宿州、靈壁等處田廬被淹。
五十六年,春三月,命濬直隸永定河支河,及山東馬頰河。 六月,申諭各省呈控重案,著督撫親提審辦,著爲令。
五十七年,夏四月,以旱,命減徒以下罪。 五月,諭各省呈控重案,著督撫親提審辦,著爲令。 冬十二月,頒《御製十全記》於西藏布達拉山聖祖平藏碑旁豎立。帝以臨御以來,兩定金川,兩定伊犁,一定回部,一入緬甸,一定臺灣,一復安南,兩勝廓爾喀。自謂有十全武功。製《十全記》,豎碑建亭,以志武成十告,自稱十全老人。
五十八年,春二月,東南濱海各省海水生蟲,色赤,狀如蜈蚣,長三四寸,昏暮始見。 秋七月,以旱,命減徒以下罪。 冬十一月,以入冬無雪,命將緩決三次人犯,分別減等。 十二月,有聲如雷,光如電,自箕分至輿鬼而滅,蓋即天狗云。
五十九年,夏五月,直隸、山東旱。 臺灣民周全作亂,尋捕平之。 六月,申禁小錢,有沙板鵞眼等名目一率嚴禁。 秋七月,永定河溢。 命減徒以下罪。 東南濱海大風、海嘯。 冬十月,停止鄉試覆試。
六十年,春正月,甲申朔,日食。 戊戌望,月食。 夏六月,以旱,命減徒以下罪。 命閩浙兩省會緝洋盜。 秋九月,諭立皇十五子嘉親王顒琰爲皇太子,以明年爲嗣皇帝嘉慶元年。 冬十二月,遣官祭告天地、社稷、宗廟、奉先殿,以來歲丙辰元日,傳位太子故也。
卷二十九 增加兵額
高宗乾隆三年,增設八旗養育兵額。初,八旗兵額數二十五萬人,入關既久,餘丁繁多,其不得充伍之閒散滿人,至有窘迫不能養其妻孥者,世宗愀然憂之,亟欲爲謀生計。無長策,欲增編佐領則正餉不敷,因議設八旗養育兵,給予錢糧,俾得贍養。於雍正二年選其下滿洲、蒙古、漢軍共四千八百人爲教養兵,滿、蒙每人月給三兩錢糧,每年共需銀十七萬二千八百兩。每旗滿洲、蒙古、漢軍共六百名,內滿洲每旗四百六十名,蒙古六十名,漢軍八十名。其漢軍之八十名,令爲步兵,食二兩錢糧,就此錢糧數內通融料理,可多得四十名,漢軍每旗選百二十名。此所設教養兵,皆於參領下計數選取,至是復定滿洲、蒙古各旗原設養育兵,每二名出缺,作爲三名,照漢軍例,各給銀二兩。滿洲、蒙古旗,每佐領下,增足養育兵十名,漢軍旗每佐領下增足六名。
四年,設荊州駐防養育兵四十名。
六年,增殺虎口至綏遠城兵額。
七年,增設荊州駐防養育兵四百名。
十年,設江寧駐防養育兵四百名。
十八年,復定養育兵每三名出缺,作爲四名,再恩賞一名,各改給銀一兩五錢。時於原養育兵一萬五千一百二十四名外,勻出缺五千四十四,再恩賞缺五千四十四,共二萬五千二百十二名,食銀四十五萬三千八百十六兩。
二十九年,設綏遠城駐防養育兵四百名。 復定滿洲、蒙古之養育兵二萬三百十五名,每年增食米一萬六千一百石有奇。
三十一年,增設伊犁駐防養育兵二百四十六名。
三十二年,增設成都駐防養育兵一百四十四名。
三十八年,增設烏魯木齊駐防養育兵二百入十名。
三十九年,增設杭州駐防養育兵一百二十八名。
四十四年,增設土魯蕃駐防養育兵四十八名。
四十七年,增添綠營兵額。先是,各直省七十一鎮之中,綠營兵數雖名爲六十四萬,而其實缺額常六七萬。至乾隆四十六年,增兵之議案決,武職坐糧馬乾,另行添設養廉公費,賞卹另行開銷正項。所有空名,悉令挑補實額。直隸省增實兵四千七百七十名,山東省增實兵一千五百八一名,山西省增實兵二千五百九十五名,河南省增實兵九百七十九名,江南省增實兵五千十一名,江西省增實兵一千五百八十七名,福建省增實兵四千七百五十六名,浙江省增實兵三千三十九名,湖北省增實兵二千三百八十名,湖南省增實兵二千五百八十八名,四川省增實兵四千二百七十四名,陝西、甘肅二省增實兵一萬二千七百三十名,廣東省增實兵五千七百七十四名,廣西省增實兵二千三百三十四名,雲南省增實兵五千四百六十名,貴州省增實兵五千二百八十四名。於是舉康雍以來綠營兵之不足者,悉數挑補,一舉而添兵六萬有奇。然歲添新餉幾三百萬焉〈(綠營舊制:馬兵月餉二兩,步兵一兩五錢,守兵一兩)〉。
仁宗嘉慶四年,命各省督撫提鎮召募新兵,補實兵額。自苗教軍舉以來,徵調各省營兵開赴前敵,其在軍中死喪逃亡者甚衆,帝恐將來事定歸伍時不敷各省原定兵數,因諭各省督撫提鎮召募新兵。除河南、陝西、四川、雲南募兵較多,所缺無幾,毋庸議外,其餘各省著照派出征兵現缺之數酌量招募。直隸、山東應先補十分之五,山西、甘肅、廣東應先補十分之四,江西、廣西應先補十分之三,貴州應先補十分之七。
九年,藉給寧陝及陝安等處新兵地價銀兩。白蓮教會之役,以滿、漢額兵徵發不便之故,臨時廣募鄉勇以佐戰守,謂之新兵,復增置郡縣營汛,即以新兵挑補。各地增設之兵額,湖北置襄陽提督一,鄖陽總兵、道員各一,計增兵三千五百。陝西置五郎總兵一,改稱寧陝鎮。餘如陝安鎮營、漢中協營、併陽平關、寧羌、略陽等處,增兵共八千六百一十七。四川置綏定府〈(以達州升)〉副將一,餘如保定、夔州所屬要害地,各設守備,共增兵千。就中寧陝及陝安等處新兵,因地險糧貴,皆須一律置買地畝,自行開墾,俾裕生計而勤訓練。每名借與地價銀十兩,共八萬六千一百七十兩,於是并地丁項下借支,在於節省馬乾項下分年扣還。至十五年冬季,全數歸欵。
十年,增設滿洲、蒙古八旗養育兵二千二百五十名。帝以八旗生齒日繁,生計不免拮据,諭令將五營馬兵以若干缺歸入滿洲、蒙古八旗閒散人等分別挑充,令都統以下各官悉心妥議。繼思旗籍弟子與綠營兵士一體當差,未免有玷身份,著將差馬撥出二千匹,交與張家口牧放,計每月可省馬乾銀五千兩。於八旗滿洲、蒙古閒散內,每散滿洲增額養育兵二百分,蒙古額增養育兵五十分,八旗共增養育兵二千分。又因每月節省節省馬乾銀五千兩,按照每兵每月給餉銀一兩五錢,共可得三千三百三十分,合較八旗滿洲、蒙古佐領數目,於滿洲八旗每佐領下,增設養育兵四名,共二千七百十八名。蒙古八旗每佐領下,增設養育兵三名,共六百十二名。
十一年,增設京師八旗滿洲、蒙古及各營養育兵四千三百九十六名。先是,諭以八旗人口加增,自應再籌辦理,著閣臣、部臣、都統等妥議,及復奏稱。統俟河工辦峻時,籌出可備生息支用閑欵銀內,再行奏明辦理。而帝以旗人生齒日繁,當急思鞠謀保聚之道。著於廣儲司撥銀十萬兩,造辦處撥銀十萬兩,戶部籌撥銀五十萬兩,共七十萬兩,交商生息,增添養育兵。八旗每佐領下四名,其半分佐領下二名,蒙古每佐領下三名,圓明園護軍營、內外火器營各三百名,健銳營一百五十名。八旗滿洲、蒙古及各營,共增設養育兵四千七十二名。又內務府三旗每佐領下,增設養育兵四名,圓明園內府三旗六十名。增包衣三旗養育兵三百二十四名。
二十年,令青州駐防八旗閒散壯丁內,挑選餘兵二百四十名。青州駐防滿營,額設馬甲一千四百六十名,步甲三百二十名。到防既久,生齒日繁,奏請調劑。帝令將該營所存馬價銀六千兩,再於司庫扣存市平內酌提角二萬四千兩,共成三萬兩,交商生息,隨餉撥解,交該副都統。在於駐防八旗閒散壯丁內,擇其材堪造就者,二百四十名,作為餘兵,與甲兵一體操練,每月支給銀一兩,以資養贍。
宣宗道光元年,添挑太原城守尉駐防養育兵四十名。
卷三十 苗族及金川之征勦
高宗乾隆元年,春三月,經略張廣泗分兵八路,合攻牛皮箐苗寨,破之,苗平。苗族種名不一,在四川者曰僰、曰生番;在兩廣者曰僮、曰黎;在湖南、貴州者曰徭;在雲南者曰倮、曰野人。其語言風俗既與中國絕異,故中國自元明以來,設有宣慰、宣撫、招討、安撫長官等土司,又有土府、土州縣,其長皆得世襲,握自治權,蓋欲仍其舊俗,官其酋長,以羈穈之也。順康以來,襲明舊制,分設土官,然苗民不知耕作,專以刦殺爲生,土官又以積威,苛斂虐使,恣爲不法,故苗族常爲邊患。而於雲貴爲尤甚。自雍正四年,鄂爾泰巡撫雲南,建策改土歸流,因極言從前以夷治夷之失計,然欲改土爲流,非大用兵不可,宜悉令獻土納貢,違者勦。世宗覽疏,大喜曰:“卿,朕奇臣也!此天以卿賜朕也!”命進呈生年日月,召赴養心殿,手鑄三省總督印付之。鄂爾泰抵任,用遊擊哈元生,委任以烏蒙、鎮雄之事;用總兵石禮哈,搜討貴州廣順之長寨,招服黔邊東西南三面生苗二千餘寨,用知府張廣泗招撫古州,闢苗疆二三千里
清史紀事本末三 42
前後劾黜雲南霑益土州安氏鎮沅土府刁氏及赭樂長官
司威遠州廣南府各土目悉定瀾滄江以東地以普洱爲府廣西諸土官自泗城之岑氏以下亦
先後繳勅印納軍器二萬餘用兵五六年三省邊防粗定世宗奇其功至批劄云朕實感謝矣不
知如何待卿而後心安於是鄂爾泰以積勛封襄勤伯授武英殿大學士入朝廣泗亦由雲南廵
撫移督湖廣繼之者皆易視苗事疆吏又以徵糧激變至十三年春各寨蠭起聚集清江台拱閒
陷黃平以東諸城積忿於鄂爾泰督軍時所獲苗皆刳腸截脰分挂崖樹幾滿至是抵抗之志益
堅至手刃妻女而後出戰鎮沅苗至縛知府劉宏度於柱裸淫其女而頭曳之鄂爾泰雖慙怒次
骨引咎自劾而苗患蔓延不復可制矣時詔發滇蜀楚粵四省兵會勦而軍中各懷意見將軍哈
元生主勦提督董芳主撫撫苗大臣張照又密奏改流非策且致書諸將倡棄地之議因命令不
能一致治軍數月迄無成功時帝已嗣位盡罷張照哈元生董芳治罪而以廣泗任七省經略先
後攻克台拱之九股苗及清江下流各寨至是復增兵分八路圍其逋逃於丹江古州郡勻台拱
閒之大森林所謂牛皮大箐也凡燒千二百二十四寨赦三百八十八寨貴州苗族悉平越十年
而有四川大金川之役
十二年春三月命雲貴總督張廣泗改督川陜駐四川相機進勦大金川苗部金川爲四川西邊
諸土司之一爲漢冉駹地隋置縣唐屬雅州明隸雜谷安撫司本吐蕃領地俗信剌麻敎明時封
其部哈伊拉木爲演化禪師世有大小金川流域地後分兩部居小金川者曰攅拉(譯言小河
濱)居大金川者曰促浸(譯言大河濱)順治七年授小金川酋卜兒吉細土司職康熙五年
授大金川酋嘉勒巴演化禪師印雍正元年以嘉勒巴孫莎羅奔於康熙五十九年從征西藏羊
岡有功授爲金川安撫使乾隆十一年莎羅奔勢強盛謀兼倂諸鄰部以結婚政策羈縻小金川
酋澤旺而奪其印以與澤旺弟土舍良爾吉復以兵力侵略革布什咱及明正土司並擊傷中國
之赴援軍至是以廣泗前征苗有功命移節川中專仕大金川軍事廣泗至進屯小金川之美諾
信用漢奸王秋言良爾吉爲鄉導然大金川地險又長於防禦工事以石築高壘名曰戰碉大小
林立圍攻數月諸將多失事副將張興游擊孟臣皆爲降番所誘殺
十三年夏四月以大學士訥親爲經略起故將軍岳鍾琪爲提督馳赴大金川軍營訥親至軍用
以碉逼碉爲唯一之兵略而得一碉輙傷人無算總兵任舉副將賈國良皆戰殁廣泗所用之嚮
導良爾吉前奪其兄澤旺印又烝其嫂阿扣感莎羅奔甚故在軍中每以動静通報莎羅奔以故
攻戰復數月仍無尺寸功 冬十二月以大學士傅恆爲經略賜訥親死殺張廣泗傅恆至任總
兵冶大雄爲總統使副將馬良玉誘誅良爾吉並斬阿扣王秋閒諜以絕撤諸方圍碉兵爲直搗
中堅之計壁壘至是爲之一新
十四年夏四月大金川土司莎羅奔降詔班師先是傅恆上疏陳選銳深入之計畫期以四月奏
捷時帝念勞兵久又以其地險欲罷兵詔傅恆還朝而傅恆已與鍾琪分軍深入總兵哈攀龍哈
尙德等連克巴郎平碉及色爾力石碉傅恆奉詔令鍾琪前往敵營諭降西藏之役莎羅奔從征
隸鍾琪麾下素服其威德至是鍾琪單騎入噶喇依營中目莎羅奔而故緩其轡曰汝等猶識我
否衆驚曰果我岳公也皆伏地請罪導入帳中留宿鍾琪解衣安寢如常次日莎羅奔帥衆詣軍
門降大金川平
三十六年冬十月罷四川總督阿爾泰以尙書溫福侍郎桂林代之進勦小金川初乾隆三十一
年以大金川莎羅奔兄子郎卡繼大金川事漸桀驁時與鄰部搆釁總督命令致無效帝令阿爾
泰檄九土司(松岡梭磨卓克基沃日革布什咱綽斯甲布小金川黨壩巴旺)環攻之土司中
兵力旣多不敵阿爾泰又不知利用小金川以制郎卡郎卡遂反與小金川綽斯甲布和親愈猖
獗郎卡死其子索諾木又陰與小金川澤旺子僧格桑結攻守同盟之約遂合攻革布什咱及沃日
諸土司帝命罷阿爾泰尋賜死以溫福爲大學士桂林爲總督令率兵分路進討
三十七年夏五月褫桂林職以阿桂爲四川總督桂林與溫福分軍由打箭爐汶川進漸逼小金
川境而桂林將薛琮以深入無援致全軍陷没泅水歸者僅二百餘人桂林以隱匿不奏劾罷命
阿桂代之 冬十二月阿桂攻取小金川以溫福爲定邊將軍阿桂爲副將軍阿桂旣代爲川督
轉戰有功至是直抵美諾僧格桑竄大金川阿桂檄索索諾木不應帝欲一舉並滅之故有是命
三十八年夏六月小金川降番攻陷木果木溫福死之授阿桂爲定西將軍以參贊豐伸額爲左
副將軍明亮爲右副將軍先是溫福等分道進發旣而溫福以敵扼險不得進駐軍大金川東境
木果木以狃於易勝不復調集各路兵馬惟令提督董天弼分屯其東以守小金川地而日與諸
將置酒高宴額駙色騰布護軍統領伍岱提督馬銓先後入諫反劾其煽惑軍心帝爲召還色騰
布而遣戌伍岱遣綠營兵三千人取碉卡有傷者反責之人心並懈超勇公海蘭察至扣刀以誚
之遷延月餘敵偵知兵弱整勁旅數千東攻天弼軍不戰自潰進襲溫福溫福方雅服督戰遂被
執尋殺之所部戰死者三千餘潰者萬餘小金川復陷 冬十月阿桂等克復小金川阿桂旣受
命改道出沃日攻小金川東境而明亮攻其南至是阿桂直抵美諾明亮亦所向有功小金川地
盡復
四十年秋八月阿桂豐伸額明亮攻破大金川之勒烏圍進圍噶爾崖(括耳崖)自三十八年
十二月阿桂等軍分三道進攻大金川阿桂自小金川攻其東豐伸額明亮自黨壩攻其西北富
德自革布什咱攻其西南三十九年七月阿桂軍逼勒烏圍時索諾木與其從祖莎羅奔守其地
見阿桂軍深入酖殺僧格桑獻其屍及其家族請停止攻擊阿桂不許至是年八月破勒烏圍莎
羅奔索諾木已先期竄噶爾崖至是三路軍會於噶爾崖城下包圍之
四十一年春二月阿桂等攻克噶爾崖莎羅奔索諾木帥衆降金川全境蕩平阿桂等圍攻噶爾
崖四十餘日索諾木始與莎羅奔挈家族以下二千餘人出降並俘獻京師大金川再定兩金川
旣平詔以小金川地爲美諾廳(後改名懋功)以大金川地爲阿爾古廳(卽今綏靖屯)直
隸四川
編者曰自乾隆三十六年再用兵兩金川以迄於平定得地不過千里人不滿三萬衆而暴師
五年縻帑七千萬兩其行軍困難之理由固其地理之險阻與其土兵之同心効死要亦可想
見當日國家之兵備爲不可恃將略爲不足稱已顧時主猶躬親謁陵勒碑太學復東廵吿成
於闕里鋪張爲甚盛事也抑又何哉
卷三十一 準部及回部之平定
高宗乾隆二十年,春二月,以尚書班第爲定北將軍,阿睦爾撒納爲定邊左將軍出北路,陝督永常爲定西將軍,薩拉爾爲定邊右將軍出西路,往征準噶爾。自乾隆四年準部和議既就緒,邊事稍甯,至十四年,噶爾丹策零死,其部內亂,其宰桑[1]薩拉爾、杜爾拉特台吉三車棱,先後來降,而輝特台吉阿睦爾撒納亦於十九年師衆內附,且乞師。帝久知其爲準部所服從,利用之爲嚮導,欲乘機大舉。廷臣鍳於雍正九年和通泊之敗,不願再開釁,惟大學士博恆贊成帝意,帝喜曰:『卿,朕之張華、裴度也!』既而準部大將瑪木特亦來歸,遂以是月分兩路出師。北路出烏里雅蘇臺,西路出巴里坤,盡簡八旗吉林索倫精銳以從。 夏五月,兩路兵抵伊犁,擒準噶爾汗達瓦齊及青海酋長羅卜藏丹津,伊犁平。自兩路兵出發,兩定邊將軍本準部渠帥,建其舊纛先進,故所至降者相繼,兩軍遂於是月朔會於博羅塔拉河,越五日而至伊犁。達瓦齊已走保格登山,阻淖爲營,衆尚萬餘。侍衛阿玉錫,夜以輕騎直簿其營,敵衆驚潰,走投回疆。阿克蘇伯克霍迪斯已得班第軍中檄,即執之以獻,並獲前青海逃至之羅卜藏丹津,送京師,伊犁粗定。 冬十月,阿睦爾撒納叛,將軍班第、參贊容安死之,薩拉爾被執。準部先故有四衛拉[2],衛拉之分部各有其汗,自綽羅斯渾台吉強盛,伊犁始爲回部盟長,抗衡中國者數世。帝初欲俟事定,仍設四汗以分其勢,而阿睦爾撒納欲爲四部總台吉,私以其意乞額駙色布騰代請,期於七月下旬俟命,並使其衆流言,非己爲汗,準不得安。因用其國汗舊印,移檄鄰部哈薩克及俄羅斯等國,不言降中國,但謂率滿洲、蒙古兵來定準亂。班第等密以聞,帝命即軍中誅之。時兵皆凱旋,隨班第等得僅五百人,兵少,班第不敢發。先是,帝令阿睦爾撒納以九月至熱河,行飲至禮,班第等因趣之行,使喀爾喀親王額林沁伴之,欲使入內地則易成擒也。阿睦爾撒納遷延中途,迨八月中,待朝命猶不至,知事有變,入境且得禍,行至烏倫古河,乃謂額林沁曰:『阿某非不臣,實中國無信。今入境如驅犬羊,大丈夫當立事業,安肯延頸待戮?』徐解副將軍印擲與之,曰:『汝持此交還大皇帝可也。』擁衆馳去,並劫撒拉爾以行,遂嗾伊犁叛,又遣衆掠西路軍台,於是剌麻宰桑等蠭起應之。永常兵數千屯烏魯木齊,不敢往勦,班鄂皆自殺。事聞,以色布騰隱匿不奏,褫爵,額林沁縱逆,賜死,並逮永常,改命公策楞爲定西將軍,由巴里坤進剿。
二十一年,夏五月,褫策楞職,命公達爾黨阿爲定西將軍。先是,
清史紀事本末三 48
策楞師行至吐魯番薩拉爾自伊
犂脫身來歸知阿睦爾撒納所在僅距一日程命參贊玉保急往追之而玉保信閒諜言謂阿睦
爾撒納已就擒獻者且至遂駐軍俟之報捷策楞策楞遽聞於朝比策楞至伊犂則阿睦爾撒納
已從容入哈薩克(可薩克今俄領中亞細亞境)將軍參贊互相咎託言馬力竭頓師不進於
是和托輝特部靑滾雜布亦叛四部亦騷動阿睦爾撒納聞之自哈薩克歸會衆於博羅塔拉河
謀自立帝怒褫策楞玉保職以達爾黨阿富德代之命巴里坤辦事大臣兆惠爲右副將軍往援
並命超勇親王成衮札布爲左副將軍追捕靑滾雜布
二十二年夏四月命兆惠出西路成衮札布出北路大勦準噶爾會諸部內訌又痘疫盛行兆惠
兵至諸酋迎戰皆敗死阿睦爾撒納復西竄往哈薩克其汗阿布賫許擒獻及阿睦爾撒納至阿布
賫先敗其馬阿睦爾撒納驚徒步入俄羅斯尋患痘死理藩院行文索之俄人以其屍送恰克圖
帝命成衮札布歸鎮烏里雅蘇台兆惠留軍過冬明年再進勦餘衆明年正月兆惠等合圍縱勦
先後虐殺四年凡山谷僻壤及川河流域可漁獵資生之地計二十餘萬户六十餘萬口皆搜剔
廳遺矣事平設滿洲駐防徙漢兵耕種其地置伊犂將軍以統治之遂成爲滿洲一殖民地
二十三年春正月以雅爾哈善爲靖逆將軍征回部囘部在天山南路其舊汗本元裔後值厄魯
特強盛遂隸準部勢力之下及阿睦爾撒納竄死天山北路之地全入中國南路大和卓木(譯
言聖裔)波羅泥都小和卓木霍集占欲乘新舊勢力交代之際謀獨立陰勒部衆傳檄各城咸
戒嚴以待回部數十萬爭起響應惟庫車伯克鄂對不欲附和奔伊犂霍集占誅其親族嚴兵守
庫先是兆惠奏派副都統阿敏道爲囘部招撫使至波羅泥都欲集所部受中國約束霍集占曰
我困準噶爾久矣今屬中國則又爲他族奴隸不如此時自立以回復舊有之勢力乃誑阿敏道
入庫城而拘之尋被殺至是帝命出兵討之 秋七月褫雅爾哈善職命納木札爾爲靖逆將軍
先是雅爾哈善兵至庫車進攻不利霍集占自阿克蘇來援與領隊大臣愛隆阿軍遇激戰竟日
霍集占大敗入城固守城依山以柳條沙土交築礮攻不入提督馬得勝於城北一里外掘地道
已及城矣而雅爾哈善欲急切收效嚴令晝夜力掘敵人自城上瞥見燈火機遂洩敵自內注以
水穴城之士卒六百人盡没時降目鄂對在軍中獻策曰聞霍集占食且盡必乘我不備突圍歸
歸則難制若於城西渭干愛曼河及北山要路各伏兵一千則賊成擒矣雅爾哈善以其言叵不
聽唯下令倂力攻取一日暮索倫老卒牧城下聞城中駝鳴似負重聲奔吿曰駝鳴高且健賊將
遁矣雅爾哈善方飲怒曰爾何知酌如故其夜霍集占率衆開西門由渭干愛曼涉水遁而守西
門之都統順德訥聞報尙以昏夜不發兵及曉始遣百人追之敵已渡河斷橋去遠矣踰數日城
守阿拉辨以空城降事聞雅爾哈善順德訥馬得勝皆伏法命尙書納木札爾代之並令兆惠移
師會勦
二十四年秋七月兆惠撫定喀什噶爾葉爾羌二城初兆惠師抵烏什伯克霍廸斯來迎卽前擒
送達瓦齊者詢知波羅泥都奔喀什噶爾霍集占奔葉爾羌兆惠旣至葉爾羌以兵少不能攻城
欲伺便取勝乃擇城東隔河有水草處結營所謂黑水營也偵敵之積聚在城南棋盤山欲取之
以充軍實遂由城南奪橋渡甫濟四百騎橋忽斷城內出五千騎來截步兵萬餘繼之張兩翼來
攻隔河兵不能救陣亡者無算總兵高天喜副都統三保護軍統領鄂實監察御史何泰侍衛特
通額俱戰殁餘兵浮水還掘壕築壘以守軍中乏食駝馬亦盡每乘閒出掠曰民烹以充食無水
嚼氷飲相持三閱月已無生還望將軍納木札爾參贊三泰於途中遇敵陣亡富德在北路冒雪
赴援不得達會巴里坤辦事大臣阿里衮以兵夜至合富德軍大呼進鞭駝馬蹴地聲壯敵不知
來兵多少駭而潰遁入城始與兆惠合振旅還阿克蘇乃議兩路進師兆惠由烏什取喀什噶爾
富德由和闐取葉爾羌兩和卓木各棄城遁去喀什噶爾葉爾羌皆復 八月拔達山部酋素爾
坦沙函送囘啚霍集占首級回部平富德等追敵至伊西洱庫河乃拔達山部界也敵先據山麓
以待富德麾兵進擊不利乃選銃手四十人緣山北嶺俯擊之敵輜重營有攀援過山阻於岸者
方驚懼失措閒霍廸斯鄂對大呼招降降者蔽山而下聲若奔雷霍集占禁之不能止遂與波羅
泥都逸入拔達山部富德檄諭其酋素爾坦沙縛以獻素爾坦沙乃擒二人殺之波羅泥都首爲
其從人竊去乃函霍集占之首以獻回部悉定
編者曰天山南北之戰事闢地廣萬有餘里殺敵達百萬口其成功似甚盛然勞師五年費帑三
千萬兩在人主好大喜功故不惜國家艱難之物力與寳貴之人命而致之此以見開拓地土
之不易矧其所遇非勁敵也庸足多哉 又霍集占妃香妃者高宗聞其美兆惠陛辭時囑爲
生致之至則郊迎入處之西內爲建香妃樓樓外肆市室廬禮拜堂具如西域市以悅之而妃
不爲屈衵衣中藏白刃以數十計語宫人欲得當以報故主也太后鈕祜祿氏聞之恐會高宗
有事於圜丘宿齋宫后急召妃至慈寧宫縊殺之高宗趨救之不及則痛哭命葬以妃禮事見
達縣吳德潚湘潭王闓運各集中附紀於此
卷三十二 西南諸國之賓服緬甸、暹羅、安南、廓爾喀
高宗乾隆三十二年,春三月,詔明瑞以將軍兼雲貴總督,前往永昌,接辦緬甸軍務。緬甸,古朱波地,爲後印度半島諸國之一,自古不通中國。宋寧宗時,始見史志。元世祖嘗往征,責貢賦。明時設三宣慰司以羈縻之,然萬曆二十二年後,朝貢久虛,自康熙元年,執送明永歷帝由榔交中國後,兩方之關係遂絕。雍正九年,其國與整邁搆兵,其頭目蟒占燈遇中國守備燕鳴,雖告以國王明年進貢之語,而卒未至。乾隆十五年,始以茂隆銀廠廠長吳尚賢之介紹,附表達總督,願充外藩 適其國木疏部長甕籍牙革命軍起,尚賢亦以中飽廠課事下獄,事又中止。十九年,甕籍牙既恢復國都,諸土司相率降服,惟貴家與木邦二土司抵抗累歲。貴家者,前隨永歷帝入緬之貴族,子孫淪於緬,自署曰貴家,世據波竜銀廠,此貲雄諸部。二十七年,為甕籍牙所戰敗,竄居孟速地方。為內附計,而總督吳達違善,索七寶鞍於其酋宮裏襄雁,不得,遂誘而殺之,奴其妾婢,並檄緬人擒獻裏雁之妾攮占。時甕籍牙已死,其子莽紀覺嗣,攮占已適莽酋弟懵駁,至是懵駁以達善有心指責其妻淫行,大忿恨,乃時嗾其酋內犯。達善恐後連敗露前事,戒邊將毋與戰。緬人自是益心輕中國。至三十年,遂大舉入犯九龍江方面。時達善已移督川陝,劉藻代之,發兵防戰,三路皆敗。三十一年,朝命大學士楊應琚督滇,藻遂以憂懼自刎死。會緬軍病疫退去,應琚得以其間,收復車里、孟良等地,乃狃於易勝,疏陳緬甸可取狀。帝信之,應琚移檄緬邦,言精兵數十萬陳境上,不降即進討。於是緬人乃大出兵攻木邦、景線,皆陷之,又以舟師簿新街,守將趙宏榜遁,還虎踞關內。應琚聞警,遂構精神病,詔粵督楊廷璋赴滇代治軍。而緬人詐乞罷兵,應琚病亦漸愈,遂奏捷,廷璋乃歸。應琚亟欲與緬人議和,以彌縫前奏,然緬人侵略不止,帝察其偽,令明瑞代之,逮應琚回京,尋賜死。是年,緬甸襲暹羅,陷其國都,逐其國王馬鄰達刺,置守兵而還刺。暹羅,故隋唐赤土國,復分為暹與羅斛二國。元初,暹常入貢。元末,羅斛強,其王波羅吉併有暹地,稱暹羅斛國,都湄南河濱之猶地亞。明時,朝貢不絕。洪武二年,更號暹羅。自康熙十二年受中國封,貢使頻至,故為緬甸近鄰。嘗為緬甸所破,為緬附庸。後獨立。至是因其國王不善撫眾,國民時懷二心,緬人復乘機又破之。
三十三年,春二月,明瑞兵潰於小猛育,大將觀音保等皆戰歿,明瑞自殺。明瑞以三十二年五月至永昌,作戰之計劃已就,遂先將兵萬七千出發,由宛頂向木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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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參贊額爾景額將九千
人由虎踞關向猛密十二月至木邦守兵望風先遁留兵五千守之乘勝渡錫箔江至象孔以迷
道故待猛密援兵而後進乃囘軍向猛籠時額爾景額進次猛密北之老官屯爲敵所困因幽恚
死其弟額爾登額代之頓兵不進明瑞盼援不至而敵兵迫日急是年正月乃復棄猛籠向木邦
以歸行至小猛育地方聞木邦留守兵已爲敵襲潰戕參贊珠魯訥道員楊重英被擄明瑞進退
受困遂自殺所部萬餘人悉潰領隊大臣觀音保以下十餘人皆死之事聞逮額爾登額至京磔
之並斬提督譚五格於市
三十四年春正月命大學士傅恆前往雲南經略軍務時暹羅流寓中國人鄭昭起兵爲暹羅復
讐回復猶地亞驅逐緬甸守兵建新都於盤谷故緬甸時與暹羅搆兵不欲再結怨於中國遂以
三十三年四月具蒲業緬文求和時副將軍阿里衮已至軍卽據以聞不許六月中參贊舒赫德
總督鄂寧宻陳招致緬人事後被嚴旨已而副將軍阿桂至倡與暹羅連盟夾攻緬甸之議後亦
未克實行 冬十一月經略傅恆奏報緬酋情駁遣人呈書請和允之先是傅恆以七月奉本省
四川貴州滿洲兵共六萬有奇自滇省起行至戛鳩樂丹結筏十餘日乃畢由猛拱猛養所厯二
千餘里無緬兵遂以十月渡大金江囘蠻暮是役也奔走百七十餘日軍力疲乏而未嘗一戰經
略名譽頓損惠得病繼而阿桂率戰艦百艘至與敵舟大戰於江中連破之進攻老官屯敵壘敵
豎栅自固攻久不克敵開水門通舟運糧械阿桂撥戰艦越栅截之敵人乃遣人立栅上遞緬文
請張幕適中地將軍等往議欵時阿里衮已故傅恆又病重諸將以兵多染瘴日有死亡爭請許
和恆乃遣使責緬帥眇旺模以進表納貢返土司地諸事語未竟眇旺模左顧而去會有詔召傳
還朝遂罷議恆歸未幾以憂恚死
三十五年春正月雲貴總督彰保遣使往緬甸議和緬人拘其使不遣保遣守備蘇爾相往督前
三約爲所拘留帝大怒復議興師以阿桂前首倡罷兵褫職降爲兵會金川事起遂罷南征議
五十三年秋九月緬甸使臣細哈覺控等入覲先是四十一年金川平帝遣阿桂赴雲南會同總
督李侍堯勘邊增兵爲進攻計緬人縱蘇爾相還事乃已至四十四年緬王懵駁死其國內亂屢
作四十七年復爲暹羅所破暹羅王法亞查克利通貢中國復得中國冊封於是緬人益懼至是
遣使入貢並許釋歸楊重英等重英自陷緬獨居蕭寺二十年緬人說其降不屈欲贅爲婿亦不
可前重英被擄緬人縱其隨員二人還帝命磔諸境上且諭令滇督他日重英歸卽照此辦理至
是帝怒已解復重英職且旌其忠謂其節過蘇武親製蘇楊論以褒之重英未及入國門而卒其
眷屬囚繫者亦二十年及是始赦出 冬十月命兩廣總督孫士毅出兵安南安南古交趾地在
暹羅之東(今法領亞細亞地也)明永樂時嘗爲中國所滅宣德三年黎利起兵獨立重建大越國
嘉靖時莫登庸篡國據河內爲北朝黎氏據清華州爲南朝自是大越分爲南北朝萬厯中南朝
將鄭松逐莫氏復河內而阮潢據順化稱廣南王於是安南分爲大越廣南二國至康熙五年賜
封大越王黎維禧爲安南國王始通朝貢乾隆三十八年廣南土豪阮文岳與其弟文惠文慮起
兵覆廣南三分其地自據中部稱大帝以南部與文慮使文惠回復北安南鄭棟竊據之北部三
州五十三年文惠復舉兵滅安南安南嗣王黎維祁出亡民閒至是其遺臣阮輝宿扈王族二百馀
人自廣西龍州附近入邊士毅以聞帝以黎氏守藩奉貢百餘年在中國有保護之義務乃安置
其家屬於南寧命士毅出師而別命雲南提督烏大經以兵八千由蒙自進入屯宣化鎮爲聲援
留兵二千守諒山以八千直擣河內 十一月孫士毅復安南詔封黎維祁爲安南國王士毅統
兵出關自諒山鎮分道進發沿途得安南國民之歡迎提督許世亨遂得以八千人長驅深入不
踰月而恢復東京士毅承旨封維祁爲安南國王檄廣西廵撫孫永清歸其家屬
五十四年春正月阮文惠襲安南孫士毅遁入鎮南關提督許世亨死之先是東京捷聞後詔士
毅罷兵而士毅妄信文惠乞降之說駐師河內以待又驕不設備是日軍中方置酒張樂舉元日
祝典夜忽得警報稱阮兵大至始倉卒備戰昏暗中自相蹂躪維祁挈家先渡富良江入邊士毅
隨之旣渡士毅令斬浮橋以斷後於是兵在南岸者自提督以下溺死至五千餘人其雲南之師
以黎人黃文通嚮導得全返士毅上疏自劾命入京以福康安代之 夏六月封阮光平爲安南
國王文惠旣據安南適其兄文岳方與暹羅搆兵恐中國再舉乃更名光平遣兄子光顯敂關詣
督臣言守廣南已九世與安南敵國非有君臣之名分帝亦以維祁再失國乃天厭黎氏維祁不
堪扶植又鑒於前此軍事上之失敗更無意用兵因責光平以來年萬壽光平當詣京師祝釐及
爲許士亨等立祠安南諸事光平悉聽命至是賜光平印封安南國王而編置維祁家屬於漢軍
旗授佐領
五十六年冬十一月命福康安爲將軍海蘭察奎林爲參贊往征廓爾喀先是西藏南境喜馬拉
耶山之南麓有蠻民居之分建多數部落其中泥泊爾部最強後分三部時有內訌其西鄰廓爾喀
乘閒滅之遂雄長諸部乾隆五十三年後藏班禪族屬適有爭奪遺產之事廓爾喀復興兵侵入後
藏帝命川督鄂輝成都將軍成德統兵勦之以侍郎巴忠監其軍巴忠恃近臣不服鄂與成統屬
自遣堪布許以歲幣萬五千金而以敵降飾奏翌年歲幣不至廓爾喀大舉深入駐藏大臣保泰
擁兵不救倂欲移班禪於前藏 賴剌麻不可至是事聞帝震怒巴時扈駕熱河畏罪投水死褫
鄂成保三人職改保名爲浮習渾(譯言卑賤)命福康安兼程進
五十七年春三月晉福康安爲大將軍 夏六月福康安由靑海至後藏連破廓爾喀屯兵盡復
藏地後分兵三道侵入泥泊爾福康安以四月出師先遣領隊大臣成德岱森由聶拉木進總兵
諸神保駐絨轄防敵人抄襲後路而自與海蘭察與敵戰於擦木又戰於瑪爾轄直抵濟龍成德
亦由聶拉木轉戰而入凡後藏所失地悉復 秋七月福康安連克噶勒拉堆補木特帕朗古橋
甲拉古拉集木集等處七百餘里福康安自入敵境敵舉國來拒於噶多溥福康安遣海蘭察戰
大敗之遂克木城石卡數十追奔至雍雅山敵人遣使請和不許至是裏糧再進六戰皆捷 八
月福康安敗績於熱瑣橋檄披楞部夾攻廓爾喀廓爾喀再請和許之遂班師師行至熱瑣橋距
其國都可莽多僅一日程福康安以爲出師以來勢如破竹甚驕滿擁肩輿揮羽扇督戰兵皆解
櫜鞬負火鎗以息敵乘閒入遂大敗護軍統領台斐英阿以下陣殁者十餘人時聞敵之南境鄰
部披楞與有夙讐福康安因檄其同時進攻敵恐南北受困再遣人議和旣盟遂班師
編者曰是役也巴忠旣辱國於前福康安復僨師於後猶賴披楞干涉事克轉問用兵絕域者
可不引以爲戒歟
卷三十三 臺灣林爽文之亂
高宗乾隆五十一年,冬十一月,臺灣彰化民林爽文作亂,陷彰化、諸羅、淡水。鳳山民莊大田起兵應之,據鳳山。知府孫景燧,都司王宗武,同知程峻,長庚劉亨基,知縣董啟埏、湯大奎,巡檢馮啟宗等焉。爽文彰化巨族,世居縣之大理杙莊,豪富雄一方,聚衆結祕密社,號曰『天地會[1]』。積數十年,吏無敢問。嗣爲知府孫景燧所聞,檄峻及副將赫生額、遊擊耿世聞,帥兵役往補。不敢入,駐營於五里外土墩,諭村民擒獻,否則村且先焚,鄰近數小村聚以怵之。爽文遂因民怒,集衆夜攻營,全軍盡覆。明日,爽文乘勢陷彰化,尋又隱諸羅,景燧、宗武、長庚、亨基、永川宗悉爲所殺。爽文自稱明主大元帥,大田亦起於鳳山,約合趨府城。
五十二年,春正月,林爽文、莊大田分水陸兩路犯臺灣府。總兵柴大紀禦諸鹽埕橋,爽文敗績。爽文等兵犯府城,大紀遣兵赴南路以拒大田之衆,而自將禦爽文於鹽埕橋,殺其衆千餘。橋距府治五十里,爲水陸交通扼要之區,大紀自守之,敵始不敢窺府城。 二月,命常青督師渡臺勦賊,以李侍堯爲閩浙總督,柴大紀署理水師提督,郝壯猷署理陸路提督。先是,提督黃仕簡、任承恩渡海後,觀望失機,時大紀督率官兵義民收復彰化、鳳山、諸羅、鹿仔港、竹塹等處,郝壯猷在南路亦頗有斬獲,帝聞,命仕簡、承恩解任,令常青自行督師,而以大紀、狀猷分攝水陸提督。 三月,改授藍元枚爲福建陸路提督。時諭旨謂大紀、狀猷因仕簡、承恩等觀望,不無效尤,解大紀署任,以狀猷代之,以元枚熟悉臺灣情形,調補陸路提督。 夏四月,命常青爲將軍,督辦臺灣軍務,以福州將軍恆瑞、陸軍提督藍元枚爲參贊,尋改授元枚水師提督,柴大紀署理陸路提督,逮治黃仕簡、任承恩、郝壯猷等,壯猷尋伏法。先是,仕簡在臺時,檄大紀北取諸羅,壯猷南取鳳山,大紀連戰獲勝,遂復諸羅,壯猷南出二十里即爲敵阻,頓兵五十日始獲入鳳山。鳳山城已空,招民復業,匪混其中,吏復不覺,城復陷。遊擊鄭嵩、延山俱戰歿,壯猷遁歸府城,至是與任簡、承恩同被逮,而斬壯猷以狥軍中。 六月,詔柴大紀補授福建陸路提督,兼管臺灣鎮總兵事務。大紀復諸羅後,爽文屢次分路來犯,大紀連戰擊退,殺獲以數千計,帝深嘉之,故特加擢用。 秋七月,授柴大紀爲參贊,賞給『壯健巴圖魯』名號,以其在軍中一切調度深合機宜也,加太子少保。 八月,命大學士陝甘總督福康安爲將軍,攜帶欽差大臣關防,馳赴臺灣,代常青督辦軍務,以內大臣海蘭察爲參贊大臣,普爾普舒亮領隊大臣。常青至臺後,未幾,藍元枚卒,青與恆瑞引兵出南路,離府城十里,遇敵即退,疏請增兵萬,致敵得以其暇,蠶食各村,於是泉人之不從反者,亦劫使從之。旬日問,驟增衆十餘萬。爽文驅以攻諸羅,諸羅爲府城北障,賴大紀力守,得不陷。青遣兵往援,皆不敢進,恆瑞復張皇敵勢,疏請兵六萬。青本和珅私人,老而耄,在臺畏急甚,日夜流涕,欲棄城遁者再,諸將止之,因密札哀乞珅,請以他將往代,珅婁見奏之,帝知二人不足恃,故遣福康安、海蘭察代之。 冬十一月,詔改諸羅縣爲嘉義縣,封柴大紀爲一等義勇伯,世襲罔替。令浙江巡撫以萬金卹其家屬。時爽文屢以大隊攻諸羅,志在必得。又攻鹽水、鹿仔諸港,以斷府城糧道,大紀皆分兵奪之,決淵潰、破礮車,以守城兵四千當敵衆十餘萬,屢出奇奪賊積糧,食盡則以花生、地瓜、油粇充飢,福康安奉詔赴援,逕留中道,疏請增兵而後進,又嚴旨不准行。大紀力守孤城,已亙丰載,至是敵勢日張。有詔令捍衛兵民出城,再圖進取,而大紀疏言:『諸羅失則府亦危。且數月以來,深壕增壘,守禦甚固,一朝棄去,克復甚難。而城廂內外義民不下四萬,不忍委之於敵,惟有固守待援。』帝覽疏爲之泣下,賞賚有加,獎諭備至,詔中有『大紀當糧盡勢絕之時,惟知以國事民生爲重,雖古名將,何以加茲……』等語。 冬十一月,海蘭察大破賊衆於崙仔嶺,再敗之牛稠山,諸羅圍解,賊遁斗六門。初,福康安統兵援嘉義,從海蘭察策,聲言直抵大理杙,而陰趨縣治,遇敵崙仔嶺。漲蘭察奮勇殺入,連破敵衆,即日抵嘉義城。明日,福康安亦至,爽文等遁入斗六門據守。 十二月,海蘭察攻克斗六門、大理杙等處。林爽文遁入集集埔,海蘭察乘勝攻克斗六門,遂擣大理杙。爽文已攜家走集集埔,福康安止海蘭察勿追,使人傳諭埔內生番,擒爽文出獻,爽文等反得以乘暇布置,據險死守。
五十三年,春正月,海蘭察擒獲林爽文於箐谷。爽文自走入集集埔據溪岸,壘石環數里,海蘭察帥領軍隊騰險而上,爽文與其黨數十走箐谷,至是海蘭察官追至老衢崎寺方,爽文等悉就擒。 二月,海蘭察擒莊大田於牛莊。海蘭察擒林爽文後,即移師攻大田於牛莊,追至極南之琅橋,先以舟師斷其前路,環山圍之,大田亦就俘,餘黨悉定,臺灣平! 秋七月,殺太子少保參選大臣一等伯柴大紀。大紀前以保護府城及固守嘉義縣功,帝與廷臣無不稱其義勇,及福康安至,大紀官兵出迎,咸饑羸無人色。大紀自以參選伯爵,不執纛鞬之禮,福康安遽劾其前後奏報不實,反誣以激變退縮等罪。詞內竝及提督蔡攀龍。帝始猶以爲疑,前後三詔中,略謂福康安於大紀等,遇事吹求,而於恆瑞,又因爲親戚,曲爲瞻狥。大紀等未免因係大臣,且屢經優旨襃嘉,稍涉自滿,於福康安前禮節不謹,致爲所憎,遂直揭其短耳。時福康安已定擬大紀斬決,帝命解京親訊,及後入侍郎德成、侍衛額勒登保之譖,又大紀至京,供內有德成在臺灣連日審訊義民,誘令指出大紀職罪等語。帝怒其攀陷,遂著照福康安所擬,即行處斬,而於擁兵不救嘉義之恆瑞,前後失律之常青、黃仕簡、任承恩、普保吉等反得不死,或加擢用。
卷三十四 和珅之貪橫
高宗乾隆四十一年,春三月,命戶部侍郎和珅軍機處行走。珅本滿洲官學生,應役鑾儀衛,以選舁御轎。帝見其儀度優雅,因詢其出身,復奏對稱旨,悅之,權充總管,累遷至今職,在軍機大臣上行走。時帝英明,執法嚴,珅務爲恭謹以娟,帝遂寢寢嚮用。
四十五年,夏五月,賜和珅之子名豐紳殷德,指爲十公主額附。時珅已補授尚書,兼御前大臣,自是專寵用事,而性貪黷,督撫司道畏其傾陷,皆曲意輦貨之事。
四十七年,秋七月,山東巡撫國泰,布政使于易簡伏誅。先是,御史錢灃参奏泰貪黷穢亂,虧帑二百萬金。疏上後,帝命灃偕和珅往勘。灃知國泰爲珅私人,乃先數日行,至良鄉,遇珅僕自山東來,灃叱搜其身,得泰復珅書,俱言借款,填庫備查等事,立奏之。珅知謀洩,故治獄無敢傾陂,泰、易簡皆賜自盡。後灃以珅與阿桂不睦,軍機辦事不同一處,慮開朋黨之禍,上疏請飭改正,遂奉稽查軍機處之命而嚴飭珅,珅益嗛灃,每籍事勞辱之,衣食不豫寒悴,感疾以殞。
四十九年,秋七月,調和珅爲吏部尚書,協辦大學士,封一等男。時珅嚮用日專,故無學行,既得志則以聚斂自豐爲惟一之目的。
五十一年,夏五月,革御史曹錫寶職,命留任。錫寶疏劾和珅家人劉銓衣服、車馬、房產踰制。時帝在山莊,有某尚書知其事,飛書告珅,得以豫毀其跡。及留京王大臣奉旨勘查,僭妄蹤跡,竟不可得。部議以錫寶妄奏,鐫三秩,特旨改革職留任。錫寶恨爲友所賣,鬱鬱死。 秋閏七月,命和珅爲文華殿大學士,仍兼吏部尚書,賞給黃帶,四開褉袍。
五十六年,春二月,逮治內閣學士尹壯圖。時和珅貪橫於內,福康安豪縱於外,督撫習爲奢侈,至庫藏空虛。莊圖以假歸雲南省親,帝思之,召來京,將擢用。壯圖至,以整飭吏治入奏,語侵珅,有上下通同一氣,勢不容不交結權貴以作護身之符,此督撫所以揭力趨奉和珅,而官民受困之原因也。疏入,珅忿甚,請將壯圖革職治罪,帝不許,珅乃請即命壯圖馳驛普察各省府庫虧空,而令侍郎慶成監之。每至省會,舉動輒爲成掣肘,無由察實,反劾壯圖妄言。帝大怒,命革壯圖職,即交與成押解至京,下刑部獄。當草疏時,弟英圖屢闚其戶,壯圖笑曰:『子不必代兄憂,兄之首早懸都市矣。弟代養老親天年可也。』時壯圖母在籍,年逾七十矣。
五十八年,春二月,賜浙江巡撫福崧死。兩淮鹽運使柴楨以挪移商人鹽課二十二萬兩伏誅,錄其簿書,中有饋福公金一千兩,實饋尚書福長安者。福崧素爲和珅所嗛,嗾其私人鹺使戴全德,坐贓於崧。帝命解京廷訊,崧揚言當見帝盡發珅隱,珅乃改易獄詞,激帝怒,命於中途賜死。至是於紅花鋪自盡。至今浦人言之,爲稱屈云。
六十年,冬十一月,閩浙總督伍拉納撫浦霖,按察使錢受椿伏誅。時和珅貪橫日甚,徵求財貨,皇皇如不及,當時督撫,如國泰、王亶望、陳輝祖、郝碩之徒,贓欵累累,屢興大獄,皆珅在內隱爲驅迫,使之不得不貪也。伍拉納督閩,惟以貪酷用事,至倒懸縣令以索賄。爲將軍魁倫劾奏。帝大怒,竝浦霖、受椿檻解入京,珅令途中故緩其行,冀以解帝怒。帝計日不至,命侍衛飛騎召入,於豐澤園廷訊,皆置於法。
仁宗嘉慶二年,秋八月,大學士公阿桂卒。桂雖以元勲上公爲樞府領袖,然十餘年中,常奉朝命赴各省治河、賑災、查案,未嘗寧居,珅亦得以其間竊弄魁柄,漸至行文各省,令凡有章奏,先具副封白軍機處,然後上聞。專政既久,吏風益壞,釀成川楚教徒之變,珅復任意稽查軍報,並令各路統軍將帥虛張功績以邀獎敘。而已亦得晉封伯爵,且於覈算報銷,勒索重賄,以至將帥不得不侵剋軍餉,匪教因之,日益蔓延,幾有不可收拾之勢。及桂歿,珅乃益橫,中外大小臣工順其意則立榮顯,稍忤之則折挫隨之矣。兩廣總督朱珪,帝師傅也,時高宗訓政,有旨內召爲大學士,帝作詩寄賀,柱屬索未竟,珅取以白上皇曰:「嗣皇帝欲市恩於師傅耶?」上皇色動,顧大學士董誥曰:「汝在軍機、刑部之日久,是於律意云何?」誥正容對曰:「聖主無過言。」上皇默然。事雖得解,仍降旨改珪巡撫安徽。軍機章京吳熊光素不爲珅所喜,一日,上皇宣軍機大臣不得,命召章京,惟熊光已上直,入對稱旨。珅至,上皇語以熊光頗練事,可以軍機大臣上行走,珅百計阻撓,上皇不爲動。戴衢亨,珅私人也,珅因奏曰:「戴衢亨出身狀北頭,官學士,用吳不如用戴。」上皇曰:「此豈殿試耶?」珅乃承旨,而熊光在政府六閱月,卒爲珅所齕,出爲直隸布政使。餘如兩江總督耆麟山、山東巡撫長麟之謫戍西域,浙江巡撫福崧之死非其罪,果王弘瞻之抑鬱死,章京管世銘之暴卒,皆以忤珅故。
三年,秋八月,晉軍機大臣大學士伯和珅公爵。時,勒保總統四川軍務,誘匪首王三槐出降,而以生擒首逆入告。上皇大悅,詔晉保及和珅公爵。
四年,春正月,和珅伏誅。自高宗尊寵珅,用事二十餘年,養成內外官吏貪墨之風,吸收民間脂膏以自封殖,百餘年之元氣爲之𣂪喪殆盡。而其專恣不法,一切潛擬帝制,尤爲古今所未見。嘗於密室燈下無人時,懸掛高宗御用朝珠,對鏡徘徊談笑,低聲自語,人不得聞。當帝正儲位未宣諭之先,珅已知之,於先一日呈進如意於帝,以表示由己擁戴意,帝由是深惡其爲人。時高宗嬖之,故隱忍未敢發。是日,高宗崩,珅方爲總理,意得甚。翌日,御史廣興疏發其罪。越三日,奪職下獄,尋宣布其二十大罪,賜自盡,以戶部尚書福長安扶同徇隱,亦坐死,後釋之。珅之得罪,抄沒贓賄,得八百兆有奇,以二十年之宰相,所蓄當一國二十年歲入之半額而強。既盡籍收入官,時人爲之語曰:「和珅跌倒,嘉慶喫飽」云。
卷三十五 巡游之無度
高宗乾隆六年,秋七月,帝奉太后幸木蘭行圍,御史叢洞疏諫,不聽,自是每歲七月畋於木蘭,至九月或十一月始還京師〈(後不備記)〉。初,帝慕蘇州風景,欲南巡,使大學士訥親往江浙查道,覆奏曰:『蘇州城外惟虎邱稱名勝,實則一墳堆之大者。城中街道臨河,河道仄逼,翼船𣏰集,午後輙臭不可耐,不足以言風景也。』帝聞之遂止。
八年,秋九月,帝奉太后幸興京、盛京。 冬十月還京師。
十年,秋七月,帝奉太后幸多倫諾爾。 九月還京師。
十一年,秋七月,帝奉太后西巡,幸五臺山,改慶都縣曰:『望都』,因避堯母名也。
十三年,春二月,帝奉太后率后東巡,駐趙北口,侍太后臨閱水圍。至曲阜,謁孔林。至泰安,詣岱嶽廟,登岱。 三月駐濟南,幸趵突泉,侍太后閱兵。幸歷下亭,回鑾至德州。后崩,命莊王、和王奉太后緩程回京。后富察氏,性嚴重,雖在行次,不忘永巷之規。是日,帝在舟中夜讌,后至自他舟,因事進諫,語頗激切。時帝已被酒,怒,頗加詬誶,后羞忿近,失足蹈水死。帝醒,乃大悔,留侍殯殮畢,親扶櫬返京師,飾終之典,視他后獨隆焉。
十五年,春二月,帝奉太后西巡,幸五臺山。 三月,還京師。 冬十月,帝奉太后幸河南,詣中嶽廟,登嵩山,駐開封閱兵,幸吹古臺。 十一月,還京師。
十六年,春正月,帝奉太后南巡。 二月,至蘇州,見靈巖梅可合抱,帝嘆賞不置。時內大臣博爾奔察側,拔刀作欲砍樹狀,帝驚問,對曰:『憾其不生於圓明園,而使上跋涉江湖之險也。』帝知其諷己,不懌者久之。 三月,至杭州,幸觀潮樓,閱兵,渡錢塘江,祭禹陵,還駐杭州,閱兵。召試江南諸生,賜蔣雍等五人舉人,並進士孫夢選,同爲內閣中書。 夏四月,駐泰安,祀東嶽。 五月,還京師。 秋八月,保舉經學顧棟高放歸。棟高保舉經學不赴,論給國子監司業銜。疆吏強舁之入都,及召對,復以老病不任職辭,帝許之,曰:『憐卿年衰,是以允令回籍頤養。將來朕巡至江南,尚可相見。』棟高曰:『上尚欲南巡耶?』帝默然,旋放還山。
十八年,春二月,磔江西撫州衙千總盧魯生,並殺其子盧錫齡、盧錫榮及南昌衛守備劉時達。先是,乾隆十四年十月,江督黃廷桂以該省紳耆士庶,共望翠華臨幸入告,帝大悅,溫旨報可。廷桂旴衡厲色,供張辦,而督責過嚴,屬吏苦之。時大學士孫嘉淦者,當雍正初年,以檢討上封事三,曰:『親骨肉,停捐納,罷西征。』用是直聲震天下,至帝尤倚重之,凡所言無不納。魯生遂與時達等僞爲嘉淦諫止南巡疏彙,累萬言,指斥乘輿,傓劾閣臣鄂爾泰、張廷玉等,傳播遠近。自十六年八月,滇督碩色發其事,窮治年餘,至是始得真相。此案文武吏牽連獲罪者幾及千人,蔓延至於七八省,而嘉淦自是亦不自安,未几以憂卒。
二十一年,春二月,帝東巡謁孔林,時以平定準噶爾,告功孔廟也。 三月,還京師。
二十二年,春正月,帝奉太后南巡。 二月,幸蘇州、杭州。 三月,幸江甯。 夏四月,幸闕里,釋奠孔廟。 五月,幸木蘭避暑。 秋九月,還京師。帝每年四五月入夏則往熱河避暑,且行圍馬,八九月天漸涼則回燕京,歲以爲常。今於是年俱紀往還,餘不悉載。
二十四年,夏五月,帝在木蘭。先是,沿途建設避暑山莊七十二處,圈地數十里,雜植時花,分置亭榭,所費約計億萬。一日,帝遊至蒼石,四顧茂木修竹,綠草如茵,涼風習習,幾不知盛暑之將至,顧而樂之,語內大臣博爾奔察曰:『此真無愧避暑山莊也!』對曰:『陛下就宮內言之耳。若外閒,城市狹隘,房屋低小,人民皆蝸處其中,兼之戶竈銜接,炎熱實甚,故民間有諺曰:「皇帝之莊真避暑,百姓仍是熱河也。」』帝慍然,揮之出,爲之不怡者累日。
二十六年,春二月,帝奉太后西巡,幸五臺山。 三月,至正定閱兵,至平陽淀行獵,還京師。 冬十一月,太后七旬萬壽,帝以后喜江南風景,於萬壽寺傍造屋,仿江南式,市㕓坊巷畢具,長至數里。奉鑾輿往來遊行,名曰蘇州街。又於同樂園設買賣街,凡古玩估衣以及酒肆茶爐,無不備,甚至攜小筐售瓜子得亦備焉。各大臣入園買物,或集酒館飯肆哺啜。帝遇肆門,聞走堂者呼菜,店小二報帳,司帳者核算,字音雜還,紛然並作,帝每顧而樂之。又每歲祀竈日,坤寧宮正室中之炕上設鼓板,后先至,帝繼至,自擊鼓板,唱訪賢一曲,執事官鵠立環聽,唱畢送神,帝起還宮,至嘉慶時始罷。
二十七年,春正月,帝奉太后南巡。 二月,至京口,閱兵,幸焦山、蘇州。 三月,幸杭州、江寧。 夏四月,命莊主侍太后回京。帝由徐州至曲阜謁孔林,祭岱廟。 五月,還京師。
二十八年,夏五月,帝奉太后幸木蘭行園,至承德,時霪雨浹旬,河水瀑漲,帝欲乘騎渡河,按察使三保扣馬諫,帝以滿洲舊俗習勞尚武爲言,對曰:『上奉太后乘輿同至,即使上渡河安,不識慈輿何恃以濟?』帝動容回營。
三十年,春正月,帝奉太后南巡。 閏二月,至蘇州、杭州,欲幸東浙,召侍郎齊召南入,詢以天台雁宕之勝,召南以未經遊覽對。帝曰:『卿籍隸台州,因何不到?』對曰:『山勢岝㟯,谿流深險,臣有老母在,孝子不登高、不臨深,是以不敢往遊。』帝時奉太后南來,聞之遂命回鑾。 三月,幸焦山,駐江寧,祭江神。 夏四月,還京師。
三十一年,秋七月,后那拉氏崩,命以妃禮葬之。先是,三十年閏二月,帝在杭州,嘗深夜微服登岸遊,后力諫止,至於泣下,帝謂其病瘋,令先程回京。及回鑾,后將以病廢,刑部侍郎覺羅阿永阿欲諫,以母老躊躇。母諭之,阿永阿涕泣別母,侃然上疏,帝大怒曰:『阿某覺羅近臣,乃敢蹈漢人惡習,博一己之名!』,召九卿議罪。閣臣陳宏謀託庸,皆依違其間。刑部尚書錢汝誠獨曰:『阿永阿有母在堂,盡忠不能盡孝。』帝斥之曰:『錢陳羣老病居家,汝爲獨子,何不歸家盡孝?』乃戍阿永阿黑龍江,斥汝誠歸養,而后得以不廢。至是,后崩,諭所有喪儀不便復循皇后大事辦理,止可照妃例行,交內務府承辦。御史李明玉復上疏請行三年喪,亦戍伊犁。二人先後卒於邊。
三十二年,春二月,帝幸天津。 三月,還京師。
三十五年,春三月,帝奉太后東巡,旋還京師。
三十六年,春二月,帝奉太后東巡,以金川平定,告孔廟也。 三月,謁岱廟,登泰山,謁孔林。 夏四月,還京師。
四十一年,春二月,帝奉太后東巡。 三月,至德州,登泰山,謁孔林,賜山東及各省召試諸生黃道㷡等三人舉人,舉人竇汝翼等二人內閣中書。 夏四月,還京師。
四十三年,秋七月,帝幸盛京。 八月,還京師。
四十五年,春二月,帝南巡,幸焦山、蘇州。 三月,幸海寧觀潮,幸尖山,自杭州至江寧。 夏五月,還京師。
四十六年,春二月,帝東巡,幸五臺山。 三月,還京師。
四十八年,秋八月,帝幸盛京,以和闐玉新造,列朝冊寶告成,親送舊冊寶藏於盛京太廟也。 九月,還京師。
四十九年,春正月,帝南巡。 二月,駐曲阜,謁孔林。 三月幸金山、焦山、蘇州、海寧、尖山、杭州,乃至蘇州。 三月,幸江寧,至張家樓,渡江還京師。
五十一年,春三月,帝西巡,幸五臺山。 三月,還京師。
五十三年,春二月,帝幸天津,旋還京師。
五十五年,春二月,帝東巡,至泰安,登岱,至曲阜,謁孔廟、孔林,回鑾。至涿州,有僧人率一幼童迎蹕,言係皇四子履郡王永珹之子,以次妃王氏妒嫉,襁褓逐出。帝以童子入都,會軍大臣會鞠,司官保成指爲僞,斬僧於市,戍童子於伊犁。後松筠奏其自稱皇孫,招搖愚民,斬之。 夏五月,還自京師。
五十七年,春三月,帝西巡,幸五臺山。 夏五月,幸木蘭避暑,以駐蹕臺麓寺行宮北垣外未設堆撥,又不行傳籌,隨扈王大臣等皆嚴議處分。 秋九月,還京師。
五十九年,春三月,帝幸天津,賞銀三萬兩,爲津淀揚芬港豫備龍舟之用。 夏四月,還京師。
編者曰:康熙朝籍閱河爲名,有六度南巡之舉。至乾隆時,循其舊例,南巡者亦六度,東巡者七,西巡者五。至於盛京與興京,近畿之天津、保定、熱河、河南,車駕時出,紀不勝紀。蓋臨御六十年中,每歲春明巡幸東南,秋畋木蘭,無虛歲。內禪後三年中亦如之。所過郡邑,雖亦減其租稅,增廣學額,優禮耆年,召試文學,而供億煩苛,居民已不堪其苦。其時朝臣中亦始無呼戲阻駕,力請回鑾者,然一經抗論,斯嚴譴隨之。編修杭世駿疏論時事,中有謂『巡幸所至,有司一意奉承,其流弊皆及於百姓。』高宗大怒,命置重典,賴侍郎觀保諫免,赦回里。尹會一視學江蘇還,奏言『上次南巡,民間疾苦,怨聲載道。』嚴諭詰之曰:『汝謂民間疾苦,試指出何人疾苦。怨聲載道,試指明何人怨言。』坐謫戍。侍讀學士紀昀嘗從容爲帝言:『東南財力竭矣,上當思所以救濟之。』怒叱之曰:『朕以汝文學尚優,故使領四庫書館,實不過以倡優蓄之,汝何敢妄譚國事?』內閣學士尹壯圖疏言:『督撫籍詞辦差,勒派屬吏,遂致倉庫虧耗。』降旨詢問:『蹙額興嘆,究屬何人?』壯圖回奏:『係下吏怒及督撫,小民怨及牧令。』怒乃稍解,仍命革職。自是而後,朝臣皆相與結舌吞聲,無復有爲民請命者矣。勞民傷財,卒耗元氣,及至末運,而中國無寧歲焉!
卷三十六 內禪之真相
高宗乾隆六十年,秋九月,帝御勤政殿,召皇子、皇孫、王公大臣入見。宣示立皇十五子嘉親王顒琰爲皇太子,以明年爲嗣皇帝嘉慶元年。帝踐祚之初,嘗焚香告天,若得在位六十年,即當傳位嗣子。嗣以次子永璉爲嫡出,且人品貴重,當然繼體。因於乾隆元年七月,循用雍初年成式,親書其名,密置於乾清宮正大光明匾後。旋永璉於三年十月病殤,帝召大臣等啓閱密旨,贈爲端慧太子。後復以七子永琮亦係嫡系,擬書名緘貯,繼念其年尚幼穉而未果,旋亦早世,諡曰悼。至三十八年冬至,祀南郊,帝以今太子名昭告上帝,並默禱如所定嗣子不克負荷,即降之罰,使其夭折,俾得再簡元良,以延宗祐。是日,復遣詣盛京,祀陵,隱然以神器攸歸,面稽於祖也。至是御門宣布冊立緣由。俟長至後,太子移入毓慶宮,以定儲位。即於明年元旦行授受典禮,並兩次宣諭,略謂:『朕今精神康健,視聽不衰,一日不致倦勤,即一日不敢懈馳。歸政後,凡遇軍國大事及用人行政諸大端,仍當躬親指教,俾嗣皇帝將來知所稟承,至中外俱題章疏,及引見文武官員尋常事件,俱由嗣皇帝披閱,奏知朕輸云云。』 冬十二月,諭朕於明年歸政後,凡有繕奏事件,俱書太上皇帝,其奏對稱太上皇。
仁宗嘉慶元年,春正月,朔,舉行授受大典,帝待上皇詣奉先殿堂子行禮,上皇御太和殿,親授帝璽,帝跪授。上皇受賀蹕,還寧壽宮,帝即位受賀。奉上皇傳位詔書,頒行天下,覃恩有差。 帝侍上皇詣壽皇殿行禮,御乾清宮,賜皇子親藩等宴。 帝奉上皇命,冊立嫡妃喜塔臘氏爲后,側妃鈕祜祿氏爲貴妃,劉佳氏爲誠妃,侯佳氏瑩嬪。 帝侍上皇御寧壽宮皇极殿,舉行千叜宴,賜親王大臣、蒙古貝勒、貝子、公、額附、台吉年七十以上者三千人,及回部、朝鮮、安南、暹羅、廓爾貢使等宴,其一品大臣,年屆九十以上者,上皇召至座前,親賜巵酒,餘賞詩章、如意、綿緞、文綺、銀牌等物有差。 二月,帝御乾清門聽政,自是以爲常,在圓明園則御勤政殿。 帝初御經筵,詣傳心殿行禮。 三月,帝侍上皇出京謁陵,幸南苑,行圍七日還京師。 夏五月,帝侍上皇幸木蘭行園。 帝奉上皇命,晉贈故大學士閩浙總督貝子福康安爲郡王,予諡文襄,配享太廟。康安奉命征苗,督七省之兵,與苗相持一年餘,始奏么麽不足數,及老師曠日,則頻以暴雨山潦漲阻爲辭。先復請益兵數萬,降苗受官弁百餘,月給鹽糧者數萬,旋撫旋叛,軍士中暑毒死者甚衆。數省轉輸,費巨萬計。在軍窮极奢侈,尊若帝天。顧上皇寵任之,屢欲進以王爵,而絀於家法,乃倬總師干,建軍功,以爲分封之基礎。所至之地,簡名將勁旅以輔之。父傳恆,晉貝子,兄靈安、隆安,弟長安皆尚主。至是,康安卒。 六月,己亥朔,日食。 秋八月,還京師。 九月,帝奉上皇命,御出入賢良門,率皇子諸王等習射。 冬十二月,帝侍上皇幸子旻寧[1]所,賜大婚禮。
二年,春二月,后喜塔臘氏崩,諭謂皇后冊立甫及一年,母儀未久,且昕夕承歡,詣取吉祥,此七日內,圓明園值日奏事之王大臣等及引見人員,俱著常服,惟不掛珠。此禮以義起,天下臣民等自當共喻朕崇奉皇父孝思,敬謹遵行,副朕專隆尊養至意。時帝以禮統於尊,一切喪禮從殺,而和珅、福康安等每日進見上皇,必詳詢帝不遇於哀悼皇后否,及在宮內服色。珅等輒對以皇帝孝奉爲務,甚能以禮制情,並不遇於傷感。因奉養太上皇,諸取吉祥,不獨御用係屬常服,即凡隨從太監亦然。上皇聞之,乃大悅。 三月,帝侍上皇幸盤山,越十日還京師。 夏五月,帝奉上皇勅諭,將冊立貴妃鈕祜祿氏爲皇后,先封爲皇貴妃。 帝侍上皇幸木蘭行園。 秋八月,還京師。 冬十月,乾清宮交泰殿災。
三年,夏五月,帝奉上皇幸木蘭行園。 秋七月,帝奉上皇命,以雨,停秋獮。 九月,帝侍上皇回京師。 冬十月,辛卯朔,日食。 戊午己未之夜,衆星交流如織。
四年,春正月,上皇崩。 下和珅、福康安於獄。帝受禪三年中,一切由上皇主政,珅日侍上皇左右,見其耄荒,竊弄威福日盛,帝皆優容之,且外示親厚,呼相公而不名,遇有奏上皇者,皆令珅代白。左右有非之者,帝曰:『朕方倚相公理四海,何可輕也?』珅又薦其師吳省蘭爲帝錄詩集,覘動靜。帝知其意,吟詠中,不露圭角,珅心安之。又帝於臣工條陳章內語有侵珅者,下軍機及部議,時裁去銜名,及摺尾年月日,或止交議一事而裁去其前後文,不欲令人知之,恐其觸怒上皇,取怨權奸也。至是,上皇崩,翌日,御史廣興、廣泰,給事中王念孫、交章劾珅,帝立命儀威二王傳旨逮問,並令勇士阿蘭保監以行,珅旋伏法。
卷三十七 嘉慶中衰
仁宗嘉慶四年,春正月,帝親政,詔罷貢獻,諭中有『諸臣以如意進者,朕視之轉不如意』語。時葉爾羌採解大塊五色石,輦至嘉裕關前,令無庸解入,並弛私售葉爾羌、和闐等處玉禁,撤回各卡倫防兵歸伍。一時珠玉之價,驟減十之七八云。 諭九卿科道奏事,封章密奏,直達御前,不得另具副封關會軍機處。 追贈已故御史大夫曹錫寶副都御史銜。錫寶在乾隆中,嘗劾奏和珅家人劉全倚勢營私,家貲豐厚。至是珅伏法,查抄全家產,數逾二十萬,帝嘉錫寶當日之敢言,特旌之,並令給予一子蔭生。 二月,復宗室會試例,並著自辛酉科爲始,與生監一體鄉試。 夏四月,給降調禮部主事伊壯圖給事中銜。帝念前內閣學士伊壯圖以陳奏各直省倉庫虧缺,降調回籍,深致婉惜,令馳驛來京,將加擢用,至是伊壯圖來京,以母老陳情,乞軍機王大臣代奏,命給予給事中銜,仍令馳驛回籍侍養,並準其在籍奏事,呈由雲南巡撫轉遞。 禁京城開設戲園。 五月,禁止各省攤扣官員養廉及兵丁月餉。 秋七月,東南濱海大風雨,海嘯。 八月,定各省刑具式,有私創及非法濫用者,罪之。 戍翰林院編修洪亮吉於伊犁。亮吉上書成王永理及朱珪、劉權之,言時事,冀其轉奏,書中羅列諂事和珅諸人,現列官中外者四十餘人,末復指斥乘輿,有三四月以來,視朝稍晏,恐有俳優近習熒惑聖聽語。王以聞,帝大怒,即日逮獄治罪,尋命免死,發往伊犁交將軍保寧嚴行管束。 九月,江南洪澤河決。 冬十月,絞殺湖北襄陽道胡齊崙,因經手湖北軍需,任情餽送,至侵蝕至二十餘萬兩,逮京訊實,命即處絞。自勦辦教匪以來,已厯四載,費帑銀數逾七千餘萬,而各省協濟之欵尚不在此數。嗣查川省弊端更甚,建昌道石作瑞吞侵帑銀至五十餘萬兩,延諸將帥會飲多在深菁荒蔍間,一席之費,輒至三四百金,賞賜優伶,犒賞僕從,不與焉。福康安初至,作瑞饋珍珠三斛,蜀錦一萬匹,他物稱是。所侵者固皆蕩盡,至死無殮,人爭快之。 冬十月,命在京大員密保才守出衆人員。 十二月,降國子監祭酒法式善爲翰林院編修。式善於春間條奏事宜,摺首有「新政維新」語,及論八旗出關屯田一節,大忤帝意,擬京察時罷斥。至是,尚書豐仲濟倫,以人才保薦,帝疑有請託,命解任下廷鞠,尋命降調。
五年,夏四月,癸未朔,日食。 以旱,命清獄。 六月,申嚴赴京越訴罪。 秋八月,命王大臣等於自行陳奏事件,須自行呈遞,即各部旗衙門公遞事件,亦應專差值堂官一人,親自到宮門,遞交奏事官接受。 諭出差人員,除軍機大臣等,準其隨帶軍機章京外,其餘各省率行奏請者,即將該大臣治罪。 九月,申諭各省督撫,毋奏留升任他省人員。
六年,春正月,禁鄉會試卷用隱僻子書及書寫卦篆字體。 三月,申嚴匿名文書坐罪例。 夏六月,京師大雨,宮門水深數尺。 永定河溢,桑乾河決。詔曰:「自六月朔日,大雨五畫夜,宮門水深數尺,桑乾河決,漫口四處,京師西南隅幾成澤國。村落蕩然,聞者傷心,見者慘目。小民何辜,皆予之罪也,擬今秋停止巡幸……」云云。 命清獄。
七年,春二月,雲南維西縣傈人腊者布、恆乍綳句結傈僳夷人滋事,命琅玕勦之。 夏四月,諭部院大臣簡放督撫者,除有兵差審案之事,不得奏請隨帶所屬人員。 五月,琅玕奏,擒獲傈首腊者布,攻克康普寨,勦洗北路傈匪。 六月,琅玕奏,兜勦康普葉枝夷匪,西北兩路,全境疏通。 秋七月,帝秋獮木蘭。 八月,己亥朔,日食。 九月,帝還京師。 冬十月,禁止番役子孫出仕應試。 十二月,安徽宿州匪徒滋事,費浮等討平之。
八年,春閏二月,內務府廚役成德犯蹕,捕獲伏誅。是月二十日,帝進齋戒,將入順貞門,成德徑前行刺,固倫額駙喀爾喀親王拉旺多爾濟立擒之。下廷訊,無供,但云事若成,則公等所坐之處即我坐處而已。命不必深詰,並其子祿兒、對兒磔之,迄不知何人所使也。 秋七月,帝秋獮木蘭。 九月,予告尚書彭元瑞卒,贈協辦大學士,諡文勤。元瑞天才敏瞻,與紀昀同有才人之目。所作應舉文字婉麗清新,人爭傳誦。 東河、衡家樓河溢。 帝還京師。 冬十月,開衡工捐例。 十一月,申禁上控案件發原審官。
九年,秋七月,帝秋獮木蘭。 九月,帝還京師。 冬十二月,大學士劉墉卒,予諡文清。墉父統勳,遇事神敏,性復剛勁,有古大臣風,高宗頗敬憚之。乾隆朝大臣,其始終未未曾一入刑部獄者,勳一人而已,卒諡文正。墉以貴公子爲名翰林,書名滿天下,繼父爲宰相,天下呼爲小諸城。
十年,春正月,予告大學士王杰卒於京師,予諡文端。杰在相位,與和珅同列,遇所當執,汔不與同。後珅伏誅,其密贊之力爲多云。 二月,協辦大學士紀昀卒,予諡文達。昀爲《四庫全書》館總纂官,每進一書,仿劉向、曾鞏例,作提要冠諸簡首,時推爲大手筆。 夏四月,圈禁西洋人德天賜於熟河厄魯特營房,因在內地刊書傳教也。其代爲遞送書信及奉教、傳教人,廣東陳若望等,男婦共六十四人,均發伊犁,給厄魯特爲奴。 六月,永定河溢。 閏月,蚩尤旗見紫微垣,越日,南方大雨。 秋七月,帝秋獮木蘭。 八月,御前大臣都統公額勒登保卒,予諡忠毅。額勒登保,初隸海蘭察部下,每戰輒陷陣。海蘭察語之曰:“子將才,宜略識古兵法。”以其不識字,取譒繹《三國演義》授之,遂爲名將,尤嚴操守。用兵久,諸將多蓄貨財,凱旋日,過盧溝橋,皆輜重累累,額勒登保獨行李蕭然,數奇而已。 九月,帝還京師。
十一年,春正月,定免死改遣罪犯,分別年限減釋例。 三月,嚴禁浙江、江蘇等省販米出洋。 秋七月,帝秋獮木蘭。 九月,還京師。 冬十二月,大學士朱珪卒,予諡文正。珪爲帝師,於大學益利之辯,通鑑治亂之由,反覆陳說不倦。尤以好士聞,通人寒士,必揚其名於朝。
十二年,夏四月,以旱,命清獄。 申禁地方官擅造非刑。 五月,定各省奏咨案件達限處分。 秋七月,有火星見於西方,厯四月而滅。 八月,甘肅大通縣番滋事,討平之。 帝秋獮木蘭。 九月,嚴禁八旗抱養民子爲嗣。 帝還京師。 冬十月,罷武會試內場策論,改令默寫武經。 十一月,天壇齋宮災。
十三年,春三月,命減直隸軍流以下罪。 夏六月,江蘇荷花塘運河溢。 江南七里溝運河溢。 秋七月,帝秋獮木蘭。 九月,試用通判王履泰進呈編輯《畿輔安瀾志》,奉旨留覽。 帝還京師。 冬十月,癸巳朔,日食。
十四年,春正月,絞殺總管內務大臣廣興。廣興初官給事中,以參和珅著直聲,洊擢今職,繼以緞庫官員串通總管太監孫進忠,挑斥宮中支應綢緞數目不符,革職。帝命山東、河南密查廣興前往該兩省審案時劣績,東撫吉綸覆奏:“廣興與都御史周廷棟同在東省審案,周廷棟全無主持,至民間有‘周全天下事,廣聚世間財之謠。’”帝大怒,下廷訊,至是命處絞,子蘊秀等戍吉林。陝督長齡,時在東撫任內,聽任藩司邱庭漋動帑辦差,遺戍伊犁,庭漋發黑龍江。是案,中外因連獲嚴譴者十餘人。 二月,罰貝子德麟損修河南要工,追論其父福康安生前簠簋不飭罪也。 三月,西安將軍公德楞泰卒,予諡壯果。德楞泰奮勇敢戰,前在川徵教匪時與額勒登保同心戮力,以底成功。 夏六月,棄山陽知縣王伸漢於市。伸漢辦振浮冒,委員李毓昌將案揭之,伸漢毒斃之以滅口,至是逮京訊實正法,知府王穀處絞,總督鐵保革職。 秋七月,帝秋獮木蘭。 九月,戍浙江學政劉鳳誥於黑龍江,以代辦監臨,有將應試生徐步鑒用聯號情弊也。 帝還京師。 冬十月,左遷山西布政使劉清為刑部員外郎。清前在四川時,招降川東賊二萬,與賊大小百餘戰,斬馘萬計,尤能得民心。王三槐俘至少京廷訊,供言官逼民反,帝問四川一省官皆不善耶,曰惟有劉青天一人,帝立加殊擢,累官至今職,川督勒保深嫉之,奏言清民社有餘,方面不足,遂致左遷,復官至曹州鎮總兵。
十五年,春二月,命試辦海運,以河工弊壞,漕運阻滯故也。 三月,命嚴查攜帶雅片入城。 夏六月,山西大旱。 秋七月,永定河溢。 帝秋獮木蘭。 九月,還京師。 冬十月,河南高堰山盱,兩廳隄壩決。
十六年,夏四月,以京師及河南、山東旱,命清獄。 六月,西北有星芒,溢三四丈。 八月,白虹見。
十七年,春二月,諭凡軍流人犯,有在配所遣人來京呈遞封章者,無論是非虛實,均一體治罪。 降御史榮春一級調用,以訛言偷翦髮辦入奏故也。 秋七月,申諭直省督撫,嚴查所屬私造非刑。
十八年,夏六月,申禁宗室覺羅與漢人爲婚。 命賜浙江生員鮑廷博舉人。廷博於乾隆間,進其藏書之《知不足齋》,至是復進所刻《知不足齋》從書第二十六集,帝嘉其好古績學,老而不倦,故有是命。 秋七月,申禁私販雅片煙,定官民服食罪。 帝秋獮木蘭。 八月,定舉人每屆四科大挑一次,仍照例扣除三科舉人。 九月,帝還京師。
十九年,春正月,復開捐例。自十九年四月至明年五月乃止,謂之豫東例。 閏二月,學士蔡之定請行用楮砂,不許。 諭將乾隆年間增設名糧額數,酌議減汰,仍復舊例,尋部議各省統計裁兵一萬四千二百四十名,馬一千三百五十六匹。 夏六月,庚申朔,日食。 江南旱。 秋七月,江南蘇州、松江、太倉各府州縣,地生白毛如髮。 帝秋獮木蘭。 九月,還京師。
二十年,夏四月,頒御製官箴二十六則,宣示內外。 四川中瞻對番酋洛布七力作亂,討平之。 六月,乙卯朔,日食。 七月,帝秋獮木蘭。 八月,復兩江總督百齡太子少保銜,晉爵三等男。先是本年春間,湖北、江西、安徽、江蘇等省,捨獲匿名揭帖,上印九龍朱戳,字體詭異,詞語悖逆,命各省督撫偵刺,無踪,至是百齡遣人於和州、巢縣等地方,緝獲嚴士隴、方榮升等首從百五十人,讞實,抵極法,無漏網者,帝重嘉異之,著賞還官銜、世爵。 九月,帝還京師。 冬十月,山西、河南地震。 十二月,諭飭江南湖北、湖南各督撫,嚴命茶清茶門教匪。有濼州石佛口王姓,其先世自前明以來,倡立白蓮教,自稱聞香教主,流傳二百餘年,改教名爲清茶門,自是爲督臣那彥成拿獲,帝命依律懲治。其直省傳教匪犯,飭各督撫迅速查拿。
二十一年,秋七月,帝秋獮木蘭。 八月,諭歲舉秋獮,係我朝家法,必當永遠遵循。嗣後每遇進哨,大小臣工概不准以雨水寒冷爲詞,妄生浮議。倘仍造作浮言,希圖阻止,必將其人按軍法治罪,立正典刑,不稍寬貸。 九月,還京師。 冬十一月,兩江總督百齡卒,賜協辦大學士,予諡文敏。百齡少負時望,當局爭欲延覽,而挺勁自異,不屑隨人俯仰,至浮沉冷局二十餘年。嘉慶初,始敭厯重鎮,勲望偉然。
二十二年,春二月,始命大挑人員,分發河工差委。 夏四月,甲戌朔,日食。 以大旱,命清獄。 五月,命新進士朝考,以詩、疏、論命題,裁去擬詔不用,著爲令。 六月,革大學士松筠職,因諫阻明年幸盛京也。 秋七月,帝秋獮木蘭。 九月,還京師。 絞殺宗室海康、慶遙,俱以學習邪教故。 冬十月,辛未朔,日食。
二十三年,夏四月,戊辰朔,日食。 京師風霾,室中燃燭。予告大學士董誥卒。誥,邦達子也,父子俱以工繪事,久直南書房,至大用。
二十四年,夏四月,革盛京將軍松筠、兵部尚書和世泰、侍郎裕恩等職,因兵部遺失行印也。 秋七月,帝秋獮木蘭。 帝崩於避暑山莊行殿,遺詔命皇次子智親王緜寧嗣位,更名旻寧,以明年爲道光元年。帝壽六十有一,葬寶華峪,號昌陵,諡曰睿,廟號仁宗。
卷三十八 各省之叛亂
仁宗嘉慶元年,春正月,湖北荊州白蓮教匪作亂,命巡撫惠齡勦之。白蓮教者奸民,假持斎治病爲名,僞造經咒畫像,以惑衆斂財,安徽劉松爲教中領袖,事發被捕,遣戍甘肅。其徒劉之協、宋之清等,分赴川陝、湖北一帶布教,久之,黨日衆,遂倡言劫運將至,以河南鹿邑王發生詭託明裔朱姓,爲煽動流俗之計。事覺,皆伏誅,而劉之協乘間逃走,於是有旨大索。川縣官奉行不善,逐戶搜緝,輾轉株連,奸民乘間煽之。而枝江聶傑人、宜都張正謨遂起而作亂,宜昌之長樂、長楊等縣匪大起,皆以官逼民反爲詞,蔓延五省。時國家方以征勦苗匪治軍爲苦,貴州則石柳鄧,湖南則石三保、吳半生、吳隴登、吳八月等。八月雖未久就獲,其子廷義、廷禮仍負嵎自若。教匪事起,無兵應調遣,因令就近勦治。 三月,荊州總兵富志耶擒攝傑人於枝江,襄陽人姚之富與教匪齊林之妻王氏復起事。 冬十一月,教匪渡瀼河,逮提督永保治罪,以惠齡總統軍事。時苗匪石三保、石柳鄧、吳廷義等皆就獲,吳隴登投誠。
二年,夏五月,解惠齡任,以陝督宜緜代之,以姚之富、李全、王延詔等,分三股,由白馬石搶渡漢江。惠齡既不沿江截殺,又不追剿故也。尋改勒保總統軍事。
三年,春二月,逮將軍明亮下於獄,以匪首齊王氏竄走渡江,不能攔截故也。 夏六月,禠都統德楞職,以教匪高均德竄入川境故也。尋諸軍逼匪三坌河,大破之,齊王氏、姚之富皆墜崖死。 秋七月,參贊勒額登保擒羅其清於方山坪,移師襲冉文儔於通江,斬之,川北兩巨股皆平。同時總統勒保,擊斃林亮功於梁萬間,王三槐投誠,而勒保以生擒奏。三槐解至京,帝親審訊,三槐有官逼民反之供,帝亦為之惻然。
四年,春正月,授勒保為經略大臣,各路均歸節制。時帝知教匪之蔓延皆由統兵大臣承受和珅風旨,專以老師糜餉,殺脅從冒功賞為目的,因賜和珅自盡;以勒保任經略,罷逮失機及肇禍諸臣,分別治罪,更定勦撫方略,下哀痛之詔,行甭野之策,定綠營兵之優恤,開諸賊自新之路,自是大憝伏法,廟謨更新,始漸收討賊之效。 秋七月,逮經略勒保,以明亮代之。勒保任經略半年餘,安坐達州,不圖進取,致教匪取於楚省,日益猖獗。 八月,改命額勒登保為經略,以明亮不勝任故也。尋命尚書那彥城,以欽差大臣赴陝監明亮軍,逮治提督慶成、陝撫永保。時三帥不和,師久無功,故有是命。
五年,春三月,內大臣德楞泰大敗冉添元於四川之馬蹄岡,擒之。添元橫行川中,蹂躪數十州縣,至是被獲。尋又敗賊於潼河,殲匪首雷士玉、孫嗣鳳、張子璁等。 夏六月,河南布政使馬慧裕捕獲匪劉之協於葉縣,送京師誅之。時甘肅各匪為諸軍追遣,局促於漢北,數日滅。劉之協既誅,諭諸道將帥,布告群賊,又御制邪教說,宣示但治從逆,不治從教之恉,劇寇失反側安,自是大局始稍稍鎮定矣。
六年,春二月,陝西提督楊遇春大敗賊於西鄉之兩河口,擒賊目王廷詔等十餘人送京師。時額勒登保經略有方,川陝十餘萬賊埽除殆盡,所存者不過二萬餘,皆散處邊僻。
七年,冬十二月,額勒登保等奏報川陝餘匪肅清。時賊皆敗餘,惟茍文明尚存殘眾二千餘,馳突甘陝。諸軍百計勦捕,至七月間,斬文明於秦嶺之花石崖。至是首逆已盡,殘匪無幾,額勒登保乃會同三省督臣,以大功戡定報聞。其餘孽分道埽蕩,將及一年有奇,始克肅清。此次軍事,閱時九載,糜費達二億兩,甫獲葳功。而四川新兵之變,又紛起矣。
十一年,秋七月,陝西寧陝新兵作亂,命領侍衛內大臣德楞泰馳往辦理。先是教匪之役,以額兵徵發不便之故,各地增設鄉勇,謂之新兵,以寧陝糧貴,每兵於例餉外,月給鹽米銀五錢,定議三年減一錢。時當實行減給之期,布政使朱勛以未奉部文,併四錢亦停發。新兵大嘩,遂戕官劫庫獄以叛。時提督楊遇春方入都,寧陝總兵楊芳調署提督,聞變,皆馳赴援。 冬十月,寧陝新兵蒲大芳等降。奪德楞泰職,戍楊芳於伊犁。先是川陝軍中,二楊齊名,而芳尤得士心。新兵叛,先護送芳家屬至石泉,而後舉事。至是芳至軍,請遇春按兵緩攻,而己單騎入賊壘,說其酋蒲大芳等來降。德楞泰令盡釋歸伍,而以叛兵震懼,兵威窮蹙乞命奏。帝震怒,責德楞泰專擅廢法,奪其職,謂芳平日縱兵釀變,遣戍伊犁。使率降卒出關後,盡誅之。而文吏停餉激變,罪置不問。是役芳以招撫叛軍萬餘,有奇勛,而反獲遣,聞者冤之。未幾,遂有四川綏定、陝西西鄉兩次之兵變,雖不旋踵而定,亦見人心之至不平矣。
十二年,冬十二月,總統浙閩水師提督李長庚,大破海賊蔡牽於南澳洋面。蔡牽遁入安南海,長庚旋中彈死。牽與長庚,同為福建同安人,善捭聞,能用眾。先是安南阮光平招納瀕海亡命,資以師船,令劫近海商船,輸入其國,以佐國用。光平死,子福映新受中國封,受約束,杜絕海賊,於是艇匪之在閩者悉為牽所併,勢甚猖獗,縱橫海上七八年。雖數為長庚所敗,然前後督臣玉德、阿林保皆滿人,忌長庚功,百計掣其肘,故牽每敗歸後,嘯聚轉眾。十年冬,復以百餘艘犯台灣,又聯合土匪萬餘攻府城,自稱鎮海王。翌年二月,長庚以浙師三千餘渡臺,水陸並進,五戰皆捷,困牽於鹿耳門,計日可擒。而牽散賧四百餘萬,賂督標援兵,得以殘艦三十餘突圍出海。 帝逮治玉德,新督阿林保至,置酒欵長庚,從容語之曰:「大海捕魚,何時入網?海外事無左證,公但斬一酋,以牽首報,某即飛章報捷,而以餘賊歸善後辦理,則公受上賞,某亦邀次功。孰與窮年冒鯨波,倖萬一哉?」長庚慨然曰:「石三保、聶人傑之事,長庚不能為。且久視海舶如廬舍,不畏險也,誓與賊同死,不與賊同生!」阿林保不悅,屢劾之。既不得逞,則屢飛檄趣戰,責以逗撓。幕客勸長庚封章以奏,長庚砍舷怒曰:「大丈夫以死報國,不受唾面辱也!」至是整軍進。下令皆持短兵,為必死計,與牽太戰於黑水洋。牽窮迫僅餘三舟,幾被擒者再。其奴林阿小識長庚,由運窗發火鎗中長庚,遂死。而福建援將張見陛窺總督意,不戰,遽引舟師退,牽得遁走安南。
十四年,秋八月,浙江提督邱良功、福建提督王得祿,合擊蔡牽於漁山外洋,破之。牽抽水死,海道肅清。牽聞長庚死,自安南回棹,聯合朱濆游弋浙海。後濆為閩軍轟斃,其弟渥率所部降,牽勢孤。良功、得祿與長庚,皆柴大紀裨將,誓同生死。及長庚戰歿,日夜思為復讎,至是合兩省水師擊牽於定海之漁山外綠水洋,血戰一日夜,燬牽坐船之柁樓。牽知不免,因舉礮自裂沈於海,其餘黨先後出降,海道乃通。然不出數年,又有天理教匪之亂。
十八年,秋九月,湖南滑縣天理教匪聚眾作亂,據縣城,縣令強克捷死之。命直隸總督溫承惠為總統馳往勦辦。天理教,白蓮教之緒餘也,其傳習畿南一帶者,有八卦、榮華、紅陽、白陽諸目。八卦教黨徒尤眾,遍布直隸、河南、山東、山西等省。以河南滑縣李文成、直隸大興林清炎之魅,更名天理教。文成黨數萬,最盛,而清密邇宮禁,賄通內侍,外倚文成之眾為援。會十六年秋,彗星見西北方,欽天監謂其占主兵,奏改十八年閏八月於次年二月。諸賊遂附會之,以為不利潤八月之兆。又以其經中有「二八中秋,黃花落地」之語,乃愈神其說,謂據星象,應在九月十五日午時,將乘帝幸木蘭時據京師。滑縣令強克捷偵知,密封白撫臣高杞及衛輝府知府郎應騏,請兵掩捕,皆不應。克捷乃捕文成,斷其脛,下之獄。其黨以事迫,不及待期,遂於是月七日,聚眾三千據城叛。戕克捷,出文成於獄,於是直隸之長垣、東明,山東之曹定陶、金鄉,同時殺官圍城,而曹及定陶皆陷。帝在中途聞變,立命直督溫承惠發兵馳勦。 教匪犯禁城,皇次子旻寧禦之,敗賊中和門外。匪首林清被擒伏誅,滑縣羣賊以倉卒起事,不及為林清外應,清遂以是月十五日,使其黨二百餘由宣武門潛入,抉武器雜酒肆中。日晡時分,犯東西華門,太監劉得才、楊進忠、高廣福、關進喜等引之上城,各出白旗招展,或書大明天順,或書順天保民,皆以白巾裹首。號呼雉堞间。將入養心門,為皇次子旻寧所見,發槍,殪其二,餘賊錯愕不敢前。禁軍入,遂悉就擒。尋擒清於黃村,皆正法。帝得警報,還京師,首下詔罪己曰:「我國家以前何等強盛,今乃有此事,皆朕涼德所致……」痛苦者久之。又責諸臣,謂「近日諸大臣因循迨玩,有為朕宣勞者,眾必陰擣殺之,以致有些大變」云。又帝之在熱河聞變也,閣臣董圖誥力請回鑾,至於泣下;曹振鏞勸帝務持鎮靜。時人因謂之語曰:「庸庸碌碌曹丞相,哭哭啼啼董太師。」二人闻之,灰笑相谓曰:「此时之庸碌啼哭,颇不容易也。」 冬十月,褫溫承惠職,以陝督那彥成代之。初,李文成既據滑,欲結隊北上,有教諭呂姓佯降賊,因說之曰:「昔川楚教軍,縱橫九年,所以終於失敗者,因不據城池,無所守故也。今可閉關自守,以待他郡救援,然後會師北上,始保萬全。」文成信之,遂屯兵道口,為聲援京師計。時承惠與巡撫高杞皆按兵不動,乃詔彥成代承惠,而命固原提督楊遇春剔之。 十一月,那彥成等攻破道口,進圖滑縣,李文成自焚死。彥成、遇春以十月至衛輝,合兵攻道口,破之。山東運使劉清署、直督章煦,同時掃清境內,而滑縣城堅厚,糧又足,急切不能下,適文成輕車潛出,入輝縣山中,將募集黨眾,為牽制之運動。總兵楊芳假及之,文成縱火自焚死。 十二月,那彥成等攻克滑縣,擒教匪牛亮臣等斬之。滑縣平,彥成用楊遇春策,穴地攻城。城潰,賊屠戮殆盡,擒亮臣及徐安國、王道隆,而宋元成、劉宗順、馮相林皆陣斬之。三省方報勘定,而陝西南山木商夫役,復以歲飢,罷工掠食,聚眾數千,焚木廂。撫臣朱勛乃以教匪聞,詔長齡、楊遇春討之。
十九年,春正月,長齡等生擒箱賊首逆陳四、尹朝貴,零匪全數殄滅,箱匪肅清。 冬十月,江西民朱毛俚謀逆,建號後明,事覺伏誅。先是,有胡秉輝者購獲殘書一部,內有陣圖及俚詞,商同、邱添澤、楊易、盧勝輝,以毛俚朱姓,可假託明裔,聚集積善禪林,協謀起事,稱後明,晏朝年號,徧發偽札。為撫臣阮元偵獲,磔胡秉輝等十七人,絞程麟祥等三十五人,毛俚逸去。
二十年,夏四月,四川中贍對番酋洛布七力作亂,四川總督常明討平之。 秋九月,塔什密里克回人孜牙墩作亂,命大學士松筠,馳往喀什噶爾勦之。尋孜牙墩為參贊成寧等所擒,回莊照常安業,召筠回京。以長齡為伊犁將軍。
二十二年,春三月,雲南臨安邊外夷民高羅衣作亂,總督伯麟討平之。羅衣等以內地商販,出邊貿易,侵奪夷人生計,借名驅逐漢人,集眾萬餘人,自稱窩泥王,劫掠江外土司,窺伺邊郡。事聞,命伯麟迅即派兵進勦。尋獲羅衣及偽軍師章喜等,皆伏誅。
二十三年,夏六月,臨安江外逆匪高老五作亂,總督伯麟派兵勦平之。老五為羅衣從子,因查拏逆黨,逃往藤條江外,糾眾搶掠土司地方,僭稱小窩泥王。渡江,進簿府城,伯麟派都司桂朝陽等擒之,餘逆並殲除。
卷三十九 中英交涉之變態
仁宗嘉慶十三年,冬十月,以英吉利兵艦駛入廣東,奪總督吳熊光職,以百齡代之。英人自康熙十九年通商中國,繼於二十三年建設商館於廣州,而以粵海關檢查之嚴密,及稅額之繁重,欲更辟新商港,繼於四十年,東印度會社社員甲赤普爾率商船三艘至浙江舟山、寧波等地貿易。浙海關稅則較粵海爲輕,洋商利之,厯康、雍兩朝,至乾隆二十二三年間,諸國商船聚泊定海,轉運寧波者日衆,幾有舍粵就浙之傾向。於是高宗納浙閩總督喀爾吉善、兩廣總督楊應琚之策,更定浙海科則,視粵海加重,籍以限制洋商。二十四年,黃商洪任輝赴天津,以廣東貿易之困難訴於政府,語侵粵海關監督。高宗怒其妄控,下之澳門獄中,自是浙中貿易之途絕。而廣州爲中國唯一之互市場,各國商船率自東莞縣虎門入口,聚泊省城之黃埔。然華英商人每以貨財上之關係,日起紛議,英政府乃以五十七年遣使伯爵馬戛爾尼及司當,東入東國,要求改良兩國之交涉。因提議七條。
一、遣員駐京師,照管本國商務。
二、商船至寧波、舟山及兩廣、天津地方收泊交易。
三、仿俄國例,設商館於京師,收貯貨物發賣。
四、要求舟山附近小海島一處,居留英商及收貯貨物。
五、於廣東省城附近撥捨地方一處,居住英商及寄寓澳門之人,準其自由出入。
六、英商於廣州、澳門間,由內河運輸貨物,請免稅或減輕稅額。
七、任聽英人傳教至次年。
其使臣自天津赴京,疆吏例予旅車,題曰:「英國貢船」,強令立之,及抵京城,政府又強令於覲見時,行叩頭禮。英使亦不欲以爭執小節,妨害其推廣商利之目的,悉遵例行之。覲見後,使臣以要求各欵,向政府提議,高宗以爲遠人不識天朝禮制,妄行乞請,於其條件,悉駁斥之,而勅諭其國王,盛稱天朝威德,付其使遣歸。會英人與法蘭西國失和,法帝拿破崙頒布大陸條例,禁歐洲各國與英通商。時葡萄牙國獨梗命,法遣兵併其地,英人恐法奪澳門,以是年七月遣海將度路利率戰艦十三艘進泊香山雞頭洋,旋以三艘入黃埔,並有三板船入省河,以防禦法蘭西,保護中、英、葡三國貿易爲詞,且願與中國協剿海賊。以其意作書投粵督,遂登岸公然分兵守住澳門礮臺。朝廷恐其將實行佔領之策,飭熊光嚴辭拒絕,且封禁水路以絕其糧食。英人苦之,至是啟椗,引還印度。帝怒熊光蒽弱,不即時驅逐英艦,奪其職,令效力南河,尋逮戍伊犁。
十九年,冬十二月,英吉利護商兵船違例闖入虎門,旋駛出禁地。英艦自十三年十月開出澳門後,未幾仍蔑視舊制,輒以兵船出入虎門,至是督臣蔣攸銛派員詰責,始駛出洋面,於是攸銛疏定防閑策數事:嚴禁民人私爲夷人服役、洋行不得用歐式建筑、店號不得用夷字、清查商人、內地民人不得私往夷館,並得旨允行。
二十一年,秋七月,英吉利使臣司當冬等覲見,至宮門,稱疾,不成禮而退。英人旣以前此浙江之貿易不能遂其請願,復以近年來廣東關税有種種之鉗束,因於是年遣正使司當冬及副使二人來中國,詣闕陳訴。乃使臣不遵成例,於粵岸收泊,徑駛至天津海口登岸,謝宴時又不行三跪九叩首禮,及抵京帝命於是月七日瞻覲八日於正大光明殿賜宴頒賞再於同樂園賜食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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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辭並於是日賜游萬壽山十一日在太和門領賞再赴禮部筵宴十三日遣行至入覲日帝傳
旨升殿召見忽接伴大臣和世泰奏稱使臣不能速行俟至宫門請駕二次奏稱正使病泄須少
緩三次奏稱正使病倒不能進見當諭以正使回寓賞醫調治令副使進見四次奏稱副使二人
亦同稱急病帝大怒以中國爲天下共主豈有如此倨傲侮慢甘心忍受之理嚴旨停其筵宴賜
物逐之回國並寄英主勅諭一道備責使臣之無禮(時英廷無能通解華文者反之外部七十
餘年至光緒十六年薛福成使英英人始出而屬其代認蓋當時實未嘗啟視也)又通諭中外
及蒙古王公等託詞來使進見朝服未到便服不能瞻謁大皇帝和世泰等不將情節奏明致未
改期召見不料庸臣誤事至此朕實無顏下對臣工云云尋命革去和世泰理藩院尙書蘇楞額
工部尙書廣惠總管內務府大臣穆克登額禮部尙書
編者曰英使此來挾有推廣商利之奢望僅期與中國外交上人員交涉而已並無瞻對大皇
帝之必要而中國朝廷必確認英吉利爲海外朝貢國之一此次使節直爲備進方物而來傲
然自大輕視鄰國誤用其奴隸國人之習慣法以對付歐羅巴使臣強之行跪拜禮遂致釀成
此次之失敗自是中英閒之外交日形退步而感情上之損失亦愈以積加已潛伏無形之禍
機於不覺矣又攷順治康熙閒德意志人湯若望比利時人南懷仁官欽天監時皆許其侍立
不行拜跪禮雍正年閒敎王遣使到京世宗許行西禮且與之握手乾隆五十八年英使馬格
里來華禮臣與議禮節彼以覲見英主之禮爲言禮臣以請高宗特旨准行西禮蓋中國拜跪
之禮西人萬不允遵故後天津條約載明遇有礙於國體之禮斷不可行卽指此也
卷四十 道光世局
宣宗道光元年,春正月壬午朔,日食。 二月,雲南永北廳屬夷人滋事,命總督慶保𠢱辦,尋授呢瑪善為欽差大臣,督辦雲南軍務。未出京而慶保奏報:『勦洗肅清,首逆瞎眼唐老大就擒。』 六月,安定門災。 秋七月,京中大疫,死者日以千百數。 九月,命停閩省歲進荔枝樹、素心蘭二項。
二年,春正月,諭山西孟縣等二十一州縣丁徭銀兩一律攤入錢糧徵收,從撫臣葉世倬請也。 夏五月,青海番人蘊依等滋事,陝甘總督長齡討平之。 六月,降吏部尚書松筠爲員外郎,因刪改理藩院奏稿被劾也。 山東衛河溢,申禁直省各衙門額外增置書校。 秋八月,河南新蔡教匪朱麻子滋事,巡撫程祖洛捕治之。 河南沁河再溢。 九月,四川果洛克番人滋事,提督桂涵討平之。涵以平教匪立功,與羅舉齊名,時稱『羅桂』 冬十月,申禁收漕州縣書役、侵漁各弊,並禁漕總名目。 十二月,申諭海口各關津嚴擊夾帶鴉片烟。
三年,夏五月,諭直省徵收錢糧,將墊完民欠名目永遠禁除。 六月,永定河溢。 北運河溢。 秋七月,河南漳河溢。 江南十七州縣大水,民饑,
四年,夏四月,命程含章會同蔣攸銛籌辦真隸河工。 六月,癸巳朔,日食。 彗星見西方。 秋七月,命毀蘇州府城西愣伽山五通祠。 冬十二月,以黃河泛溢,革河督張文浩職,在工枷號一月,期滿發往伊犁效力。兩江總督大學士孫雲廷革職留任。
五年,春三月,申禁各省獄卒陵虐監犯。 夏五月,命王鼎在軍機處行走。 六月,命漕運總督及有漕各省督撫,議防糧船水手設教歛錢流弊。時各幫糧船水手設有潘安、老安、新安等教名目,所祠之神曰『羅祖』,其主教稱老官。每幫有老官船一隻供設羅祖,入教者投拜老官爲師,各船水手聯名資助。統計三教,約四五萬人,沿途縴手尚不在內。水手傕直向例一兩二錢,自是挟制旗丁,每名索二三千不等。及銜尾前進,忽然停泊,老官傳出一紙,名曰『溜子索添價值』。旗丁不敢不從。水手滋事,送老官處治,輕則責罰,重則立斃,沉入河中。沿途招傕縴手,必推曾經械鬪受傷者爲頭目,遇有爭鬪,以紅箸爲號,人即立聚。新安一教,尤多匪徒,至是爲御史汪世紱奏請防禁,諭飭漕督及各督撫悉心籌議。
六年,春三月,初次試行海運。 夏六月,臺灣粵民黃文潤滋事,命福建水師提督許松年馳往查辦。 秋八月,革提督許松年職,留臺效力。因提督孫爾準抵臺后劾其辦理北路械鬪案錯誤也。 冬十一月,臺灣餘匪悉平。
七年,夏四月,丙午朔,日食。
八年,春三月,庚子朔,日食。 秋九月,戊戌朔,日食。
九年,春正月,禁用光中通寶、景盛通寶、景興通寶、景巨通寶、景興大寶、嘉隆通寶各種錢文。 二月,命回子當阿渾者,止准念習經典,不准干預公事。其阿渾子弟有當差及充當伯克者,不准再兼阿渾,以示限制。 秋八月,帝奉太后詣盛京謁陵。 九月,壬辰朔,日食。 冬十月,還京師。 十一月,定一子兩祧服制。 十二月,山東地震。
十年,夏五月,裁革州縣衙門白役。地方公事至繁者,不得過八十名,其餘以次遞減。所有白役概行禁革,從言官王瑋慶請也。 六月,宣查禁內地行銷鴉片章程。 冬十月,裁兩淮鹽政,改歸總督管理。
十一年,春三月,廣東黎人滋事,總督李鴻賓勦平之,匪首韋色容伏法。 夏五月,改淮北銷鹽爲官督商運,因江督淘澍奏陳淮北商力積疲,請暫籌借項,官爲督運也。 六月,禁沿邊夷民私種罌粟。 秋七月,高郵湖河溢。 九月,新疆始行屯田法,從叔師大學士長齡請也。 冬十二月,山東地震。 行票鹽法。淮北暢岸仍歸商運,其餘滯岸。即依照山東、浙江票引兼行之法,分設行店,聽民投行購買運銷,從江督陶澍請也。
十二年,春正月,定白陽、白蓮、八卦、紅陽等教首犯。遇赦不赦,亦不準援減例。 三月,帝竭東陵回鑾,幸南苑,行圍五日,還京師。 秋九月,桃南廳屬于家灣阿隄爲湖民盜決,奪河督張井職。 閏月,飭江西巡撫嚴拿會匪。 冬十月,臺灣嘉義縣民陳辦滋事,命總督陳祖洛、將軍瑚松額、都統哈啷阿籌馳往勦辦。
十三年,春正月,陳辦就擒,臺亂平。 二月,四川越嶲廳夷人滋事,命那彥寶、桂涵等勦辦。 夏五月,四川峩邊廳夷人桑樹格就擒,餘眾皆降。 秋七月,四川越嶲夷亂,一律肅清。 八月,雲南地震。 九月,庚子朔,日食。
十四年,秋七月,峩邊十三支夷內雅札等支夷滋事,命瑚松額、楊芳查辦。 東河朱家灣浸口。 九月,永定河溢。 冬十二月,以四川峩邊夷人出巢焚掠,降提督果勇侯楊芳爲二等侯,以總兵前往甘肅候補。
十五年,春正月,曹振鏞卒。振鏞在內閣,專伺人主意旨,而素不學。每奉命衡文,得試卷稍古雅者,輒不解事,摘卷中一二破體字,抑之劣等,於是文體日頹,而學術因之不振。又帝最厭言官言事,振鏞亦教以此法,遇章疏中有破題疑誤字者,摘出交部嚴議,於是科道相戒不敢言事,而言路壅塞,遂使三十年中,吏治日媮,民生日困,釀成內外兵禍,開千古未有之變局,皆振鏞一人之罪也!然帝深信任之,及歿,賜諡文正。 三月,山西趙城縣教匪曾順滋事,知縣楊延亮全家遇害。 夏四月,峩邊夷匪肅清。 趙城教匪肅清。
十六年,秋九月,圓明園三殿災。
十七年,春三月,予告陝甘總督昭勇侯楊遇春卒,予諡忠武。遇春結髮從戎,大小數百戰,皆陷陣,冒石矢,或冠翎皆碎,或袍袴皆穿,未嘗受毫髮傷,帝嘆爲福將。 夏六月,峩邊夷人滋事,命鄂山勦辦。 秋七月,命山東鹽務改歸巡撫管理。 冬十月,停吉林採珠。 十一月,四川凉山夷人滋事,將軍凱因布、總督鄂山討平之。
十八年,夏五月,降惇親王緜愷爲郡王,以違例囚禁多人,復將優人藏匿府中故也。 秋九月,革莊親王奕𧷨、輔國公溥喜爵,因赴尼僧廟內吸食鴉片煙也。 冬十一月,申禁旗人婦女纏足。 貴州民人謝法真作亂,總督伊里布討平之。
十九年,春二月,壬戍朔,日食。 河東河道總督栗毓美卒,予諡恭勤。毓美倡以甎代石之法,治河有功,後世師之。 三月,湖北提督羅思舉卒,予諡壯勇。思舉以鄉勇從軍四川,起家至節鎮,威名亞二楊,〈(遇春、芳)〉 軍中號爲羅必勝。 冬十二月,革戶部侍郎文慶職。文慶典試江南,私帶湖南舉人熊少牧入闈,被劾。
二十一年,夏六月,河南下南廳祥符汛河溢,革河督文沖職,以朱襄代之,尋命王鼎督辦東河大工。發遣伊犁林則徐折回東河效力。
二十二年,春正月,湖北崇陽縣民鍾人傑作亂,討平之。 夏四月,天夫星見於西南。 五月,大學士王鼎自殺,予諡文恪。鼎治河藏功歸,以爭和議,效史魚尸諫,自縊死。爲遺書嚴劾穆璋阿,並薦林則徐可大用。穆璋阿懼,使其門下士張芾以危言脇鼎之子伉,取遺疏出,芾令其同邑人軍機章京聶澐別草一稿以進。 秋八月,江南桃北廳可溢。
二十三年,夏四月,革熱河都統琦善、古城領隊大臣文蔚、葉爾羌幫辦大臣奕經三人職。先是以海疆失律,前後逮治將軍奕山、奕經、參贊文蔚、總督琦善、牛鑑提督余步雲諸人。部議,余步雲斬立決;文蔚革職留任;餘擬斬候。乃余步運正法二日,即行起用琦善、文蔚、奕經等。御史陳慶鏞秦稱,琦善等三人起用,爲刑賞失措,無以服民。帝屈於清議,命革三人職,諭獎慶鏞敢言。不數月,三人及奕山、牛鑑又均起用,且隆隆驟遷,而慶鏞以事降調,解組回籍矣。 六月,雲南南甸土匪作亂,討平之。 河南中牟河決,革河督慧成職,以鍾祥代之。旋命尚書麟魁、廖鴻荃往督辦。 冬十一月,己巳朔,日食。
二十四年,春二月,中牟諸口復決,革麟魁、廖鴻荃職。 三月,臺灣民人洪協作亂,旋就誅。 夏六月,直隸永定河溢。 秋七月,湖南耒陽縣民陽大鵬作亂,旋就執,伏誅。 湖北荊州萬成隄溢。 八月,命寶興拿辦四川國匪。 山西、河南、陝西、湖北、安徽雹災。 江南地震。
二十五年,夏四月,西寧番人作亂,總兵應和被戕,命惠吉赴甘肅查辦。 六月,江蘇中河廳桃源汛河溢。
二十六年,春三月,帝幸南苑,行圍六日還京師。 夏五月,前任湖南提督果勇侯楊芳卒,予諡勤勇。芳與遇春齊名,稱二楊。 閏月,雲南永昌回人作亂。 六月,東南各省地大震。 冬十月,又震。
二十七年,春正月,緬人擾邊。 三月,永昌回亂肅清。 六月,京師地震,眾星殞。 秋八月,喀什噶爾回人滋事,授布彥泰爲定西將軍,奕山爲參贊大臣,馳往勦辦。 九月,丁丑朔,日食。 冬十二月,湖南乾州廳苗人滋事,命裕泰等勦辦,尋撫定。
二十八年,夏四月,諭兩廣湖南、江西各督撫,飭拿會匪。 秋八月,申定道府以下官,祖、孫、父、子、兄、弟及外姻親族,同省、同府迴避例。督撫與河督、鹽政有關糾察者,亦令迴避。 冬十月,諭浙江巡撫劉韻珂,飭拿浙江沿海盜匪。 申諭海疆各督撫提鎮,督飭水師,堵拿洋盜。
二十九年,春二月,庚子朔,日食。 四川中驣對野番工布朗出巢滋事,命琦善勦辦。 夏四月,江蘇、浙江、安徽、湖廣大雨,五旬餘,水驟漲,田盡沒,水之大,爲百年所未有。 中諭山東巡撫徐澤醇,飭拿沿海村塢盜藪。 五月,中驣對野番平。 冬十一月,正陽門箭樓災。
三十年,春正月,甲午朔,日食。 帝崩,皇四子奕詝嗣立。帝壽六十有九,諡曰成廟,號宣宗,葬易州平安峪,號慕陵。
卷四十一 回部張格爾之役
宣宗道光五年,冬十月,以大學士長齡署伊犂將軍,籌辦軍務,當乾隆朝之平定天山南路也。回酋大和卓木波羅泥都之子薩木克及喀什噶爾地方人民亡入浩罕國,於蔥嶺以西。其汗為蒙古察合台汗之裔,既納薩木克等,恐遭戰事上之波及,因告中國,願擔負監守逃人之責。政府亦因勢利用之,𡻕賄以銀一萬兩,使加約東。及嘉慶末年,南路參贊大臣斌靜荒淫無度,失回眾心。薩木克次子張格爾者,其人有膽力,自入浩罕後以誦經、祈福、傳食諸部,頗為回人所崇奉。張格爾乃因南路人心之不平,乘機投入布魯特,假眾數百,以是年八月襲喀什噶爾近邊。布魯特碩目蘇蘭奇入關告警,反為章京綏善所叱,遂憤走出塞,與回人合,領隊大臣色普徵額率兵往擊,破之。張格爾僅餘三十人,舍騎徒步而走。色普徵額追出塞外,不見敵踪,遂回軍喀什噶爾,與斌靜宴賞中秋節。所擒八十餘人,斌靜悉令殺之滅口,而以蘇蘭奇交通逆裔,導眾滋事入奏,帝心疑之,命伊犁將軍慶祥往勘,具得斌靜奴畜回民,漁獵回女諸罪狀,逮入京治罪,以永芹代之。張格爾復集兵,屢騷掠近塞,永芹引軍出擊輒遁云。至九月,令隊大臣巴彥巴圖以兵二百出塞四百里,復無所遇,乃縱殺布魯特遊牧婦孺百餘而還。其酋汰劣克憤甚,率所部二千追襲之於山谷間,巴彥巴圖全軍陷沒,於是四城之回人爭起響應詔,以長齡代慶祥鎮守伊犁,慶祥代永芹視師喀什噶爾。
六年,秋八月,張格爾陷喀什噶爾,慶祥死之。先是,張格爾率兵由開齊山路突入回城,拜其先和卓之墓。距喀什噶爾八十餘里,令協辦大臣舒爾哈善等圍之。張格爾突圍出,帝聞,授長齡揚威將軍,詔陝甘總督楊遇春、山東巡撫武隆阿為參贊,督師助勤。軍未集而張格爾已乞得浩罕國安集延兵〈(安集延兵鷙悍善戰,時有百回兵不如一安集延之語)〉三千,於是月攻陷喀什噶爾。慶祥迎戰於渾河,敗績,自縊死焉。淩河阿穆克登先後歿於陣,於是英吉沙爾葉同羌和間三城同時陷落,群回悉淩。
七年,春三月,將軍長齡、總督楊遇春克復喀什噶爾,張格爾遁。先是,長齡等於六年十月抵阿克蘇,時提督達淩阿已敗敵於托什罕河,張格爾復遣兵所柯爾坪,阻進兵之路。長齡督將,並分路進,悉臘其眾,至是年二月,師次大阿拐,敵屯洋河已特。乘夜來犯營,擊卻之。越日,由中路進襲,殲萬餘人,追殺二十餘里,擒三千餘人。張格爾復糾眾十餘萬抗拒於沙布都爾莊,諸將奮勇抄擊,逼至渾水河,又破之,遂進軍阿瓦己特。三路掩殺,俘斬二萬有奇,復追至洋達瑪河,搜殺罄盡,遂於是月移師渾河北岸。回眾十餘萬阻河為陣,亘二十里,穴壘轟䂭,鼓角震天,勢張甚。是夜,大風揚沙,大霧晦,長齡欲待霽而進,遇春不可,曰:『此天贊我也。』乃遣索倫千騎,繞趨下游,牽其勢而親督 清史紀事本末四 3
卷四十二 平傜之役
宣宗道光十一年,冬十二月,湖南江華傜人趙金龍,聚眾焚掠兩河口。傜為苗族之一,所居皆山峒,自成村落。在湖南者為衡、永、郴、桂四州郡界,與廣東之束州、廣西之全州,均跨五嶺之脊。民傜雜處,傜性戇鷙,不與漢民交通,漢民每欺侮之,黨連官役,以肆其虐待。凡遇訴訟,官為裁判恆左,袒漢民,以是傜僡積怨。適楚粵之天地會[1]中人,屢刦奪傜寨牛穀,傜無所愬,於是江華縣之錦田鄉傜人趙金龍,倡言復仇。使常寧傜趙寧牙,糾廣東散傜三百餘,合湖南九沖傜,都六七百人,焚掠兩河口。殺會徒二十餘。縣令林先梁、游擊王俊,率兵役由黃竹寨往掩其巢,格殺男婦十四,生擒傜卒五,餘皆逃散。
十二年,春二月,湖南提督海淩阿,率兵勦傜,至寧遠之池塘墟,中伏,全軍覆沒。先是正月中傜人掠兩河口之後,連破洪江、黃竹等寨,進屯長塘坪,眾至千餘,皆以紅布裹首為號。游擊王俊、李方玉兩路進攻,頗有斬獲,金龍竄入藍山境之五水傜山,已有眾三千,欲據九嶷山為根據地。參將成喜以兵扼要道,兵寡不能抵禦,傜人遂抄至寧遠。海淩阿聞之,督師進勦,駐軍下瓘,遣副將馬韜領兵前進。至池塘墟,韜中槍陣亡。海淩阿揮眾入,伏四起,乘高下擊,皆陷沒,海淩阿墜馬被戕,新田縣知縣王鼎銘死之。桂陽、常寧諸土傜咸起應,眾號數萬。帝聞警,命巡撫盧坤、湖北提督羅思舉、貴州提督餘步雲會師進勦。 夏四月,湖南巡撫盧坤等,連破傜眾於常寧之羊泉鎮,趙金龍中槍死。坤率師至永州,時傜眾分為三路,路二三千,犄角出沒,軍中未設糧臺,而所調常德水師、荊州滿騎,皆不習山戰,坤悉奏罷之,而改調鎮草苗疆兵。又以衡州水路咽喉,而常寧屏蔽衡郡,當沖要,祁陽又衡、永提徑,且糧餉後路,皆派兵勇防禦,餘令堅壁清野,檄將弁分路防堵。會有詔,以傜皆山居,趫提負險,恐蔓延兩粵,或盤據山峒,致稽搜捕,勅諸將誘至山外平野之地,眾而殲之。羅思舉因建議,以一軍由新田後路潛躡,遏其南竄,與桂陽北路兵夾攻,並遏其西通道州零陵、桂陽小路,於是三路傜皆驅偪出山,東竄常寧之羊泉鎮,又以其地為入山水口,有溪通舟楫,市長數里,皆為傜宇,今既偪歸一路,且失其翻山長技,乃密檄北路兵齊赴,又漸移各守隘兵進偪合圍,距羊泉街十餘里。會連日大雷雨,諸軍乘勢進勦,傜悉眾抗拒。思舉畫夜督將弁立泥淖中,仰擲火彈大弩,延燒民舍數十戶,斃傜六千,徭目趙文鳳乞降,佯許之,攻益急,生擒其妻妾子女及頭目數百人。金龍易服乘間逸,為兵士熊生發所執殺,餘黨悉就殲。捷聞,諸將吏進爵秩有差。方傜眾之未就殲也,帝命戶部尚書禧恩、盛京將軍瑚松額,來視師,未至軍,諸將以禧恩宗室,為帝親信重臣,議待其至。恩舉不可,曰:“圍久師怠,賊必遁,糜帑可惜。”遂違眾一戰殲之。禧恩至軍,怒其不待也,盛氣陵之,詰金龍死狀虛實甚悉。思舉舉其屍及所偑劍印以上,乃止。
廣東連州傜人趙青仔糾眾侵入湖南之藍山,盧坤等討擒之。青仔聚眾二千餘,擾入楚界之麻崗地方,聲言為趙金龍復仇。坤率提督餘步雲、總兵曾勝,移師往勦,敗之於濠江,又敗之於銀江,獲青仔,磔於市,餘眾悉就戮。 秋七月,廣西賀縣傜人盤均華起事,巡撫祁𡎴勦平之,傜眾大敗於芳林渡,均華逸入楚界,為防兵所執,寘之法。 八月,廣東連州入排徭滋事,逮李鴻賓入京,以禧恩暫署兩廣總督。八排山勢周環,毗連三省,以山峒為巢穴,周圍小沖七八千處。有黃瓜沖者,為漢奸入寨滋擾,訴之官,連州同知蔡天祿鞫之,判民償傜銀千二百兩。民不之償,傜怒,糾眾出巢,抄民家以示報復。鴻賓聞警,遣總後余餘德領兵進勦,傜夜襲營,都司以下,為火彈擲傷、墜崖死者數十人,鴻賓以硝藥失火焚傷入奏,帝偵知得實,詔逮鴻賓入京,下於獄,以禧恩權總督。 九月,禧恩奏報各排沖縛獻首逆,率眾投賊,傜山全境肅清,詔晉禧恩等爵秩有差。李鴻賓既就逮,詔盧坤被授兩廣總督。禧恩聞坤將至,急欲以平傜為元功,而傜峒天險,不易攻,用按察使楊振麟之策,以洋銀鹽布賂傜出降。傜貪利踵至,旬日間得數百人,並縛遣黃瓜沖、火燒坪各寨。傜目房大第、六盤、麻山李、成意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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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將遂草草蕆事及坤至悉以善後事宜委之交印卽行帝嘉
其辦理迅速封禧恩輔國公亦不窮其受降始末 冬十月廣東曲江乳源兩縣土盜勾結傜人
滋事盧坤派兵勦平之
十六年春二月湖南武岡州傜人藍正樽滋事藍正樽卽藍沅曠新寧縣傜生也與潘明德吳立
鴶等習敎傳徒爲前巡撫吳榮光所風聞密飭捕拿明德立鵠皆先後就獲正法正樽以官吏購
之急遂聚衆三千分路攻撲武岡州城經千總張大宏等擊敗之餘衆漸𨚫大宏等乘勝進逐生
擒正樽家屬及軍師張和尙陳仲潮等 夏四月湖南廵撫訥爾經額奏報剿捕武岡州傜人已
就肅淸吳榮克旣內召訥爾經額繼之蒞任後督率文武員弁節次殺獲傜衆千有餘名惟藍正
樽逸去
十七年秋七月▢▢湖南巡撫訥爾經額先是訥爾經額奏報拏獲傜人鍾順二究出藍正樽爲
鄉勇泰國良等毆斃帝命解交湖廣總督林則徐嚴據研究則徐覆奏情形相同且指正樽衣物及
其妻吳氏子明玉女秀蘭夥鍾順二並鄉勇等爲證帝仍疑其不實降訥爾經額三等侍衛則徐
降五級留任殺順二著地方官吏嚴密查拏正樽及其長子琢玉等
二十七年冬十月湖南新寧傜人雷再浩糾衆滋事命廵撫陸費瑔討之新寧與廣西接壤之黃
坡峒傜人雷再浩糾合民人李輝陳名機及全州五排梅溪口傜人蕭立山等聚衆起事官吏派
兵往捕傜衆抗拒傷斃官役甚衆命瑔遣兵馳往助勦 十一月廣西廵撫鄭祖環連破傜衆於
全州擊斃傜目李世得再浩逃入山內固守尋與李輝抄掠新寧爲湖南軍隊所敗悉就擒世得
之子加輝於道州起事亦敗績被獲 十二月廣西灌陽鄉勇勦擒傜目左廣秀蔣學泰何其先
等湖南道州軍隊擒獲傜目李魔旺等地方肅清
二十九年冬十一月廣西五排傜李沅發聚衆據湖南新寧城知縣萬鼎恩死之命廵撫馮德馨
親往督勦沅發在全州糾某數百人赴新寧刼獄戕官據城以守遣傜目李洪蒽往窺廣西遷隆
土境廵撫鄭祖琛派游擊段丙南等進勦不利丙南及外委吳玉魁巫宜福等皆陣殁 十二月
馮德馨奏收復新寧城李沅發自焚死其弟李沅寳復起兵攻撲新寧先是德馨圍新寧至四十
餘日傜始退出而德馨以克復聞於是沅發之弟沅寶聞其兄焚死復舉兵馳往新寧爲沅發復
仇實則沅發並未死也傜目黃三等且竊據道州等州縣連界之癩子山踞險以守鑄造軍械其
地介在四邑之閒路徑叢雜地勢散漫軍隊圍捕頗難得力新寧傜衆進至大絹峒附近嶺後都
司張新銘等分途往攻敗退守備熊釗府經歷劉炳南俱被戕命湖廣總督裕泰前往督師
三十年春二月新寧傜衆擾及廣西龍勝一帶參將瑪隆阿迎戰陣亡傜衆突入永州鎮筸諸營
刼奪軍械營中人無敢攖其鋒者廵撫馮德馨於傜衆出城之後謬以收復城池入奏沅發至龍
勝瑪龍阿及都司鄧宗武守備蘇東華千總周榮等俱戰殁沅發遂踞守黔楚交界山內 夏五
月湖南提督向榮連破傜衆於楚粵交界地方生擒李沅發地方一律肅淸自向榮提督湖南率
兵越境進勦屢破傜衆沅發經屢次潰敗之後東奔西突榮計誘之至金峰嶺山內督率將弁奮
勇登山殺獲甚衆沅發帶傷由後山滾落厓澗遂就擒餘黨悉殱地方肅淸
編者曰平傜之役竭三省之兵力前後都二十年僅獲鎮定然元氣大損兵機已動故不踰月
而太平軍起於廣西金田村矣
亦稱添弟會
卷四十三 開礦之弛禁
宣宗道光二十四年,夏四月,詔雲貴、四川、廣西等省馳礦禁,任民自爲開採。上世無坑冶封閉之禁,周官有卝人之職,卝即礦也,掌金玉錫石之地,而爲這厲禁以守之。若以時取之,則物其地圖而授之,巡其禁令,此即後代廠稅之始。歷漢、唐、宋、金,皆踵而行之,無害,至明代始變民採爲官開,遂致利不勝弊。中葉以後,事屬諸璫,貂貴四出,迫脅搜拈,諸道騷然。不獨非宋、金民採之制,亦且洪永、宣德宮開之意。後之人不歸咎於璫採,反援爲封禁民採之口實,曰:『礦稅病民也,礦徙擾民也。』乃率行封閉,懸爲厲禁。溯康、雍、乾、嘉四朝,雖屢有天地自然之利,當與民共之,不當棄之之論。然議開議禁,張馳不一致,蓋時值昇平奕葉,倉庫豐儲,僅以歲賦所入已足供左藏之輪轉。惟乾隆一朝,征討頻仍,巡遊不息,昔日取之如泥沙者,時則用之盡錙銖。耗全國之財,以逞一己之欲。而帑藏乃天下大絀矣,至嘉、道間,內亂外患,紛至踏來,軍事浩繁,國用日削,始不得不從事於坑冶,固亦知非濬源,無以治標也。至是,諭軍機曰:開礦一事,前朝屢行。雲南、貴州、四川、廣西等省,除見在開礦外,尚多可採之處。著寶興、桂良、吳其濬、賀長齡、周之琦體察地方情形,相度山場。民間情願開採者,準照見開各廠,一律辦理,斷不可假手吏胥,致有侵蝕、滋擾、阻撓各弊。 五月,廣西開採北流鐵礦。時廣西銀礦,有蕉木、南丹桂紅三廠;貴州鉛礦有威寧等屬之柞子、硃硔塘,猓布戞三廠,福集、媽姑等十一廠;清平縣屬之永興寨廠,水銀礦有貴筑縣屬之紅巖、白巖廠,興義府屬之迴龍廠,八寨廳屬之羊五加河廠;雲南銀礦有角麟、太和、悉宜、白羊、東昇、硔山、白達母、石羊、上革鎮、餉銀坡、金牛、三道滿等十一原;金廠有開化府、鶴慶州、永北廳之四廠,又奏請開採之金礦有他。郎通
清史紀事本末四 12
判所轄坤勇箐三股墻小凹子三廠銀鑛有鎮沅廳屬之興隆山文山縣屬之白得
牛寨廣通縣屬之象山三廠湖南奏請開採之金廠有辰州府屬大油溪之煙包峒陜老峒二廠
二十八年冬十一月詔各省督撫查勘礦廠酌量開採自道光二十四年四月詔弛礦禁以後閒
有一二省分遵旨招商開採者然以經理不得其人藉名漁利而並無其實疆臣每因噎而廢食
籲懇停辦帝深知其故因下詔曰開礦之舉以天地自然之利還之天下仍是藏富於民如果地
方官辦理得宜何至藉口於人衆易聚難散著四川雲貴兩廣江西各督撫於所屬境內確切查
勘廣爲曉諭其餘各省督撫亦著留心訪查如有苗旺之區酌量開採斷不准畏難苟安託詞觀
望倘游移不辦朕不難派人前往履勘也
文宗咸豐三年春三月通諭各省督撫履勘礦苗奏明試辦時各省奉旨開採礦廠甫經試辦旋
復藉口於硐老苗稀輒請停止或以聚衆生事爲詞畏難苟安因循不辦至是帝以軍餉浩繁左
藏支絀通飭各疆吏務宜權衡緩急於礦苗豐旺之區派員履勘開採毋得狃於積習飾詞欺隱
一奏了事 是月江西採高安縣屬之古樓岡鄧姓荒山五嶺金礦 秋七月直隸開採宛平縣
屬之珠窩山承德府屬之徧山綫及熱河平泉州屬之錫蠟片牛圈子溝等處銀礦鉛銅溝銅礦
五年春正月新疆開採烏魯木齊所屬之羅布淖爾三個山等處銅鉛兩礦 三月以辦理新疆
伊犂雅瑪圖銅礦出力予囘子商伯克阿布都蘇爾等升敘有差 夏六月甘肅開採寧夏道迤
西之哈勒津庫察山銀礦喀爾喀開採達拉圖噶順二處金礦 冬十一月熱河開採蒙古地界
之紅花溝等五處金礦
六年春三月以辦理熱河礦務出力予主事龐際雲等升敘有差 夏四月新疆開採迪化州屬
之福壽山鉛礦
七年春三月以辦理烏魯木齊銅礦出力予游擊廉祿等升叙有差 夏四月詔開雲貴各屬礦
禁
八年冬十月熱河開採熱水塘金礦 十一月諭都統倭什琿布查察都蘭哈喇鉛礦能否開採
穆宗同治七年春三月諭湖北施宜等處銅礦能否開採著郭柏蔭何璟迅飭妥議奏明辦理
德宗光緒元年夏五月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楨奏請開採臺灣基隆煤礦如議行
六年春二月直隸開採灤州所屬之開平鎮煤鐵礦
十一年春正月福建開採福建省城附近西洋島城北之石竹山十排山二處鉛礦
十二年秋九月臺灣開採樟腦硫磺兩礦
十三年夏五月督辦雲南礦務廵撫銜唐炯奏請招集商股延聘東洋礦師以期久遠報可
十四年冬十二月黑龍江開採漭河山金礦漭河金礦出產甚旺前有俄人越境開採光緒十一
年秋閒中國派兵驅逐十二年冬開將軍恭鏜迭接駐俄公使劉瑞芬函稱俄國官商仍思集股
採取若不及早籌辦久必爲人佔據恭鏜以聞十二年冬閒令直督李鴻章派員勘辦鴻章覆奏
請仿照西國公司之法招股開採至是命道員李金鏞前往總辦廠務督飭開工 兩廣總督張
之洞奏陳粵省礦務擬招集商股置辦機器並仿照洋鐵鑄成各種合用材料以期推行盡利報
可
十六年夏六月雲南開採宣威會澤交界之煤山巧家小水井威寧魯甸永善平𢑴宣威寧州河
西石屛水城等處銅鉛礦 湖北開採大冶縣一帶鐵礦 秋七月臺灣開採基隆獅球嶺之暖
暖煤礦 基隆煤礦老井俱在八斗而有圓井方井之分圓井於法兵入境時衝壞方井自改歸
商辦後石閘太多採取不便乃於暖暖地方新開一井 湖北開採大冶沿江地方之明家灣煤
礦
十九年春三月湖廣總督張之洞奏報開辦鐵廠
二十二年春正月湖南廵撫陳寳箴奏請設立湖南礦務總公司 盛京將軍依克唐阿奏設奉
天礦務總局
二十三年春二月熱河開採建昌縣屬之各里各雙山子五家子等處金礦 三月直隸開採磁
州煤礦 夏四月黑龍江開採都魯河金礦
二十四年春正月盛京開採遼陽界內靑山背一帶錦州府屬大北嶺筆架山黑魚溝白楊水溝
等處磺礦 二月江西開採萍江縣煤礦 三月河南廵撫劉樹堂奏請設立河南礦務公司名
爲豫豐公司 夏四月四川總督奎俊奏請設立四川礦務總局 諭江蘇試用道張翼著督辦
直隸全省及熱河礦務 六月設立礦路總局於京師以總理各國事務大臣王文韶張蔭桓專
理其事 七月諭前江西廵撫德馨賞布政使銜會同編修貴鐸辦理奉天礦務 浙江廵撫廖
壽豐奏請設立浙東礦務公司定名寶昌公司開採衢嚴溫處四府煤鐵礦又奏據寳典公司紳
商何良棟等寶華公司紳商朱佩珍等稟請合資開採寧波府屬之鎮海奉化象山台州府屬之
寧海太平等縣鉛礦
二十五年秋九月賞朱徵鏞三品卿銜充督辦四川礦務商務大臣
二十六年夏六月開採蒙古鄂爾河等五處金礦及賀連溝大小槽碾溝除虎溝朱家溝板橋子
五處金礦 冬十月烏里雅蘇臺將軍連順奏請開採鄂爾河等處及唐努烏梁海各界內金礦
下部議
二十七年冬十一月諭秦晉豫鐵路礦務著岑春煊錫良遴選殷實公正紳商迅速籌辦以免利
權旁落
二十八年春正月派侍郎張翼總辦路礦事宜仍著王文韶瞿鴻璣督同辦理
二十九年秋七月設立商部裁撤路礦總局歸倂商部 冬十一月因開平煤礦與英人交涉貽
誤褫張翼職責令設法收囘
卷四十四 鴉片之戰爭及和約
宣宗道光十八年,冬十一月,授湖廣總督林則徐欽差大臣,馳往廣東查辦海口禁煙事件,兼節制廣東水師。鴉片煙本屬藥材見李時珍《本草綱目》中言阿芙蓉,自唐貞元時代,阿剌比亞商人以罌粟輸入中國,至明萬曆十七年,列入關稅表中。栽鴉片十斤,值價銀條兩個,賜鴉片貿易之通知由來已久。明季以來,民間漸有用以吸食者,雍正七年,曾布禁令,販賣枷杖,再犯邊遠充軍。而乾隆中,海關則例,則又列入藥材項下,每百觔稅銀三兩。然其行時,輸入額尚不多,又輸入之者,以葡萄牙人爲主。及乾隆末季,英吉利東印度商會壟斷中國商權,而印度、孟加拉等地方又爲鴉片產地,於是輸額日增矣。嘉慶初年,屢下諭旨,嚴加厲禁,有輸入者輒銷毀之,吸者罪至絞候。然沿海官衙貪利納賄,聽具自由輸入。馴至道光十六七年間,輸額增加五倍,是年閏四月,鴻臚卿黃爵滋奏請嚴塞漏卮,以培國本,建議令直省將軍、督撫各議章程具奏。議者皆如爵滋言,而則徐語尤剴切。帝大感動,乃命則徐馳驛赴粵,實行杜絕鴉片貿易之策。
十九年,冬十一月,下詔停止英吉利貿易,以是年正月未至廣東,限令英商三日內繳出所蓄鴉片。英人置不理。二月初,賜徐停其貿易,囚其沙文[1]。領事義律不得已,出洋面躉船上所存一千三十七箱。則徐知非全數,每箱百二十觔,統計資本金六百萬元有奇。則徐馳奏請解京師,詔令即在海口銷燬。英人怏怏去,諸國商船相隨開赴澳門,則徐遂與諸國約,凡船入口者,皆須共結不得夾帶鴉片,違者船貨沒官,人即正法。時通商之國以十數,皆請如約,獨義律不願,且請則徐遣員至澳門會議,則徐不許,下令逐英人出澳門,並絕其餉饋。義律遂以索食爲名糾師船入尖沙嘴,開礮示威。則徐堅持不動,義律乃潛赴澳門,介葡人轉圜,但請削去『人即正法』一語,餘皆悉唯命,則徐復嚴拒之。於是,九十月間,英艦六艘襲海口,皆爲参將賴恩擊走。計不得逞,則徐因奏請相機剿撫,並請飭福建、浙江、江蘇諸督撫嚴防海口,並奏停其貿易。時朝宮皆主張排外,大理卿曾望顏至奏請封關海禁,盡停各國貿易,則徐力言不可,謂恐諸國協而謀我也,帝然之。至是,宣布停止英吉利貿易之諭下。然義律猶遣使調停,請仍許英商回居澳門,則徐以新接朝旨,不便驟更,仍嚴斥不許。
二十年,秋九月,以英吉利兵艦陷定海,駛至天津,投書講款,詔禠兩廣總督林則徐職,以琦善代之,敕沿海各省休戰。則徐以十九年十二月奉命總督兩廣,乃繕守備,於虎門橫當山各海口添列礮位,設木桴鐵索,奏宜高廉道駐澳門,撥隸水師,資控馭。是年二月,英海軍統領伯麥率軍艦十五艘,汽般四艘,運送船二十五艘,由印度出發,五月,駛至澳門附近。則徐發火舟,乘風潮攻之,焚其杉板小船二。相持月餘,以粵之無隙可乘也,乃改圖分擾各省。以五艘駛至夏門,金夏道劉曜春甫發兵拒戰,英艦遽颺去,而合擾浙之二十六艘攻定海,六月陷之,七月以五艘赴天津,投書講款,凡六條:
一、還償貨價。
二、開放廣州、夏門、福州、定州、上海爲商埠。
三、兩國交際用對待之禮。
四、賠償軍費。
五、不得以英船夾帶鴉片累及居留英商。
六、盡裁洋商(經手華商)浮費。
直隸總督琦善以聞。詔以琦善爲欽差大臣,赴粵查辦,革則徐職,令留粵聽勘,並勅沿海洛省不得開礮。
二十一年,春正月,以英吉利兵艦攻陷虎門外沙角、大角兩礮臺,禠琦善職,命奕山爲靖逆將軍,馳赴廣東軍營。琦善以二十年十月至廣州,悉反林則徐所爲,恐和議之不速成也,撤各隘兵以媚敵。水師提督關天培偵知敵人日夜增造小船及攻具,並召集販煙各艇以爲戰備,密報琦善,請增兵,不許,伯麥遂以十二月突攻陷沙角及大角礮臺,副將陳連陞戰歿,天培及總兵李建鈺、遊擊馬辰等尚分守鎮遠、威遠各礮臺,兵各僅數百。再請增兵,省城文成亦力求,琦善置不問,惟移書義律,力伸和議,於賠償煙價外許開放廣州,割讓香港,歸還浙江俘虜以贖定海。草約成,以聞,帝不許,至是再下宣戰之諭,命奕山爲將軍,楊芳、隆文爲參贊大臣,馳赴廣東,逮琦善入京,以祁𡎴代之。 二月,英吉利兵艦攻陷虎門礮臺,美、法兩國商人遞書任調停,不許。琦善既與英人訂立草約,而宣戰之諭忽至,琦善恐甚,惟飾美女、列珍味盛饗英使,而義律覺事已中變,遂於是月,連攻橫當、虎門各礮臺,皆陷,提督關天培戰死。
清史紀事本末四 18
閏三月英吉利兵艦攻陷四方礮臺進薄廣
州將軍奕山遣知府余保純出城講款英兵退先是奕山等至粵惑於翼長隨員等之言思僥倖
一戰夜襲敵艦僅獲小勝而翌旦英軍已連破廣州城西北之天字礮臺泥城港及城北山頂之
四方礮臺奕山避入廵撫署使廣州府余保純往講款遂議定休戰條約凡四一將軍等允於煙
價外先償英軍軍費六百萬元限五日內交付一將軍及外省兵退屯城外六十里地一以香港
割讓爲未定問題俟後日協商一英軍退出虎門和議旣定奕山等以此六百萬之償金議由
運海關三庫擔認四百萬廣州行商擔認二百萬於是粵民大忿三元里民萬餘樹平英團之
旗幟以與英人爲難義律陷重圍不得出知府余保純往解之挾義律出圍乃償金交畢英軍撤
去廣州卽促將軍等離城奕山退屯金山飾詞入吿謂英人窮蹙乞撫請准照舊通商帝亦微聞
之不之詰也尋追論則徐罪遣戍伊犂論者謂當與英人齟齬初起時廷寄則徐訓令有不患卿
孟浪但戒卿不可畏葸之語至是反坐以決裂遣戍萬餘里外蓋欲以謝英人也時人多爲不平
而則徐自若 九月以英吉利兵艦陷厦門分兵陷定海鎮海寧波諸城命大學士奕經爲揚威
將軍馳往浙江辦理軍務先是英艦退出虎門以二十年所索六款及香港割讓之約未得中國
政府之決答不肯罷兵思藉戰勝之威移兵北上伯麥遂自印度續調戰艦來粵准以六月北發
適颶風破其坐船頗有損傷粵督祁墳遂鋪張入吿謂獲神祐撞碎洋船漂没洋兵無數浮尸蔽
海朝廷方發藏杳謝海神允廣東保舉守城文武至數百員而英遣大使璞鼎查海軍少將巴爾
克哭至使其將臥烏古巴爾克率軍艦九艘汽船四艘運送船二十三艘以七月進迫厦門陷之
督臣顏伯燾退至同安英軍得厦門亦不守全隊駛往浙江伯燾遂以收復厦門奏聞而英軍復
以八月進陷定海總兵王錫肶鄭國鴻葛雲飛皆戰死旋陷鎮海督師裕謙自殺英軍直溯甬江
泊寧波城下提督余步雲棄城走上虞寧波失守慈谿餘姚居民皆逃散一空事聞命奕經爲揚
威將軍進軍浙江謀恢復
二十二年秋八月以英吉利兵艦連陷乍浦寳山上海鎮江偪江寧詔尙書宗室耆英等爲全權
大臣往江寧英軍議和英軍撤兵還定海先是奕經等以正月至杭州二月發兵攻寧波敗績撫
臣劉韻珂力主和議令諸軍按兵罷攻而英人於四月以全軍迫乍浦占領之五月進陷寳山提
督陳化成戰死旋陷上海溯長江六月陷鎮江副都統海齡自縊死英人分軍西薄江寧七月登
岸運大礮置鍾山之巔爲碎城之計畫適朝命者英伊里布及督臣牛鑑爲全權大臣飛書阻止
詰朝齊赴吳艦議和於七月締結中英修好條約所謂南京條約者也凡十三條其要項如下
一中英兩國將來當維持平和 一中國政府向英政府納軍費一千二百萬元商欭三百萬元
鴉片賠償六百萬元共二千一百萬元限千八百四十五年歲末清付 一開廣州厦門福州寧
波上海五港許英人通商及居住且一切不課關税 一以香港之主權讓與英政府 一放還
英人之爲俘虜者 一戰役中爲英人服役之華人一律免罪 一將來兩國往復之文書用平
行款式 一條約得皇帝批准償金交付六百萬元之後英軍當自當時所占領之長江沿岸等
地撤兵惟舟山及古浪嶼在條約實行之前仍由英軍占領英艦遂於是月駛出江寧盡調碇泊
長江之艦隊還屯定海
二十三年春三月逮臺灣鎮總兵遠洪阿等下於獄初二十一年八月及二十二年二月英艦過
臺灣有在淡水港遭風觸礁者有在大安港擱淺者皆爲臺灣義勇兩所捕獲計白人二十四黑
人百六十五總兵達洪阿兵備道姚瑩飛章奏捷賞達洪阿太子少保姚瑩二品頂戴會南京條
約成兩國當交還俘虜達洪阿等遽將黑人槍斃僅遣白人等還英艦英使璞鼎查乃以鎮道虐
殺難民冒功揑奏徧訴江浙閩粵四省大吏脅令上聞帝命閩督怡良渡臺查辦至是逮達洪阿
等入都下刑部獄尋俱革職 夏五月耆英等與英吉利全權公使於香港交換條約自是鴉片
戰爭之局幸終而歐美訂約之使紛至中國政府遂弛鴉片之禁令以洋藥之名徵收關税由是
臣民吸食鴉片之弊風不啻爲國家法律所默許矣
卷四十五 咸豐時政
文宗咸豐元年,春正月,帝侍太妃如梁格莊謁陵,越八日還宮。 江蘇地震。 夏五月,革甘陝總督琦善職。琦善以勦辦黑城撒拉回子及黃喀窪番子,妄殺雍沙番族頗衆,命革職交刑部審訊,旋命發往吉林充當苦差。 六月,江蘇上海縣北門外民家地出血,血自地中上冒,色紅而微紫,出地即凝結成塊。 南中各省多見雪。 秋閏八月,南河豐北厯隄決,南河𡻷費五六百萬金,然實用之工程,什不及一,餘悉以供官吏之揮霍。河帥宴客,一席所需,恆弊三四駝,五十餘豚,鵝掌猴腦無數。食一豆腐,亦費數百金也,他可知已。驕奢淫佚,一至於此,而於工程方略方略無講求之者,故河患時警。
二年,春正月,臺灣民洪紀作亂,鎮道葉紹春、徐宗幹督兵討之。 帝如梁格莊謁陵,越九日還宮。 夏五月,江蘇所屬州縣地生白毛。 秋七月,協辦大學士杜受田卒。初,宣宗於諸子中,鍾愛恭王奕訢,欲立之。以帝齒居長,無失德,意未決。一日,命諸子校獵南苑,是日,恭王所得鳥獸最多,帝獨無所獻,宣宗詢之,帝對曰:『時方春和,鳥獸字微,不忍傷生命以干天和,且不欲以弓馬一日之長與諸弟競爭耳。』宣宗大悅,曰:『是真有君人之度矣!』儲位遂定。時受田爲帝師傅,當日之語,受田實教之,故帝即位,即晉受田協揆之職。至是卒,帝慟哭失聲,親臨奠醊,贈太師,予諡文正。 冬十二月,丁未朔,日食,壬戌既望,月食,詔停冬至慶賀,從通政使羅惇衍請也。 十二月,京師地震。
三年,春二月,行用官票,命於京師先行。 三月,江蘇、浙江地大震,四日乃止。 定各省捐貲助餉。 準文武鄉試中額及文武試學額例。 夏四月,日旁見黑氣。自入春以來,風霾屢作,日色無光,是月初四日午刻,日旁忽現黑氣,四圍摩盪,形成圓暈,兼以烟翳深濠。 五月,江蘇上海北門外地復出血。 始製銀銼。 福建民林俊作亂,同安、廈門失守。 福建漳州、延平兩府民林恭等作亂,永安、沙縣失守,鎮守被戕,旋即收復。 鑄當五、當十大錢。 殺浙江已革監生錢江。江字東平,歸安人,鴉片之役,江時在廣州,集衆聚義,與英人爲難,所作檄文,多指斥,大府惡之,坐以法,遣戍新疆,後遇赦歸,遊京師,公卿皆折節與交,值太平軍破武昌,江聞之曰:『此吾雖處囊中,脫穎而出之時也!』遂乘海簿笨車出都,至太平軍,杖策謁天王,獻興王十四策,勸其首取江寧以裕軍餉,繼取汴梁以爲犄角,終趨濟南以圖進取,並勸以勿事殺戮,愛民禮賢,以漢高祖、明太祖爲法。秀全喜,從其策,留參帷幄,旋以東王楊秀清忌之甚,江乃走維揚。時朝命侍郎雷以誠辦理糧臺,開府邵伯埭,江往見,爲之畫策,疏請空白部照千餘紙以勸捐助軍餉。不旬日,得餉十餘萬。又仿江都之仙女傎各會館抽收釐金法,於商行生賈中,視其獲利之厚簿,每百文捐取一文,居者設局按月收捐爲板釐,行者設卡抽捐爲活釐,月會其數以濟軍餉。不期日,又得餉數十萬。軍餉獲濟,兵氣遂揚。而江性憨直,恆面折以誠過失,以誠不能容乃以江妄陳國讖,情同叛逆,奏請斬首。聞得冤之。 六月,豐北河工復決。時北岸野兔千百成羣,遊行街市,捕而剖之無血,至冬乃盡。 秋七月,戶部奏推廣鈔法,以錢準銀,凡地丁雜稅及一切解部之款,均請以錢鈔二十抵銀一兩。從之。 給事中張祥晉條上理財策,略謂粵西軍興以來,不過兩載,所費不下三十餘萬兩,請亟籌經費以濟時需。一抽收內地罌粟花稅,比照茶酒等物,一律從重徵收。一將內務府、宮內舊存金器改鑄金錢,與紋銀一律通行。一將京城現收鋪租章程推廣於各行省,一律辦理。下部議,不準行。 八月,天鼓鳴,是日乙酉夜,月明如晝,空中有磨聾聲,俗傳爲城愁。未幾,劉民川起兵於上海,青浦、周烈春等應之,與太平軍相聯絡,年餘乃解散。 始鑄當五十大錢。 冬十月,給事中吳廷溥疏請停止花戶等捐,不聽,疏中略謂花戶等捐輸無補軍需,徒傷政體。帝謂所傷少而稍有益,未始不可試行云。 予安徽殉難督辦團練侍郎呂賢基祭葬世職,贈尚書,諡文節。初,賢基在朝,嘗疏論時事,頗忤政府。是時晥北全境糜爛,安徽首輔祁寯藻請派賢基還籍治團練,無兵餉以畀之。賢其自陳書生不知兵,陛辭日,痛哭而出,至是城陷,殉之。又刑部員外郎邵懿辰以經學文章名於世,時爲軍機章京, 寯藻忌之,會太平軍北上,寯藻遣懿辰出防河,人謂懿辰黃河綿亙千里,縱有勁兵數萬且不易守,況徒手無一兵者乎?此政府欲置君死地,否則以疏防罪君也。已而,敵軍渡河,𨈆畿輔,懿辰坐是得罪。 禁蒙古人學習漢字。因御史毓榮奏,蒙古人沾染漢人習氣,取用漢人名字,並誦習漢文,漸失根本,帝命嚴禁之。 十一月,閩浙總督王懿德奏,克復廈門。 十二月,王懿德奏,克復仙遊縣城。 定私鑄大錢罪名。時行當五、當十、當五十大錢,及鉛錢、鐵錢,私鑄者衆,雖用嚴刑,勿能止也。 行官票寶鈔。凡官票銀一兩,抵制錢二十,寶鈔二十,抵銀一兩,與大錢、制錢相輔而行。
四年,春二月,始鑄當百、當五百、當千大錢。 晉封貴人那拉氏爲懿嬪。 三月,始鑄鐵制錢,鐵當十大錢。 冬十一月,江蘇蘇州、松江太倉各州縣水湧,突二三尺。 天鼓鳴。 江蘇地大震。
五年,春正月,江蘇天雷地震。 夏六月,下北廳、蘭陽汛,銅瓦箱、三堡河隄決。 秋九月,江蘇天雷地震。 冬十月,江蘇地震。 十二月,雲南回民杜文秀起蒙化,襲據大理府城,提督褚允昌死之。
六年,春二月,江蘇、上海等縣大雨血三日。 三月,以長子載淳生,晉封懿嬪那拉氏爲懿妃。 冬十一月,大學士文慶卒,予諡文端。文慶以咸豐初年入相,嘗言『欲辦天下大事當重用漢人。彼皆來自田間,知民疾苦,熟諳情僞,豈若吾儕未出國門一步,瞢然於大計者乎?』平時建白,常宻請破除滿漢藩籬,不拘資地以用人。曾國藩以鄉兵破敵,首輔祁窩藻嘗於帝前短之,文慶時時左右國藩,謂『國藩負時望,能殺賊,終當建非常之功。』後卒如其言。
七年,春正月,晉封懿妃那拉氏爲懿貴妃。 夏六月,恆春自殺,調吳振棫爲雲貴總督。時回兵逼近省城,恆春以堵截計窮,與其妻在署自縊死。 秋八月己酉朔,日食。 九月,參贊大臣法福禮奏收復英吉沙爾、喀什噶爾二城。先是回人由卡外突入,英喀回城失陷,漢城被圍,至是收復。 冬十一月,革雲南在籍侍郎黃琮御史竇垿職,以雲南各屬漢回仇殺,琮等散貼格殺回人吿示故也。
八年,夏五月,吳振棫奏,回民就撫,省城解嚴。 秋九月,彗星出西北,其芒掃三台及文昌宮四輔,月餘乃滅。 冬十一月,吳振棫病免,以張亮基爲雲貴總督。先是振棫受制回人,因以病請解任。亮基至,亦爲囘人軟禁,出入均不能自由。
九年,春二月,殺已革大學士柏葰等。先是八年科場後,御史孟傳金奏中試舉人平齡硃墨卷不符,命將正考官柏葰、副考官朱鳳標、程庭桂解任聽勘。帝以柏葰早正揆席,勤愼無咎,欲曲貸之。時肅順長刑部,修夙憾於柏葰,遂據刑律,坐柏葰以因家人求請撤換試卷,與庭桂之子炳采等均處斬,庭桂等遣戍,內外簾官及新中舉人軍流降革,至數十人。柏葰常使朝鮮,其國王餽五千金,卻之,請益堅,擕歸奏聞,請存禮部,還其使臣。清節如此,至是以通榜受賂定讞,無不冤之。 秋九月,王慶雲病免,以勞崇光爲兩廣總督。廣州自前督葉名琛被刦後,英人佔居節署及民廛,總督將軍避居佛山鎮,城空無人。崇光聞命,兼程抵省,從者請緩,崇光叱曰:『非爾所知也。』屬吏叩馬諫,崇光曰:『吾奉天子命來督粵,不入城將焉往?』遂單騎疾驅入,英人駭愕,列隊郊迎,尋退去,商民始得復業。
十年,春三月,天雨血三日。 閏月,黑虹見天。 秋七月,熒惑入南斗。 八月,帝奔熱河。時英法聨軍陷大沽礮臺,據天津,自通州近偪京師。帝於是月初八日夜出圓明園奔熱河。 冬十二月,設立總理各國通商事務衙門。時以中西重立和約,創設總理衙門堂司各官,如軍機處例,泰西諸國皆於都城列使幕,事言哤雜,交涉日形棘手。總理大臣雖增添至十餘人,無諳外交者,時有才難之歎。 裁撤長蘆鹽,政歸直隸總督管理。
十一年,夏五月,彗星復出西北,長數十丈,犯紫微垣及四輔,月餘乃滅。 六月,戊午朔,日食。 秋七月,帝崩於熱河。帝素多疾,日飲鹿血以療之,至是在熱河咯疾大作,復患暑瀉,倉卒求鹿不可得,遂於是月十七日寅刻崩於避暑山莊之烟波致爽殿,太子載淳繼立。帝春秋三十有一,葬易州龍泉峪,號定陵,謚曰顯,廟號文宗。
卷四十六 英法聯軍入京之和約
文宗咸豐六年,冬十月,英吉利軍艦駛入廣州,攻城,陷之,旋引還。初,鴉片之局既終,中國政府許英人以五口通商。英人於道光二十六年來粵,請立約,總督耆英與其二年後踐約,屆期而徐廣縉督兩粵,葉名琛爲巡撫。二十九年,英艦入粵河,申前約,廣縉等拒不許入。時廣州紳民私起團練,勢張甚,廣縉因密召諸鄉團練十餘萬,列兩岸,呼聲震天。英人懼,請更定廣東通商專約。粵人請以嚴禁入城之語載入條件中,英人恐激民變,妨商務,遂簽約。廣縉等疏入告,朝旨大悅,封廣縉子爵,名琛男爵。咸豐二年,廣縉移督湖廣,名琛坐遷總督,英香港總督巴冷復申前請,名琛峻拒之。六年,英政府以巴夏禮任廣東領事,是年九月,有亞羅船自外海入省河,所載皆華人而詭張英旗。巡河武弁指爲匪,登艇索犯,拔其旗,投甲板上,執水手十三人,械繫省獄。巴夏禮大急,照會名探,謂約載不法華人,逃至香港,或英船潛匿者,華官得移取,不得擅拘,毀旗尤非禮。且華民在英舟爲傭,實無罪,責歸所獲十三人。名探遣一微員,送十三人於領事館。巴夏禮見所遣爲微員,又不致詞道歉,疑有意折辱之,遂不受。名探仍置十三人於獄,而絕不爲備。於是,英艦攻陷黃浦礮臺。名探詰釁由,巴夏禮請入城面議,不許,至是遂攻省城,陷之。以兵少,雖得廣州,不能實行佔領,不久復退,歸軍鑑。粵民見英軍退,爭起爲暴動,縱火洋樓,凡美、法、英各商館及十三家洋行,一切燒燬,英兵亦焚緣濠居民數十家以示報復。
七年,冬十二月,英法同盟軍陷廣州。先是,巴夏禮知法、美二國商館被焚,喜曰:『二國必與我矣!』馳報▢請▢英國簡伯爵額爾金,率兵輪八艘抵粵,分泊澳門、香港,遣使告俄、法、美各國合從之利,俄美不許,惟各簡使求改訂商約,法則以六年廣西有戕殺彼國牧師事,求償未得,遂與英聯軍,同貽名探書,約期會議償款,美領事亦以毀屋失財,移文責償。皆置不答。將軍、巡撫、司道見事急,就商戰守,亦怡然若無事,衆固請,則大言過十五日必無事矣。蓋名琛父志詵,好扶乩,名琛爲建長春仙館,祠呂洞賓、李太白二仙,一切軍機進止,咸取決焉,『過十五日必無事者』乩語也。於是同盟軍復貽名琛最後書〈(哀的美敦書)〉,迫令於四十八小時引去,至期不得復,遂以十一月襲據海珠礮臺,進陷廣州。名琛匿左都統署,同盟軍刧得將軍巡撫都統等,大索名琛,得之,挾以登舟。事聞,褫名琛職,以侍郎黃宗漢代之。而名琛被虜至印度加爾各答,越年餘病死。時人惡其辱身辱國也,爲之語曰:『不戰、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
八年,夏四月,英法聯軍陷大沽,命大學士桂良等赴天津議欵。約成,英法兵艦退出天津。廣州旣陷,英法欲乘勝迫中國政府改訂條約,俄美亦思乘間增改通商約章,於是四國連䑸北上,駛向天津,集白河口,投書直督譚廷襄,請轉達首相。朝命侍郎崇綸、內閣學士烏爾棍泰往會廷襄議款。英人謂其非相臣不足以當全權之任,辭不見,遂攻陷大沽礮臺。俄美二國居間排解,乃派大學士桂良、户部尙書花沙納赴天津會議,又賞已革大學士耆英侍郎銜,飭令赴津。耆英往拜英使,不見,懼而還津。帝震怒,賜自盡。桂良等至津,英人出所訂新例五十六條,要以畫押,允行。其中最重要者:一增開牛莊、登州、臺灣、潮州、瓊州等處,又於長江一帶許選擇三口。一洋人得帶眷屬在京師長行居住。一議償商虧軍費各二百萬兩,清款後交出粵城。法人所定四十二條與英略同,軍費賠款則減英人之半。約旣定,四國兵艦同時起椗出天津。
九年,夏五月,英艦攻大沽礮臺,科爾沁王僧格林沁擊走之。先是八年四月,聯軍之陷大沽炮臺也,帝命僧格林沁督兵馳赴天津,僧格林沁目擊和議之失敗實由海疆重地先時無備之故,憤然上疏,劾督臣譚廷裏議罪,復大修守備,至是各國艦隊赴天津換約,大吏遣人吿以大沽口現在設防不便行走,當改由北塘口進。時英艦先至,領兵者爲額爾金之弟卜魯士,抗不遵行,總督恆福再遣員往,趣令改道。英艦遽駛入大沽,礮裂截港之鐵練,有小輪船十三艘,䜿紅旗挑戰,逼近礮臺,開礮轟擊。步隊蟻附登岸,僧格林沁遂開炮還擊,沈其數艦,殺登岸兵數百,領隊官傷股而殞,餘一艘駛出攔江沙外。美艦後至,使臣華若翰遵約改道行走,朝廷特優答之。
十年,秋七月,英法兵陷天津。英兵自九年五月敗,退沿途測量旅順、威海等各要口而去,至香港益募閩粵亡命,操練不輟。華洋商人知其必謀報復也,恐興師妨互市,議輸銀二萬兩以償英餉,阻其再舉。英法使臣乃照會通商大臣何桂清,言若事事遵八年原約,當卽罷兵。桂清以聞,帝諭之曰:『卜魯士首先背約,輒帶兵船毀我海口防具。前此損兵折將,實由自取。所有八年議和條款槪作罷論。如彼自知悔悟,可於前議條約中擇道光年曾有之事無礙大體者通融辦理,仍在上海定議,不得率行北來。再有兵船駛入攔江沙者,必痛加攻勦,毋貽後悔!』葢自僧格林沁前此大沽之捷,朝野動色相吿,謂自此外人或就我範圍,可修正舊約也。而不知英法已潛集船百艘,將謀大舉入犯。僧格林沁經營防務,卽北塘一口,已用帑百餘萬兩,而朝旨命撤北塘之備,退保大沽。北塘紳士御史陳鴻翊密疏言非計,不聽。編修湘人郭嵩燾時在幕府,亦力爭之,僧格林沁狃於前勝,亦不聽。嵩燾遂辭去。至六月,英將額爾金、法將噶羅率艦隊至,合兵萬有八千,窺北塘弛防,遂駛進內港。僧格林沁麾軍馳往扼之,值潮退,英法兵艦不能動,恐爲所襲,詭懸白旗,示欲和,僧格林沁信之,按兵不敢擊。無何潮長,艦突出,長驅抵新河,以七百人登陸。僧格林沁矙其寡,出勁騎馳之,七百人僞退,乘勢蹴之,七百人忽排列爲一字陣,人持火槍俟逼近,驟發,無不中者,遂紛紛由馬上顚隕,三十精騎得脱者七人而已。於是英法兵艦進攻大沽,時帝倚重僧格林沁,恐其有失,特旨令退守。又命大學士瑞麟統京旗九千防通州。是月五日,大沽遂陷,提督樂善死之,僧格林沁退次通州張家灣。越七日,英法兵進據天津。 八月,英法兵薄張家灣,帝出奔熱河,英兵攻海淀,克之,縱火燔圓明園。英法兵旣據天津,帝命侍郎文俊、前粵海關監督恆祺赴津議約,爲英法所拒。改令桂良往,得英參贊巴夏禮照會,要以增軍費及開天津爲商埠,並各國酌帶數十人入京換約。桂良據以入吿,嚴旨拒絕,英法遂大擾河西務。是月朔,進薄張家灣,勝保紅頂黃褂督戰,叢槍注射,傷頰墮馬。師奔,僧瑞二軍亦退至京城外。鄭王端華、尙書肅順、軍機大臣穆蔭匡源、杜翰等擁帝奔熱河,恭王奕訢留守,仍督僧端二軍守海淀。帝之倉猝率后嬪出京也,道路初無供帳,途出密雲,食豆乳麥粥而已。先是英法軍至通州,命怡王載垣往議款,桂良、穆蔭皆在,巴夏禮帶十餘人入城,載垣等宴之,巴夏禮言:『今日之約須面見皇帝。』載垣答以候旨,巴夏禮就榻佯睡,不復語,載垣遂暫退。會有馳吿額爾金將襲城者,載垣密使僧格林沁設法擒巴夏禮解京,拘於刑部獄。及帝出走,奕訢、桂良駐城外,惟大學士周祖培、尙書陳孚恩等會議城守。城門晝閉,英人聲言攻城,且索巴夏禮甚急。勝保不可,或請殺之,衆不敢決。適有詔飛召南軍曾國藩等入援,派奕訢爲全權大臣,而英人照會至,限三日內交還巴夏禮。令其退至天津再議,不許,又令退至通州,亦不許,反麾兵攻海淀。禁兵不戰自潰,爰釋巴夏禮。巴夏禮出,欲洩忿,縱火燔圓明園,管園大臣都統文豐及主事惠豐投福海死。 九月,英法和議成,巴夏禮要奕訢至軍訂約,限以三日開安定門。周祖培等開城延入,巴夏禮帶百餘人入城,法使亦入,俄因釋放前此與巴夏禮同執之十餘人已監斃八九,英人憤甚,再擾海淀,火三日夜不絕。復聲言攻禁城,奕訢乃再以和議請。法使居間排解,先索卹欵五十萬兩,予之,於是巴夏禮與額爾金各陳兵仗至禮部訂約六十五條,於八年原定外,續增九條。法亦續增十條,更闢天津爲商埠,許兩國派遣公使領事駐中國。償英國銀一千二百萬兩,法國銀六百萬兩。換約後,廷臣合辭,請帝回京,不許。明年七月,崩於行在。
卷四十七 俄訂愛琿、天津、北京諸條約
文宗咸豐八年,夏四月,黑龍江將軍宗室奕山與俄使木哩斐岳福訂約于璦琿城,割黑龍江北岸與俄。自雍正五年與俄訂約,俄人陸路通商,惟恰克圖一處歷朝奉行。乾隆二十七年,設庫倫辦事大臣,總理邊務。自是,兩國商民互市不絕。至道光二十八年,有俄國商船駛抵上海,圖就地貿易,兩江總督李星沅引例卻之。英領事阿利國,亦勸以循照定章,始回帆。三十年,其薩納特衙門來咨,請於喀什噶爾、伊犁、塔爾巴哈臺等處通商,朝旨允其於伊犁、塔爾巴哈臺二處貿易,至喀什噶爾,由理藩院咨覆,告以種種窒礙,委無利益情形遂成約而退。咸豐三年,其海軍少將普提雅庭來文,稱由海島購貨折回,欲進上海休息,並請進口貿易。帝不許。後俄人以所屬西伯利亞,東嚮無通航海口,深爲不便,木哩斐岳福建議於俄皇尼古來斯行文中國,謂自黑龍江、格爾必齊河上流以達於海,未設立界標,即屬未定之地,請即派員商議,欲以嘗試中國也。及政府派人往,而俄使數期不至,實則道光末年,值中國國家多故時,俄人已潛於黑龍江北岸,屯兵占守,攘之爲殖民地久矣。四年,俄忽以艦隊順黑龍江而下,通過愛琿。中國官止之,不聽。五年,木哩斐岳福始與奕山會議界務。俄使發議,欲劃黑龍江及烏蘇里河爲兩國國境,以江南地歸中國,而自有其北岸。奕山援《尼布楚條約》折之,是以議不諧。六年,普提雅庭師兵艦來天津,強迫政府定界,政府婉卻之,至是俄移住其人民於烏蘇里河口。而木哩斐岳福適來,奕山承政府之命,與訂約於愛琿城,計三條,是爲《愛琿條約》:
黑龍江、松花江左岸,由額爾古納河至松花江口,作爲俄國屬地。右岸順江流至烏蘇里河,作爲中國屬地。由烏蘇里河往彼至所有之地,此地如同接連兩國交界明定之地方,作爲兩國共管之地。由黑龍江、松花江、烏蘇里河,此後只許中俄兩國行船,各外國船隻,不許由此江河行走。黑龍江左岸由精奇里以南,至豁爾木勒津屯,原住之滿洲人等,照舊準其各在所住屯中,永遠居住,仍著滿洲國大臣官員管理,與俄國人等和好,不得侵犯。
兩國所屬之人互相取和,烏蘇里、黑龍江、松花江居住兩國所屬之人,令其一同交易,官員等在兩岸彼此照看兩國貿易之人。
中俄會同議定之條,永遠遵行勿替。兩國畫押,互交照,依此文繕寫,曉諭兩國交界上人等。
自是,黑龍江北岸地全入於俄,而康熙中舊界自格爾必齊河循石、大興以至於海者爲之一大變,而雍正時所定烏特河爲兩國中立地者,更無論已。卽旗屯一節,中國亦僅有管理之虛名,後庚子之役,原住旗人盡爲俄人驅逼入江。 五月,大學士桂良、尙書花沙納等與俄全權大臣普提雅庭另訂《天津專約》。時英法和議成,俄人又援利益均霑之例,於是月另訂《天津專約》十二條,錄其要者於下:
除兩國旱路於從前所定邊界通啇外,今議准由海路之上海、寧波、福州、厦門、廣州、臺灣、瓊州等七處海口通商。若別國再在沿海增添口岸,准俄國一律照辦。
俄國在中國通商海口設立領事官,得派兵船在彼停泊,以資護持。
自是俄人在中國通商,海陸皆獲大利,在歐美各國之上。
十年,冬十二月,恭王奕訢與俄使伊格那替業幅再訂《北京條約》,割烏蘇里、松阿察二河迤東地,與俄英法同盟軍之陷北京也,俄使調停其閒。和議旣成,俄乃挾此以索報酬於中國,於是月再訂《北京條約》,續增十五條,是爲《北京條約》,錄其至重大者於下:
自烏蘇里河口而南,上至興凱湖。兩國以烏蘇里及松阿察二河作爲交界,其二河東之地屬俄國,二河西屬中國。自松阿察河之源,兩國交界踰興凱湖,直至白稜河。自白稜河口、順山嶺至瑚布圖河口,再由瑚布圖河口順琿春河及海中間之嶺,至圖們江口,其東皆屬俄國,其西皆屬中國。兩國交界於圖們江之會處,及該江口相距不過二十里。
西疆尙在未定之交界。此後應順山嶺大河之流及中國常駐卡倫等處,及一十七百二十八年,即雍正六年所立沙濱達巴哈之界碑末處起,往西直至齊桑淖爾湖,自此往西南順天山之特穆圖爾淖爾,南至浩罕邊界爲界。
合觀《愛琿》《北京》兩約,舉黑龍江以北,吉林以東,悉割讓於俄。其失地東西廣二十餘經度,南北長十餘經度。說者謂彼時中國不諳輿地之學,不知實在之界究在何處,致使滿洲舊壤驟失數千里焉。
卷四十八 湘軍陸師之編制
文宗咸豐二年冬十一月,命丁憂侍郎曾國藩在湖南原籍幫同料理本省團練事務。初,道光二十四年,湖南新寧舉人江忠源赴大挑,得教職歸,以新寧地接廣西,民傜雜處多盜,察天下將亂,倡行團練,以兵法部勒鄉人子弟,是爲湖南團練之始。二十七年秋,傜民雷再浩勼衆滋事,忠源率鄉民擣其巢,擒再浩,是爲湖南鄉勇立功之始。
及咸豐元年三月,洪秀全自金田北走象州,朝命大學士賽尚阿出視師,聞忠源知兵,疏調軍前。忠源募故所用鄉勇五百,使弟忠濬率以來,號楚勇。楚勇始至,敝衣槁項,滿蒙軍皆匿笑。時敵氛張甚,屯兵數萬,莫敢前。忠源築壘偪敵營,以五百人出戰,斬首數百,是爲湖南鄉勇出境立功之始。忠源既數立功,於是兵妒勇甚,所屯則私鬬,戰敗固不救,反陷之,忠源遂以病歸。兵所至,且奸掠焚殺。民以爲官兵肆暴虐,則倡議通敵,及結盟拜會,相挻起矣。國藩既奉命幫辦巡撫團練,時湘鄉先立練局,諸生羅澤南、王鑫辦團練有名,巡撫張亮基令各募一營,助戰守,號湘勇,並請國藩主其事。辭母憂不出,且言書生不知兵,已聞武昌破,湖南大震,始至長沙,與亮基治守禦,且疏言:「團練之難,難於捐貲。湖南行伍空虛,以練兵爲要務,自軍興以來,二年有餘,糜餉不爲不多,調集大兵不爲不衆,而往往見賊逃潰,未聞有鏖戰者;所用兵器皆大礮、烏鎗,遠遠轟擊,未聞有短兵交鋒者,其故何哉?由兵未練習,無膽無藝故也。今欲改弦更張,於省城立一大團,擇鄉民壯健樸實者,招募來省。練一人收一人之益,練一月有一月之效。」又曰:「湖南會匪自粵逆入楚,大半附之而去,然猶有串子、紅黑、邊錢香會,成羣嘯聚,如東南衡永柳桂,西南寶慶靖州,萬山叢簿,爲卯育之區。有司亦深知其不可遏,特不欲其禍自我而發,相與掩飾彌縫,苟且一日之安。積數十年,應殺不殺之人而任其橫行,令鄉里無賴之民囂然而不靖,彼見夫命盜首犯,常逍遙於法外也,見夫粵匪猖獗而莫制也,遂以為法律不足憑,官長不足畏。若非嚴刑峻法,無以折其不逞之志。臣欲純用重典以鋤強暴,即良民有安生之日。臣身雖得殘惡嚴酷之名,所不敢辭。今之急務,在使通省無不破之案,而盡除大小各會匪,則滌瑕蕩穢可期也。有曾經搶掠、拜會、結盟者,請即用巡撫令旗、恭靖王命,立行正法。內姦既清,外寇雖至,無能為已。」於是先清內訌,不經有司,掩捕即置重典,十旬中,戮二百餘名,一時謗議四起,至有「曾剃頭」之稱。國藩不顧也,乃以十二月治軍旅,以召募易行伍,盡廢官兵,專選士人、領山農,各自成營。拔攷規制,今古章式,無可仿效,獨戚繼光書,號為「切時用」,因所言變通行之。以三百六十人為一營,中營羅澤南將之,左營王鑫將之,右營鄒壽璋將之,塔齊布將兵勇成二營,周鳳山、儲玫躬各將二營,曾國葆將一營,是為湘軍陸師編制之始。國藩仍欲充廣至六千人,合忠源所將成一萬,為義師。
四年,春三月,湖北军潰於黃州,曾國藩統水陸軍東下。時國藩聞總督吳文鎔敗死黃州,知時事愈危,勢不得出十全,於是改營制,以塔齊布、周鳳山、儲玟躬、林源恩,鄒世琦、鄒壽璋、湯名聲、曾國葆統之,合水師共萬七千人,建旗東下。其營制,每營設營官一人,分立前、後、左、右四哨,每哨設官一,營官有親兵,有什長。其親兵分六隊,每隊設什長一名,率親兵十名,伙勇一名,計六隊,凡七十二人。哨官有哨長一名,護勇五名,其外有什長,有正勇,有伙勇。一哨分八隊,每隊什長一名,伙勇一名。其擡鎗隊,正勇十二名,合什長、伙勇爲十四名。其刀矛小鎗隊,正勇十名,合什長、伙勇爲十二名。每哨合哨官、哨長、護勇爲一百八人,四哨共四百三十二人,合之營官、親兵爲五百四人。隊官在外,其書記醫匠,或有或無,營官主之。其聯伍之制,親兵六隊,則一隊劈山砲,二隊刀矛,三隊劈山砲,四隊刀矛,五隊小鎗,六隊刀矛。每哨八隊,則擡鎗爲第一隊,刀矛爲第二隊,小鎗爲第三隊,刀矛爲第四隊,擡鎗爲第五隊,刀矛爲第六隊,小鎗爲第七隊,刀矛爲第八隊,總計一營。劈山礮兩隊,擡鎗八隊,小鎗九隊,刀矛十九隊,共爲三十八隊。其搬運輜重、軍裝、行糧,則有長夫、每營營官及幫辦人員。共用長夫四十八名。搬運子藥、火繩及一切軍裝等項,共用長夫三十名。營官親兵隊、劈山砲隊,用長夫三名,刀矛小鎗隊,用長夫二名。計六隊,用長夫十四名。如拔營遠行,營官另撥公夫,幫擡劈山砲。哨官、哨長及護勇五人,共用長夫四名,四哨共夫十六名。其哨隊,每擡鎗隊,用長夫三名,每刀矛小鎗隊,用長夫二名。計四哨擡鎗八隊,用長夫二十四名,刀矛小鎗隊,用長夫二十四名,共長夫四十八名,總共一營用長夫一百八十名,大率百人用長夫三十六名,合之營哨官員各勇人等,共六百八十五人,是爲正額。或數營設統領一員,或十營,或十餘營,統一統領,則視其材之大小,無定制。其軍器,立營時給之,懷敝修之,唯鉛彈、藥繩、帳棚得以時領。營官給十帳,八夾二單;哨官三帳,一夾二單;親兵隊二帳,一夾一單;哨隊二帳,皆單;凡營帳,單者八十,夾者十八。其軍行,以三百五十人,各備戰器,百五十人督長夫護用器。前有探馬,後有押幫,各從其營,無有或錯。其行,率日三四十里,黎明而發,未晡而息,行所至爲疊。營官相其地,準之以繩,從而爲壕。壕丈五尺,復壕土爲牆,厚一丈,其崇八尺。牆壕容二丈遠,其餘土隊爲一棚,棚有𫁘廁,廁有外內。外廁四之,內廁一之。火藥有窖,以堇塗之,塗皆孔之。其軍市設於繩牆疊外,其壘近市,則嚴其門禁,午夜籍之,出入無驗,議而誅之。夜號之字,營官授之。守夜之卒,營五十人,敵近則百人以更爲班,班十人。若二十人,哨官察之。五更咸興,朝暮操練,以聲警之,故行不可速,止不可懈,行速則病,止懈則散。作壕之法,外內重設。外壕廣六尺,深八尺,內壕半之。環而溝之,必有橫涂,相距二丈。疊牆既成,去其外涂,留其內涂。作牆如城,其高七尺,子牆半之。牆厚六尺,左右二門。其作築時,見敵則拼力,無事則長夫之役也。步行,率八刻而行十五里。寒日短,而行易;暑日長,而行難,以畫四十刻率之。行六十刻而三十里。其十六刻以築營疊,餘十二刻而後昏暮,則神暇形壯,可以待敵。溯湘軍之所由起,爲救額兵之敝也。初,額兵習氣深,勝不相讓,敗不相救。國藩練湘軍,謂必萬衆一心,萬人一氣,始可當敵。而湘軍尊上而知禮,畏法而愛民,故軍日強。專滅太平軍、自成軍而出,奏功桑梓,長驅東下,蕩鄂渚,榷江州,規復全皖,旁循蘇浙,然後進克全陵,大功告成。其後且南至交趾,北及承德,東循潮汀,乃渡海開臺灣,西極天山、玉門、大理、永昌、遂度烏孫,水屬長江五千里,擊索聞於海。其兵威之盛,古未有也。後國藩以湘軍用武十年,氣不無稍衰,淮上風氣強悍,宜別立一軍。使其門人李鴻章招募淮軍,親爲定營制,選將官,以湘軍之良教之,名曰淮軍,後以平捻。
編者曰:方湘軍之東下也,文宗以曾國藩一人兼統水陸軍,心憂之,特詔貴州提督布克慎自黃州還,赴其水營,詔總督台誦會其師。及進克武漢、黃,諸郡肅清,提書至京,文宗始喜。語樞臣曰:不意曾某一書生,乃能建此奇功!祁寯藻對曰:曾某以匹夫居閣里,一呼蹶起,從之者萬餘人,恐非國家福。文宗默然,變色者久之。同治初元,彭蘊章條議時事,亦謂湘軍遍天下,曾某權太重,恐有尾大不掉之患,於所以撤湘軍,削曾氏權者三致意焉。迨至東南底定,剿捻事起,僧格林沁敗沒曹州城下,穆宗復召曾氏督師。時湘軍裁撤已盡,曾氏調淮軍,添募徐州勇,訓練成軍率以往。大小數十戰皆捷,捻勢實因此而衰,而是時言路猶數數劾之。御使阿凌阿且訴其驕妄,於是曾氏憂讒畏譏之心日益甚,乃請註銷封爵開缺,以散員留勞效力,故其奏言湘軍平苗、回乃知曾氏暮氣之說,其實非也。然國藩悔已晚矣,而其鄉人卒未得悟,不鏡於國藩以自鞭策也,惜哉!
卷四十九 湘軍水師之編制
文宗咸豐三年,秋七月,幫辦江南軍務湖北按察使江忠源奏:「請飭兩湖、四川分造戰船,以清江面。」詔行之。先是二年冬,湖北巡撫常大淳疏言:「洪秀全水陸攻武昌,船礮充斥。請調江南軍中之廣西礮船、江南水師之廣艇礮船及中小號礮船,分佈長江上下遊,以遏敵勢,斷糧運。」詔督師徐廣縉等飭行。時武務廢弛,徒存水師名,無船也。後向榮繼起督師,遣調湖南礮船,以民船載礮而已。詔徵登州水師船,亦募商舟。是年春間,九江陷,榮又奏調廣州外海快蟹、大扒百餘,取海道至江南。而督臣葉名琛覆稱所調戰船頗笨重,恐難駛入長江。後又調上海之柁罟戰船、溫州之頭莽等船,亦僅由上海道吳健彰,僱領夾板船三隻,由海入江。至五月,洪軍北渡淮河,南圍南昌,御史黃經始奏:「請飭吳、楚、蜀三省,各製礮船,習水師,順流攻擊。」乃指名及湖南。詔飭撫臣駱秉章,秉章以力不及,置之。忠源初援湖北,與曾國藩論江皖大局,議造戰船數百,先清江面,亦以事艱鉅難行,至是編修郭嵩燾從忠源守南昌,偵敵皆船居,乃極言:「東南皆水鄉,敵據有江路。而我以陸師擊之,勢常不及。必與敵爭長江之險,而後可以言戰。」因為忠源草疏,「請飭湖北、湖南、四川造戰船各二十艘,自廣東購巨砲十尊配之。」得旨允行。 九月,詔幫辦湖南團練侍郎曾國藩,酌派兵勇船砲,赴援湖北。時國藩已先自長沙移駐衡州,治水軍,訪船制。初無知者,依古法作筏載砲,將以截流,又欲爲艨艟大艦,皆不能旋運,而羽檄徵軍,日數至,人頗以逗遛爲疑。國藩歎曰:「今敵縱横江湖,非舟楫無與爭利害。且成師以出,當爲東征不歸之計。九江以上,千里如洗,奈何以倉猝召募之衆,執蠱脆之器,徒步三千里,以當虎狼百萬之強敵乎?」有水師守備成名標者,顧能言廣東快蟹三板船法式,國藩亦自以意,用商船改造爲長脣寬舷,試發砲,果不震,惟苦經費無所出,乃奏留粵省協餉銀八萬,興水師四千,船二百,其大自五百石及千餘石,砲自二百斤至三千斤。又推五日競渡船,意爲短橈長槳如蚿足以人力勝風水奏徵右江道張敬修率戰船不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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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而廣西同知褚汝航奉檄代敬修至上長龍船製國藩乃以名標董衡州船役而於湘潭設分
廠使汝航董之先成長龍五十繼成快蟹四十三板百五十於是閩越船制略備然亦非有法直
以意爲之屢改乃成招募壯丁習水戰以儒生農氓或陸營官弁爲營哨官其營制每一營凡快
蟹長龍船各一三板船八一快蟹槳二十八人櫓八人艙長一人舵一人頭篙一人礮手六人一
長龍槳十六人櫓四人舵頭篙各一人礮手二人一三板槳十人舵頭篙各一人礮手二人計三
百八十八人而成營其軍器雖亦有刀盾槍矛無所用置砲於船之首尾旋而發之砲一發船一
頓則其進愈疾或置腰砲美觀瞻臨敵亦無所用之其作營法相距宜疏小船依洲大舟横流設
遇暴風不致相撞接流爭先全恃三板快蟹長龍備指揮而已敗卽棄之乘三板以歸三板無篷
板覆以夾帳軍士私造長龍編爲公船以餐宿於其中
四年春三月曾國藩發衡州集軍湘潭是年二月湖南師船成凡大小戰艦二百四十輜重砲船
百三十輜重民船百水軍五千分十營由衡州募者六營以成名標諸殿元楊岳斌(原名載福後
避穆宗名上一字改)彭玉麟鄒漢章龍獻琛統之由湘潭募者四營以褚汝航夏鑾胡嘉垣胡作
霖統之而汝航爲總統又益以陸師十三營以塔齊布周鳳山儲玟躬林源恩鄒世琦鄒壽璋楊
名聲曾國葆統之而塔齊布爲先鋒水陸萬七千人夾湘而下一時軍容稱極盛時總督吳文鎔
以促戰先出敗死湖北水師盡散敵由洞庭登岸襲寧鄉遇水師下遽退尋復上岳州防軍潰賴
砲船以免會大風壞船飄傷大半陸軍亦敗還長沙整軍敵遂乘勝上屯靖港及湘潭國藩全軍
往攻未至湘潭十里塔齊布湘潭戰勝之報至於是水陸循城進攻八日之閒十戰皆捷燬敵舟
近干斬馘近萬敵棄城走湘潭旣復軍氣大揚未幾山東登州總兵陳輝龍自廣州廣東游擊沙
鎮邦自廣西道員李孟羣自桂林各將水軍來會師水軍益盛已而發長沙渡湖遇敵湖中彭玉
麟楊岳斌兩破敵於南津二人自是以勇略名稱彭楊輝龍後至聞彭楊戰勝意輕敵自將攻城
陵磯湘軍頗疑南風下水難退輝龍曰吾習水戰三十年諸君無以爲憂翌旦聲砲行廣東軍旌
旗鮮明刀矛如霜雪洋裝銅砲震山逋輝龍乘自作之拖罟大船進至中流舟膠敵伏舟齊出諸
小船往救水急風利返吹俱下敵爭前奪船輝陷敵軍覆砲船盡喪拖罟大艦遂爲敵軍戰勝品
敵師乘之還城陵磯褚汝航夏鑾沙鎮邦因赴援敗同蹈水死是役也戰死者數百人失船三十
餘艘賴彭楊力守要害敵不得上國藩乃收拾餘船以兪晟代汝航復遇唐際盛造舟資之會塔
齊布之陸軍所至有功進薄城陵磯毀敵壘十三斬馘二十水軍乃乘勝入長江毀東西岸敵壘
九砲臺三搜螺山倒口六豁口入黃益湖收嘉魚復蒲圻進克武漢自是敵聞水軍至輒震怖無
策棄所守去故湘軍順流下千里無留行下江敵軍以水軍不可與爭鋒悉衆屯田家鎮彭楊將
水師合陸師進擊大破之岳斌直進至武穴乃回船擲火燒而上玉麟燒而下忽東風起岳斌乘
風玉麟乘流天明合軍俱還敵舟燼陣陸上者已夜走田鎮旣破湘軍水師名天下朝廷采其戰
法手詔宣示江南北諸水軍江南北水軍師艇船不諳戰續徵紅單拖罾船皆待風乃行所至淹
留而江西亦造戰船仿湖南船制以無將領輒失敗湖南在籍官丁善慶陳本欽唐際盛李㮣等
始捐貲設船局而黃冕專製砲以應征軍時言船砲者皆莫能及湖南其後水軍益擴張岳斌所
統十營玉麟所統八營合大小戰船五百砲二千國藩遭父喪奏請以岳斌爲總統玉麟爲協理
而戰益利所至克捷雖或有小挫終獲勝敵迨九洑洲一破長江肅淸金陵大功吿成詔論國藩
功以剏立舟師爲首於是國藩奏請以所募水勇改爲經制水兵時大江水師船至一千餘砲位
及三千計提督一員總兵五員營官副參游二十四哨官都守千把外委七百七十四兵數萬二
千自荆岳至崇明五千餘里立六標分汛計船七百七十四營二十四副將營戰船四十三參將
營三十三游擊營二十三自提督至外委各給坐船長龍設大砲六三板大小砲各二設火藥局
於安徽湖北二省城設子彈局於湖南省城設船局於漢陽吳城草鞵夾因奏事宜三十營制二
十四同治五年六月軍機大臣曾奏依行編章程六卷入方略垂示後世頒之天下水師旣立以
黃翼升爲提督詔玉麟每歲一巡長江
編者曰太平天國旣亡詔論曾氏功以剏立舟師爲首而舟師中人立功以彭與楊爲最是兩
人之生平宗旨與曾氏兄弟同然觀彭氏一生不樂秉節鉞任疆寄若有所憾焉者則何哉
卷五十 同治中興
文宗咸豐十一年,秋七月,帝在熱河不豫。十六日子刻,疾大漸,召宗人府宗令載垣,右宗正端華,御前大臣景壽、肅順,軍機大臣穆蔭、匡源、杜瀚、焦祐瀛至避暑山莊行殿寢宮,受顧命,立皇長子載淳為皇太子,並諭以載垣、端華、肅順、景壽、穆蔭、匡源、杜瀚、焦祐瀛為贊襄政務王大臣。翌日寅刻,帝崩,諸臣請太子即正尊位,詔改明年為祺祥元年。 尊皇后鈕祜祿氏及生母懿貴妃那拉氏均為皇太后。時雖以兩后並尊,而仍微示區別。皇后稱母后皇太后,貴妃稱聖母皇太后,援明萬曆朝故事也。 八月,丁巳朔,日月合璧,五星聯珠。是日也,五星聚張、翼之間,欽天監占,以為楚地有賢才佐,致中興之兆。 以克復安慶及池州、桐城、宿松各郡縣,道員曾國荃獎等擢有差。安慶為太平軍所佔據,已逾九年,上年冬間,國荃統領水陸諸軍合圍,至是月初一日克復,遂乘勢收復池、桐、宿各郡縣。 九月,上兩宮皇太后徽號。初,母后及聖母之稱,帝生母那拉后深滋不悅,至是上太后徽號曰:「慈安皇太后」,生母太后曰:「慈禧皇太后」,並諭嗣後奏牘,以慈安、慈禧並稱,不復有母后、聖母之別矣。 奉天金州地震,壓斃人口百十戶。 帝奉大行皇帝梓宮回京師,啟行後,奉兩宮皇太后先由間道還宮,奉慈安太后居宮東所之綏履殿,慈禧太后居宮西所之平安室,由是俗間有東太后、西太后之稱。 冬十月,授恭親王奕訢為議政王,在軍機處行走;命大學士桂良,尚書沈兆霖,侍郎文祥、寶鋆在軍機大臣上行走;鴻臚少卿曹毓英在軍機大臣上學習行走。 殺怡新王載垣,鄭親王端華,協辦大學士戶部尚書肅順,革御前大臣景壽,兵部尚書穆蔭,吏部左侍郎匡源,署禮部右侍郎杜瀚,太僕寺卿焦祐瀛職。先是,御史董元淳疏言:「皇上沖齡,未能親政,暫請皇太后垂簾聽政,並派近支親王一二人輔政。」疏入,太后召見贊襄王大臣,命照所奏行。載垣等抗論,以為不可。有臣等奉遺詔贊襄,皇上不能聽命于太后等語。退復以本朝家法禁母后臨朝,令軍機處駁還。時恭親王奕訢已至熱河,太后將召見,杜瀚復言恭王於太后嫂叔不通,間太后居喪,尤宜遠嫌。後奕訢設計得見太后,太后慮載垣等專恣,弈訢密謀誅之,召鴻臚少卿曹毓英密擬拏問各旨以備發表。奕訢還京,啟行後,太后亦即下詔回鑾,命肅順護送梓宮,載垣等扈蹕,先從間道行。於是大學士賈楨、周祖培,尚書沈兆霖、趙光合疏請太后垂簾,皖豫督師內閣學士勝保亦奏請簡近支親王輔政。太后既至京師,乃下詔暴載垣等罪狀,並降旨拏問奕訢。俸詔宣示畢,命侍衛執載垣、端華二人擁之宗人府幽之。時肅順方次密雲,亦逮至京。旋賜載垣、端華自盡,棄肅順於市,景壽、穆蔭、匡源、杜翰、焦祐瀛俱革職。穆蔭遣戍軍臺,嚴治黨援。尚書陳孚恩,侍郎黃宗漢、劉崐、成琦,太僕少卿德克津。太京堂富績,太監杜雙全、袁添喜、王喜慶、張保桂、劉二壽均革職,發遣有差,自是垂簾之局已定。 命議皇太后垂簾之儀。 帝行即位禮於太和殿,以明年爲同治元年。初,載垣等擬建元爲祺祥,載垣等遂得罪,遂改爲同治。 諭:「見在一切政務,均蒙兩宮皇太后躬親裁決,惟繕擬諭旨仍應作爲朕意。嗣後議政王、軍機大臣繕擬諭旨,著仍書『朕』字。」 東南方有聲如雷。 停止熱河避暑山莊一切工程。 命欽差大臣兩江總督曾國藩統轄江蘇、安徽、江西、浙江四省軍務。時安慶既復,羣臣爭上書言事,多推湘楚軍功,以爲偏裨皆可督撫,因益重國藩,遂有是命。所有四省巡撫以下各官,悉歸節制。國藩皇恐,三奏辭,不聽。 十一月乙酉朔,帝奉兩宮皇太后御養心殿垂簾聽政。 十二月,諭曾國藩通籌進剿事宜。 詔飭東三省訓練兵丁。 召前任副都統富明阿來京,講求京旗各營訓練事宜。
穆宗同治元年,春正月,命兵部尚書麟魁,兩江總督曾國藩,均協辦大學士。 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請飭江蘇等省籌款,購買外洋船砲,從之。 三月,命左副都御史晏瑞書赴廣東,駐紮韶州,督辦通省釐金,接濟浙江等省餉需。 夏四月,命辦山東畝捐,從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奏請也。 五月,臺灣民人戴萬生等起兵,據彰化。命福建巡撫徐宗幹剿辦。 添設長江水師提督,駐紮蕪湖。 六月,直隸蝗災。 秋七月,有衆星西南流,如織。 京師大疫。 八月,廣東省城及近省各屬風災,縱橫及千里,傷斃人口數萬。 九月,詔畿輔行堅壁清野法,時畿輔教、土、捻、幅各黨轟起故也。 冬十一月,己酉朔,日食。 大學士銜管理工部事務翁心存卒,予諡文端。時翁心存之子革職安徽巡撫翁同書,以失守安慶城池下獄,命釋放。 予告大學士彭蘊章卒。蘊章初在政府,以力薦阿桂清被斥,及再起,條議時事,請撤湘楚軍,裁抑曾國藩兵權,政府哂之,由是不獲再用。 是年,黑虹見天,江蘇等見大疫。
二年,春二月,設立同文館於京師。 夏五月,諭減蘇、松、太三屬賦額。三屬賦額,有較他省多至一二十倍者,至是,曾國藩及巡撫李鴻章合詞奏請減之。 金星畫見。
三年,春二月,停山東畝捐,從巡撫閻敬銘奏請也。 三月,蘇、松、太各屬地震。 夏四月,辛未朔,日食。 予西安將軍多隆阿祭葬世職,尋予諡忠勇。多隆阿以黑龍江馬隊隸曾國藩軍,從征楚皖,身經三百餘陣,克城砦二百有奇,生平愛士卒如骨肉,而威令嚴明智能兼備,故屢奏奇功。自提師入陝,剿回幾盡。是年二月,督軍力攻盩厔,中彈傷目,攻益急,遂克之。至是,傷發,薨,聞者莫不傷痛,陝西處處祠之。 五月,御史賈鐸奏:“見聞有太監演戲,一賞十金,並用庫存緞匹裁作戲衣,請飭速行禁止,用以杜漸防微。”旋奉懿旨:“覽奏實堪詫異。方今各省軍務未平,百姓瘡痍滿目,庫帑支絀,山陵未安,深宮隱痛實殷,又何至有如該御史摺內所指情事?況庫存銀緞,非奏準不能擅動,茲事可斷其必無也。” 六月,金陵克復捷聞,封曾國藩等侯伯子男及世職官階。 秋八月,以生擒洪福瑱,予沈葆楨等世爵、世職有差。
四年,春二月,以直隸等省雷雹災異,下詔修省。 三月,命恭親王奕訢毋庸在軍機處議政,並撤一切差使。奕訢以誅載垣等功,兩宮深爲倚任。時太監安得海方有寵於慈禧太后,思用事,嫉奕訢甚,以讒去其議政權。旋惇親王綿愷、醇郡王奕譞、通政使王拯、御史孫翼謀先後奏諫給事中廣泰等,更謂:“廟堂之上先啟猜嫌,根本之間未能和協,駭中外之觀聽,增宵旰之憂勞。”始有懿旨,令:“仍在內廷行走,並仍管理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旋命仍在軍機大臣上行走,毋庸復議政名目以示裁抑。” 五月,江浙水災,居民淹斃十餘萬。 命醇郡王奕譞籌辦京師防範事宜,以僧格林沁陣沒曹州,予諡曰忠,並命配饗太廟。僧格林沁追捻至山東曹州之西,困重圍。及夜,突陣出,前驅反戈,敵乘之。僧格林沁中酒,不能戰,遂全軍覆沒。僧格林沁及總兵何建鰲、內閣學士金順等皆敗死。 六月,增設安徽、安慶、廬滁和道,改鳳穎道為鳳穎六泗道,增設渦陽縣,治雉河集,移鳳臺縣於下蔡鎮。 秋七月,有大星隕,光如月。 冬十二月,以蕩平太平餘眾,封浙江巡撫左宗棠一等伯,賞布政使蔣益澧騎都尉。先是太平餘眾自浙江走江西,入福建,尋入廣東,宗棠奏以益澧護巡撫,而自統全軍,由浙、閩追至嘉應州,盡殲之。 以收復寧夏府城,西安將軍都興阿殺已降回目,並縱兵搶殺,奉旨交部議處,旋調盛京。 是年,皖南大飢,民相食,人肉一斤,價至百二十文。江蘇之句容、溧陽、溧水亦然。
五年,夏四月,大學士文祥勦滅奉天馬賊,撤兵還京。先是,馬賊由口外入擾畿輔,震驚陵寢,命文祥率神機營督剿。至是,殲除殆盡,撤還京師。 六月,閩浙總督左宗棠奏,請於福建擇地設廠,製造火輪船,從之。旋命丁憂巡撫瀋葆楨總司船政事務。 秋九月,予告大學士祁寯藻卒。咸豐中,曾國藩起鄉兵,肅清湖北,捷聞,文宗喜形於色,寯藻力觗排之。及兩江總督何桂清以失律擬斬,寯藻獨上疏力救,為言路卞寶第所糾,舉國稱快。
六年,春二月,帝奉兩宮皇太后幸惇親王綿愷第。先是,侍讀學士夏同善聞有將幸惇邸,傳集梨園之事,上疏力諫,諭旨循舊章以折之。 夏五月,命曾國藩為大學士,四川總督駱秉章協辦大學士,均仍留總督任。 夏至日,京師地震。 以旱,詔清理庶獄,求直言,並數減宮廷用欵。 命大學士倭仁假滿後,即赴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之任,仍以疾辭。初,京師設立同文館,朝議擬選閣部翰林官年少聰穎者,入館學習各國語言文字及天算學、造船、製器諸法,宜責成工部督匠役習之。文儒近臣,不當崇尚技能,師法夷裔。疏上,都下一時傳誦,以為至論,於是詞館曹郎皆自以下喬遷谷為恥,竟無一人肯入館者。尋命倭仁在總理衙門行走,並管理同文館事。倭仁屢以疾辭,會因旱求言,候選直隸州知州楊廷熙請都察院代奏,撤銷同文館以彌天變,並痛詆各部院王大臣。諭指為倭仁授意,著假滿後即行赴任。倭仁策騎蒞館,中途故墜馬,遂以足疾請急。 秋七月,永定河溢。 八月,乙巳望,月食。 九月,申諭各省嚴拏哥老會。 冬十月,派美使蒲安臣往有約各國,辦理中外交涉事務,旋又派道員志剛、郎中孫家穀往。時因英國前後所立之約皆以勢脅而力取者,中國欲結好美洲,以為己助,故有是舉。 十二月,以東捻蕩平,欽差大臣李鴻章等,賞加世職等有差。 協辦大學士四川總督駱秉章卒,予謚文忠。秉章公忠推賢,撫湖南,獨任幕僚左宗棠,集餉練兵,援軍四出,捷音望於道。及督蜀,又延劉蓉佐理,資其國以平藍朝鼎、李短褡及石達開之眾。卒之日,士民巷哭罷市,蜀人思其遺愛,謂自漢諸葛亮、唐韋皋後,惟一人云。
七年,夏六月,以西捻蕩平,擢湖廣總督李鴻章協辦大學士,餘加恩賞有差。 秋七月,黃河南岸滎澤汛,十堡漫口。 調兩江總督曾國藩為直隸總督,閩浙總督馬新貽為兩江總督。 命開缺兵部侍郎彭玉麟赴江皖會籌長江水師事宜。 八月,革御史德泰等職。德泰奏請修理園庭,並代進內務府庫守貴祥所擬籌欵章程,請於京外各地方按戶按畝按村鱗次收捐,恭王奕訢以侈端將啟,請旨切責德泰喪心病狂,著即革職,貴祥發給黑龍江披甲人為奴。時有知其事者,謂安得海授意二人云。 永定河溢。 九月,有流星犯織女,大如扇。
八年,春二月,記名布政使席寶田擊敗貴州苗教各眾,克復鎮遠府衛二城。 戊午,日重輪,抱珥,五色。 夏六月,永定河溢。 京師武英殿災。 秋七月,辛未朔,日食。 八月,山東巡撫丁寶楨捕殺太監安得海。得海,直隸南皮人,自恭王奕訢為所中,去議政,握朝士,日奔走其門,聲勢煊赫。帝年寖長,心恆憂之,時於宮中以劍斷泥人首,左右私請其故,則曰:“殺小安子!”會寶楨入覲,帝遣人與寶楨密謀誅得海。寶楨因言,聞安得海將往廣東,必過山東境,請執而殺之,以罪奏聞。是年七月,得海果出都,舟過德州,寶楨即奏其僭擬無度,招搖煸惑。疏甫具即飭知東安府程繩武捕之,踵其後三日,不敢動,復檄總兵王正起發兵追之,及泰安,獲之,械至濟南。得海大言:“我奉皇太后命,織龍衣廣東,汝等自速死耳!”官吏驚焉,寶楨念朝旨未可知,欲先論殺之。知泰安縣何毓福長跪力諫,請少待,寶楨毅然不之顧,遂夜棄得海於市,駢誅其黨二十餘人。方得海之揚帆南下也,自稱欽差,身服龍衣,船上有日形三足鳥旗,船旁有龍鳳旗幟,並帶有前站官、標兵、蘇拉、僧人及妻妾、太監、女樂等數十人,品竹調絲,沿岸觀者如堵。寶楨摺上,越九日而通飭查拏之命始下,時得海已伏法五日矣。 收復布倫托海。額魯特人眾佔據布倫托海,呼圖克圖棍噶扎勒參帶兵收復。 冬十月,席寶田克復勝秉城。
九年,春正月,京師神武門內敬事房木庫災。 廣東陸路提督劉松山攻回酋馬五寨,陣亡,予謚忠壯。 夏六月,永定河溢。 命彭玉麟赴江南,整頓長江水師。 秋七月,兩江總督馬新貽被刺卒,予謚端愍。新貽於署右箭道校閱訖事,還行至西夾道,為河南人張文祥所戕。獲文祥訊供,謂新貽漁色負友,己為友復仇云。問官以事涉曖昧,不便上聞,故矯為微詞,稱文祥以盜匪餘孽,挾仇戕害大臣,比照謀反叛逆,磔之於市。 有星西流,大如盞。 八月,調曾國藩為兩江總督,李鴻章為直隸總督。 九月,以水旱疊見,下詔修省。 冬十月,裁撤三口通商督辦,歸直隸總督經管,增設津海關道。 席寶田攻克台拱廳城。台拱苗砦數百年,革苗最大,寶田督軍攻之,先取其旁砦,夜破革苗,遂克台拱廳城。 十二月,總兵劉士奇攻克貴州都勻府城。都勻為苗人金幹二久據,至是克復。
十年,春正月,以越南匪徒曾亞治滋擾掠山木馬等處,命廣西提督馮子林馳赴太平,督兵進剿。 二月,浙江暴風,雨雹,傷斃人口數萬。 夏六月,太白畫見。 永定河溢。 草倉河溢。 有流星出天市垣。 秋七月,永定河復決。 草倉河復溢。
十一年,春正月,大學士兩江總督一等毅勇侯曾國藩卒,予謚文正。初,國藩以在籍侍郎,出治鄉兵,征伐徧於十八行省,終以底定四方。中興之功,允為推第一。自軍旅漸平,百務剏舉,凡勸農課桑,修文振窮,緝暴去貧,及鹽務、開壑、請訟、水陸練兵等,國藩皆手定章程,其可行之經久。和議成,國藩陰有爭雄海上之志,設內軍械所安慶,械器局上海,仿造火輪船,奏請挑選聰穎子弟,赴泰西各國,肄習技藝,期十五年還國。其遠略如此。文章尤美,有集百餘卷行世。喪歸,百姓爇香追送,盈路擁喪不得行,江南家家繪像以祀,謳思弗置。 二月,詔起彭玉麟,巡閱長江水師。 三月,以貴州苗悉平,常席寶田騎都尉世職。苗首張秀眉等,自咸豐五年起事,盪陷城池,蹂躪貴東西殆徧,楚蜀邊境騷然。至同治六年十月,寶田統帶湘軍入黔,與提督周達武、唐本有、龔繼昌會,黔軍蘇元春等協力助勦。助勦者懸軍深入,饑困敵糧,夜宿敵疊,行不持營帳,居不依城砦,軍不時至,出不時反。昔岳鍾琪、張廣泗所以制苗蠻也,用兵五千餘,拓地十餘里,破砦數千,殄苗及百萬。十年,九月,寶田感瘴病風痺,乞歸,以繼昌、元春、本有三提督及道員謝蘭階,分統其軍,諸將迭戰,至是遂俘秀眉及奎大五,送長沙磔之,苗疆平。 夏五月,甲申朔,日食。 御史李宏謨奏請勤召對,嚴旨申飭,略謂本年入春以來,慈禧皇太后時有不適,三月以後,始月餘未經視朝,李宏謨竟以逐日召見爲請,冒昧已極,仍傳旨嚴行申飭。 秋七月,御史邊寶泉奏,直隸總督李鴻章呈進瑞麥,恐滋流獘,並請將永定河口合龍保案撤銷,奉旨嘉納飭行。 九月,江蘇地震,有聲,似雨降,自南而北。 陜甘總督左宗棠奏產瑞麥、瑞穀,請宣付史館,不許。並誡以甘省軍務未平,閭閻彫瘵,毋得因地方官呈報稍涉矜夸。 立阿魯特氏爲皇后,富察氏爲慧妃。先是,是年二月間,召諸滿大臣女入宮選后,慈禧太后意屬慧妃,后年稍稚,貌亦較遜,而雍容端莊,慈安太后雅重之。密詢帝,亦以后對,冊立之,議遂定。時備辦大婚,費已千萬,結綵宫門,至十餘萬,而公奏朝廷,動用錢糧,雖以慈安之賢,莫能禁之也。 冬十二月,日重輪,抱珥五色,翌日如之。
十二年,春正月,帝親政。 以黔回肅淸,賞巡撫曾璧光宮銜世職,餘升擢有差。 六月,日使副島種臣、俄使倭良戛里、美使鏤斐迪、英使威妥瑪、法使熱福里、和使費果蓀入紫光閣前覲見,並呈遞國書,賀大婚,且親政也。時新與日本訂約,種臣以特命全權大使居首班,誇爲至榮。 閏月,永定河溢。 以滇回肅淸,賞岑毓英宫銜,改給一等輕車都尉。 秋八月,直隸運河隄決。 冬十月,御史沈淮奏,請緩修圓明園,忤旨,切責之。圓明園爲明武淸侯李偉清華園舊址,康熙間名暢春園,後於園中闢地築室,賜雍邸,命名圓明。雍正三年,乃大宮殿朝署之規,以避暑聽政。乾隆中,大事修飾,增置離宫別館,列景四十,所費不計億萬,厯雍、嘉、道百餘年,每歲皆以夏首幸園,冬初還宮。咸豐初元,粵中兵起,帝傷禍亂,恆夜分痛哭,繼乃託詞抑解,縱情酒色,廣集漢女於園中,分居亭館。有四春之寵,所謂杏花春、武陵春、牡丹春、海棠春者也。十年八月,鴉片之役,英、法、俄、美聯軍主天津,帝方園居,聞警,倉猝出走熱河,英人縱火焚園,三晝夜不絕。同治七年,滿御史德泰奏請修復,未准,且荷嚴譴。十一年,廣東奸民李光昭,覲覦富貴,具呈內務府,請報効木植,重修園庭以備皇太后燕憩,帝允之,賞光昭道員,任爲圓明園工程監督,命往各省採辦木植。命旣下,中外錯愕,淮首上書力爭,帝大怒,謂修葺宫殿爲兩宫娛游休息之地,以資頣養,乃宣淮入見,嚴詞誚譞。淮不爲動,但稱淀園之毀非由天災,今時事艱難,仇人在國,卽庫藏充溢,亦不當遽議興修。皇上謂爲兩宮頤養起見,但臣恐園工落成,兩太后入居其中,反覺愀然不樂。旋同臺游百川亦䄂疏。廷諍諤諤數百言,聲震殿瓦皆不納。 以收復肅州,關內回衆肅淸,擢左宗棠協辦大學士,仍留陜甘總督任,改世職爲輕車都尉。金順、穆圖善、宋慶、張曜皆獎叙有差。
十三年,春正月,諭禁廣東闈姓賭博。 三月,命李鴻章與秘魯國使臣會商事務。 夏五月,彗星見。 秋七月,革候選知府李光昭職,交李鴻章嚴行審辦。光昭本一市井無賴子,緣佞幸以進,藉欽命爲護身符,得游厯川楚江浙諸產木之區,勒索肥己,甫受命卽大書奉旨採辦及圓明園監督銜條旗號,四出招摇。及呈進洋木以五萬餘元之木價揑報三十萬兩,且以交割不淸與法商搆訟,經法領事照會津海關道,請將貴國欽臣李光昭及園工木植一倂扣留,毋使逃逸。鴻章據以上聞,命卽革職,交鴻章究辦,其通同作弊之內務府前後任大臣崇綸、明善、春佑、貴寶及筆帖式成麟等均革職,旋定光昭斬監候並停止圓明園工程,酌量修理三海。 降恭親王奕訢爲郡王,革去親王世襲罔替,並革其子貝勒載澂郡王銜。因是日帝與載澂戲,以細故失歡也,尋奉懿旨賞還,仍勉奕訢當仰體朝廷訓誡之意,嗣後益加勒愼云。 冬十月,帝不豫,命軍機大臣李鴻藻代批章奏。帝大婚後,因后阿魯特氏才德兼備,於后敬禮有加,而慈禧太后以偏愛慧妃故,每值后入見,從未少假以辭色,且語帝:慧妃賢明,宜加眷豫。皇后年少,未嫺禮節,皇帝每輒至宫中,致妨政務,又陰使內監時復監視之,帝大不懌,故終歲獨宿乾清宫。內侍有陰導帝以微行者,起居多不律,遂以致疾。 十一月,諭朕於本月遇有天花之喜,所有內外各衙門陳奏事件,呈請皇太后披覽裁定。 十二月,帝崩,奉兩宫皇太后懿旨,立醇親王奕譞之子載湉承繼文宗顯皇帝爲子,入承大統,爲嗣皇帝。先是帝疾漸瘳,一夕,宿慧妃宫,翌晨大漸,召李鴻藻入見,與謀以貝勒載㴻承大統,且口授遺詔,令鴻藻書之,凡千餘言。鴻藻出宫,馳赴儲秀宮中,請急對,出袖中草疏以進,慈禧太后閱之大怒,叱鴻藻出,移時駕崩,時是月初五日酉刻也,外間尙祕不之知。是日薄暮,忽奉懿旨,命軍機王大臣入議要政,諸臣趨詣養心殿西煖閣,問帝病狀,慈禧太后時含笑應曰:「皇帝無恙。」語畢,默然,少頃,復言曰:「聖躬頗虛弱,脱有不測,宗室中誰可承大統者?」內務府大臣文鍚首對曰:「請擇溥字輩之賢者而立之。」太后色變,久之,乃曰:「醇親王奕譞之子載湉承繼文宗顯皇帝爲子,入承大統。」諸臣皆唯唯。太后始厲聲曰:「然則皇帝已駕崩矣!」諸臣皆失聲大哭。時嗣皇帝年甫四齡,卽由醇邸移居禁中,卽皇帝位,以明年爲光緒元年,仍由兩宫皇太后垂簾聽政。封皇后爲嘉順皇后,載㴻、文錫皆得罪。旋上大行皇帝謚曰毅,廟號穆宗,葬遵化州雙山峪號惠陵,享年十有九。
卷五十一 太平天國之興亡
宣宗道光三十年,秋八月,洪秀全起兵廣西金田村。秀全,廣東花縣諸生,有朱九濤者倡上帝會於粵城,秀全與中表馮雲山並師事之。九濤死,秀全奉基督教義,自樹一幟,謂之上帝教,立會召衆,名其會曰:「三點會」,而已爲之長。道光十六年,移會至廣西,居桂平、武宣二縣間之鵬化山中,陰事布教。雲山與秀全妹夫武宣蕭朝責及桂平楊秀清、桂林韋昌輝、貴縣石達開分赴各縣勸教。秀全留主桂平曾玉珩家。十七年,返廣東,親就美國牧師羅巴爾特受洗。時入教者寖衆,皆稱秀全爲先生,遂公推爲教主。秀全稱耶和華爲天父,耶穌爲天兄,而已爲其弟,在教皆平等。禁驕矜,作真言、寶誥諸書〈(即規時良言,係基督教教書爲真理,遵博士之譯本)〉以爲訓,使其各蓄髮藏山菁間。及秀全再至廣西,則雲山等勢已大張,信徒數達二千以上。時水寇羅大綱有衆千餘,掠永州,敗遇平南縣花洲人胡以光家。秀全在焉,以光勸大綱歸秀全,會官捕秀全急,乃赴平南藤縣間之金田村起兵。貴縣林鳳祥、衡山諸生洪大全等皆奔之。 冬十月,革廣西巡撫鄭祖琛職,起前雲貴總督林則徐督辦軍務,兼署巡撫。則徐至潮州病卒,詔前兩江總督李星沅代之,以布政使勞崇光署巡撫。 十一月,提督張必祿兵敗於金田,死之,以前漕運總督周天爵署廣西巡撫。
文宗咸豐元年,秋閏八月,洪秀全入永安州,稱天王。先是,廣東高要人張嘉祥聚衆二百投秀全,語不合,去掠潯州據之。會李星沅、周天爵以事相齟齬,疏請統帥,乃出大學士賽尚阿督師。示至而星沅卒。先是,廷議以星沅曾任廣西學政,洪秀全出其門,故有師生之誼,命星沅赴粵,從事招撫。星沅逡巡不肯進,及朝旨敦迫,乃大恐,行之粵西之斷藤峽仰藥死。天爵復與提督向榮有隙,劾榮不尊節制,詔罷天爵,以鄒鶴鳴爲巡撫。賽尚阿至軍,合都統烏蘭泰及榮軍擊嘉祥,未暇及秀全,秀全得以其間從容布置,故附從者益衆。嘉祥敗,降於榮,改名國梁,移師擊秀全,屢敗,衆推秀全爲太平王。破象州,進據永安,定國號曰:「太平天國」,稱天王。楊秀清、蕭朝貴、馮雲山、韋昌輝爲東西南北四王,石達開爲翼王,洪大全天德王。
二年,夏四月,太平軍破全州。先是,賽尚阿合諸道兵數十營圍永安,四閱月不下,洪大全突圍,北趨楊朔,爲烏蘭泰誘執之,送京師。羅大綱復突圍出,烏蘭泰逐之,至六塘墟敗沒。大綱毀其軍旗,賺桂林城,語誤不得入,攻月餘退,連破興安、全州。方洪全在永安時,道州舉人胡孝先住謁,疑爲諜,繫之。孝先自獄中上書,暴政府惡善甚至,秀全方求文士,得書大喜,釋之,與論大計。孝先曰:「關中,天府之國,周、秦之所以興,欲爭天下必先取咸陽,然後出山右,定燕薊,天下可傳檄定也。」秀全稱善,置孝先左右,稱先生而不名,楊秀清忌之。值退軍永安,殺諸道以陷敵關,秀全甚悼焉。 五月,太平軍窺長沙,未至,馮雲山陣沒,秀全哭之慟曰:「天不欲吾定天下,奈何奪吾良輔之速也?」雲山能謀善斷,多所規畫,秀全深倚之。雲山歿,秀全移攻道州,提督余萬清遁。秀全入道州,分兵破江華、永明、嘉禾、藍山。 秋七月,太平軍破桂陽州、彬州,趨長沙,罷湖南巡撫駱秉章,以張亮基代之,遠治余萬清,以雲貴總督羅繞典遺長沙,令留辦防堵。 冬十月,太平軍破岳州。先是,蕭朝貴自彬州率師攻長沙,數日之間連破安仁、攸、醴陵等縣,比至長沙省城南十里之跳馬港。民走報城中,怒其無公文,執將斬之。石馬鋪屯將尹培率陝西軍千餘倉猝拒戰,立潰,培立死之,潰兵遁入城。駱秉章令塞南門,時城中額兵練勇及八千餘,將弁亦數百,秉章不敢言,節度羅繞典惟曰與諸生舉貢議事。提督鮑起豹至舁城隍神像,置南城樓與對坐,而賽尚阿駐永州,總督程矞采駐衡州,皆託防不至。張亮基已至甯鄉,聞警引還常德,詔奪賽尚阿、程矞采職,以張廣縉並代之。促向榮赴援,榮始與烏蘭泰齟齬,怒賽尚阿,自四月稱疾,居桂林。賽尚阿深劾之,罪至遣戍,終不肯起。聞賽尚阿罷,乃疾行抵長沙,大破榮軍於城河對岸之水落洲。榮軍死有數千,攻城三月不下,遂解圍。夜造浮橋,渡江而湘,破益陽。渡洞庭,至岳州,湖北提督博勒、恭武等先三日遁,遂下之,得吳三桂所遺軍械礮位。 十二月,太平軍破漢陽、武昌。時太平軍蔽江而東,所過披靡,漢陽、武昌相繼下,巡撫常大淳等死之。詔逮治徐廣縉,以向榮督師。琦善選兵駐河南,張亮基署湖廣總督,潘鐸署湖南巡撫,駱秉章署湖北巡撫,羅繞典防荊襄,起丁憂在籍,侍郎曾國藩團練,駐長沙。
三年,春正月,太平軍東下,取蔪黃,順流取九江、安慶。初,秀全欲從胡孝先遺策,議取常德,趨漢中,襲咸陽,出山右,以規燕薊,比下武漢。命石達開等取蘄黃,順流攻九江、安慶,皆唾手下,安徽廵撫蔣文慶死之。 二月,太平軍取江寗,分兵取鎮江、揚州,由臨淮入鳳陽。秀全先欲棄九江、安慶,出襄樊,逼潼關,以取長安。括財賦入武漢,繼慮潼關堅不易拔,又慮載重行緩,爲追軍偪,乃用浙江歸安人錢江策,仍順流圖江寗。總督陸建瀛委軍遁,攻城七日而下,將軍祥厚等死之,時月之八日也。建瀛聞有旨逮問,懼,吞金死。秀全欲趨江北圖汴,定都洛陽,渡黃河以圍燕都。或建言『明太祖亦席金陵以有天下,宜先建國,俾天下知趨向。』秀全納之。羣下上尊號,升江寗爲天京。柴燎上帝,大赦,立賴氏爲皇后,子福瑱爲太子,設六官,立朝儀,制法律,設學校,進楊秀淸等軍師、丞相、主將、將軍,餘文武封賞有差。開科取士,赴試者二萬餘人。是科狀元王弢。定新曆,以三百六十六日爲一年,有閏日,無閏月,每七日一禮拜,讚美上帝。設高座說法,謂之講道理。其軍制每軍一軍帥統五師帥,一師帥統五旅帥,一旅帥統五百長,一百長統十司馬。萬二千五百人爲一軍,而總之以監軍。行省文武將帥各一,文方伯,武主將,佐將副之。縣爲令,州爲牧,府爲太守。 夏四月,太平軍取歸德,圍懷慶。 五月,太平軍圍南昌,分攻各府,尋敗退。時胡以光再破安慶,圍南昌,適湖北按察司江忠源來援,戰屢勝,圍遂解。 秋八月,太平軍攻破山西平陽府,入直隸境。時訥爾經額屯軍邯鄲縣北之臨洺關,敵軍已由潞城、黎城間小徑入,倉猝接戰,兵大潰。 九月,太平國將胡以光等解南昌圍,趨九江,入湖北境,連攻黃州、漢陽二府。李開芳等破深州,攻天津不利,退據静海縣,分屯獨流、楊柳靑等處。 冬十月,太平軍取桐城、舒城,在籍侍郎呂賢基死之,遂圍廬州。 十一月,參贊勝保攻静海,敗績,副都統佟鑑等死之。 十二月,太平軍取廬州,廵撫江忠源死之。是年九月間,忠源赴援九江,敗績,於田家鎮突圍走廣濟,旋授安徽廵撫,以廬州事急,將兵由六安州進援,入城堅守逾月,至是城破投水死。
四年,春正月,湖廣總督吳文鎔師潰於黃州,死之。時廵撫崇綸忌文鎔,密劾文鎔閉門自守,有詔詰責,文鎔不得已出師黃州,駐堵城。會上元夜敵張鐙高會,文鎔偵知,急出兵襲之,大敗,文鎔自殺,於是漢陽復失。德安、隨州、棗陽俱破。 二月,大平圖遣將孫寅三取太平,復遣石祥貞會漢黃各軍溯江,取岳州,入湘陰,分兵下寗鄉。 三月,太平軍自皖北入山東,偪臨淸州。是年正月間,李開芳、林鳳祥等合軍屯獨流,時值大雪,南兵不習寒,耳鼻凍裂輒熾火,潰爛者十六七,故憊甚。爲僧格林沁等所乘,大敗,走静海,趨據阜城,至是楊秀清密令安徽分兵,由豐工渡河破金鄉、臨清、陽穀、鉅野、鄆城、朝城、冠華等州縣。 是月,曾國藩統湘軍水陸師敗太平軍於湘潭。國藩督水師攻靖港不利,憤而投水,幕客章壽麟援出之,會副將塔齊布統陸師援湘潭,出敵不意與搏,戰敵披靡,國藩聞益遣舟師往助,八日之間水陸十戰十勝,遂復湘潭。 夏六月,太平軍再破武昌,太平將石祥貞、白湘潭退據華容,回兵拔岳州,復分途取龍陽、常德,尋又破武昌,廵撫靑麟遁,長沙布政使岳興阿死之。詔誅靑麟,褫總督台湧職,以楊霈代之。 秋七月,曾國藩復岳州。國藩復湘潭後,分兵三路,以提督塔齊布、道員褚汝航、知府羅澤南爲中路,趨岳州;貴東道胡林翼爲西路,趨常德;知府江忠淑、直牧林源恩爲東路,趨崇陽、通城。敵將林紹璋間,棄常德、澧州,走岳州,復走湖北。 是月,向榮等復太平。 八月,曾國藩復武昌、漢陽,並復黃州。武昌旣復,隨克漢陽,楊霈所遣團勇亦收復黃州。
五年,春正月,吉爾杭阿復上海。先是三年十月劉麗川據上海縣城,與英領事溫那治交涉,允據陳家木橋,以通軍火。廵撫吉爾杭阿憂之,謀諸各國,法提督辣呃爾許助戰守,至是會同進攻。而城以復,法人遂假助守之名,火東門外,附郭之民居悉燼,而政府念法有助攻之功,卽以其地讓與之。 三月,太平軍復取武昌。楊霈收復黃州後,駐軍廣濟,會歲除,軍中置酒高會,而敵軍大至,霈倉皇走蘄水,於是漢口、漢陽、武昌相繼復失,廵撫陶恩培赴水死。署按察使多山燃城上礮不發,拜祝之,復燃,火煙出而無聲,發憤自剄死,以胡林翼署廵撫,詔湘軍分陸師赴援。 夏四月,僧格林沁破太平軍於馮官屯。是年正月,林鳳祥自連鎮被執,餘衆據高唐州,二月僧格林沁破高唐,李開芳走保馮官屯,僧格林沁決黃河水灌之,敵軍盡没,開芳被擒,死之。是月,太平軍破德安,革楊霈職,以官文爲湖廣總督。 秋七月,彭玉麟克蔡店。玉麟率湘軍水師援湖北,進至蔡店,克之,燬襄河鐡索橋。 八月,胡林翼攻拔漢口鎮。林翼自將攻漢鎮,敵軍乘之,幾潰,林翼麾士奮鬬拔漢鎮。 九月,羅澤南克通城、崇陽。澤南以湘軍陸師援湖北,連克通城、崇陽,會石達開率衆自義寗掩至,復力戰破之,與胡林翼合軍羊樓,蒲圻、咸寗相繼復。 冬十月,和春等復廬州。先是,三年冬,江忠源戰殁,詔提督和春、漕督福濟規廬州,久不得要領,在籍編修李鴻章領兵於四年冬,復含山。至是,和春等克廬州。
六年春三月,布政使羅澤南攻武昌敗,續死之。澤南屯軍之洪山,自正月至二月,大小百數十戰,直薄城下。會大霧,敵陰穴突門衝澤南軍,澤南三退三進,軍幾潰,而所部皆鄉、子弟,不忍相棄。澤南左額中彈,血霑衣,猶踞坐指揮,得全軍還,越六日卒。 夏五月,太平軍攻破江南軍於孝陵衛。先是,三年春,江寗、鎮江揚州失守,之後向榮軍孝陵衛,琦善、陳金綬、勝保軍揚州城外,號爲江南北兩大營。四年秋,琦善卒,以托明阿代之,榮頓軍堅城,累歲無功效。至五年春,吉爾杭阿復上海,進圍鎮江,是年二月,敵將合天侯李秀成、丞相陳玉成突圍,夜渡瓜洲,翌日攻破土橋、虹橋、卜著灣、三岔河諸營,餘百二十餘營皆聞風遁,遂拔揚州,詔罷托明阿,以德興阿代之。及四月,秀成、玉成合軍,破高資,吉爾杭阿自殺,秀成等返江寗。楊秀淸檄擊榮軍,秀成先引兵襲丹陽營,榮遣提督張國梁馳救,秀成大破之。翌日,返攻榮軍後路,而石達開之兵適至,夾攻之,肉薄搏壘,榮軍大潰,退屯丹陽。敵盡奪朝陽門外六十餘壘,復分道進迫,營壘以百計,榮憂憤逾月,自縊死。 秋八月,太平天國北王韋昌渾以天王洪秀全命殺東王楊秀淸,天王復殺昌輝,翼王石達開奔安慶。秀淸久欲行篡,惟懼沛王羅大綱。大綱多謀善戰,愛士卒,不嗜殺戮,而功亦最高,屢勸秀淸親統師北伐,卽欲都金陵,亦宜多備戰艦,精練水軍,然後可戰可守。秀淸方專權不納,僅遣李開芳、林鳳祥率師北行,大綱出語人曰:“天下未定,乃欲安居此都,其能久乎?吾屬爲虜矣!”秀淸益忌之。值大綱有疾,乃使醫毐殺之,遂迫秀全禪位。秀全以血詔召昌輝自江西入衛,昌輝與燕王秦日昌領精卒五百星馳歸。至秀淸府,奪門入,衛士殊死戰,日昌被𢦤,昌輝大呼:“奉詔討賊,釋械者勿罪!”漸散去,昌輝引秀淸出,殺之,盡屠其家屬及其黨至二千餘。達開聞變馳入,責昌輝治餘黨過嚴,昌輝復謀殺達開,達開覺,縋城走甯國召兵靖難,昌輝殺其母妻子女。又恣殺秀全侍衛,侍衛數十約五鼓持械襲殺昌輝於東朝房,秀全命傳首甯國,止靖難兵。 冬十一月,官文、胡林翼等攻復武昌、漢陽。先是,湖廣總督官文攻漢陽,湖北廵撫胡林翼攻武昌,武昌圍久不下,戰殁水陸軍士至三千以上,將弁六百以上,而城內亦以糧乏不可守。至是,各開城東走,武漢遂同日克復,黃州、興國、蘄州、蘄水、廣濟皆復。
七年冬十一月,張國梁、德興阿等復瓜洲、鎮江。六年八月,張國梁擊破丹陽城外諸敵壘,將進攻句容。督帥和春遣總兵傅振邦攻漂水,敵出大隊守烏山,築壘爲援,至是年二月,振邦等大破烏山援敵,遂以五月克漂水,國梁以閏五月克句容。九、十月間,國梁連克敵壘十餘,沉敵艦六十餘,進薄鎮江,至是克之,而德興阿亦以同日復瓜洲。
八年春二月,張國梁攻克秣陵關,復破敵於七甕橋、雨花臺等處,偪江寗城而軍。 三月,江西太平軍入浙江,取江山、常山、開化諸邑,石達開自江西規衢州,遂拔處州。詔起復曾國藩督師。敵久圍衢州不下,會湘軍至,破敵,敵改圖閩。 夏四月,李續賓等復九江。九江圍攻年餘不下,守將貞天侯、林啟容堅忍能軍,食罄,嬰城種麥自給。隧道火藥發,城崩,輒堵合之。時援師大集,續賓與楊岳斌所統水陸近百萬,而曾國藩弟國華復至,贊續賓軍。續賓益督軍日夜穴地,至是,燬城入,啟容死之,士卒萬七千餘無一降者,皆稱啟容平日善撫衆云。 五月,太平軍自浙江入閩,取邵武等郡縣。 秋七月,太平軍復陷廬州,命福濟回京,以李孟羣署安徽廵撫。詔勝保督辦安徽軍務。 八月,曾國荃復吉安。曾國藩弟國荃率師規吉安,築長圍以困敵,屢擊,卻其外援,至是,克之。蕭啟江等復邵武。 九月,太平軍復取揚州。時太平將陳玉成攻浦口德興阿營,大破之,遂克揚州,德興阿走邵伯。旋張國梁率師渡江,復揚州及儀徵,而六合圍急,國梁趨赴,援至,則城已失,道員溫紹原死之。 冬十月,浙江布政使李續賓師潰於三河,死之。敵前軍主將陳玉成旣拔廬州,於距廬州五十里之三河屯糧械,築大礮,環以九壘,防守甚嚴。續賓旣連復太湖、潛山、桐城、舒城四邑,進攻三河,連日大戰,克敵九壘,所部傷亡亦衆。會敵後軍主將李秀成援兵大至,合圍三十重,續賓自搏,戰不能進,七營盡没,續賓自縊死,曾國華及員弁兵勇死者六千,先所復四縣皆復失。 太平天國滁州守將李兆受以城來降。兆受始附霍邱大盜陳玉,稱壽王,後降何桂珍。旋叛,𢦤桂珍,走九江,降於太平將檢點林啟容,啟容不受,去降於黃梅守將黃文金,亦不受,乃歸丞相李秀成,秀成優禮之。兆受爲招安張樂行、龔得樹、蘇老天,馬步兵各三十萬,至是,因督兵不嚴,毆辱縣令,懼得罪,乃走降於勝保,命改名世忠,以參將補用。秀成使人歸其妻拏,兆受乃以書招秀成,秀成歎曰:“兆受自爲不義,乃欲陷人乎?”拒之。
九年春二月,革職安徽廵撫李孟羣兵潰於廬州,死之。孟羣自八年七月駐廬州城西,與敵相持,至是糧盡壘破,越五日,自縊死。孟羣有從妹素貞工騎射,精韜略。孟羣援湖北,素貞戎裝從行,數建奇功,常拔孟羣於重圍之中,後從攻漢陽,夜襲敵營,中伏死。 冬十一月,太平天國池州守將韋志俊約以城降,部將古隆賢等不從,攻走之,志俊遂來降。
十年春二月,太平軍破杭州,敵帥李秀成旣破楊州六合合肥廬州黃梅宿松太湖等郡縣,復防堵浦口,勝保張國梁進攻大敗,勝保幾爲虜。秀成率兵三千,由鳩江越淸弋江出甯國之後,解寗國圍,疾趨廣德,一鼓下之,至泗安,連破浙江防守兵十五營,命從弟左軍主將李世賢攻湖州,而自將譚紹光等趨錢塘,由清波門穴地道三日破之,廵撫羅遵殿等自縊死,國梁使提督張玉良總統援浙諸軍至,見城上徧插秀成旗幟,不敢偪,駐離城四十里之塘西。秀成使瞽者傳柝三日,城中寂然,乘夜全師退趨廣德。玉良止兵不往追,遂達建平。方秀成之下杭州也,因偵知江南軍鐶在杭冀,事急和春必解金陵之圍以救杭,及玉良兵至,見江南兵勢已分,故急引師回救金陵。 閏三月,太平軍攻破江南圍師張國梁。自八年二月偪金陵城,而軍至是增築長圍,意謂克復在指顧間,將士驕蹇,營規廢弛,時存餉尙三十萬,督師和春以不破城不發餉激軍,軍屢譁,不爲動,提督張國梁跪諫,繼以泣不聽,於是軍心攜貳。時敵帥李秀成集諸鎮兵入援,分撲圍師,城中亦自十三門出兵夾擊,刀斗聲聞數十里,旌旗若長虹匝天,是日微兩,敵軍蜂湧入,勢若奔潮。國梁不能禦,退守丹陽,敵師踵至,國梁拒戰創甚,躍馬渡河,馬蹶死亂流中。和春受傷,遁常州,嘔血死。江南圍師三百餘營,悉夷爲平地。秀成以國梁忠勇,覓其屍禮𦵏之。復逐北奔牛鎮,破營二十餘座,值張玉良自杭州率師回救,迎戰常州,大敗,常州遂失。總督何桂淸遁上海,旋革職逮問。秀成追玉良至無鍚,自將銳卒三千登玉泉山,玉良軍見之,四十餘營不戰自潰,潰軍遁入蘇州,沿途大掠,蘇民深恨之,而迎秀成,遂入無鍚,進薄蘇州。道員李文炳阿海等以城降,廵撫徐有壬等死之,玉良遁杭州。秀成傳檄,郡縣皆定。朝命都興阿督辦江蘇江北軍務,曾國藩署兩江總督。秀成自出師不一月,而逐北七百里,拔城六十餘,師止蘇城。時亂民千百掠不止,諸將請勦之,秀成曰,民苦鋒鏑,不安家室,不得已而爲暴,吾甯忍以兵誅之。乃親率數十人廵鄉鎮,使左右傳呼,曰忠王至,亂民皆釋戈羅拜,匝月而亂定。召官吏千餘人至,願留者官之,去者聽之,乏資斧者給之,農失業者給牛種,窮民失業者助其資,散庫錢十餘萬緡,糧萬餘石,蘇民安輯。
夏六月,命曾國藩督辦江南軍務。國藩奉命後,移駐祁門,奏保左宗棠襄辦軍務,起沈葆楨辦江西廣信防務,調鮑超、朱品隆、唐義訓諸軍渡江,檄李元度回湘募軍,任曾國荃圍攻安慶。 秋九月,太平軍破寗國。太平軍自徽州分兵攻甯國,提督周天受等守七十餘日,城破,死之,並破浙江嚴州府。十一年秋八月,曾國荃復安慶。安慶失守已九年,是年四月,國荃自湘增募萬人至,掘長濠困之。敵帥英王陳玉成率師赴援,至桐城,多隆阿、李續宜合軍擊敗之於挂車河,胡林翼復移營合圍,玉成念湖北爲湘楚軍根本,衝其腹心必解安慶之圍以自救,乃從間道入湖北,連破黃州、蘄州、德安諸郡縣,續宜率軍回提,玉成返安慶,築壘集賢關之菱湖,爲城中援應。李秀成聞安慶事急,自將兵至蕪湖,繪進兵圖寄玉成。己聞玉成新得孫奎星降卒二十餘萬,秀成曰:“英王新得衆,必驟驕止我兵,則皖危矣。奎星降將兵,烏合不可恃也。”果得玉成書,言兵己足用,勿勞馳救,糧不繼,請進兵豫、楚,斷敵糧道,秀成乃引兵行。會鮑超、成大吉合師至,攻克集賢關外赤崗嶺敵壘,國荃克䈊湖南北諸敵壘,益偪城築壘,敵餉援俱絕,飢疲不能守城,遂下。捷奏至,帝已崩於熱河,林翼亦卒於武昌,遺疏以續宜自代。
冬十一月,太平軍破杭州。太平忠王李秀成令其弟侍王李世賢將所部取浙江,屬郡嚴、衢、溫、台、寗波、金華皆下,秀成直趨杭州,命部將陸順德取紹興,旁、循州縣皆納欵。攻杭城兩月,張玉良爲童海容擊敗死,城遂破,廵撫王有齡自縊死,秀成趨救之不及,撫屍歎曰:“忠臣也!”禮殯之,遣兵護櫬歸上海,獲布政使林福祥,說之降,不可,請歸守邱壟,秀成厚資之行。滿城破,將軍瑞昌自殺,秀成令其部下奉遺櫬北還,滿兵釋不殺,欲行者資而遣之。賑恤難民,收𦵏餓殍,費以鉅萬計。留德王陳炳文鎮杭,而還師駐蘇,卹鰥寡,興學校,豁租税,問民疾苦,民益德之。
穆宗同治元年春二月,太平軍攻上海,尋引還。咸豐十年七月,太平軍攻上海,廵撫薛煥擊走之,進攻靑浦,李秀成自將往援,煥敗還。至是,敵兵復攻,上海英人合土兵內應,約獻城。師至徐家匯,英兵二百來迎,未及預吿,前驅疑爲敵槍擊之,英兵怒,乃返鬬江上,英兵艦亦開礮擊之,秀成引退。煥軍搜敵壘,獲蘇州諸生王畹(官書作黃畹)上秀成書,具陳攻取上海之策,大略勸敵與西人和而藉其勢以圖中原,謂“西人曾遣使金陵,以各國貿易所在,請毋攻滬,而東王不許西人,遂助中國城守爲失策。此時宜急許其不攻,而要今不得以軍裴火藥資中國,再遣舟師渡江,分擾通泰裏下河完善之區,並於海道刦掠華商,使不敢載運貨物貿易,不通釐捐,斷絕軍之餉。西人坐困上海,聚數百萬避難之人,無所得食,必且生變,而西人生理旣絕,亦必俯首來求修好,然後脅之使獻上海,策之上也。若一時不能與西人和,而先欲得上海,亦不必調集大兵也,蓋西人嗜利,近以蘇、浙二省避難人麇至滬地,遂於洋場廣造房屋,重收租息,初不問人之來歷也。宜遣精兵數千人僞作難民,賃洋屋以居。地係洋場,中國官無從稽察,中夜一呼,應者四起,縱火焚燒,遇人斫殺,西人計惟登舟逃𨓜,而上海唾乎得矣。上海旣得,然後招回西人而厚待之,不攖其怒,而仍可爲用,策之次也。”秀成服其慮甚周,而微嫌其計太毒,置不用。至是,薛煥閱之,大驚,卽日疏間於朝廷,寄謂書中於外人多醜詆之詞,飭煥吿知英法領事,破其奸謀,並著江南北大爲警備,後卒無事,畹亦去而之美。
三月,鮑超復靑陽、石埭、太平、涇四縣。太平將古隆賢屯靑陽城外,浙江提督鮑起擊破之,遂進克各邑。 夏四月,彭玉麟等復蕪湖。玉麟與曾國荃合水陸師,共克蕪湖,並金柱關、東梁山各要隘。 多隆阿復廬州。多隆阿攻破廬州,陳玉成走壽州,以練總苗沛霖曾降,已受封爵,往依必不見害。及至,沛霖迎謁入城,伏兵執之,解送潁州勝保營。勝保高坐愕眙,玉成叱之曰:“爾乃吾敗將,何向我作態?曾記合肥官亭一戰,爾騎兵三萬有一生還者乎?”勝保怍其言,予酒食說之降,玉成曰:“吾今日自投羅網,有死而已,何饒舌爲?”遂見殺死,年二十六。玉成眼下雙疤,軍中號“四眼狗”,驍勇富謀略,軍強冠諸鎮,與曾國藩相持數年,國藩深畏之。李秀成聞其死,歎曰吾無助矣。 五月,太平軍破湖州,知湖州府楊然敬飲藥,衣冠坐堂上死,在蕭道員趙景賢被執,明年遂死於蘇州。 六月,鮑超復寧國,屬邑皆下,並復廣德州。 冬十月,曾國荃擊退援金陵之太平軍。國荃駐軍雨花臺,值江南大疫,圍師死者山積。至閏八月,李秀成自蘇至,圍國荃軍數重。九月,李世賢自浙至,開隧道以攻國荃,掘內壕以阻之,相持四十六日,圍始解,軍士死亡及五千,國荃弟貞幹亦病疫死。
二年春正月,左宗棠復金華。先是,李世賢出師援浙,破金華,圍衢州,廵撫左宗棠自開化、遂安往援,破之。及世賢入援金陵,布政使蔣益澧、道員劉典等攻復湯溪、龍游、蘭溪,遂復金華府城,旋進克浦江、諸暨及紹興,之桐廬。 多隆阿復興安。太平扶王陳得才於元年三月自河南南陽入陜西武關,直偪省城,破渭南,還取關縣、澠池,尋攻湖北光化屬之老河口,襲據荆紫關,復侵襄陽、德安、安隆各屬。時多隆阿督軍陜西,擊敗之於商南,尋又敗之樊城,得才復走河南道,攻鄖陽府城,破房縣。復入陜,破興安,至是敗走,多隆阿遂收復興安府城。 三月,李鴻章等復福山,遂復太倉、崑山。元年二月,英兵擊走太平軍後,薛煥因賂英將代守城,而使上海道吳煦以厚餉募華兵數千,使美人華爾以泰西陣法部勒之,號曰“常勝軍”,復以重利嚪英、法二國設會防局助戰守。西將恃強驕倨,華爾以功加副將,廷議必責其薙髮易服,以是西人益不銓制,事緩則索重賂,急則坐觀成敗。前後募勇五萬餘,以不能訓練,遇敵輕北。時蘇紳潘馥、錢鼎銘等避兵左滬,深憂之,因走安慶乞師於曾國藩,欷歔流涕,縱聲長號。國藩遣幕僚道員李鴻章歸合肥募淮勇,率赴安慶,國藩爲定营伍之法、器械之用、薪糧之數,悉仿湘軍制,又選湘軍名將郭松林、程學啟以助之,以故兩省將卒如一家然。鴻章遂以三月率所部湘軍及新募淮軍共五千五百人至上海,國藩表奏署鴻章爲江蘇廵撫,別授薛煥通商大臣。四月,鴻章遣參將李恆嵩、常勝軍統將華爾會英法兵攻靑浦、嘉定,連營二百餘,勢張甚。李秀成親援嘉定,師至如風雨,西兵皆斂手不敢出戰。秀成將精銳衝入,兵不支,悉潰,連失四十餘營,秀成乘勝偪靑浦、松江,連破七十餘營,困松江兩月。適金陵危急,秀成入援嘉定、靑浦皆復,並復奉賢,而法提督卜羅德與敵爭南橋鎮時中槍殞,鴻章親督軍攻太倉,秀成遣上將蔡元隆馳救。元隆詐乞降揭白旗,前導近鴻章軍,突擊之,鴻章大敗走,大將知府李慶琛戰殁,兵士死者五千餘。元隆進攻靑浦、嘉定,英法兵怵其勢,突圍遁,嘉定復失。元隆進兵松江,分兵逼靑浦,華爾棄靑浦,走松江,元隆攻新橋涇,圍學啟數十重。鴻章自提兵救之,元隆師𨚫。六月,總兵黃翼升率淮揚水師十營自上游至。七月,復靑浦,而敵兵復偪法華鎮,尋敗走。常勝軍分兵攻浙江慈谿,華爾陣殁,以美人白文齊領其軍,美兵頭那師亦陣亡。英提督何伯合鴻章師克嘉定、上海,解嚴未幾,白文齊通欵秀成,謀據松江爲內應,事覺,走投於秀成署參謀,鴻章改以英人戈登領常勝軍。戈登於咸豐間聨軍入都焚圓明園,亦與其事者。旣而白文齊潛入蘇州,爲秀成購買軍械火輪船,並薦英國海軍官林利於秀成,爲組織忠義軍以對抗常勝軍。至是,秀成攻常熟,鴻章遣劉銘傳等攻福山,程學啟等攻太倉、崑山以分其勢,皆拔之,常熟圍解。
夏四月,太平翼王石達開兵困於老鴉,旋死之。初,達開自寧國入覲,秀全解其兵柄,令留輔,而政事一出秀全諸兄安王仁發、福王仁達,達開鬱鬱閒居,其參謀張遂謀諷之入川,成鼎足之業,達開因疏求去,從之者數十萬人,自是出入六七省,攻拔百餘城。自元年十月爲援川湘軍將胡中和等敗之於叙州,遂入雲南東川,是年二月復入川,其將賴裕新敗死於寧遠,達開率大隊渡金沙江,假道邊地土司,川督駱秉章賂松林地土千户王應元、邛部土司嶺氶恩誘達開入小徑,而以土兵抄其後,截越巂大路,使不得退。達開至紫打地,造筏渡大渡河,渡者已萬餘人。會日暮,悤令撤回南岸,曰“師渡不及半,恐敵軍猝至,乃危道也,不如俟明日畢渡。”至夜,大雨,河水暴漲不及渡。越二日,水勢平而川中防江將唐友耕已至,列營河對岸,其地左阻松林河,右阻老鴉漩河,而土司復自後偃,古木塞路,達開路窮,奔老鴉漩。兵已二日不得食,達開慷慨語其下曰:“敵軍所欲得者我耳,吾一人赴敵,爾等可免死。”乃馳見秉章,長揖不拜,秉章曰:“降乎?甚善!”曰:“吾來乞死,兼爲士卒請命,九原當拜公賜。”秉章曰:“吾成汝志。”乃殺之,死年三十有三,秉章招撫其士卒將弁二百,銳卒數千無一降者。 秋九月,太平國將古隆賢以石埭、太平、旌德三縣來降。隆賢聞堵王黃文金攻靑陽,兵敗,遂來降。 冬十月,李鴻章等復蘇州。淮軍得常勝軍之力,迭復吳江、江陰各縣,並克太湖各卡,乃逼蘇城而軍。時太平慕王譚紹光守蘇州,兵薄糧缺,李秀成馳往援之,與鴻章大戰於婁門,勝敗相等,互攻月餘,納王郜永寬、比王伍貴文、康王汪安均、寧王周文佳、將軍范起發、張大洲、汪環武、汪有爲等因副將鄭國魁通欵於程學啟,學啟與常勝軍統領英人戈登輕舸造城北之洋澄湖,與永寬等訂約,永寬與有爲遂於是月二十四日刺殺紹光,開齊門降。秀成退屯無錫、常州,連營丹陽,以遏鴻章軍。學啟初許永寬等以總兵副將等職,後求如約。學啟與鴻章密謀設饗誘殺八人及其將弁千餘,國魁聞之涕泣,不食臥三日,戈登亦詈學啟,且欲殺鴻章,攜短銃覓之,鴻章避不敢歸營,戈登揚言挾其軍變,覓永寬首持之哭,並索得其飬子送崑山。鴻章爲永寬等設醮,親詣祭弔,泣數行下,戈登怒乃解,惟宣誓不復見學啟。
三年春正月,劉蓉復漢中。陳得才在漢中,因金陵圍急,率師入援,陜西廵撫劉蓉遣兵要擊,敗之,收復漢中府城。 程學啟復嘉興,學啟肉薄登城,中彈傷腦,舁歸,其部將劉玉奇督軍奮攻,潘鼎新、劉秉璋亦水陸交進,遂拔嘉興府城。學啟爲陳玉成飬子,玉成使與大將葉芸臺守安慶,芸臺倚之如左右手,以甥女高氏妻之。及曾國荃圍安慶急,芸臺畀學啟重兵,使駐城外爲犄角,學啟背芸臺率衆來降,自國藩遣從李鴻章,所向有功。郜永寬等將降,學啟與誓曰:“若食言,他日死於礮!”後竞殺永寬等,至是卒以中礮創重卒。嘉郡旣復,杭城大震,敵將陳炳文乘夜自北門脱出,左宗棠入城。初,蔣益灃軍得統花䋴頭軍法人托格比(一作德克碑)之助,攻復富陽,遂進偪杭州,尋復德淸,降石門,全浙郡縣以次下。而鴻章亦以英法兵之力,復常州,蘇、常敵軍悉由徽州入江西,蘇省自金陵外悉已收復。
夏六月,曾國荃復金陵。先是,國荃合湘軍水陸師合圍金陵二稔,自二年五月,彭玉麟、楊岳斌以水師攻破金陵對岸九洑洲重鎮後,敵糧援遂絕,國荃始得一力進攻,遂於是年正月拔鍾山之石壘(名天保城),圍師乃合。方國荃之連營七甕橋也,李秀成屢勸洪秀全親征鄂、贛,握上游以號令天下,襟帶蘇、浙,以利餉源,秀全不聽。秀成讀奉太子監軍,萬一京師不幸,奉幼主以圖恢復,如唐肅宗靈武之故事,亦不省。至四月,城中糧絕,食草根樹皮,而軍殊死守。秀成語餓民曰:“曾國荃設局城外,招撫難民,爾曹盍往就食。”衆曰:“王捐軀以衛社稷,吾儕從王死耳。”日自殺恆數百人,秀成傷之,欲放民出城,秀全不可。秀成卒放之,秀全知事不可爲,憂憤疾篤,足暴腫。病革,遺命秀成輔國,遂卒,年六十有五,時月之二十七日也。太子福瑱卽位,年十有六,秀成日綜政務,夜則廵軍,憔悴骨立,而知人善任,恩威並行,人心服之,若子於父。及五月朔,隧道藥發,城崩,國荃兵不敢撲。時陳得才自漢中提師百萬赴援,已至英、霍,國荃力攻龍膊子山陰堅壘(名地保城),至晦日,克之,偵知城中藥盡於太平門外,積蒿秫填濠,直達城下,掘地道。秀成夜出死士三十,分道自太平、朝陽兩門缺口突出,衝國荃營。時湘軍積勞疲憊,戰力殆盡,遇警幾鳥獸散,值李臣典、彭毓橘諸將率新兵馳救,僅乃獲免,而秀全寵臣沈桂、松王陳得風、尙書朱兆英陰通欵國荃。是月十六日正午,地道大發,城遂陷,掘秀全屍,斬其首,焚化之。章王林紹璋、顧王吳汝孝皆自殺,妃嬪投御河以百十計,將弁三千餘皆戰殁,軍民十餘萬爭蹈河死,屍填溢如橋,城郭宫室連燒三日不絕,后賴氏攜幼主福瑱付秀成,返身入河死。秀成倉猝挾福瑱出,至家,別世母。麾去之,方投繯,秀成弟揚王名成至,見之,斷繯下,大呼曰:“兄護幼主,弟謢老母,以聼天命!”相將登城,衝大北門缺口,出行三百餘里,遇勁兵,部衆皆擊散,秀成乃以所愛駿馬與福瑱使名成奉之並其母馳去,自率九騎登方山。至暮,下山渡河,村民坌集殺,已渡六騎,見秀成皆跪,而自投曰:“此忠王也,愛百姓,厚吾儕,當謢之!”至湖州大營,會他村民麇至,挾秀成送國荃軍,國荃盛陳儀衛訊之。秀成背立言曰:“何必爾?速以紙筆來,吾當書之吾史館,實錄爾輩焚燬盡。吾不述,奚以傳信!”自是月十七日至二十七,日凡十日間,左站籠中,慷慨吮筆,記述數萬言,事畢被殺,年四十。後村民夜刦蕭孚泗親兵,王三清去殺而投諸水中,三清卽手斬秀成者。秀成廣西籐縣人,與陳玉成同里,篤實忠厚,尙信義,富謀略,恩撫士卒,皆樂爲之死。自五王死後,賴秀成支拄危局,縱横盪決於長江數省,亘六七年。秀全倚爲柱石,廷爭直諫有大臣風,去蘇州日男女老幼流涕送之。解至國藩營中,松王等見之皆長跪請安。國藩恐民心未去,黨羽之爲變,卽決計除之,不欲解京,以免意外生變,及死,人爭痛惜之。金陵捷聞,詔封國藩侯,國荃、李鴻章伯,李臣典子,蕭孚泗男,餘各獎叙有差。
秋七月,太平國將李士貴被執於杭州,死之。太平揚王李名成奉其幼主福瑱至廣德,後聞黃文金圍湖州,乃與干王洪仁玕同詣其軍,勸文金亟與汪海洋合奉幼主爲號,直擣長沙,連漢中陳得才及張宗禹之兵,百萬之衆可集,乃疾趨關中,取咸陽,中興可卜,徒久困湖州敵軍一集事不可爲矣。文金不從,曰:“敵已絕食,旦夕可破,必滅之。”及城破,湘軍黃少春兵至,城復失,文金中礮死。士貴爲忠王李秀成次子,護福瑱走徽州,遇席寳田軍,大敗,福瑱擁衆馳去,士貴孑身走杭州,爲左宗棠礮舟所得,宗棠殺之。士貴驍勇富膽略,年十六,時統兵萬餘,戰輒勝,軍中稱“神童”,行軍常自斷後。六合之役,李兆受圍之數十重,欲生致之,卒突陣去,無敢近者,兆受歎曰:“虎父無犬子!惜哉!吾不得而將之也。”死年十九。 八月,太平國幼主洪福瑱被執於江西,死之,太平國亡。福瑱至石城,兵僅二千,席寶田追及,大破之,福瑱走匿山中。旋混入難民中行,遇其諸父卹王仁政,牧馬者識之,引見營官蘇元春,元春欲釋之。寳田聞,使部將周家良持令往取,元春拒之。寳田自馳至,元春與之,或語“寶田公勿自爲功,恐禍不遠矣。國藩奏洪氏無遺類,今忽獲福瑱,國藩能相容乎?”寳田默然,卒送廵撫沈葆楨殺之。事聞,詔賞葆楨輕車都尉,寶田雲騎尉,並賞鮑超子爵。福瑱旣獲,陳得才敗死,湖北李世賢、汪海洋敗死,廣東自道光三十年秋八月洪秀全起兵金田,至是凡十五年始亡。
卷五十二 捻事之起滅
文宗咸豐三年,冬十月,安徽穎毫捻予滋事,據雉河集。捻者,捏也,鄉人行儺逐疾,捏紙燃脂,爲龍戲,謂之拜捻。不逞之徒,聚提捏成隊,公肆仇殺焚掠,欲呼爲捻子。始自山東之兗沂曹濟,蔓延於河南之南汝光、安徽之穎毫壽、江南之淮徐海,湖北之襄棗鍾隨。蓋起於康熙時至嘉慶中,黨日益衆。十九年十月,御使陶澍秦飭河南安徽巡撫方受疇、胡克家,名捕頭王妮子、李東山、馬大振等,卒未緝獲。咸豐元年,太平軍起,朝廷尤重治盜,夏邑南陽訴捻刦,有詔詰責河南疆吏,因並飭兩江、湖廣督撫協捕,而壽州盜亦上聞。二年,山東蘭山盜拒殺把總,掠海州,安徽捻犯鹿邑、寧陵,而豐沛、曹單聞,亦騷然。是年秋,束撫索恩、豫撫應穀、安徽協理團練給事中袁三甲,各督兵剿捕,皆無效,及安徽、江南省城失守,皖中大震。捻首鄧天俊遂乘勢起於宿蒙、亳壽一帶,橫行皖齊豫間。所至焚刦,督軍者不能制。其有奮勇進剿者,輒敗卹,故其勢益猖。至是,襲雉可集,據之。
五年,秋八月,捻首張樂行復據雉河集。先是,捻事起,命提督善祿屯永城,著巡撫周天爵駐徐宿,侍郎呂賢基出治安徽團練。賢基遣甲三督師進剿,直撲雉河集,頗有斬獲,餘衆走桐城,開歸汝寧、信陽,勢復熾。攻正陽,掠永城,破桐柏、圍夏邑、沈邱,豫撫陸應穀自汝寧走保省城。天爵卒,甲三代之,治軍顧亳。詔陝督舒興阿領軍駐陳州,後移皖北,以河南按察使牛鑑代之,統於豫撫英桂。至是年春,甲三以事得罪去,提督武隆額將兵屯亳州,總江蘇、河南、安徽三省戰守事宜,而張樂行復起蒙亳,犯歸德,以英桂代統武隆額軍,自是捻分五旗,率馳突徐宿曹歸。防軍夾屯,莫之能禦。
六年,秋九月,捻衆西走,逼陳州。英桂奉命督師後,增調江南軍將,總兵鄭魁士援宿州,仍以袁甲三督亳軍。是年八月,甲三自永城進軍,攻雉河集,
清史紀事本末四 74
張樂行趨潁州復東走徐州皆大掠而還
七年冬十月捻衆入南陽知縣施作霖死之捻走河南圍固始命署河北鎮總兵勝保助𠞰而邳
郯盜復起亳捻與甲三相持南延霍邱壽州西北掠舞陽葉內鄉捻復犯宜陽嵩英桂赴禹宻河
南烽火相望太平軍亦合捻分擾廬巢勝保甲三會師正陽閧議以勝保北屯潁州遏歸德陜西
軍防武關而捻入商南作霖督勇練迎擊力戰而死於是霍山和滁東西幾二千里皆蹂於捻其
游騎遂擾及直隸之大名府等地京師戒嚴
八年秋七月命都統勝保督辦安徽軍務廵撫翁同書副之太僕卿袁甲三督辦三省𠞰捻事宜
是年春閒太平軍合捻破固始六安分黨出掠佹出佹入軍疲於應夏五月皖撫福濟擊退臨淮
捻衆協同河南軍收復六安捻皆東趨南攻全椒來安滁北及徐宿英桂病還瑛棨代爲豫撫援
臨淮招撫苗沛霖甲三進駐宿州李昭壽(官書作兆受後賜名世忠)亦獻滁州投誠迎勝保
於清流關淮南北事解嚴至是命勝保整軍廬州而捻入山東圍單攻金鄉大掠商水北周家口
其勢益張
九年冬十月命漕運總督袁甲三督辦皖省軍務是年正月勝保奏劾甲三持重失機詔以總兵
傳振邦代之副以都統伊興額而統於勝保二月捻自西華趨舞陽破防軍於北舞總兵邱聫恩
戰死伊興額悉軍西援振邦等劾以齟齬罷之以協領關保督河南軍副都統德楞額將天津海
防軍屯曹州而勝保自移防旴𣅿捻攻定遠皖撫翁同書退走壽州至是勝保以母喪歸復命甲
三代之 十一月袁甲三復臨淮關捻旣出歸德自蘭儀渡河犯定陶東明遂還潁州淤是諸將
帥皆以回巢爲幸騰章吿捷甲三至軍攻克臨淮
十年春正月命勝保督辦河南𠞰捻事宜勝保督師皖中日久無功命以都統督軍河南關保副
之提督傅振邦督軍徐宿總兵田在田副之時甲三己復鳳陽府縣二城而捻首張樂行龔得樹
襲陷清江浦殺淮海道吳葆晉副將舒祥等漕督聨英河督庚長方置酒奏伎倉卒走保淮安淸
江爲河漕聚滙處居室器用踵事增華各捻首垂涎已久至是率衆由吳家墩骤至遂陷淸江復
還走而河南捻趨鞏洛山陜大震詔罷勝保以府丞毛昶齡還河南治團練南汝光道鄭元善副
之 秋九月捻入濟寧命科爾沁郡王僧格林沁督師往剿時帝出奔熱河捻乘之侵入濟寧縱
横荷澤閒山東大亂德楞額軍敗於嶧僧格林沁至軍奏言捻衆繁多其出掠伺空虛避官兵以
焚掠脅俘良民黨衆日增馬步數萬列隊百里兵少捻多衆寡懸殊如欲攻其巢則相距一二百
里外井堙地赤裹糧攜水不能持久退爲所躡往往失利十年以來未有能進軍接仗者也臣軍
萬二千人請合傅振邦德楞額二軍直攻老巢詔以無後勁爲戒 冬十一月僧格林沁敗績於
鉅野僧格林沁進攻鉅野以援荷澤會大雪捻反乘之遂大败還關保以昏庸罷河南軍事專於
毛昶熙徐州民士請用伊興額章凡三上始從所請僧格林沁令諸州縣各築長圍以扞捻馬步
振邦病免田在田代之
十一年春正月僧格林沁兵敗於荷澤僧格林沁遣軍援荷澤復敗還詔責以勇往輕進副都統
穆騰阿病免總兵成明代之 秋九月叛練苗沛霖陷壽州沛霈本鳳臺諸生爲團練長始叛勝
保招降之授川北道猶持兩端受官不冠服命其下稱之先生十年八月英艦至天津詔勝保總
勤王師徵及苗練沛霖復懷叛志設高臺聚衆號哭言京師危急狀陰欲其下推戴衆相視默然
而罷十月沛霖遣徵壽州練總集下蔡領旂後者斬壽州練局斬其使沛霖怒誓先取壽州是年
正月攻壽州時皖撫翁同書自定遠遁至居城中欲覊縻沛霖爲殺州紳徐立壯孫家泰蒙時中
以媚之城中人忿益死守至是守城游擊朱佩芬都司林雲錦千總吉玉成外委朱淮潮等開門
以納沛霖沛霖復陰通欵太平英王陳玉成玉成表封爲平北王而翁同書猶力保沛霖之非叛
云 冬十一月僧格林沁攻破亳北諸莊圩先是捻自曹州趨鄆城渡汶掠泰安南北伊興額及
總兵滕家勝俱戰死僧格林沁移屯汶上捻遂圍靑州時河南捻縱掠連二十餘縣西自南陽南
自汝寧東界淮南界河山東捻西及浙川北侵大名滕嶧一帶騷然僧格林沁斂兵保鄒東撫譚
廷襄出屯荏平捻陷曲周掠威東陷清河殺知縣陳大烈苗沛霖陷壽州徐宿阻絕僧格林沁遣
詹啟綸募軍防清淮而捻分衆北趨德楞額免袁甲三疏詆僧格林沁驕愎慢軍旋山東登萊諸
縣俱失僧格林沁南下沂邳奏功進爵親王悉奏罷諸圍練及防河大臣委權督撫以副都統遮
克登布代道員聫捷廵河大順廣道王榕副之勝保屯防京師尋命移軍援潁僧格林沁屯單湘
軍揚言進攻潁亳於是羣捻已多合太平軍中游弋襄洛不復從事剽刦僧格林沁遂連破亳北
諸莊圩
穆宗同治元年秋七月命僧格林沁統轄山東河南軍防直隸山西四省督撫提鎮將兵大員均
歸節制是年春潁州圍解夏捻陷宜陽殺知縣謝仁漙西陷永寧別自內鄕入高州陷鎮安孝義
固原提督孔廣順禦之藍田捻合太平扶王陳得才陷渭南殺知縣曹士錫東陷華州直走澠池
還敗河南軍時廬州克安徽事定將軍多隆阿將廬州軍勝保將潁州軍俱入關朝命僧格林沁
統轄山東河南全省軍務並調度直隸山西兩省防兵四省督撫提鎮及漕督圍練大臣均歸節
制 冬十二月命多隆阿督辦陜西軍務調劉長佑爲直隸總督先是湖北出軍助攻河南捻屯
多隆阿進兵荆紫關破陳得才及捻兵進𠞰商南捻捻還奔北走盧氏南趨棗陽陷隨州京山應
山湖北大震復奏請多隆阿還軍袁甲三病罷李續宜代之續宜母喪臨淮督師遂罷不復設勝
保以督辦陜西軍務驕恣欺罔逮治命多隆阿兼統其軍會降捻張錫珠復叛於莘冠渡大漳犯
大名大順廣道秦聚奎戰死堂邑悍捻宋景詩亦叛於郃陽渡河走山西直隸欲與錫珠合以八
百人行腹地幾二千里所過無留行東撫譚廷襄直督文煜均以是發軍臺以閣敬銘劉長佑代
之副都統遮克敦布發新疆成保代之
二年春正月僧格林沁攻克雉河集苗沛霖執捻首張樂行等以獻樂行爲捻中渭魁至是僧格
林沁破之於尹家溝侍郎國瑞復攻克雉河集樂行與姜台凌走宿州爲苗沛霖所執獻遂被殺
而捷奏則言樂行敗竄宿州知州英翰獲之云樂行死其從子總愚領其衆走山東與捻首任柱
太平將賴文光合 秋七月賜勝保自盡勝保自咸豐八年七月督師皖中久無功又驕縱好聲
色苗沛霖張龍投誠復叛李昭壽滋擾滁來連陷名城地方縻爛已極勝保絕不爲意九年九月
定遠布衣胡文忠走京師欲叩閽訴其事御史林之望力阻之文忠自縊死而懷書責之望語益
激之望疏聞文宗猶不允遽罪勝保改命督軍豫省同治元年十一月德興阿劾其攜帶妓女赴
陜並納陳玉成之妻爲妾拜認張龍之妾爲義女並爲請四品封典內外復交章訴其貪汙欺罔
命逮問而李昭壽奏納己官以贖其罪苗沛霖宋景詩復揚言當代乞恩以挾制朝廷故勝保久
覊獄中未予引決至是沛霖景詩已復叛帝謂二逆之縻餉勞師皆勝保飬癱貽患所致遂令賜
帛死中外稱快 夏六月苗沛霖再陷壽州初咸豐十一年九月沛霖陷壽州詔禠其布政使銜
川北道將命師討之袁甲三欲假湘軍威奏調李續宜續宜遣將成大吉等進潁州多隆阿破廬
州沛霖懼復求撫於勝保勝保旣妬湘軍功且欲飬沛霖固兵柄爲奏止湘軍沛霖因誘執陳玉
成以獻勝保而空潁上壽州及正陽關讓湘軍屯守勝保移陜西猶騰章詆湘軍爲沛霖請隸於
僧格林沁僧格林沁外藩王子驕貴寄耳目於左右又自負忠勇以湘軍爲邀功沛霖因閒之果
爲之請撤湘軍犒苗練軍萬金曾國藩懼決裂因託以和巢含舒空虛撤壽州等處屯軍退守霍
邱舒城僧格林沁慙沮更奏辯沛霖益欲自結於僧格林沁設伏宿州擒張樂行旣自以連立大
功而前罪削籍仍未復怏怏謁廵撫唐訓方請散練歸農而潛斷渦水以絕臨淮蒙城糧道訓方
召集湘軍備堵禦僧格林沁已移山東猶以恐生變爲言請示羈縻沛霖揚言僧王殺已降(指
台淩被戮事)不足爲盡力遂於是年三月襲據懷遠攻壽州掠潁上陷鳳臺圍蒙城四月湘軍
將將學凝毛有銘援壽州未至城中糧已絕而下蔡外委邱維城夜舉城獻沛霖知州毛維翼力
戰死事閒命僧格林沁都興阿各以兵赴援 冬十月僧格林沁師至蒙城太平英王陳玉成舊
部斬苗沛霖降方沛霖之圍蒙城也因南畏湘軍之盛欲北趨中原號召羣捻以蒙城扼其衝故
悉衆攻之江北督帥都興阿遣將軍富明阿總兵王萬淸自揚州引兵來援皆堅壁不敢戰僧格
林沁前軍將陳國瑞師至合諸軍攻其外濠沛霖親兵三千人相與謀曰吾儕故英王舊部也苗
逆誘殺吾王復以威刦我使爲之用是吾仇也盍殺之以復仇雪恥乎沛霖夜廵營親兵二人自
後刺之立隕走報詹啟綸不信報萬淸萬淸往剄其首迎獻軍中詭以廵濠斫死上功希上賞且
殪二親兵以滅口於是啟綸以僧王奏受上賞萬淸次之分別給與騎都尉世職黃馬褂沛霖死
其黨瓦解富明阿遂入蒙城收下蔡國瑞部將宋慶挾苗景開收壽州凝舉收潁上有銘收正陽
訓方循撫諸圩收其兵械奏移鳳臺治下蔡於雉河集增立渦陽縣將大有所治而僧格林沁及
富明阿先後劾其措置乖方降官去喬松林代爲廵撫淮甸無事無所用湘軍矣
三年秋九月僧格林沁兵潰於麻城退光山再退鄧州初太平扶王陳得才與稔衆擾楚豫邊界
鄂督官文督軍京山與僧格林沁會𠞰護軍統領舒保戰死於德安西之山谷閒舒保爲湖北名
將及死諸軍奪氣戰事倚於僧軍而其左右横恣求見者先納百金至四百金視領軍多少以爲
差民有訴軍淫掠者僧格林沁蹙額曰若輩離家來久且宜徙民避之湖北民大失望六月金陵
克復太平餘衆合於捻是月攻黃安麻城至蔪水大將石淸吉陣亡成大吉被困於蘄北僧格林
沁軍麻城官文出黃州詔江督曾國藩往援並徵湘淮名將劉連捷劉銘傳軍僧格林沁初轉戰
追逐木嘗與太平軍合戰謂捻畏我不足慮輕湘淮軍以爲皆不能戰奏止之及捻掠廣濟還馬
隊將常星阿再敗僧格林沁狼狽走光山尋走鄧州僧軍名譽頓損
四年夏四月僧格林沁追捻山東至曹州南中伏死先是三年十月僧格林沁追陳得才及捻衆
於鄂豫閒得才聞金陵破飲藥自盡僧格林沁益銳意率輕騎追逐至光黃汝鄧之交屢中敵伏
喪其良將恆齡舒通額蘇克金等益怒日夜逴二三百里會捻步隊足皆腫裂不能行願就撫已
遣陳國瑞與有成言及捻首張總愚賴文光各遣使至語未及半促命斬之遂復決裂是月追敵
至曹州戰於州之南敗入保荒莊困重圍中其部衆多怨叛敵設伏林外待之僧格林沁夜突圍
出部卒反戈衝陣敵乘之遂全軍覆沒國瑞僅以身免見有捻首戴三眼花翎揚揚過圩去哭曰
吾王死矣潛跡至麥媵中見其屍受八創一馬僮同死事聞京師戒嚴急召曾國藩入衛山東河
南廵撫皆以陷王獲嚴譴旋命國藩辦理直隸山東河南軍務以李鴻章署理兩江總督 六月
提督劉銘傳等破捻於渦河西岸雉河圍解先是張總愚等謀據淮北乃自城武趨永城宿州西
攻新渦陽圍廵撫英翰營渦陽者故雉河集張樂行舊屯也英翰輕騎出走太徵諸軍曾國藩前
所暮湘軍裁撤殆盡李鴻章所部稍習北方乃遣銘傳周盛波及河南將宋慶安徽將張得勝等
赴援史念祖自圍中應之銘傳與盛波自徐州直擣西洋集大破捻於渦河西岸之張莊王圩雉
河之圍遂解時國藩謂捻已成流寇若匪流而兵亦與之俱流則匪之資糧無限而我之兵力有
窮乃定議以四省十三府州地設四鎮重兵安徽以臨淮爲老營劉松山駐之山東以濟寧爲老
營潘鼎新駐之河南以周家口爲老營劉銘傳駐之江蘇以徐州爲老營張樹聲駐之爲四省之
重鎮一省有急三省往援並飭河南軍屯鞏洛湖北軍屯隨棗尋以攻捻首尾追今後始得迎擊
改以張樹珊屯周家口使銘傳游擊罷遣吉林馬隊自是剿捻之局始有綱紀
五年冬十一月命曾國藩回兩江總督任以李鴻章專辦剿捻事宜初諸軍剿捻惟事追躡非苟
且姑息以飬敵鋒則躁進無謀以鈍兵力故用兵十餘年勞而無功自國藩受事以後初立駐兵
四鎮之議次設阨守黃運河之策謂必蹙敵一隅長圍以圈制之然後可以聚殲督師年餘大小
數十戰力過敵鋒捻勢實因此而衰而人不諒之又習見僧格林沁督師以數月曆五省怪國藩
安居徐州謗議盈路而國藩受命於危急之際其所部湘勇皆散遣強起受任率淮軍以赴前敵
蓋欲虛席以待鴻章久矣至是以疾請朝命鴻章代之詔國藩還江督本任
六年春正月調陜甘總督左宗棠督軍討西捻時捻分東西兩大股東捻任柱賴文光糾衆擾東
豫西捻張總愚擾秦中會督師官文坐事免其欽臣關防存武昌宗棠自福建道漢口因以授之
是月提督鮑超大破東捻於尹隆河先是任柱賴文光牛洪李允等自河南入湖北圍郭松林
於沙岡集陣亡張樹珊於楊家河進屯安陸之尹隆河超約劉銘傳合擊之於是超率霆軍(超
字春霆所部故命霆軍)屯臼口銘傳率銘軍屯下洋港期以庚午日辰刻進軍夾擊銘傳冀獨
得首功先一刻進攻大敗所部大將唐殿魁吳維章田履安等死之銘傳與諸將幕僚俱脱冠服
坐地待死適霆軍踐期至勢如風雨張兩翼以蹴敵呼聲震十餘里敵大潰超追奔五晝夜殺敵
二萬餘生擒八千有餘拔銘傳及其將士二千於重圍之中奪還銘傳所失之騾馬五千餘洋鎗
四百號衣八千餘一切輜重軍械及銘傳之紅頂花翎皆送還銘軍超晤銘傳強自抑無幾微德
色銘傳內慚反以後期咎超超與多隆阿久爲湘軍名將有多龍鮑虎之稱銘傳淮軍新貴故嫉
之鴻章右銘傳據其言以入吿軍機汪元方遂堅持科超以失機與冒功之罪請斬超同列均以
爲疑僅擬嚴旨責之時超方連敗捻於直河於豐樂河於襄河邊殺戮一萬生擒四千解散萬餘
拔出難民二萬縶柱文光允之妻追至棗陽唐縣自念破強敵救銘軍出險功高冀獲褒獎悤奉
嚴飭始悟銘傳之歸咎而鴻章元方之顚倒黑白也憤不平遂請疾解兵所部三十營鴻章悉遣
散之 二月提督劉松山大破西捻於西安初裁湘勇獨留松山老湘一軍松山率以剿捻屢敗
東捻於濟寧徐州南陽之閒而西捻自五年十月入陜防軍拒戰於㶚橋三十餘營一戰而潰遂
圍省城時松山方奉命自周家口回江南解兵柄曾國藩亟檄之援陜松山馳抵西安一戰解同朝
圍至是大破捻於西安又攻郿破之 夏五月東捻入山東至濟寧之戴廟遂衝過運河初捻犯
唐縣至鉅野李鴻章諸軍皆在南山東屯軍倉猝潰走捻遂自戴廟渡河殺知東阿縣周毓楠蹋
運隄燒防軍屯收其軍實自曾國藩督師以來運防未嘗潰於是時論大譁 秋七月東捻由海
神廟渡濰河膠萊防潰捻過運河後將趨膠萊鴻章欲盡發山東軍萬六千人守膠萊東撫丁寳
楨不可重違鴻章意以七千人與之是月敵軍突撲濰河防軍潰敵掠濰至昌樂乃東南走安邱
方鴻章之防渭也與寶楨極齟齬山東軍本防南頭淮軍將潘鼎新強移之北及敗鼎新委罪東
省守將王心安詔斬以徇寶楨爭之騰章相詆詔和解之其後寶楨遣心安分守運河中段嚴固
卒平東捻 冬十月東捻潘貴升刺殺其魁魯王任柱來降捻旣連敗於濰縣之松樹山及牟山
走高宻諸城日照贛榆劉銘傳購柱部將潘貴升狙擊柱殺之縱馬來降捻衆遂潰柱亳州人飄
忽善戰爲各股總頭目及死衆推賴文光爲首 十一月東捻窺黃河詔抽運防之師守黃河時
捻不得志於運防將窺靑濟黃河之濵朝旨恐黃河防軍有失命抽運河防軍協防 是月西捻
犯吉州張總愚由陜西壺口搶渡黃河犯山西吉州廵撫張長齡及防河按察使陳湜均革職遣
戍 十二月東捻首遵王賴文光敗走揚州自投防將吳毓蘭營遂被執東捻平文光自濰縣壽
光問屢敗後率餘衆渡六塘循淮安寳應高郵南走時諸軍大集文光知事不濟下檄揚州防將
道員吳毓蘭歷詆諸將而以毓蘭爲愈使得已以爲功乘夜投毓蘭營軍中傳誦其檄言至深痛
鴻章等嚴禁秘其事使毓蘭謬上捷言雨中陣俘之云
七年春正月西捻張總愚由山右渡河北趨直偪畿輔京師戒嚴自賴文光自投被殺鴻章自以
其軍有大功疏代諸將乞休飬勿調遠役而西捻已南走絳州曲沃垣曲東趨濟源循河至原武
遂北自新鄉趨順德至定州京師大震鴻章叠奉廷寄飭催劉銘傳迅赴河北進剿鴻章持不遣
河南軍將張矅方至湯陰陜西軍將劉松山等先至清苑東撫丁寳楨率軍先至河閒詔切責鴻
章等均奪職而嘉獎寳楨詔凡七下發京師五城圍防神機營出屯涿易命恭王奕訢廵防並節
制諸軍及各督撫以左宗棠總前敵戰事 夏閏四月命盛京將軍都興阿赴天津會同左宗棠
李鴻章剿捻是年二月鴻章軍至德州捻趨鉅鹿諸軍旣集多掠商民居市民患之相約格殺日
有很閫死者不計其數於是鴻章復議驅捻太行黃河閒三月捻至濬滑西犯新鄉循河至延津
破陜西軍於封邱提督周盈瑞戰死趨滑敗淮軍提督周振邦中矛死遂自內黃趨東昌荏平德
州吳橋東光四月至天津恭王奏飭諸軍帥限一月平捻至是增命都興阿會同剿捻列名在宗
棠鴻章上侍郎索厚副之 六月捻首張總愚敗走荏平遂赴水死西捻平先是李鴻章建防守
黃運蹙捻海東之議及捻走運東遂力主防運旋捻南走滄州值運河水發鴻章就河北築牆以
爲外圈劃恩縣夏津高唐之馬頰河西北築牆以爲裏圈偪捻西南走旣連破之於海豐楊丁莊
沙河等處是月又逼之於老海窪及玉林鎮隆福寺曾國藩所遣水師又敗之於高家渡至是捻
走荏平之廣平鎮值大雨徒駭河盛漲諸軍圍蹙之捻不得渡遂擒斬數千餘就撫總愚赴水死
方捻之北蹂定州也詔劉銘傳迅赴北援銘傳擁兵濰上不至是年四月淮軍屢敗於捻鴻章屬
鴻臚卿米學勤奏召銘傳溫旨敎促啟行仍不起國藩手書戒之詞懇切銘傳得書投袂起率師
行至是捷聞賞諸將帥銘傳新至收成功封一等男劉松山首先赴義力戰破敵勞苦功高而賞
不及爵左宗棠奏松山由皖豫轉戰各省能保垂危之秦救不支之晉速衛畿輔以步當馬爲天
下先此次巨殿蕩平平心而論何嘗非松山之力時朝廷以淮軍擅首功疏入不之省然人皆服
宗棠持論之公言非阿所好云
卷五十三 日本訂約
穆宗同治十年,夏五月,日本使臣伊連宗城、柳原前光來議訂約。命李鴻章爲全權大臣,與議於天津。日本在東海中,全國四面環海,統四大島而爲國。所屬小島,凡一千八百餘。當周惠王時,有盤武彥尊起日向國,率師東征,計平長髓及彥八十島賊,開山林,營宮室,遂遷都繼位於大倭〈(即大和)〉之橿原,是爲神武帝。自漢武帝滅朝鮮,始有驛使通漢。建武中,其倭奴〈(今作伊都古怡土縣)〉國王遣使舉貢,朝賀於漢,光武帝賜以印綬。安帝時,又遣使獻其生口百六十人,然皆出其國造〈(神武帝即位,賜功臣椎根津彥等以地名,曰國造。)〉之所爲,故非王室之所遣。至獻帝朝,神功皇后渡海攻新羅,降之,高麗、百濟皆歸歀。後遂因高麗鄉導,數遣使朝於魏。自西晉以至於南朝,貢聘不絕,皆受中國封拜。隋煬之世,國書失辭,煬帝仍遣使往報。唐貞觀以逄,信使踵至,遺僧侶、學生留學於唐,或有仕唐者。當是時,上自天時、地理、官制、兵備,暨乎典章制度、語言文字,至於飲食居處之細,玩好遊戲之微,無一不取法於大唐。禮儀文物,居然大備。及昭宗國亂,聘使渡海者多阻於兵,不得達,其參議菅原道實採留中學僧中瓘報告,奏罷遣唐使。五代及宋,國交彼此皆絕。元世祖混一志侈窮兵東伐,喪師十餘萬。日人築石砦於博多,禁通商,自是始有輕中國之心。明太祖時,張士誠、方國珍餘黨,導其奸民爲寇,出沒海上。至嘉靖中,尤猖獗。北自遼海、山東,南抵閩、浙、東粵,濱海之區皆罹其害。四十三年,總兵戚繼光、俞大猷等合師大創之,其患始漸息。神宗之世,其關白豐臣秀吉兩出兵侵朝鮮,明師赴援,皆失利。秀吉卒,日本始收兵還國。後德川氏世執政權,方欲以文治致太平,故二百數十載彼此相安於無事。咸豐、同治以來,其國迫於外患,下詔變法,廣事外交,與泰西諸國互訂條約。念與中國鄰近,宜亟通好,以冀同心協力,禦外侮。乃於同治九年七月,遣外務大丞柳厚前光、少臣花房義質等攜外務卿書來中國,與總理各國事務衙門預商通好事宜。至天津,謁見通商大臣成林、總督李鴻章。成林代爲上書,命留津候命。總理衙門議履,許通商,不必換約。前光再三力爭,總理衙門始允與之訂約,至是,日本特以大藏卿伊連宗城爲正使,來締盟約,前光副之。朝命鴻章爲全權大臣,辦理日本通商事務。江蘇按察使應寶時、署津海關道陳欽隨同幫辦,是爲中日議約之始。 秋九月,與日本訂約成。先是,日使柳厚前光歸,疆臣有以前明倭寇爲辭,奏請拒絕日本通商者,李鴻章奏馭之,謂:「順治乞嘉、道年間嘗與日本通市江、浙,設官商額船,每歲購鋼百萬斤。咸豐以後,蘇、浙、閩商往長崎貿易寄居者絡繹不絕。論者拒絕之請,於今昔時勢,彼國事實,蓋未深究。今彼見泰西各國與中土立約,彼亦援例而來,設拒之太甚,和因泰西介紹固請,自不如就此時推誠相與。彼使臣等來謁,每稱欲與中國結好,協力對外,立言亦頗得體。既允立約在前,斷難拒絕於後云云。」時大學士兩江總督曾國藩亦上疏力爭,其大致與鴻章摺中言相同,且言:「彼或轉求西國介紹固請,勢難中卻,即使外國前後恭觀,疑中國交際之道,逆而脅之則易於行成,順而求之則難於修好。」又言:「日本素稱鄰邦,非朝鮮、越南、琉球臣屬之比,若不以泰西諸國之例待之,彼將謂厚驣簿薛,積疑生嫌,但約中不可載明比昭泰西各國通例辦理,尤不可載利益均沾等語。逐條備載,每國詳書,不必爲此簡帖含混之詞,堅彼之黨而奈我之章。」疏入,朝旨韙之,遂命鴻章與定修好條規十八條,通商章程三十三欵,附以中國、日本海關稅則。約成,以中有不能盡同西約者。宗城既歸,日政府意沿觖望,旋以事免宗城官。
十二年,夏四月,命北洋大臣李鴻章爲換約大臣,與日本全權大使副島種臣互換條約。初,十一年二月,日本以外務大臣柳厚前光前少辦務使〈(即四等公使)〉來議改約,並齎有外務卿副島種臣、大輔寺島宗則致鴻章書,略謂「承訂條規,謹奏聞允行。惟去歲我國特派大臣使於歐西,欲仿萬國通例,議商改約。將來改定後條規中所載『以己國法訊斷己民』等事,必須更正,故先商明。又條規第二條:『遇事彼此相助、從中調處』之語,兩國既結和議,雖無此語,亦有權可行,應請裁撤。第十一條,帶刀之禁,佩刀乃喔國禮制,若以入國問禁,第交我國理事官檢束可耳,不便明禁,亦宜削去。
清史紀事本末五 4 col.9
今特派前光等面陳冀與貴大臣時備文書往來擬議以爲他日批準互換之地云云前
光又陳通商章程所載進出口税各條須議由日本海關按照成規抽收不必指明税則鴻章謂
前光曰日本與泰西改約成否未可知事果有成可以換約後再商海關收税亦可屆時商辦帶
刀之禁原慮細民滋事預爲防範由理事官佈吿禁令亦無不可待約满時刪除至從中調處一
語信如外務卿所謂各國均有此權但議約不載則可旣載復裁轉貽恥笑且語以萬國公法最
忌失信今兩國於未換約之先遽爾遣員議改旋允旋悔於全權立約之命不幾相枘鑿而貽笑
外人乎前光囁嚅惶愧而退後其右大臣岩倉具視至泰西諸邦議改約於領事法權及海關税
則兩事終不得要領而還帶刀一事未幾亦從其外務少輔森有禮之議卒自行革禁至彼此調
處之言中國不允裁撤頗受西人倻揄日人大慚迨十月閒有秘魯國商船瑪利亞留士騙誘澳
門華民三百餘人載往其國傭工已而避風横濱舟師虐工人工人憤而投水通英艦長挨仁雕
泊此救之出引吿神奈川縣廳種臣時爲外務卿令扣留商船解放工人使吿於中國中國遣同
知陳福勲往謝攜工人歸日人旋於十一月以種臣爲特命全權大使來換約種臣旣至天津見
鴻章自陳前此前光之來商改約非其本意云遂互換條規種臣旋入京與泰西各國公使同覲
見於紫光閣賀大婚及親政盛典並呈遞國書種臣旣歸留前光爲公使以井田讓爲總理事管
十五口商務品川忠道爲理事駐上海兼管寧波鎮江九江漢口四處林道三郎爲副理事管廣
州瓊州潮州三處而駐於香港
十三年夏四月命船政大臣沈葆楨廵視臺灣兼辦各國通商事務先是十年十一月有琉球船
遇颶風飄至臺灣爲生番刼殺五十四人十二年二月日本小田縣民四名亦漂至遭害日本諸
臣喜事者因謂生番豺狼不可不膺懲特以生番熟番有異欲先質經界於中國會副島種臣在北
京乃寄諭種臣命詢臺地事種臣難於啟口因遣副使柳原前光往問總理衙門大臣毛昶熙董
恂昶熙等答曰番民之殺琉民旣聞其事害貴國人則我未之聞夫二島俱我屬土屬土之人相
殺裁決固在於我我恤琉人自有措置何預貴國事而煩爲過問琉球羣島在日本之西南與中
之臺灣等處相對舊分山南山北中山三部各有王分領之明初中山王尙氏統一琉球受明冊
封世通朝貢順治入關以後稱臣入貢一如明制然同時亦朝貢於日本故當日前光大爭琉球
爲日本版圖又具證小田縣民遇害狀且曰貴國已知恤琉人而不懲臺番者何也曰生番係化
外之民我政府未便窮治前光曰生番害人貴國舍而不治然一民莫非赤子赤子遇害而不問安
在爲之父母是以我邦將問罪島人爲盟好故使某先吿之反覆論詰者累日卒不能畢議而去
是年三月日廷乃以陸軍少將西鄉從道爲都督谷干城及海軍少將赤松則良爲參軍率兵赴
臺海軍少佐福島九成爲厦門領事兼管番事別延美國人李仙得參謀議傭英美船爲運輸而
特命參議兼大藏鄉大隈重信爲總理時美公使鏤斐迪執局外中立之例收還其船舶人民之
爲日本所傭役者並令厦門領事捕李先得等英公使巴夏禮亦言日本此舉不合公法中國必
生異議於是內閣大生紛議急遣人馳諭於重信令止軍行且歸京重信吿從道從道不奉命曰
某當親擣虜巢斃而後已萬一清國生異議朝廷目臣等爲亡命流賊以覆之可也重信勸諭百
端從道不聽卽夜下令發師重信電聞日廷大憂再傳內旨於長崎從道憤然行而厦門日領事
九成亦書吿閩督李鶴年謂今將起師問罪於貴國化外之地鶴年覆書爭生番爲中國屬地請
撤兵隨疏以聞令葆楨廵閱臺灣調兵警備 冬十一月沈葆楨奏日本遵約退兵命妥籌臺灣
善後事宜初日本以英美公使有違言所賃船舶悉解約還之於是運糧調兵皆失便諸艦出發
兩月餘始達臺灣之社寮港分道進攻竹社風日石門諸番生番據險力拒不能進攻牡丹社亦
不利乃退守黽山造都督府設病院修橋繕道爲屯田持久之計葆楨抵臺築礟臺於澍湖諸島
設海底電線於臺灣厦門閒購新式洋鎗三萬枝於德調淮軍來臺議購鐡甲艦於丹防務旣傋
不先開釁端仍成諭生番諸社番人願遵約束日人爲之奪氣又久屯龜山以酷暑多病疫棺楷
相望進退維谷而是時赤松則良在上海偵探馳報廵撫來凱泰將兵二萬向臺助戰守日本大
懼遂於八月以參議兼內務卿大久保利通爲辦理全權大臣來議臺事九月至天津謁總理王
大臣辯論番地所隸之經界互相齟齬逾兩旬不決利通乃陽言歸國再舉而陰託英公使威妥
瑪出任調停利通始要償軍需金三百萬圓總理衙門以日本爲無理横肆堅執不許軍機大臣
文祥執議不給一錢葆楨亦疏言倭備雖增倭情漸怯虛聲恫喝冀我遷就求和倘入其彀中彼
必得步進步我但厚集兵力無𨻶可乘自必帖耳而去請堅持定見力爲拒𨚫葆楨又遺書北洋
大臣李鴻章謂利通之來其中情窘急可想然必故示整睱不肯遽就我範圍是欲速之意在彼
我旣以逸待勞以主待客自不必急於行成鴻章以吿廷議大韙之已而以英使居閒再三乃終
許撫恤籌補銀限期撤兵立約三條如下(一)日本國此次所辦原爲保民義舉清國不指以爲
不是(二)前次所有遇害難民之家淸國許給以撫卹銀十萬兩日本所有在該處修道建房等
件清國願留自用先行議定籌補銀四十萬兩(三)所有此事兩國一切往來公文彼此撤回註
銷作爲罷論至該處生番清國自行設法妥爲約束簽約旣定利通歸旋日皇遣敕使於臺灣詔
班師是役也日本縻費六百餘萬圓兵士疫死者甚衆然是時己昌言琉球爲其屬地琉球難民
被害與淸政府無涉中國政府未之知也越三年日本廢琉球夷爲沖绳縣中國政府始遣使與
抗議不得直及中法越南新約定日本援以爲例於是琉球羣島終歸日本矣
卷五十四 天津教案
穆宗同治九年,夏五月,天津人民毆斃法國領事,焚毀教堂。命曾國藩馳往查辦。基督教自唐建中二年始入中國,所謂大秦景者也。及元至元二十七年,羅馬教徒若望·高未諾來使於元,得元廷許可,布教北京,建禮堂。迨明正德十二年,日耳曼人路得創立新教,曰『耶穌教』,奉羅馬教者,多幡然從之。其流行中上之教會,勢亦因之不振。時有西班牙人羅耀拉,目覩舊都中衰,結合同志,設耶穌伊德社,欲轉入東洋,力為傳布,以再興舊教於中國。於是義大利人利瑪竇泛海東來,以萬厯八年至廣東,二十八年入北京,倡天主教。朝官徐光啟、李之藻輩習其說,又從之譯受《乾坤體義》、《幾何原本》、《測量法義》諸書行世,以是見重於神宗,令得於京師內外,崇建禮堂。利瑪竇卒,德意志人湯若望繼至,承其業,明廷使當司天之任。明鼎革,若望歸命新朝,世祖優禮之,使掌欽天監,尊為『通玄教師』。自治暦之外,凡外交通譯及測量境土事,悉以任之,並許其設堂京師,自為傳教。故至康熙初年,天主教盛極一時,全國信徒不下數十萬。而此輩久居中土,繪圖測境,消息靈通,遂萌覬覦之漸。及乾嘉兩朝,屢次下詔嚴禁,其勢漸微。自道光二十三年,白門和議成,傳教載入條約。二十五年,復狥法人之請,通商各口,皆設天主教堂。入內地傳教之人,地方官皆優待保護。自是,法人以天主護法自居。在本國則逐之主政教分立之說,在中國則袒之,以為偵探我政俗,攫取我利益之機關,而中國教堂之禍,從此始矣。咸豐八年,廣西西林知縣張鳴鳳處治法國傳教之馬神甫,領事訴於北京,禠鳴鳳職。同治元年,湖南、江西拆毀教堂,各知縣革職,並勒限賠修及嚴懲倡首之人。同時,貴州殺害教士文乃爾等,巡撫田興怒至於遣戍。六年及八年,四川毆斃教士馮弼樂、李國兩案,皆懲犯賞銀,而教民殺死平民,及姦擄焚殺首惡王學鼎、張添興等雖已議罪,終不到案。其司鐸覃輔臣糾眾殺斃團民趙永林二百餘名,地方官不能查辦,民人愈加忿激,仇教之事,遂紛然以起。是年四月,天津有匪人迷拐人口,並傳言有挖眼剖心等事。據獲犯武蘭珍供,為天主教民王三所使。時崇厚在津辦理通商,與法領事豐大業等商定,令道、府、縣帶同武蘭珍赴堂,指勘所厯地方房屋,與原供不符,亦即帶犯歸。旋聞有民人在教堂口角爭,毆正在派並前往彈壓。忽豐大業洶洶來署中,向崇厚施放手槍,並向知縣劉傑放槍。擊死知縣僕從一名。於是民人奮起,群毆豐大業致死,並焚毀教堂,拆毀仁慈堂等處,殺傷教民及貞女數十人,又誤殺俄國商人三名,誤毀英美兩國講堂各一所。天津大擾,直隸總督曾國藩時在病假,朝命馳赴天津查辦。 六月,曾國藩奏籌辦天津教案情形,請將誤斃俄商及誤毀英美兩國講堂,先行議結,從之。時法人籍端要挾,聯英美以迫政府,其欲甚奢。國藩知法人難以理喻,倘四國協以謀我,更難於對付,因請將俄商及英美講堂各項交涉,先行設法議結,不與法人牽混。詔令會同崇厚妥為商辦,以免轇轕。 命崇厚出使法國,以成林辦理通商事務。時英法水師提督已在大沽請示國主,北京政府聞之,深恐決裂,特派遣崇厚前往法都為道歉使。 曾國藩奏,查明津案大概情形,所有挖眼剖心之說,多屬虛誣,請旨通飭各省以釋群疑,允之。國藩抵津後,研訊教民迷拐人口一節,王三雖經供稱授藥與武蘭珍,然尚時供時翻,亦無教堂主使確據。至仁慈堂,查出男女一百五十餘口,逐一訊供,均稱其家送至堂中豢養,並無被拐情形,至挖眼剖心,當國藩初入津郡,士民攔輿遽稟,不下數百餘起,及親加推問地,無一能指實者。詢之天津城內外,亦無遺失幼孩控告之家,而民間紛紛言有眼盈罈,由陳大帥自帶進京。大帥者,俗間稱陳國瑞之名也,時以記名提督,奉召入京,統領神機營,又崇厚專弁到京,亦向總理衙門稱連是說,並有人奏津民焚燬教堂,由堂內起有人眼人心等物,呈交崇厚收執,且聞現已消滅等語。而國藩則謂殺孩壞屍,採生配藥,野番兇惡之族尚不忍爲,而謂歐西文明各國肯出此殘忍之行,以理決之,必無是事。況眼珠若至盈罐,則堂內必有千百無目之人,何無一人見在?即云殘害,其屍具又將何歸?即仁慈堂之設,其始意亦與中國育嬰堂、養濟院略同,專以收卹窮民爲主,每年所費銀兩甚鉅。彼以仁慈爲名,而反受殘酷之謗,宜其忿忿不平也。至人民之所以猜疑生憤,其原因有五:一堂門終年扃閉,過於祕密,外人莫能窺測底蘊。又堂中皆有地窖,津民未經目覩,但聞地窖深邃,各幼孩幽閉其中,往往被留不出。前任江西進賢知縣魏席珍之女賀魏氏帶女入堂治病,久而不返,其父至婉勸回家,堅執不允,因謂其有葯迷喪本心。一仁慈堂收留無依子女及疾病將死之人,又彼教有施洗之說。施洗者,其人已死,教主以水沃其額而封其目,謂可升天堂。津民見其收及將死之人,聞其親洗新屍之眼,已堪詫異。又由他處車船致送來津者,動輒數十百人,但見其入而不見其出,不明何故。一堂中院落即多,或唸經,或讀書,或傭工,或醫病,分類而處,雖母子之間往往終年而不相見。一是年四五月間,堂中死人過多,其掩埋又多以夜,或有兩屍三屍共一棺者。一日河東叢塜,有為犬所發者,一棺二屍,天津鎮中營游擊左寶貴等曾經目覩死人皆由內先腐,此獨由外先腐,胸腹糜爛,腸肚外露,由是浮言大起,加以平日熟聞各處檄文揭帖之言,已信為實,而又積此種種疑竇,羣懷恚恨。迨至拐匪牽涉教堂,府縣赴堂查訊,領事對官放槍,眾怒乃不可遏矣。國藩既查明以上根源,遂奏請明降諭旨,通飭各省,俾知從前檄文揭帖,所稱教民挖眼剖心、戕害生民之說,均係謠傳,布告天下,咸使聞知,一以雪教堂之冤,一以解士民之惑,並請將津人致疑之端,宣示一二,其行凶首要各犯,及乘機搶奪之徒,已飭屬捕拏嚴懲,並調保定銘軍三千人,駐紮靜海,以資彈壓。另片奏請將道府縣三員革職治罪,均奉旨照準,並飭令神機營統領記名臬司陳中瑞,赴津聽候查問。 命毛昶熙前往天津,會同曾國藩查辦事件,丁日昌幫同商辦,李鴻章酌帶所部,馳赴近畿一帶駐紮。初,國藩聞始教案,立意興崇厚分謗,不獎士民義憤。蓋以粵捻初平,宜堅持和局,不宜與鄰邦構釁。又慮四國合縱敗約,變不測,京師震驚,於是力主和平辦理,為教堂昭雪挖眼剖心之誣,以平其心。其焚毀各國教堂公館,復提款興修,俄國誤傷三人,均給與撫卹。而法使羅淑亞肆意要挾,除懲犯若干人外,必令府縣官及陳國瑞三人議抵,國藩力拒之,疏言府縣官實無大過,送交刑部已屬法重情輕。至陳國瑞不在事中,仍復曲狥所請,飭令來京備質。彼若立意決裂,雖百請百從,難保無事。且外國論強弱,不論是非,若中國有備,和議當易定。已令記名臬司丁日昌統帶張秋銘軍九千人,拔赴滄州,以資防禦。並函商督辦陝西援師。湖廣總督李鴻章酌帶郭松林等,剋日馳赴近畿一帶抌紮,並疏言善全和局,以為保民之道;備禦不虞,以為立國之本。詔嘉納之,而津民不知此義,遂以怨崇厚者怨國藩,內之又為政府頑固黨所掊擊,呼為賣國賊,白簡紛紜,舉國欲殺。旅京湖廣會館,且將國藩匾額,拔除摧燒之。於是,崇厚懼事決裂,奏國藩病勢甚重,請罷免,而以鴻章代之。詔促鴻章迅赴京畿,並寄諭沿江沿海各督撫,嚴行戒備。 八月,調曾國藩為兩江總督,李鴻章為直隸總督。時曾國藩辦理津案,已有眉目,擬於是月二十三日先行奏結。而鴻章自保定行次上書,言:「天津滋事各犯,正法八人,與議罪二十餘人,辦法不為不重。若殺戮太過,實為外人永遠之患,尤非各國厚待中國百姓之心」云云。總理衙門大韙之,於是奏請飭鴻章迅赴津任。適國藩續奏至,中有:「此案棘手甚多,礙敷據守常例,不得不變通辦理。見訊明各犯,擬辦正犯者十五人,擬辦軍徒者二十一人。將來第二批奏結,或再辦首、從犯各數名,或與法人訂定扺償實數,由總理衙門覈定行知……」等語。疏入,大忤政府意,有旨責具拘泥,謂:「此案衡情定罪,惟當以供證爲憑,期無枉緃豈能豫爲懸擬,強人就案?」隨有旨,飭鴻章迅速赴津,會同國藩、崇厚督飭辦理。 九月,以天津疏防民敎起釁,革職知府張光藻、知縣劉傑,發往黑龍江効力贖罪。正法滋事人犯二十人,軍徒二十五人。光藻等逮京後,刑部擬以遣戍軍臺奏,上命從重改發黑龍江。陳國瑞訊與津案無干,著免議,其滋事人民馮瘸子等十五名,及續獲之劉二等五名,卽行正法。小錐王五等二十一名,及續獲之鄧老等四名,分別發配安置。曾國藩辦案歸結後,卽著來京陛見;李鴻章著仍駐天津,籌辦彈壓、撫綏各事宜;崇厚著卽剋期放洋,前往法國,表明惋惜。
卷五十五 平靖滇回
文宗咸豐五年,冬十二月,雲南回民杜文秀起蒙化,襲據大理府,提督褚永昌死之。先是,滇省漢民覬覦永昌回族腴田,於是句結姦胥,朦稟地方官吏,所有回民,一律驅逐徼外。回人失其故業,往往聯結黔苗,沿邊滋擾,以逞報復。至是,推文秀爲渠帥,佔據大理府城。永昌提兵迎擊,兵潰,致爲所戕。
六年,冬十二月,諭雲南巡撫恆春剿办滇回。自滇回起事,地方官知曲在漢民,又因回衆勢大,意專主撫,回民籍求撫以售姦謀。其黨在省城者,以訓導明賡颺爲內援,
清史紀事本末五 13
尋甸東川又倚畏難苟安
之知縣潘偕汪之旭之徇庇於是麇赴大理進規永昌黨首武進士馬名魁最爲兇悍連破廣西
州邱北平𢑴等縣焚殺尤慘大理紳民赴省請剿總督舒興阿任信門丁陳喜與廵捕施嘉瑞表
裏爲奸不予准理致回勢愈張事上聞命恆春迅籌掃滅尋召舒興阿赴京以恆春代爲雲貴總
督
七年夏六月恆春自殺調吳振棫爲雲貴總督時回氛幾遍三迤復偪近省城恆春堵禦計窮懼
甚夜與其妻博禹特氏在署自縊死命振棫統帶川兵前往復命前任山東廵撫張亮基率師繼
進尋授亮基雲南廵撫調湖南按察使徐之銘爲雲南按察使 冬十月革雲南在籍侍郎黃琮
御史竇垿職總督吳振棫受命入滇沿途調查回漢起釁情形歸咎於滇紳黃琮等散帖吿示倡
議滅回致回民疑畏憤激而成請將琮等革職昭雪回民之冤其漢民有藉團練爲名肆行殺掠
者卽以軍法從事詔悉從之聞者皆爲琮等稱屈
八年夏五月吳振棫奏回民就撫省城解嚴振棫疏稱屯集城外之回民二萬餘咸巳解散地方肅
淸實則回人因廵撫張亮基駐軍曲靖累破回家藉名受撫出具永不滋事甘結以請亮基入城
後於城外別築一城以困之復誘殺亮基之姪自是滇事愈不可爲矣 冬十一月吳振棫因病
解任以張亮基爲雲貴總督徐之銘爲雲南廵撫時振棫受制回人亮基入城後亦爲回人看守
出入均難自主廷議以振棫懦蔥命解任以亮基代之而以之銘繼亮基爲廵撫
十年冬十月張亮基以病免調貴州廵撫劉源灝爲雲貴總督時亮基疏叅徐之銘以道員馬椿
齡知通海縣雷焱於撫回復叛襲城時不應迎擊偪令椿齡自盡棄焱於市妄意以平回怒復因
升任陜撫布政使鄧爾恆在滇時意主剿回嫉之俟爾恆行次曲靖陰使副將何有保截殺之詔
下之銘回奏而之銘則奏稱回民假撫襲城椿齡係在途次病故焱係被傷身死爾恆係行次曲
靖被盜戕殺並自陳與亮基辦理回務意見不合帝爲之罷免亮基以源灝代之
十一年秋七月召劉源灝來京以安徽巡撫福濟調升雲貴總督時徐之銘爲回人所利用亦遂
挾回以自固凡新任督撫入滇者之銘皆陰嗾回人軟禁之或暗殺源灝遂逗留川境不敢進且
稱病乞休乃召源灝還京以福濟代之福濟亦不扺任
穆宗同治元年春三月徐之銘奏省城解圍回民就撫先是回人馬起等率衆進偪雲南省城有
武生馬如龍呈稱力能解散請親赴各壘勸導之銘許之省圍立解並退出所據各城事聞詔嘉
獎如龍命以總兵用
二年春二月雲貴總督潘鐸爲回衆所戕雲南自回變以來全省分裂其據大理者曰杜文秀歸
曲靖者曰馬聯陞踞省城者曰馬德新德新爲回敎中掌殺行輩最先羣酋皆聼號令時徐之銘
雖已罷斥而新授廵撫賈洪詔不敢入滇之銘爲諸回擁護託言無人接替踞位奏事如故德
新益挾之以爲傀儡之銘使德新招撫文秀許割大理永昌麗江三府地予之德新遂親至姚州
議和文秀出示謂馬復初(德新宇)已允分給迤西之地矣總兵馬如龍亦回中渭魁而慓悍好
鬬時潘鐸旣受命督滇毅然入城欲力振威權安轉回漢而德新如龍驕懌不受羈勒頗難措手
德新示意欲封平南王鐸嚴拒之如龍亦欲兼幷迤東諸郡臨安土豪梁士美不服糾衆守險如
龍請剿之鐸不許如龍徑率所部往攻鐸檄士美固守又檄他郡團練中之與如龍爲仇者使與
士美合圖如龍之銘忌鐸立功故洩其謀於德新德新懼鐸並圖已宻召回弁馬榮率黨二千餘
入城駐五華山道路洶洶皆言榮反榮夙爲鐸所信任故鐸終以榮不負已榮亦不忍於鐸未敢
發然其衆日出騷掠鐸親詣五華書院開諭令移屯城外榮己諾矣方登輿榮揖送其黨以矛旁
刺鐸榮趨護鐸已薨居民驚亂回黨絡繹入城並戕在籍兵部右侍郎黃琮等時布政使岑毓英
以兵練千扼守藩署臬司以下皆避入馬毓英因語於衆曰今賊雖入城吾當死戰破之如其不
勝與公等閣署自焚未晚也於是瀝血誓師分兵守東南門用閒離其黨而陰使使召如龍入援
方總督之被戕也之銘迎德新入居總督署號令一切德新亦密召如龍欲與共討榮以示己非
叛如龍初聞省城陷以爲院司皆己戕比知藩署未失還軍馳入省諸紳民率團練至擊榮於城
內大破之榮遁回武定之銘仍署總督如龍署提督事聞之銘革職逮京以林鴻年爲廵撫調勞
崇光爲總督之銘卒倚回不行朝廷莫能治也
三年秋九月岑毓英攻克尋甸擒馬榮磔之 冬十月岑毓英克曲靖擒馬聯陞磔之
五年夏四月勞崇光奏請以馬如龍專辦西路回股以岑毓英督攻豬拱箐海馬姑等處從之自
徐之銘倚回自重盤踞滇中縱回戕殺鄧爾恆潘鐸於是前後新授督撫如劉源灝福濟賈洪詔
林鴻年皆畏蔥不敢進崇光自拜滇督之命兼程抵昆明僚屬徘徊俟進止或尼其出入崇光曰
吾嘗單騎入廣東島人萬計視之蔑如也豈懾叛回哉遂入城諸回駮愕如龍率回弁櫜鞬迎入
崇光語於衆曰漢回仇殺乃械鬬案非軍務也益開誠布公以安反側如龍等意始安崇光用毓
英言用兵先東後西以免牽制因請以如龍辦大理一股毓英剿豬拱箐一股得旨報可
六年春二月勞崇光卒以張凱嵩爲雲貴總督劉嶽昭爲雲南廵撫時徐之銘已死林鴻年逗遛
川境不行詔奪職以嶽昭補廵撫 秋七月岑毓英攻援豬拱箐回巢進平海馬姑諸壘三省邊
界悉平毓英自攻克鎮雄州城陣斬回酋李開甲漆維新等之後復進剿豬拱箐初陶新春據海
馬姑紅厓尖山山壁立斗絕大河帶其前鳥道一線攀援而登一夫扼險萬人莫進敵中呼爲鐵
桶江山黨類日衆山隘不能容陶新春復分據豬拱箐其地界滇黔川三省之交八山環合三面
嶄然惟靑松梁一面爲往來之徑絕頂孤峯勢凌霄漢三泉下注滙山麓爲河敵人分據山險山
下沃壤曰吳家屯屯有閒道可達海馬姑外有二龍關大丫口小丫口三隘堅壘密布出掠退守
操縱自如惟大溜口一隘徑路險僻毓英令部將張保和林守懷領二千人夜由大溜小徑抄出
二龍關後掩襲吳家屯自督三千人攻二龍關質明敵傾巢出拒戰方酣悤開後軍礟聲震天敵
驚回救兩軍夾擊三隘皆下遂奪吳家屯斬獲無算海馬姑敵衆來援毓英要擊於中逄大破之
皆潰走又令部將蔡標劉重慶分軍圍剿海馬姑亦克其紅厓尖山敵援斷遂逼豬拱箐老巢敵
鑿千餘斤巨石實硝磺松脂引火於蔕自山領墜下又驅牛馬衝異損壞二十餘營毓英親搏戰
斬悍酋敵始𨚫退營山半毓英令於營前掘深坑敵用前法來攻石盡落坑中軍士無所傷敵計窮
𡑅守不出敵黨多保人裸俗連袂蹈歌相唱和毓英令裸人之從軍者徧山環歌諷以解散敵中
聞歌而逸者萬餘人裸目大紅袍來降毓英用其計破敵斬馘二萬生擒其大元帥陶新春等川
督駱秉章聞捷使人犒師點檢敵屍築爲京觀是役也談兩軍戰狀者皆咋舌遂合剿海馬姑斬
陶新春盡平其壘三省邊境肅淸計自豬拱箐至滅敵僅百二十四日耳
七年春三月張凱嵩以規避革職擢劉嶽昭爲雲貴總督岑毓英爲雲南廵撫 夏閏四月岑毓
英連破石虎關回壘克復呈貢武定元謀祿勸羅次晉寧澂江等城先是迤西回首杜文秀乘毓
英督兵遠出傾巢下犯衆數十萬連陷二十餘城省城戒嚴毓英自豬拱箐凱旋曲靖聞警倍道
來接於是年二月連破大小石壩小板橋古庭庵金馬寺數十壘進駐響水關策應各路馬如龍
來會深悔羣回之賣已忸怩不安毓英推誠慰勉約共竭力滅敵如龍感奮由是大局始有轉機
毓英旋督攻楊林飭將四出分剿躬自往來督戰遂疊破石處關敵壘並攻復呈貢等處
八年春三月雲南澂江回復叛襲據府城澂江回衆上年案已投誠至是復勾結嵩尋諸回首馬
周等由楊林統越山路襲據府城 夏五月劉嶽昭收復尋甸嶽昭自上年冬攻尋失利至是經
總兵全祖凱攻克要險各隘回目馬添順李芳沅等先後投誠遂收復尋甸 岑毓英肅淸省東
回壘攻克楊林團山等處省東諸回𥂟踞於十里鋪等處毓英遣部將李維逑等分路進攻先將
蕭家山敵栅焚燒敵向省北馬村一帶狂奔自十里鋪小徧橋至長坡六十餘里堅壘一律掃蕩
其楊林團山等處踞回復爲毓英弟道員岑毓寳等剿破楊林富民全境肅淸 六月岑毓英克
嵩明州及龍陵廳白鹽井等處 秋七月岑毓英連破附省李家地老鴉營等處回壘 八月岑
毓英攻克易門縣城及黑琅等處鹽井回巢雲南附省回衆恃各處鹽井以資軍用毓英令李維
述田仲興岑毓寶等分路進剿次第收復易門縣城及黑琅等處鹽井並攻破海口八街等處回
巢 冬十月岑毓英攻克楚雄等城毓英遣將分攻楚雄南安定遠三城皆下之 十一月岑毓
英收復昆陽州城先是馬如龍督軍進攻昆明未下毓英復遣總兵張保和至設重圍以困之城
內守將楊振鵬夜開城遁保和設伏擒之並弋獲馬聯魁馬生龍等 十二月岑毓英肅清附省
土堆回壘並攻克祿豐縣城是役回首馬得良劉和等皆被獲
九年春二月岑毓英等攻克麗江等城及馬街等處回巢先是毓英與總督劉嶽昭提督馬如龍
分軍三路至是中路克復彌渡賓川及紅厓馬街各回壘北路收復麗江劍川南路攻克緬寧廳
城夏五月岑毓英等克復威遠廳城南路肅淸威遠爲普洱府屬久爲回首馬標佔據屢攻未
下毓英令諸軍會同土練分路進攻力戰年餘始將廳城克復並破四壘厓一带回巢南路肅淸
岑毓英攻克姚州城毓英督將李維述楊玉科等攻拔姚州堅城及澂江竹園之龍潭校塲蘿
蔔村西山村一帶營碉數十其竹園城回亦爲張保和等攻破營碉二百餘東西兩山苗寨望風
歸附竹園下壩地方肅淸 八月岑毓英等收復新興州城是役提督馬如龍督軍連破王枕山
灰寨及附城諸壘遂將州城克復 冬十月岑毓英等攻克永北等廳州城毓英遣將李維述等
分攻永北鶴慶鎮南三城克之 十一月岑毓英等攻克鄧川浪穹兩城並先後攻拔鳳羽白米
莊長邑村鍊鐡橋各回巢是役提督楊玉科督兵進偪旣克浪穹乘勝攻鄧川立下復親搏鳳羽
白米莊長邑村鍊鐡橋後各回巢裹創力戰皆拔之大理北路一律肅淸 十二月岑毓英等攻
克竹園回巢彌勒縣屬之竹園敵人久據不下毓英遣張保和攻之連破上壩下壩各巢擊退館
驛等處援兵立拔竹園老巢毓英復親將攻克激江附近敵營數十
十年春二月岑毓英攻克澂江府城並收復開化府屬之江那土城毓英自將圍澂江一年至是
克之並拔江那等處 夏四月岑毓英等攻克賓居回巢收復雲龍州城並拔茂克各巢楊玉科
等攻拔賓川州屬之賓居各堅巢雲龍州回目趙炳南遂以州城降 冬十一月岑毓英等收復
臨安府屬之舘驛婆兮田心曰者鄉各回壘是役毓英督將何秀林張保和等分道圍攻次第克
之迤東迤南肅清
十一年夏四月岑毓英等攻克永平雲南縣城二邑密邇大理迤西回衆恃爲犄角毓英遣楊玉
科李維述等攻克永昌府城後分道進攻先從克之並拔曲洞漾濞各敵巢 劉嶽昭遣將吳奇
忠等越境攻克貴州興義府城先是回衆佔據興義及新城久爲滇黔兩省邊患嶽昭遣奇忠等
會黔軍攻之遂將興義府城克復 五月岑毓英等攻克趙州蒙化廳城並大理之上下兩關毓
英遣楊玉科攻趙州李维述攻蒙化廳皆克之自是長驅大理沿途擊退敵援直薄大理城下 冬
十月貴州提督周達武等攻克新城縣城黔省上游肅清 十二月岑毓英等克大理杜文秀自
殺全郡肅淸大理東臨洱海西倚蒼山自文秀佔據十有八載攻陷五十三城西及四川東及貴
州築禁城城中外護以土垣城堅且厚提督楊玉科等軍自十一月初甸抵城下穴地道轟陷東
南外城率軍士乘缺口衝入敵據土城猶死拒復以地雷破之更增調五千人環攻其禁城文秀
勢蹙以子女分寄其大司衡楊榮大經略蔡廷楝家而與妻妾飲毒自盡廷棟舁屍以獻氣息猶
屬玉科卽拔佩刀割其首馳送省城時毓英亦至部署撫事城中陽稱乞欵而陰設地雷於行館
毓英令三日內繳軍械以半年爲期毓英悟其詐亦陽許之而密令玉科選死士二百率同知太
和縣譚席珍入城受降嚴布重兵城外定期夾擊坑敵萬餘三城並克獲文秀子女社宗揚賽揚
成揚等及其大蒙宰馬仲山並榮廷楝等皆磔之大理肅淸
十二年春二月岑毓英等攻克順寧府城並鍚臘等處回巢大理旣復楊玉科等乘勝進偪順寧
未至城內敵兵先出分撲大小中山各營會提督叚瑞梅師至塵戰十日連破敵營碉樓三十二
玉科繞攻錫臘以牽制之旣克錫臘瑞梅復將橋頭山等處敵營木壘碉樓八十餘剗削無遺並
攻拔鳳山虎山直偪城下圍之玉科至與瑞梅等分攻各門節節掃蕩是月二十五日遂將順寧
府城收復 夏四月岑毓英等攻克雲州城楊玉科旣攻克順寧進圍雲州與總兵蔡標力戰月
餘至是克之 五月岑毓英等攻克騰越廳城雲南全省肅淸自雲州克復毓英督諸將進攻騰
越提督和耀曾攻克小猛統及烏士寨馬家村各堅巢後會合總兵李維述提督叚瑞梅蔣宗漢
徐聯魁等軍環攻騰越克之滇回自咸豐五年倡變大理厯時十有九年至是始克底定後雖小
有反覆不復能爲大害矣
卷五十六 光緒入繼
德宗光緒元年,春正月,帝行即位禮於太和殿。帝醇親王奕譞子,宣宗成皇帝孫也。生甫四齡,會穆宗崩,慈禧太后利立幼沖,以專朝政。即日取入宮中,以懿旨命承繼文宗顯皇帝爲子,入承大統爲嗣皇帝。時以不爲穆宗立嗣,實開本朝未有之奇局,中外嘖有煩言。五日前,內閣侍讀學士廣安上疏諫,其略曰:「大行皇帝沖齡御極,蒙兩宮垂簾勵治,十有三載,天下底定。詎意皇嗣未舉,一旦龍馭上賓,幸賴兩宮擇繼,咸宜以皇上繼文宗顯皇帝爲子。俟嗣皇帝生子,即繼大行皇帝爲嗣。計之萬全,未有過此者。惟嘗讀宋史,竊有感焉,昔有太祖遵母后命,傳弟而不傳子,厥後有太宗偶因趙普之言,傳子竟未傳侄,是廢母后成命,遂起無窮斥駁。使當日后以詔命鑄成鐵券,趙普安得一言間之?我皇上將來生有聖子,自必承繼大行皇帝爲嗣,第恐事久年湮,或有以普言引用,請分立鐵券,作奕世良謨。」疏入,奉懿旨申飭。至是,帝即位於太和殿,詔赦天下。 二月,嘉順皇后阿魯特氏崩。后爲尚書崇綺女,端莊謹默,動必以禮。同治十一年,正位中宮后,以慧妃[1]故,遂失歡於慈禧太后。穆宗疾篤時,慈禧太后訓賚備至,及穆宗崩,帝立,后以與前所草詔不符,劇悲慟。慈禧太后復召后至遂批,其類曰:「爾既害殺吾子,尚思作皇太后耶?」后跪泣不已。久之,始還宮,誓以身殉,遂不復食,旦夕悲啼,目盡腫。是日,一內侍見其狀,奏聞,慈禧太后曰:「皇后如此悲慟,即可隨大行皇帝去。」內侍出未移晷,而后崩,距穆宗之喪未百日也,年僅二十有二,諡曰「孝哲」。 三月,戊戌朔,日食。 夏四月,京師大旱。 五月,工部門神庫失火。 刑部科房失火。 大學士文祥卒,予諡「文忠」 六月,嚴禁廣東闈姓賭局。 以剿匪不利,革吉林將軍奕榕職,發往軍臺。 以盛京將軍崇實平燬大東溝沙河子巨匪宋之好等巢穴,擒斬首要,奉旨獎勵。 秋七月,永定、河南二工漫口。 九月,越南匪徒黃崇英等滋事,廣西派兵出境會剿,生擒崇英。 冬十月,懿旨,命侍郎翁同龢、夏同善授帝讀,並命醇親王奕譞妥爲照料。 命盛京將軍一缺,管理兵刑兩部,兼管奉天府府尹,照各省總督體例加銜。 添設臺北府知府等缺。
二年,夏六月,直隸大旱。 福建濱海颶風大作,延平府屬大水,省城大火。 廣東少北大水。 秋七月,加上兩宮太后徽號。 江蘇等省有邪教紙人剪辮,諭飭地方官查拏嚴辦。
三年,春二月,以訊辦餘杭民人葛蓮身死一案。始從逥護,革浙江巡撫楊昌濬、學政侍郎胡瑞潤職。品蓮實病死,縣令劉錫彤與武舉楊乃武有隙,誣其與品蓮之妻畢氏有姦,品蓮爲畢氏所鴆殺。遽乃武與畢氏到署,脅以嚴刑,五毒備施,不勝慟楚,皆引服。浙人大譁,合詞控諸都察院,稱縣令誣陷良民,呂蓮實非毒斃。事下,瑞瀾覆訊,仍照原讞上,浙京官益憤,再疏爭之,詔飭刑部提訊。既抵部,開棺蒸驗,果無毒。案結,乃武及畢氏皆釋放,巡撫、學使、臬司及歷次承審道府州縣皆革職降調有差,縣令發黑龍江永戍。 夏五月,山西、河南大旱,御史溫忠翰奏,有「人情洶洶,朝難保夕。子女則鬻於路人,攘奪或施於里黨。啼饑者遠連數郡,求食者動聚千人。戶少炊煙,農恆失業……」之語。 六月,廣東省北大水,連州居民淹斃萬餘,江蘇、安徽蝗災,福建、湖南、廣西亦遭水患,陝西亦復苦旱,東豫畿輔並有蝗蝻。蘇、浙地方大風,江蘇地震。 秋七月,張家口兵防土壩被水沖沒。 九月,翰林院侍講張偑綸另片奏:「風聞紫禁城東河沿有內監雜引伶人演各戲,並內務造辦處院中有設場聚賭等事,請飭嚴禁。」報聞。 冬十月,大學士沈桂芬與日斯巴尼亞國使臣伊巴里議訂古巴華工條欵十六條成。 三姓地方風雹,田廬被淹,旗民傷斃甚衆。
四年,春正月,乙丑望,月食。 夏四月,臺灣府風災。 秋七月,直隸、永定、河北六工漫口。 浙江金華衢嚴三府屬水災。 武陟縣沁河漫口。
五年,春正月,停止捐翰,先將京捐局裁撤,各省限於五月悉數截止。 閏三月,吏部主事吳可讀在薊州馬神橋三義廟仰葯自殺,遺書請明降懿旨,預定將來大統之歸。可讀前在同治朝官御史,以言事忿激,降調今職。入繼事起,奮然草疏,擬由都察院呈遞,繼以降調人員不得越職言事,希冀在廷諸臣有所論列。既久候而不得,知已失望,於穆宗梓宮赴山陵時再三面懇本部堂官大學士寶鋆,添派隨同行禮,至是,於大行奉安之後,自盡於陵寢之旁以託於古尸諫之義,遺書略謂:「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懿旨,嗣後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繼大行皇帝爲嗣,將來大統之歸,未奉有明文必歸之承繼之子,故請皇太后再行明白,降一諭旨,將來大統仍歸承繼大行皇帝嗣子……」疏入,下王大臣議,旋王大臣等及尚書徐桐、翁同龢、潘祖蔭,翰林院侍讀學士寶廷、黃體芳,國子監司業張之洞,御史李瑞棻先後覆奏,均以繼統似涉建儲,不敢參議。乃奉懿旨:「皇帝將來誕生皇子,自能慎選元良,纘承統緒。其繼大統者,爲穆宗毅皇帝嗣子,皇帝必能善體此意。所有吳可讀原奏及王大臣等會議摺並諭旨,另錄一分,存毓慶宮。」 夏四月,諭四川鹽務改辦官運商銷,從督臣丁寶楨奏請也。先是,寶楨以川省鹽務積弊甚深,改歸官運富廠竈戶,皆不便之,會尚書恩承、侍郎童華查事至川,因聯署捏詞呈訴。恩承等據以入告,諭令寶楨確查。寶楨覆疏稱:「自上年開辦官運局後,本年奏銷核計邊計各額引,已全數銷清,附帶銷積引一萬餘張。所銷稅羨截釐及各欵至一百餘萬兩。商人從前,一切無名使費,悉予刪除,民皆貪賤,私梟潛踪,實屬商民皆便。」旋恩承等又以弊少利多爭奏,乃命戶部酌撥具覆。至是,戶部覆疏,請飭寶楨:「妥籌辦理,因諭寶楨將官運商銷各事,悉心區畫,慎始圖終,不可動於浮言,亦不可釦之過蹙。」蓋中旨實利寶楨之變法溢收,又不欲顯斥阻抗者,故爲調停之詞。 山東署嶧縣知縣朱永康,以誘殺委員高文保,定爲斬監候。初,永康強借商民銀兩,迨控經委員高文保查提管帳門丁。永康聽從其姪朱寶林之言,誘殺文保,並給銀令寶林等逃逸。由尚書廣壽、侍郎錢實𠔳往勘訊明,至是定罪。 五月,廣東省城水災。 陝西、甘肅、四川地震,縱橫二千里,以吏部右侍郎崇綺爲熱河都統。崇綺,敦皇后父也,故太后出之。時御史孔憲穀奏稱:「碩輔不宜遠離。」且引「漢汲黯臥治淮陽而張湯進,宋范仲淹出視西師而邪說行」爲言,請收回成命,仍以京秩侍命,並請置左右,俾資啟沃。廷旨,以其冒昧干預,不許。 六月,刑部奏結四川東鄉縣濫殺案。先是,四川署東鄉縣孫定揚議派捐輸,每正一兩,加多五百文。人民反抗鬧糧,定揚遂誣爲叛逆,請兵剿洗。提督李有恆等,遂妄殺寨民數百。經侍講張偑綸參劾,屢派大員查辦,至是,經恩承童華往勘訊明,由刑部議定,定楊有恆均斬監候。獲督文格有痛加剿洗之札,與數罪輕縱之總督丁寶楨等,均下部嚴議。 翰林院侍講王先謙奏言路家防流弊,奉旨嘉納。自帝登極以來,言路如寶廷、張之洞、張偑綸等,遇事敢言,朝廷亦頗嘉納,至是漸為政府據厭,先謙因承旨進言,旨嘉納之,並諭:「近來頗有攙越陳奏,逞其私見,率意上陳,必至是非淆亂,漸開攻訐之端。甚至此唱彼和,議論紛騰,亦恐啟黨援之見,於風俗人心大有關係。嗣後不得以雷同附和之詞,相率瀆陳。」諭下,朝論大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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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御史李端棻參先謙爲莠言亂
政並請將先謙立予斥革治罪以爲妄逞讒說者戒廷旨斥其措詞過當 金星畫見雲氣有異
直隸水災 冬十月廣西廵撫張樹聲奏擒獲李揚才先是總兵李揚才前剿越南土匪有功
旋以未奏留廣西觖望上年秋閒在廣東原籍靈山縣及欽州等處募勇萬餘出關據越南者巖
等處詔命提督馮子材統師出關至是奏稱於龍登山搜獲揚才
六年春二月協辦大學士沈桂棻户部尙書景廉與德使巴蘭德續定條約六欵善後章程九欵
成 夏六月命直隸總督李鴻章爲巴西議約全權大臣 直隸旱災 秋八月允李鴻章奏請
於陸路設立電線 直隸水災 冬十月大學士寶鋆署禮部尙書李鴻藻與義使安吉立等續
修條約四欵又續補條約四欵成 命醇親王奕譞寳鋆管理神機營事務
七年春三月慈安太后崩太后咸豐初年正位中宫文宗好遊讌嘗婉言規諫及垂簾聼政於用
人行政悉以權讓之慈禧太后不輕發言獨於太監安得海一案持之甚堅飭令晉撫丁寳楨就
地正法一時中外交相稱頌坐是與慈禧積有深嫌故至晚年益務韜晦年四十有五謚曰孝貞
夏四月命恭親王奕訢醇親王奕譞會同大學士左宗棠直隸總督李鴻章等興修畿輔水利
四川鹽垣縣屬雷雨氷雹水勢陡漲衝壞民房約七八百户傷斃男女約千餘口 五月彗星見
東北方 臺灣地震 六月辛卯朔雨雹 彗星見於北方 甘肅地震 臺灣颶風大雨溪水
陡漲臺北兩府淹斃人口甚衆 秋七月江西水災廬陵吉水太和永豐四縣沖没田廬淹斃人
口無算 閏月浙江沿海颶風暴起海嘯 八月李鴻章與巴西使臣喀拉多訂立條約十七欵
成 冬十一月殺已革提督李世忠世忠原名昭壽爲捻渭魁初合於太平軍咸豐八年九月以
天長來降易名兆受督師勝保留其衆萬七千人列爲豫勝營使守滁州不請餉令捆鹽自賣以
給軍賜名世忠由是擁軍以致巨富號數百萬旣而自請遣散部卒交還城地退出釐丰停給餉
鹽回原籍𦵏親有詔褒許後有言世忠謀叛者詔江督曾國藩訪察國藩遣人至固始探世忠所
居則堂上設義塾竹籬堇垣與鄕農雜居羣疑乃釋國藩爲之疏於朝奏請保全末路及裕祿廵
撫安徽世忠時寓皖中裕祿艶其富因下交約爲兄弟誓生死藉以通緩急公私累世忠至數十
萬世忠頗恃勢而驕遇有請託裕祿偶拂其意輒面加誚讓裕祿積忿日久一日世忠因事毆辱
貢生吳廷鑑等裕祿訶責之世忠不服使氣大罵裕祿怒立斬之乃以世忠怙惡不悛兇暴恣肆
入奏
八年,夏四月丙辰朔,日食 臺灣地震 福建地震 六月,江蘇地震 翰林院侍讀溫紹棠奏時局多艱懇皇太后勵精勤政奉旨申飭自慈安太后宴駕後年餘未嘗視朝用人行政積數日始一裁決故紹棠以爲言廷旨以其冒昧申飭之山東江西安徽浙江大水四川叙永涪等屬大雨氷雹河漲淹斃人口甚衆並資州所屬火災 秋八月,彗星見於東南(在張翼之閒)形如匹練尾長數丈直掃西南日將出時其光熒熒幾與爭曜(是年法人始謀越南談星變者謂越分野在翼軫而彗所以除舊布新越其爲法所倂乎未三年而越南全國果盡屬於法)九月臺灣大雨颶風水災 冬十月,直隸深州等處地震有聲廬舍坍塌人民壓斃無數直隸灤口上游屈律店等處連開四口厯城等十餘州縣皆陷淹斃人口不可勝計
九年,春正月,革禮部右侍郎寶廷職寶廷以宗室名翰林遇事敢言屢有陳奏多見採擇施行然當時朝班不靖邪枉醜正實繁有徒寶廷默燭於機先漸萌退志七年十月特擢今職卽疏辭不許上年十二月以典試福建歸舟抵清江浦以途中買江山船人女汪氏爲妾上疏自劾請從重懲責蓋假辭以自乞免耳奉旨交部嚴議至是罷官 二月,刑部奏結河南鎮平縣盜案先是鎮平縣猾胥胡體安盜魁也邑中巨宦張肯堂家被刦廉知體安所爲上控司院廵撫涂宗瀛檄捕之體安以其孌童王樹文僞爲已俾役執之去樹文年甫十五尩羸弱小一望而知其非眞盜也縣令馬翥不審眞僞遽馳報大府草草定案及樹文臨刑乃呼冤監刑官白宗瀛命停刑下所司覆鞫樹文自言其父名季福居鄧州業農乃檄鄧州牧朱光第逮季福爲驗未至而宗瀛調撫湖南以去河道總督李鶴年繼豫撫任開歸陳許道任愷先爲南陽守嘗讞是獄飛檄阻光第勿逮季福光第不聼竟以季福上使與樹文質果其子也愷大惑知是獄果平反已且獲重咎百計彌縫之愷固與鶴年有連鶴年竟從其言坐樹文以把風接賊之律樹文遂爲是案正兇而官吏之誤捕體安之在逃皆置不問於是豫人之官御史者皆大譁劾鶴年庇愷廷派河督梅啟照覆審啟照承鶴年意竟以樹文爲盜從當立斬獄成言者爭益力潘祖蔭時長秋官乃奏請提部覆訊且革馬翥職逮入都郎中趙舒翹研鞫數月始得實將具奏祖蔭入鶴年游說忽中變將仍依原獻上舒翹力爭曰舒翹一日不去秋審此案一日不可動也方劇爭閒祖蔭忽以父喪去官繼之者爲張之萬會前承審官大挑知縣張亨嘉會試入都陳牒刑部述是案始末綦詳案遂得直釋樹文歸戍馬翥及知府馬承修極邊鶴年啟照及臬司陳寳箴以下承審是獄者各降調有差是案首尾五年始議結而光第已先以他事墨吏議則任愷嗾鶴年爲之也體安反無恙且更姓名充他邑總胥焉方三法司會稿時署副憲張佩綸判牘尾曰長大吏草菅人命之風其患猶淺啟疆臣藐視朝廷之漸其患實深一時嘆爲名言然疆吏皆爲之側目矣 夏五月,醇親王奕悰等奏結雲南報銷一案先是八年七月御史陳啟泰揭參太常寺卿周瑞清包攬雲南報銷有該省糧道崔尊彝永昌知府潘英章來京賄託關說情事後據御史洪良品給事中鄧承修奏以是案牽涉樞臣景廉王文韶均有賂遺鉅萬之風說先後派王大臣查辦至是結案瑞清英章及御史李郁華户部員外郎福趾主事孫家穆龍繼棟均發軍臺主事崔澄寰周頌均革職尊彝病故仍革職景廉文韶及前户部尙書黃恂侍郎奎潤許應騤崇禮總督劉長佑廵撫杜瑞聨並失察書吏受職之工部侍郎翁同龢師曾孫家鼐徐用儀郎中福志蔡世傑各罰俸降級有差 六月,山東厯城等處黃河漫溢畿輔水災極重 諭禁在理敎京城及直隸等處有在理敎以戒人吸烟飲酒爲名御史李燧奏請密拿因命查禁 秋九月,臺廈一帶瀕海風災 冬十一月,桃園決口 御史劉恩溥奏東安門外宗室家開設賭局毆斃人命屍棺久未掩埋飭宗人府會同刑部迅速訊明具奏宗室公載泰因賭博起釁毆死旗民某乙其尸暴露城隅二十餘日無人爲收斂官亦不敢過問恩溥乃上言其事略謂載泰託體天家勢焰熏灼某乙何人而敢貿然往犯威重攢毆致死固由自取載泰以天潢貴冑區區殺一平人理勢應爾臣亦不敢干預唯念聖朝怙冒之仁草木鳥獸咸沾恩澤而某乙尸骸暴露日飽烏鳶揆以先王澤及枯骨之義似非盛世所宜合無飭下地方官檢視掩埋似亦仁政之一端也此疏詞氣憤懣殊乖奏對之體時恩溥知朝局不久有變欲藉微罪以行耳然疏上未蒙譴責原摺且發鈔
十年,春三月,太后命軍機處遇有緊要事件著會同醇親王奕譞商辦 命貝勒奕劻管理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事務 夏四月,廣東順德縣屬風災 直隸獻縣地方水災 五月,命中外大臣保薦人才命中外大臣將職分應辦之事盡心講求切實辦理 六月,江西浮梁等縣大水浮梁連日大雨河水陡漲衝毀城牆衙署民房淹斃人口景德鎮被水衝壞房屋漂流人口各數千鄱陽樂平等縣田畝被淹 山東黃河南北兩岸漫決厯城齊河等處水災 直隸東明縣境黃河決口 冬十月,添設甘肅新疆廵撫暨布政使等缺裁撤烏魯木齊都統等缺先是督辦新疆事務兵部右侍郎劉錦棠奏設新疆郡縣謂左宗棠初議設新疆總督一員駐烏魯木齊新疆廵撫一員駐阿克蘇將新疆另爲一省臣頗不以爲然新疆與甘肅形同唇齒若劃爲兩省以二十餘州縣孤懸絕域勢難自存擬仿江蘇建置大略添設甘肅廵撫一員以烏魯木齊爲省治設布政使一員以鎮廸道加按察使銜其伊犂將軍無庸總統全疆移烏魯木齊提督駐喀什葛爾舊有之參贊辦事領隊各大臣酌量裁撤疏入下吏部至是如所議行卽以錦棠爲廵撫調魏光燾爲布政使
十一年,夏五月,命李鴻章等籌議大治水師增拓船廠 江南安徽江西水災廣東廣西大水 六月,御史吳峋編修梁鼎棻均交部嚴議上年吳峋劾閻敬銘目爲漢奸鼎棻劾李鴻章指爲可殺至是以其誣謗大臣加以懲儆 直隸水災 秋七月,大學士恪靖侯左宗棠卒贈太傅予謚文襄 九月,改福建廵撫爲臺灣廵撫駐紮臺灣福建廵撫事由閩浙總督兼管尋添設臺灣布政使 冬十一月,雲南地震 山東何王莊趙莊騷溝決口三處
十二年,春二月,慈禧太后率帝謁東陵閱十二日還宫駕至定東陵行敷土禮孝貞顯皇后陵也太后閱禮節單拈香進酒須跪拜大怒擲之地命另議諸臣皆不敢言禮部尙書延煦獨奮然曰此而不爭國家何用禮臣爲跪配殿門外大言曰太后今日至此兩宮垂簾聽政之禮節無所用之惟當依顯皇帝在時儀注行之耳后聞奏失色命之起延煦對曰臣待罪禮曹見太后失禮而不敢爭臣死無以對祖宗不得請誓不敢起后不得已可其奏卒成禮而歸 三月,山東黃河水勢盛漲章邱濟陽惠民等縣決口多處 李鴻章與法使戈可當等在天津會議越南邊界通商章程十九欵成 夏五月,陜西臨潼籃田雹災 四川總督丁寶楨卒予謚文誠寳楨在川多所與革復都江故隄還民田數十萬畝裁減夫馬剏滇邊黔邊官運川鹽法國家溢收百餘萬 六月,貴州剝隘等處水災 副都統依克唐阿副都御史吳大澂與俄員巴拉諾伏等勘定圖們江界牌 秋七月,直隸奉天大水 八月,山西汾河潰溢 命續修大淸會典 御史朱一新奏遇災修省預防宦寺流弊先是四月閒醇親王奕譞廵閱北洋海口太后派總管太監李蓮英隨往蓮英河閒無賴子曾以私販硝磺繫獄後得脫改業皮工人呼爲皮硝李以內監沈蘭玉薦入侍爲梳頭房太監薦擢今職至是一新因順直水災奏請修省並以蓮英隨奕譞廵閱恐蹈唐代監軍覆轍爲言后大怒以奏中有道路譁傳士庶駭愕及深宫或別有不得已之苦衷等語命明白回奏旋命以主事降補 前湖南提督鮑超卒予謚武襄 命馮子材辦理瓊州客黎各匪 冬十月,添設臺北道缺
十三年,春二月,命各省整頓保甲 夏五月,奕劻工部侍郎孫毓汶與法公使恭思當續議界務專約五欵商務專約十欵成 六月,沁河決口 直隸通州等十六州縣大水 前雲貴總督劉長佑卒予謚武愼長佑居官廉潔所得祿賜悉以恤戰士統兵三十年未嘗誅將佐諸將亦嚴憚之 秋八月,黃河南岸鄭州下汛十堡決口河南下游被水者十五州縣待賑者百九十萬人。 九月,允户部奏請開鄭工捐例 冬十月,奕劻孫毓汶與蒲萄牙便羅沙議中蒲約五十四欵及專欵三條成 十二月,雲南地震
十四年,春正月,添置甘肅新疆伊塔道缺 二月,以重修清漪園改爲頣和園工程吿竣諭擇於四月初十日奉皇太后臨幸駐蹕 三月,江蘇地震 夏四月,京師雨雹 五月,京師奉天山東地震 六月,京師雨雹 秋七月,永定河隄工漫口 十二月,太和門災貞度門失火延燒太和門及庫房等處 因太和門災命停止頣和園工程
十五年,春正月,立赫葉那拉氏爲后他他拉氏爲瑾嬪他他拉氏爲珍嬪后爲太后弟副都統桂祥之女瑾嬪珍嬪爲原任侍郎長叙之女 二月,帝親政自是帝雖有親裁大政之名而實無主權一切用人行政仍爲太后所主持也 太后懿旨宣示醇親王奕譞豫杜妄論原奏先是光緒元年,正月初八日,奕譞奏稱厯代繼統之君推崇本生父母者以宋孝宗不改子稱秀王之封爲至當慮皇帝親政後僉壬倖進援引治平嘉靖之說肆其奸邪豫具封章請俟親政時宣示天下俾千秋萬載勿再更張等語至是河東河道總督吳大澂奏請飭議尊崇醇親王典禮奉太后懿旨兹當歸政伊始吳大徵果有此奏若不將醇親王原奏及時宣示則後此邪說競進妄希議禮梯榮其患何堪設想用特明白曉諭並將醇親王原摺發鈔俾中外臣民知之 以大婚禮成上太后徽號 三月,以歸政禮成上太后徽號 帝侍太后幸頤和園閱視神機營水陸操太后居西苑時設市肆於北海承光殿側羅列百貨店主皆以宦者爲之朝臣爭入市購買太后時親往問價至是頤和園落成帝親侍太后游覽後嘗駐蹕其中新於萬壽山之巔剏建佛香閣俯臨排雲殿矗立雲表松槐夾峙千步廊由玉瀾堂樂壽堂迤邐而西達殿門外復設有船隖𤥨石而成在仁壽殿之西南與萬壽山相對舊名寶蓮航亦名石舫復於昆明湖中置小輪舟二艘又於園外東南隅設電汽房專司園中電燈太后在園中日夕以聽戲爲樂嘗率妃嬪福晉太監等乘小艇於湖中照像用漁家服有時著古漢裝太后扮觀音餘扮龍女善男童子等李蓮英扮韋馱旁立其攝影流傳外閒亦不之禁夏六月雲貴總督岑毓英卒予謚襄勤毓英官滇二十餘年恩信感人深父老兒童皆稱我老宫保云 秋八月,安徽廵撫陳彝奏陳因利局章程請通飭各省仿行不許彝疏稱醵錢立局借給貧民限日還本不復取息廷旨以其章程煩瑣恐妨擾民著不准行天壇祈年殿災壇在正陽門外左側北門外爲祈年殿復爲皇乾殿齋宫在殿之東南是月二十四日申刻雷雨交作霹𩆝一聲直擊祈年殿扁額碎陵陡然火起至戍刻全殿悉爲灰燼數十里內光同白晝香氣扐發蓋其棟楹以香楠爲之乃明永樂時所建也火勢至天明乃熄 江蘇浙江湖北大水是年蘇浙鄂諸省本皆大稔迨祈年殿火災日各省亦於是日始逢大雨厯四旬餘乃霽 冬十月,命各省藩臬陳奏事件 命禁革差徭諸弊 命各省將支應善後採辦轉運等局刪減歸倂勒限三個月開軍奏報 命各省將軍督撫嚴緝盜賊訪拏訟棍
十六年,春三月,裁福建船政大臣以總督兼管 瞻對番目撒拉雍珠與巴宗剌麻句結野番滋事成都將軍岐元等遣副將徐聯魁等討之。 夏四月,前兵部尙書彭玉麟卒予謚剛直玉麟剛介絕俗治軍時遇部下若布衣昆弟而紀律極嚴廵閱長江水師十餘年共劾罷營哨官百八十二人江湖肅然將佐畏威地方有司亦望風震懾民閒諸不軌之徒作奸犯科愍不畏法者輒相驚曰彭打鐡來矣言其執法嚴峻也 吉林省城火災延燒官民房舍千五百餘閒 六月,直隸水災 永定河工漫口 秋八月,前陜甘總督楊岳斌卒予謚曰勇愨岳斌治水師功高與彭玉麟等軍中稱彭楊法越事起岳斌奉詔入閩幫辦軍務和議成還籍至是卒於家 九月,御史吳兆泰奏請停止頣和園工程命交部嚴議兆泰疏中咯稱現值畿輔水災河決米塞及工程未停有累聖明等語廷旨以其於朝廷孝養之心全未體會實屬冒昧已極予嚴譴 冬十月,兩江總督一等威毅伯曾國荃卒予謚忠襄 十一月,帝本生父醇親王奕譞薨帝詣邸成服行禮旋奉懿旨定稱號曰皇帝本生考謚曰賢子鎮圖公載澧卽日承襲王爵載洵晉封不入八分鎮圖公載濤晉封不入八分輔國公帝持服期年御縞素十一月輟朝十一日期年內御便殿時用素服
十七年,春正月,刑部尙書貴恆等奏查覆已革福建建寧府知府蔣斯岱呈控被參冤抑並劣員營謀署缺案先是斯岱以考劣開缺已裁建寧釐局委員知府梁玉瑜覬覦署任匃總兵沈茂勝爲干於營務處道員劉麒祥又知前局中司事秦燾爲督署幕友舉人王濟光戚屬因並託以于濟光顧燾雖面諾之而心憚濟光清正未敢發及玉瑜委署建寧府缺麒祥遽發電覆茂勝謂梁事已成尙須加銀三百麒祥客某復私電茂勝索玉瑜金燾亦以函賀玉瑜且自炫冀乘此染指事惠爲斯岱所聞乃具稟請緩交替玉瑜因揚斯岱抗印總督楊昌濬怒奏革斯岱職斯岱尋復抄得麒祥等電成遂控玉瑜行賄詞連燾並隱侵濟光昌濬疏請派員會審廷旨仍令自行提訊案未結而昌濬移督陜甘以去斯岱乃固指昌濬受睞麒祥與茂勝過付更具呈都察院朝命貴恆及左副都御史沈源深赴閩查辦值濟光病故遂悉舉全案關鍵以坐之誣稱濟光致書茂勝詐玉瑜賄金三百於督署廳事後交受復稱濟光原書已失請免驗獄上濟光革舉人以身故得免議玉瑜茂勝先已革職至是均遣戍昌濬坐失察降級燾等杖罰有差而麒祥電據確鑿實案中主要竟曲爲脱之反得不坐後始以他事革職 四川會理州民黃子榮等糾衆滋事攻陷雲南富民祿勸二縣城總督王文韶遣兵剿平之 夏四月,安徽蕪湖江蘇丹陽湖北武穴等處敎堂相繼爲匪徒焚燦命各督撫嚴拏訊辦 六月,命查哥老會 山西大旱 秋七月,山東廵撫張曜卒予謚勤果初
咸豐八年春,河南捻圍固始時曜爲固始民圍長與縣令蒯某協城守夜以壯士三百出城襲破敵營會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率師來援見曜一人於火光中往來搏戰甚力嘆曰壯士也立召見大奇之由縣丞奏保知縣並賜勇號令從軍征討後捻頻擾固始百姓謳思曜謂張公來難可少紓於是大府檄曜權固始洊擢河南布政使御史劉毓柟查案河南索賂遺不至乃劾曜目不識丁改總兵及左宗棠督師新疆奏以曜領兵積功至廣東提督新疆平宗棠爲奏復文職授廣西巡撫未至任命挑濬京師護城河又命查勘山東黃河遂調山東廵撫在東省七年築河隄修道路閒廠局精製逭凡有益於官民者莫不具舉至是卒所部嵩武軍改歸李鴻章節制調遣 八月,命刊發勸善要言 致仕大學士寶楨卒予謚文靖 新疆溫宿州雨雹鎮西廳大水 冬十月,直隸邊外熱河等處金丹道敎首楊悅春等作亂竄擾蒙古並陷朝陽等州縣𦆑奉直兩省會師剿平 雲南鎮邊地方新附裸人滋事官軍剿平之 十二月,貴州下江廳苗人滋事旋爲官軍剿平 匪首李國珍在敖罕滋事分掠東翁牛特各旗踞烏丹城北大寺直隸官軍剿平之
十八年,春三月,前大學士閻敬銘卒予謚文介敬銘狀貌短小二目一高一低入翰林改官户部湖北廵撫胡林翼奏調總辦東征糧臺疏中有閻敬銘氣貌不颺而心雄萬夫之語太后初亦敬其德望在宫中語及常以字而不名旣授大學士以太后興修三海敬銘靳不予欵頓失慈眷屢遭詰責引疾家居四年至是又以遺疏忤太后意卹禮獨薄僅賜太子少保銜以一品大臣飾終之典予二品官階二百年閒一人而已時禮臣以賜謚請幾靳不與户部侍郎張蔭桓爲力言於帝乃得請 夏六月,京師蝗飛蔽天江蘇安徽山西蝗蝻徧地 閏六月永定河堤工漫口 革山西巡撫阿達春職先是左副都御史徐致祥參新授山西廵撫阿克達春貪績帝責其旣有所聞應卽隨時具奏御史余聯玩又參阿克達春在安徽藩司任內劣蹟昭著及不通文理命兩江總督劉坤一查辦尋阿達克春召見於詢問事件奏對未明晳命開缺至是劉坤一覆奏所參皆實遂革職 秋七月,山東惠民等處隄埝漫溢 定竊毀電報捍線罪 冬十月,諭禁各省州縣濫用非刑
十九年,夏五月,貴州普安直隸廳妖匪劉燕飛滋事旋官軍剿平之六月永定河堤工漫口 秋七月,四川打箭爐屬地震惠遠廟一座剌麻寺七座漢夷民房八百零四户皆震壓斃剌麻七十四漢夷兵民百三十七傷者七十 八月,豁除海禁從出使大臣薛福成奏請也 十一月,新疆庫車廳地連震
二十年,春正月,命河東河道總督許振緯會同李鴻章籌辦永定河工 越南游匪竄擾滇邊都章等處經官軍擊退。 二月,駐美使臣楊儒與美外部續定蓽工條約六款成。 三月戊寅朔,日食。 添設湖南南洲直隸廳從廵撫吳大澂奏請也 湖南酃縣會匪鄧世恩等擾竄江西攻永寧縣城爲官軍剿平 京師南城外陶然亭畔葦潭中有怪聲如牛鳴時市井人妄刊圖說名之曰大老妖謂其物專噬洋人有識者皆哂之步軍統領福錕調兵窮搜卒莫得端倪內務府至召僧道設壇諷經以禳之數月後始寂然 夏四月直隸永平遵化府州屬大風雨數晝夜廬舍民田淹没 雲南永平廳匪首丁洪貴等滋擾川滇邊境爲兩省官軍剿退。 秋七月,江蘇上海縣城內外地生毛黑若猪祭 直隸霪雨天津大水 前甘肅新疆廵撫劉錦棠卒予謚襄勤。 八月,從户部奏請命各省息借商欵以充軍需時方與日本開戰也 以太后六旬萬壽上徽號 太后命六旬慶辰典禮仍在宫中舉行其頤和園受賀事宜卽行停辦先是議定十月初十日太后萬壽援康乾閒成例踵事增蓽帝率中外臣工詣萬壽山行慶賀禮於是各省疆吏派員祝從自頤和園至西苑沿途分段點綴景物建設經壇至是因中日戰事中國海陸軍屢敗廷臣交章諫諍乃命停辦園內點景至日仍於排雲殿受賀。 冬十月,降瑾貴妃珍貴妃皆爲貴人二妃皆能詩珍貴妃兼通政術故帝尤寵之時有編修文廷式者二妃之師也以大考一等第一擢侍請學士(自七品擢升四品)太后疑帝以二妃故進之也至是奉懿旨以瑾妃珍妃近來習尙浮華屢有乞請均革去妃號降爲貴人(自二級降至五級)且命褫衣廷杖並謫妃兄志銳於烏里雅蘇臺廷式以託病出京僅免於罪。 十二月,革御史安維峻職遣戍張家口維峻疏參李鴻章詞連李蓮英並謂皇太后旣歸政皇上若仍遇事牽制將何以對祖宗天下至李蓮英是何人斯敢干政事如律以祖宗法制李蓮英豈復可容廷旨以其肆口妄言命革職遣戍維峻發遣時都中謭傳蓮英惡之甚將欲得而甘心有幽燕大俠大刀王五者(名正誼)聞之踵門求見曰此去途中多暴客非小人爲衛必不免因護之往車馱資皆其所出
二十一年,夏五月,奕劻侍郎徐用儀與法國續議商務專條附章成 湖北大水 閏五月,命中外大臣保薦人才 命各省將軍督撫就本省情形將籌餉練兵卹商惠工各節妥籌辦法限一月內覆奏 新疆地震。 六月,福建古田縣民殺英國敎士數人命嚴拏首要並諭地方官實力保護敎堂 命閩廣督撫派員赴南洋各島暨新舊金山招徠僑商承辦各省船械機器等局。 秋七月,廣東福建地震 京師疫。 八月,瞻對番官對堆奪吉等滋事 革四川總督劉秉璋職時各省敎案迭起外人要求懲辦官吏是年五月四川省城有打毀敎堂及省外各處疊出敎案故有是譴。 冬十月,革吏部右侍郎汪鳴鑾户部右侍郎長麟職先是長麟於入對時以帝名雖親政實則受制於太后請帝獨攬大權曰太后於穆宗則爲生母於皇上則爲先帝之遺妾耳天子無以妾爲母者鳴鑾時同召見亦以其言爲然後此語寖聞於太后時太后與帝日益猜忌至是大怒帝不得已乃降諭以二人上年召對時屢次信口妄言跡近離閒命均革職永不叙用
二十二年,春正月,設官書局於京師先是康有爲等剏設強學書局講求時務爲御史楊崇伊奏請封禁旋御史胡孚宸奏請將強學局改歸官辦至是經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准設立。 二月,前臺灣廵撫一等男爵劉銘傳卒予謚壯肅 設立郵政 殺太監寇連材連材直隸昌平州人初入宫爲太后梳頭房太監甚見親愛凡宫內會計皆使掌之已而爲奏事處太監一年餘復爲太后會計房太監時以太后復專政柄杖二妃逐朝臣蓄志廢立日逼帝爲蒱博之戲及吸食鴉片而別令太監李蓮英及內務府人員在外廷布散流言稱帝之失德又將大興土木修圓明園連材大憂之是月初十日晨起流涕長跪太后榻前曰國危至此老佛爺(宫內人稱帝爲佛爺太后則加稱老佛爺)卽不爲祖宗天下計獨不自爲計乎何忍更縱游樂生內變也太后以爲狂叱之去連材乃乞假五日歸訣其父母兄弟出其所記內廷事一冊授其弱弟記事中最要者一太后驕侈淫佚絕不以帝爲念后亦因二妃故與帝不睦故帝伶仃異常一帝每日御膳其饌羅列數十品然離御座稍遠之饌半已臭腐故帝每食不飽有時偶欲易一饌品太后輒以儉德責之一太后待帝每日訶斥之聲不絕稍不遂意常加鞭撻或罰令長跪故帝見太后如對獅虎膽爲之破至今每聞鑼鼓聲吆喝聲雷聲輒變色一帝每至太后前長跪請安不命之起不敢起甲午六月高麗軍事旣起帝請停頤和園工程以充軍費太后大怒自是至乙未九月閒凡十餘月不與帝交一言每日必跪至兩點鐘之久始命之起連材旣還宫至十五日乃上摺凡十條一請太后勿攬政權二請勿修圓明園以幽皇帝餘皆人所不敢出口之言太后閱之怒召而責之曰本朝成例內監有言事者斬汝知之乎曰知之奴才若懼死則不上摺也於是命囚之於內務府愼刑司十七日移交刑部命斬臨刑肅衣冠望闕九拜乃就義時編修宋育仁在京師聞耗大哭曰清亡無日矣余不忍見銅駝臥荆棘中也棄官歸時同挂冠者尙有六人皆一時知名士也京中有作者七人之嘆 革翰林院侍讀學士文廷式職廷式感帝知遇忠讜盡言致觸太后之忌寇連材旣被難同時梳頭房太監王四以附帝故發往軍臺人有聞海者號古庭帝之內侍本爲貢生甚忠於帝亦發往𥁃古塔(後殺之)於是楊崇伊希太后旨劾廷式遇事生風常在松筠庵廣集同類聯名入奏並有與太監文海結爲兄弟情事卽古廷也崇伊蓋誤以聞爲文云故殺連材之次日遂有驅逐廷式出都之事松筠庵在內城之宣武門外中祀明賢楊椒山曾三疏揭嚴嵩罪狀者諫垣中人凡有所論奏皆於庵內召集同官聯名上疏蓋有所矜式也 户部衙門災。 夏五月,帝生母醇親王福晉赫葉那拉氏薨因山東曹單一帶刀匪肆擾命江南山東督撫速卽剿除。 六月,瞻對番官帶兵出巢滋事四川官軍擊退之 永定河堤工漫口 户部侍郎張蔭桓與日本使臣林董定通啇行船章程二十九欵成。 秋七月甲午朔,日食。西寧回首劉四伏竄至羅布淖爾之和兒昂新疆官軍討擒之 以四川松潘番子亂事一律肅清予總兵夏毓秀獎叙有差。 九月,督辦軍務處王大臣與俄國使臣賈 訂新約十二條成。 冬十月,四川廵撫鹿傳霖攻克上中下三瞻全境一律歸順。 十二月,江西福建地震
二十三年,春三月,貝勒載澍忤太后旨命革去貝勒交宗人府重責八十板於空室永遠監禁載澍爲孚敬郡王子初穆宗疾革時遺詔欲以載澍入繼大統故太后深嫉之其妻乃太后之姪女載澍有妾生子妬殺之爲載澍所詰責憤而訴於太后孚邸之福晉因入宫謝太后遽下詔謂載澍平日不孝於母今經其母入宫面奏若不從嚴懲辦殊乖孝治之意遂獲嚴譴詔下後福晉昏暈於地載澍在獄每日僅許進一飯嚴冬僅一袴蔽體惟一老獄卒憐其爲皇孫日則熾爐烘之夜則擁之以臥而已。 夏四月,江西大水。 五月,鹿傳霖討擒德爾格忒(一名疊蓋)小土司昂翁降白仁靑母子囚之老土司頭目人等獻地歸誠命改流設官 前大學士張之萬卒予謚文達。 秋七月,協辦大學士李鴻藻卒予謚文正。 冬十二月,諭各省實力保護敎堂 命各部院堂官當常川進署辦事
二十四年,春正月乙酉朔,日食 設經濟特科從貴州學政嚴修奏請也特科敎以六事曰內政曰外交曰理財曰經武曰格物曰攷工由三品以上京官及督撫學政各舉所知咨送總署會同禮部奏請試以策論名曰經濟特科 頒發昭信股票詹事府右中允黃思永奏請籌借華欵追自強股票名曰昭信股票以五釐行息分二十年本利還訖户部議印造股票一百萬張命京外王公將軍督撫及大小文式官員均領票繳銀以爲商民倡 命開辦京師大學堂命嗣後武科改試鎗礮。 三月,諭各省裁撤各局整頓保甲嚴裁空糧又勸辦常平倉皆從尙書剛毅奏請也。 閏三月,德國親王亨利覲見 夏四月江蘇淮徐海府州各屬大水 恭親王奕訢卒予謚曰忠,命配享太廟 命各省將所有大小書院一律改爲學堂 命各省保舉使才
卷五十七 平定新疆及收回伊犁條約
德宗光緒元年,春三月,命大學士陝甘總督左宗棠督辦新疆軍務。初,同治元年六月,陝西回民滋事,圍攻省城,並擾同州、蒲城。命皖豫督師勝保移軍往討。十月,勝保覆軍,逮京賜自盡,以別州將軍多隆阿代之。至二年二月,甘肅回民攻陷固原、平涼、寧夏、靈州。五月,西寧花寺回民勾結撒納番人〈(即抱䍐𦍑人)〉,攻撲丹噶爾城,戎、循一帶騷然。及多隆河提兵入陜,驅剿陜回幾盡,將移討甘回,以盩厔未破,親督軍攻下之。多隆阿受傷旋卒西安將軍都興阿繼起視師副以提督雷正綰五月正綰會提督陶茂林軍攻克平凉滇囘藍二順襲犯西安省城副都統穆圖善會同廵撫劉蓉等撲滅之時浩罕爲俄羅斯所滅其別部胖色提(譯言營官阿古柏收餘衆保安集延適布魯特酋思的克等滋擾新疆喀什噶爾南路回民金相印迎阿古柏出山攻陷喀城據之次第侵奪南八城阿古柏遂自稱帕夏譯言王也)提督業布沖額率師討之敗績六月潰兵歸至烏魯木齊參將索煥章脅之反據漢城推陜回阿渾(譯言師長妥得璘爲主稱淸眞王煥章手刃提督進圍滿城陷之都統平瑞闔門死哈密吐魯番呼圖壁庫爾喀喇烏蘇相繼失陷事聞褫常淸職授明緒伊犁將軍以保恆署烏魯木齊都統命穆圖善率師出關四年五月肅州回民佔據嘉峪關並陷州城五年正月安集延攻陷伊犁九城塔爾巴哈臺回民復起找參贊錫霖武隆阿等據城守命西安將軍庫克吉奉督師新疆北路塔爾巴哈臺參贊德興阿副之八月罷總督楊岳斌以宗棠代之並督陜甘軍時西捻數萬擾秦中陜囘甘回數十起衆至百萬横行腹地兩省幾無完土宗棠上議進兵陜西必先清關外進兵甘肅必先清陜西駐兵蘭州必先清各路然後餉路常通師行無梗又定計先捻後回及七年西捻旣平宗棠七月入覲詢西陲帥期對以五年奏績十月還西安定三路平回之策令提督劉松山由綏德取花馬池直擣金積堡老巢爲北路道員周開錫由秦趨鞏討鞏昌河狄之回爲南路而自與署撫劉典督諸軍盡驅陜回入甘爲中路遂破回巢數百十二月松山收撫鎮靖堡至靖邊縣土匪董福祥之父世有乞降旋福祥亦降八年二月雷正綰會道員黃鼎攻拔董志原老巢四月陜西平進兵甘肅諸路迭戰皆捷八月松山克靈州九年正月攻金積堡之馬五寨松山陣亡宗棠以其兄子錦棠代統其軍東自吳忠至靈州堡寨四百五十餘西自洪樂至峽口堡寨百二十餘盡平十一月克金積堡擒馬五馬條於是回酋馬化龍自投乞撫宗棠命並其父耀邦磔之十年三月署將軍金順提督張曜平寧夏十一年二月收河州三月循化撒納番人歸誠十一月錦棠克西寧大通俘馬壽十二年九月宗棠督提督徐占彪等軍攻克肅州磔悍酋馬文祿等關內肅淸惟白彥虎𨓜出關外捷聞擢宗棠大學士仍留總督任而以烏魯木齊都統景廉督軍新疆金順副之至是召景廉來京命宗棠代之仍副以金順旋任金順爲烏魯木齊都統
二年,春正月,因出關餉需緊迫允左宗棠借洋欵一千萬兩先是以東南海防爲急有議棄關外地者宗棠力持不可然軍食奇絀各省協餉不繼前後至借洋商民商一千數百萬兩隨時以協欵抽償經營一載士飽馬騰諸軍遂次第出關。 秋七月,三品卿銜西寧道劉錦棠收復烏魯木齊新疆北路略定督師左宗棠駐軍肅州今諸軍抵安西後分道遞進漢中鎮譚上連爲前鋒寧夏鎮譚拔萃繼之陜安鎮余虎恩又繼之皆聼錦棠節度四月錦棠出嘉峪關閏五月次巴里坤進駐古城時回酋馬人得據烏魯木齊白彥虎據紅廟子土回馬明據古牧地錦棠以阜康當敵衝距古牧才百里宜先據之乃輕騎赴濟木薩約金順移屯阜康城自屯城東之九營街增調徐占彪接防巴里坤張曜軍助屯哈密以厚哈吐之防彥虎聞之自紅廟移據古牧安集延遣𦆑回助之六月錦棠圍古牧阿古柏遣將阿託愛率騎來援錦棠令余虎恩馬隊擊敗之遣步軍分攻山壘南關皆下阿託愛棄馬遁錦棠後以開花礟攻城克之守兵六千殱焉趨抵烏垣城東安集延土回𦆑頭皆宵逸遂收復烏魯木齊廸化州及其王城王城妥得璘據烏魯時所築也錦棠遣諸將分追至鹽池阻戈壁而返於是昌吉呼圖壁瑪納斯北城守兵皆遁阿古柏所遣援兵五千至達坂聞敗不敢進新疆北路皆平惟瑪納斯南城未下。 九月,金順等攻克瑪納斯南城北路旣清宗棠檄金順攻瑪納斯南城久不下咨湘軍助剿時錦棠駐軍烏桓遣道員羅長佑與總兵譚拔萃黃萬鵬董福祥等十一營赴之至是會攻瑪納斯南城克之掘妥得璘屍戮之俘其元帥海玉馬受馬有才等並其悍黨殱焉
三年,春三月,劉錦棠張曜等攻克達坂吐魯番託克遜三城先是阿古柏據託克遜築三城自衛託克遜者噶孫營也北守達坂拒錦棠烏垣南守吐魯番拒張曜哈密白彥虎于小虎據南山小東溝錦棠趨小東溝彥虎等先期走金口峽錦棠復追及之彥虎小虎倂入託克遜瑪納斯南城旣克自後大雪封山諸軍不能踰嶺而南阿古柏等乘暇移達坂新城兩山閒以大通哈(譯言大總管)愛伊德爾呼里守之吐魯番故有滿漢兩城阿古柏次子海古拉又日役萬夫造王府規模雄濶上年冬阿古柏令彥虎與馬人得守吐魯番海古拉守託克遜愛伊德爾呼里守達坂自居喀喇沙爾爲中權策應至是氷解錦棠自烏垣攻達坂張曜自哈密西進先遣提督孫金彪與徐占彪會師鹽池趨吐魯番錦棠抵達坂城內引湖水衛城泥深及馬腹提督余虎恩陶生林副將夏辛酉等馬隊掠過深淖列城左山岡提督譚上達譚和義戴宏勝等馬隊列城復山阿降将總兵崔偉等馬隊承其彌縫敵人方臥未覺也天明霧收城中望見大驚發西洋槍礟下擊自卯至午不絕圍師少傷亡屹立不爲動錦棠策馬周覽城濠坐騎中鎗踣易馬而前令各營築壘掘濠以困之復傍城東築礟臺敵騎番進赴援皆敗總兵侯名貴舁開花礟三寘礟臺連環轟擊城中人馬碎裂羣奪門走諸軍遮之不得出錦棠使人呼曰縛異裝者有賞於是大小頭目自愛伊德爾呼里以下肝色提六人玉子巴什(譯言哨官)六人及管理執事什長之類悉致麾下無一脫者遂克達坂城進駐白楊河聞嵩武軍(張曜所部)已至吐魯番遣羅長佑往會戰彥虎遁去人得詣嵩武軍降遂收復吐魯番滿漢兩城錦棠急馳百里抵託克遜海古拉亦先遁𦆑回二萬餘皆降錦棠遂入城於是託克遜三城皆下。 夏四月,阿古柏自殺自吐魯番吿克南八城門户洞開阿古柏在庫爾勒日夜憂泣不知所爲白彥虎益掠人畜焚村堡脅𦆑回同奔𦆑回皆怨阿古柏又遇𦆑回虐達坂釋歸之衆數千強半爲阿古柏所戮餘悉禁錮之怨毒中人深人人思報復之阿古柏知人心已去遂飲藥死海古拉淹其屍水中三日始出裹香牛皮舁之西行將達庫車伯克胡里使使截之半途殺海古拉安集延所呼小帕夏也阿古柏據託克遜後羣下尊爲畢調勒特汗有子四人長哎哥卽伯克胡里充庫車伯克非所愛次哎都嚕股魯卽海古拉有寵於阿古柏欲立之次引上胡里充阿克蘇伯克次邁底胡里充吐魯番伯克海古拉旣死伯克胡里保南境而王其下稱新帕夏庫爾勒諸回推彥虎爲守彥虎駐開都河西岸覬入俄羅斯。 秋九月,劉錦棠復新疆南路東四城是年七月錦棠先遣提督湯仁和等自託克遜進兵總兵董福祥張俊等自阿哈布拉沿途置哨壘張春發繼之自由閒道趨進期會師曲惠八月諸軍集曲惠提督余虎恩出庫爾勒之背錦棠趨開都河彥虎壅河水溢百餘里以遏之錦棠率馬步繞淖行鹻地紆折達開都河東彥虎先期走庫車遂於是月朔收復喀喇沙爾城虎恩收復庫爾勒城錦棠躡敵至庫車彥虎遁遂復庫車九月至拜城回目買賣提託呼達等出降錦棠留總兵方友升鎮撫而自履氷夜行趨銅廠與敵遌敵列陣河岸拒戰錦棠親鼓之敵騎皆靡積屍塞河水爲之不流復促所部亂流而渡至上銅廠敵分兩路迎拒錦棠亦張兩翼擊之副將夏辛酉總兵張宗本提督譚愼典以馬隊衝其右提督席大成戴宏勝賀長發以步隊繼之提督黃萬鵬總兵崔偉畢大才副將禹益長禹中海李金良游擊馬殿林以馬隊衝其左總兵張俊胡登花以步隊繼之而自率馬隊親兵居中調度及戰馬步倂力夾擊敵兩路皆潰擒斬無算遂引軍西渡戈壁馳薄阿克蘇守城回目率回民十餘萬迎降遂復阿克蘇旣偵知安集延各酋走葉爾羌彥虎走烏什諸軍趨烏什攻克之遂復烏什彥虎遁黑利黑斯(厄魯特種)追至阿他伯什阻戈壁而返是役一月中軍行三千餘里下南疆東四城兵威大震遠人慴服。 冬十一月,三品京卿劉錦棠克復南路西四城南路東四城旣復阿古柏長子新帕夏伯克胡里據喀什噶爾猶保西三城而和闐伯克呢牙斯圖反正乘𨻶圍葉爾羌伯克胡里引兵擊敗之遂據和闐而喀什噶爾滿漢兵弁守城者使使迓錦棠軍安酋阿里達什保回城以攻漢城約白彥虎來助伯克胡里乃棄和闐走英吉沙爾倂入回城是月錦棠分三路進軍余虎恩督黃萬鵬及總兵桂錫楨等軍逼喀城伯克胡里阿里達什及彥虎分路遁入俄羅斯遂克喀城斬其元帥王元林副元帥白彥龍生擒陜回于小虎及其元帥馬元旋錦棠收復葉蘭羌英吉沙爾董福祥亦復和闐於是南疆西四城皆下俘故帕夏阿古柏妻妾及其子引上胡里邁底胡里並兩少子二女三孫誅之于小虎馬元及迎阿古柏入喀之金相印父子磔於巿誅悍黨千百六十人新疆悉平是役不及一月連復四城廓淸二千數百里捷聞晉宗棠二等侯錦棠二等男其餘諸將給獎有差
四年,冬十月,通政使劉錦棠大破安集延布魯特於玉都巴什安酋阿里達什自俄境糾布酋阿布都勒哈瑪出奈曼謀襲喀什噶爾錦棠親擊於玉都巴什大破之奈曼回目庫彌什設伏殺阿里達什以獻阿布都勒哈瑪走投俄屬那來地方
五年,春正月,劉錦棠大破布魯特安集延於烏帕爾阿布都勒哈瑪入俄後復紏居留俄境之安酋愛克木汗條勒及阿希木汗條勒哎買提和卓(二人兄弟爲張格爾弟玉素普之孫)於上年十二月再謀內犯盡脅希布察克各回部稱爲阿古柏復仇是月已至烏帕爾近邊錦棠聞警定四面兜剿之策遣方友升進烏帕爾譚愼典進玉都巴什張俊胡登花石蘊玉進烏魯阿提董福祥張宗本督同總兵田九福夏辛酉進無胡素魯克而自率羅長佑等向博斯塘特勒克遄進徑擣敵巢比至敵大隊已趨烏帕爾襲營提督段柏溪張復良李雲照參將劉必勝外委何俊分三路抄擊大破之敵軍折回博斯塘特勒克錦棠督軍迎擊谷口湯彥和張春發等設伏谷中及戰長佑將中友升將左楊金龍將右分三路衝入敵陣敵敗不支分爲二股一衝谷口冀歸巢伏起大股盡殱一由谷外西走長佑等追至卡拉阿爾提愛克木汗條勒阿布都勒哈瑪已出黑子里達坂還阿來俄境矣其在烏魯陌提等處者爲諸軍擒斬淨盡綜計是役陣斬阿希木汗條勒哎買提和卓回酋買賣提及斯拉木三人又安兵七百有奇布兵千四百有奇擒斬胖色提十有七玉子巴什六十有奇生俘及奪獲猶無數捷奏入京頒賜錦棠上方諸珍物餘優獎有差。 夏五月,命侍郎崇厚出使俄羅斯與議收還伊犁事初俄人乘中國有事先後誘脅哈薩克布魯特種人歸附又攻奪浩罕三部而浩罕屬安集延亦隨風而靡至同治十年五月俄人藉口於伊犁回變時俄商被害者衆使其將軍科哈夫士克以兵據伊犁及光緒三年中國收復吐魯番擬進兵南路時侍郎郭嵩燾出使英吉利英人恐安集延爲俄人所倂或爲中國所滅皆將不利於英其駐華使臣威妥瑪因爲安集延緩頰以扶持保護立國爲辭事下左宗棠宗棠上疏爲揭破其隱謂安集延非無立足之所何待英人別爲立國卽欲別爲立國則割英地與之或卽割印度與之可也何乃索我腴地以示恩且言英人陰圖爲印度增一屛障公然強我於回疆撤一屛障此何可許我愈示弱彼愈逞強勢將伊於胡底臣奉職邊方惟有勉及駑鈍不顧目前成敗利鈍圖之現在南路之師擬於八月中旬九月初旬分起進發前聞英人遣使安集延臣已馳吿劉錦棠張曜善爲接待如論及回事則以我奉命討侵佔疆土之賊以復我舊土地他非所聞如欲議論別事請向肅州大營彼如來營臣自有以折之詔如所奏行迨東四城吿克時議以伊犁久爲俄據恐難遽復詔宗棠統籌全局宗棠覆奏略稱重新疆所以保蒙古保蒙古所以衛京師若新疆不固則蒙古不安匪特陜甘山西各邊時虞侵軼防不勝防卽直北關山亦將無妄眭之日況俄人拓境日廣由西而東萬餘里與我北境相連僅中段有蒙古爲之遮閡徙薪宜遠曲突宜先尤不可不預爲網繆又言英人爲安集延說者慮俄之蠶食其地於英有所不利俄方爭土耳其與英相持我收復舊疆兵以義動設有意外爭辯在我仗義執言亦決無所撓屈疏末復力言地不可棄兵不可停非速復腴疆無從著手遂進規西四城並克之宗棠欲更收伊犁而俄人以代收代守之名爲種種要索至是朝命崇厚赴俄與議條約。 冬十二月,撤崇厚歸國革職逮京下之獄先是崇厚奉使至俄與俄人布策訂立新約十八條一俄願將伊犁交還中國二中國收還伊犁後願明降諭旨赦宥伊犁民人前罪三凡伊犁民人遷入俄界者俄國待之如己民四俄國民人舊日在伊犁所得之家產仍歸其有五伊犁作何歸還應由中國諭左宗棠等俄國諭考甫曼等互商六俄旣歸還伊犁中國願給俄國銀五百萬盧布從立約後一年內陸續淸付七伊犁旣還中國當以可西河之西及麗山之南之地以至於底克斯河盡讓與俄八相議將大城交界稍爲更改九交界旣由二國官員勘定後應立界竿以昭信守十除喀什噶爾及庫倫兩地已照先立和約俄國立有領事外今議定在嘉峪關科布多哈密吐魯番烏魯木齊庫車各地各再設立領事十一領事與中國地方官有互商事件其文移悉用平行華官待領事以客禮十二凡蒙古天山南路天山北路等俄啇貨物往來俱不必付税十三凡所議設有領事官之地方並立一通商局並在張家口一律設立十四凡俄商販運貨物至張家口嘉峪關天津漢口等處者可遇同州府西安府漢中府各路其将中國貨物運入俄國亦由此路行走十五此約自從兩國御允後五年內不必更改十六俄商已願另立低茶之税此事當由中國總理衙門核定十七按照先立之約凡有民人牛隻奔逸過界總由地方官出力尋還若實在無蹤亦不必由地方官賠償十八此約旣立經俄皇簽名後一年內由中國皇上蓋用御寶送至俄京至是咨送回國朝野駭然修撰王仁堪庶吉士盛昱洗馬張之洞交章論劾僉謂此舉償俄人兵費銀二百八十萬兩割伊犁西界數百里與俄又割南界數百里跨天山以隔南八城並開口岸多處其他損失權利者尤多在俄人索之可謂至貪至横而崇厚許之可謂至謬至愚於是撤崇厚回國褫職逮治而令廷臣疆吏會議萬全之策崇厚旋定爲斬監候
六年,春正月,命一等毅勇侯太僕寺少卿曾紀澤出使俄羅斯商改收回伊犁條約崇厚與俄所議條約旣經中外大小臣工會議諸多窒礙難行詔紀澤自英赴俄將收還伊犁條約再行商改。 秋七月,召左宗棠來京以劉錦棠督辦新疆軍務張曜幫辦軍務楊昌濬護理陜甘總督先是以崇厚與俄所議伊犁條約中多所不便詔下宗棠議宗棠疏陳當先之以議論委婉而用機次決之以戰降堅忍而求勝拜摺後宗棠卽分兵進取伊犁奏以精河一帶爲東路伊犁將軍金順主之自阿克蘇沿特克斯河爲中路廣東提督張曜主之自烏什經布魯特爲西路幫辦軍務劉錦棠主之復分遣譚上連軍屯喀什噶爾譚拔萃軍屯阿克蘇陶鼎金王福田等軍屯哈宻爲後路聲援四月宗棠發肅州舁櫬以行五月抵哈密俄人亦增兵守伊犁納林河別以兵艦翔海上冀震撼京師於是天津奉天山東皆警乃召宗棠入京備顧問以錦棠代督軍張曜副之昌濬權總督 命曾國荃督辦山海關防務時聞俄人將於八九月閒調撥兵船來華封閉遼海以爲挾制之信故有是命並命鮑超幕勇駐紮天津山海關兩處適中之地 命釋崇厚於獄因曾紀澤奏近聞外閒議論以中國將崇厚問罪有關俄人顏面恐因誤會而起嫌疑未免有妨睦誼云云諭令卽行開釋
七年,春正月,曾紀澤與俄人定約於聖彼得堡紀澤抵俄與其外部大臣格爾斯及前駐華公使布箂啇訂條約二十欵專條一又陸路通商章程十七欵卡倫單一成計改前約者七端一歸還伊犁南境二喀什噶爾界務不據崇厚所定之界三塔爾巴哈臺界務照崇厚明誼(同治三年事)所定兩界之閒酌中勘定四嘉峪關通商仿照天津辦理西安漢中兩路及漢口字樣均刪去五松花江行船至伯都訥專條廢去六添設領事僅於吐魯番添設一員餘俟啇務興旺時再議添設七天山南北路貿易納税事改均不納税爲暫不納税此外添償盧布四百萬圓奏入奉旨允准收還伊犁事遂結時中外交稱紀澤之能而紀澤深自謙抑奏稱此次俄人輕棄已得之權利全由俄土戰後財殫力竭其君臣雅不欲再啟釁端故得從容商改和平了結若議者以爲俄強大之國尙不難遣一介之使取已成之約而更改之執此以例其餘則中外交涉更無難了之事斯言一出將來必有承其弊者
卷五十八 通使及選派留學
德宗光緒元年,秋八月,派侍郎郭嵩燾、道員許鈴身出使英國,旋改派鈴身出使日本國,以五品京堂劉錫鴻代為駐英副使。鈴身因事留直隸,又以侍讀何如璋代使日本。初,同治六年十月,派道員志剛、郎中孫家穀偕美使蒲安臣出使有約各國,辦理中外交涉。九年五月,天津教案起,命侍郎崇厚出使法國。皆臨時派遣,非常駐之員。是年五月間,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請預儲熟悉洋務人才,得旨允行。至是,復有是命,令諸使臣分駐各國,統率參贊、領事等官,辦理一切交涉事件。冬十一月,以三品京堂陳蘭斌、同知容閑出使美、日、秘三國。先是,同治十一年正月,江督曾國藩、直督李鴻章奏請挑選幼童赴美國肄業,蘭斌與閑同派管理學生,常川駐美,經理一切。至是,奉命駐紮美、日、秘三國為公使。蘭斌等抵美後,查美國各邦華人共十有四萬餘,計金山一帶已有六萬,奏設領事於金山埠,以道員陳樹棠充總領事,駐劄其地,金山美紳傳列秘充領事。至日,查有古巴屬鳥,華民傭工其處者有六萬餘人,因設古巴總領事一,以主事劉亮沅充之。馬丹薩領事一,以同知陳善蓄充之。尋又設秘魯嘉里約領事一,暫駐利馬,並居駐秘參贊署中,後專駐海口。
二年,秋八月,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定出使經費,允之。時雲南匪徒戕殺馬嘉理一案議結,李鴻章與英使議定條款,內有簡派使臣斎奉璽書赴英表明婉惜一條,故前派使臣郭嵩燾等將出洋,前往英國。至是,總署擬定出使經費呈奏,得旨允行。冬十二月,李鴻章、沈葆楨奏請派道員李鳳苞等率領福建船廠學生三十名,分赴英、法兩國,學習製造駕駛,從之。先是,同治六年六月,閩督左宗棠奏設船廠於福建,保薦保楨總理船政。前後五年,造成輪船三號,兵輪二十艘,分佈各海口。初立拉鐵、打鐵、鑄鐵、輪機、水缸諸廠開學堂二所,選幼童分習駕駛、製造諸藝。十二年十一月,奏請於船廠前後學堂選派學生,分赴英、法,學習製造、駕駛。飭下鴻章等會商,旋因臺灣有事輟議。及光緒元年四月,閩廠監督日意格回國,保楨遣學生數名隨往法國遊學。是年三月,海防洋教習都司李勵協解職回德,鴻章奏派武弁、卞長勝等七人同往德國武學院,講習水陸軍械技藝。至是,又遣鳳苞率同製造學生十四名,製造藝徒四名,赴法國官學官廠,學習製造。又駕駛學生十二名,赴英國格林回次士穆德學堂並鐵甲大兵船,學習駕駛兵船。
三年,春三月,改派駐英副使劉錫鴻出使德國,裁駐英副使。夏五月,駐劄日本使臣何如璋,奏請於日本口岸設立理事,從之。橫濱築地兩口,設正理事一,以同知范錫朋派充。神戶、大阪兩口,設正理事一,以同知劉專鏗派充。長崎一口,設正理事一,以中書余瓗派充。 秋九月,駐英使郭嵩燾奏請於英屬新嘉坡設立領事,從之。嵩燾奏稱,英國之新嘉坡島爲萬國通衢、五方雜處、華商輻輳,往來日臻繁盛,應請設立領事官,以道員胡璇澤充當,得旨允行。
四年,春正月,命駐英使臣郭嵩燾兼充法國公使。 秋七月,命一等毅勇侯候補京堂曾紀澤出使英國、法國,道員李鳳苞出使德國。
五年,夏五月,命侍郎崇厚出使俄國,旋授全權大臣,許其便宜行事。因與俄國政府議收還伊犁事也。
六年,春正月,命大理寺少卿曾紀澤出使俄國,將崇厚所收還伊犁條約再行商改。
七年,春三月,陳蘭斌等奏設檀香山領事,從之。太平洋中有國,曰『山域治埃蘭』譯稱檀香山。共轄八島,爲華民出洋要衝,又爲美國金山後路,且係祕魯來華中站,至是,議設領事於其地,以商董同知銜陳國芬改爲領事官。 秋七月,命三品京堂鄭藻如出使美、日、祕三國,召陳蘭斌回京,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始裁副使。藻如抵美後,奏設紐約埠領事,以通判歐陽明充領事官。
十年,夏四月,侍講許景澄出使法、德、義、荷、奧等國,未到任以前,以李鳳苞兼署。
十一年,夏五月,召曾紀澤回京,以江西布政使劉瑞芬出使英國、俄國。時英滅緬甸,分界事關繫綦重,召紀澤回京面詢,以瑞芬代之。 命侍郎張蔭桓出使美、日、祕三國。
十三年,夏五月,命內閣學士洪鈞出使俄、德、奧、和等國,大理寺卿劉瑞芬出使英、法、義、比等國,道員李興銳出使日本國。興銳因病未行,以庶常黎庶昌代之。 冬十二月,兩總督張之洞奏設小呂宋領事,不允。小呂宋埔爲日斯巴尼亞國屬地,洞屢疏稱小呂宋計有華民五萬餘人,分訴日人虐害情形,懇請派官保護。綜核情形,非設總領事不可。經電商使臣張蔭桓擬派總兵銜兩江先用副將王榮和爲駐劄小呂宋總領事,總署難之,不允行。
十五年,春二月,命江蘇按察使陳欽銘出使英、法、義、比四國,尋欽銘以病免,以大理寺卿薛福成代之。 三月,命侍講崔國因出使美、日、祕三國。
十六年,秋七月,命侍讀許景澄出使俄、德、奧、荷四國,道員李經方出使日本國。
十七年,春正月,駐英使臣薛福成奏設南洋各島領事,從之。上年七月,海軍提督丁汝昌巡歷南洋羣島,其未設領事各地,華民約三十萬,備受土人虐待,因而環訴於汝昌,請求奏設領事。汝昌歸言於總署,諮令福成酌奪辦理。至是,福成請於香港設一正領事,以新嘉坡領事知府左秉隆派充。新嘉坡原設領事改爲新嘉坡兼轄海門等處總領事,以駐英二等參贊道員黃遵憲調充駐劄新嘉坡,兼轄麻六甲[1]、丹徒斯羣島、檳榔嶼、威利斯雷省,暨其屬部科科斯羣島。(以上皆英屬土,英人定其總名曰「海門」,共計華民十七萬四千三百二十七萬)及白蠟(卽卑力國計華民六萬餘)石蘭莪(卽石郎阿國計華民二萬八千)松蓋芙蓉(計華民一萬)柔佛(計華民十萬)以上皆小邦歸英保護者英人聯合各地定其名曰海門屬都
十八年,夏六月,命編修汪鳳藻出使日本 冬十二月命太常寺少卿楊儒出使美日秘三國
十九年,冬十一月,命道員龔照瑗出使英法美比四國
二十年,冬十月,命湖北布政使王之春如俄唁俄皇亞力山德之喪並賀新皇尼可來第二卽位
二十一年,春正月,命大學士直隸總督一等肅毅伯李鴻章如日本議和時中日戰事方劇而中國海陸軍隊屢敗於日本因假鴻章以全權往日本廣島(時日皇移駐廣島策應海陸各軍)講欵以美員福世德從。 冬十二月,以明年四月俄皇加冕派李鴻章爲正使往賀先是以王之春嘗充唁使故賀使卽便派之駐京俄使喀希尼忽抗言曰皇帝加冕俄國最重之禮王之春人微言輕不足當此責可勝任者獨李中堂耳乃改派鴻章爲頭等公使前往俄國致賀實則喀希尼欲誘致鴻章往俄辦訂中俄密約也
二十二年,冬十月,命四品京堂羅豐祿出使英國道員黃遵憲出使德國四品京堂伍廷芳出使美國
二十三年,春二月,命侍郎張蔭桓赴英國賀女皇維多利亞卽位六十年慶典。 三月,駐京俄使喀希尼微服潛赴英密邀蔭桓遊俄待以殊禮以籠致之使不反對密約也 命侍郎吕海寰出使德國荷國以黃遵憲奉命後緣事未行也
二十四年,夏四月,詔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酌派同文館學生並咨行直隸兩江兩廣湖廣閩浙各督撫遴選學生往日本留學從御史楊深秀請也是年閏三月閒日本使臣矢野文雄有函吿總署據稱日本政府知中國需才孔亟倘選派學生出洋習業日本願供經費並親至總署面稱中國如派學生往日本肄業人數以二百名爲限至是深秀奏及之乃有是命。 秋八月,命四品京堂李盛鐸出使日本國是年三月命黃遵憲使日未行至是政變遵憲稱疾請開去差使允之以盛鐸往。 冬十月,命駐俄使臣侍郎楊儒前往荷蘭國海牙城會議日來佛條約卽紅十字會時各國在此議立保和公會會期
二十六年,冬十二月,命左都御史張百熙赴英國唁英君之喪並賀新君卽位
二十七年,夏四月,命醇親王載澧爲頭等專使赴德國上年五月北京拳匪亂作戕害德使克林德至是命載澧往德謝罪代表帝慚悔之意並達謝忱聞德皇將強之行跪拜禮留滯邊境不進經政府按國際公法力爭德皇始允予通融。 五月,命侍郎那桐爲專使赴日本以拳亂時日本使館書記生杉山彬在北京被戕至是遣那桐前往日本代表帝惋惜之意兼達謝忱 命五品京堂蔡鈞出使日本 命駐紮各國公使訪察游學咨送回華聽候考試錄用。 六月,命知府許台身出使韓國時朝鮮已稱帝改國號曰韓建元光武遣使來聘用敵國禮廷議以朝鮮藩屬今夜郎自大不如絕之帝曰我不能有而附於日日旣左右之立國建元稱帝號矣固儼然鄰國也此與東西諸國寧有少殊乎我不能拒絕東西諸國之使奈何獨拒韓使遂令其覲見而報以國書如常禮至是遣台身出使於韓駐劄漢城台身旋奏設漢城總領事以舉人傅良弼派充 命副都統蔭昌出使德國。 秋七月,調駐英公使羅豐祿出使俄國時以駐俄使臣楊儒與俄外部議約俄人威脅利誘儒不敢拒乃以下車傾跌致病請急命豐祿前往接替。 八月,命各省選派學生出洋肄業 召載澧回國載澧奉命抵德致遞國書之後擬卽啟程前往美日及英意比等國德皇大不悅謂有違專誠之旨遂不允收禮而意皇致函載澧約十月十五日後方能接待英廷亦無迎迓之諭載澧電聞諭卽啟程回華。 冬十月,命四品京堂張德彝出使英國時古巴宣吿自主派德彝兼充古使與古巴妥立新約。
二十八年,夏四月,命五品京堂許鈺出使義國楊兆鋆出使比國吳德章出使奧國向例奧國以駐俄使臣兼充義比兩國以駐英使臣兼充而三國以國體所關屢請中國遣派專使因有是命。 六月,命五品京堂胡惟德出使俄國四品京堂孫寶琦出使法國。 秋九月,命各省選擇學生派往西洋各國講求專門學業。 冬十月,派五品卿銜汪大燮爲日本游學生總監督是年六月閒駐日使臣蔡鈞反對自費生九人入振武學校學生五十餘人赴使館請求日本警察署忽逮捕學生代表吳敬恆孫揆均遞解回國復叱逐五十餘人出署而鈞飛電北京外務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改設)謂學生受康有爲嗾使聚衆閧鬧使署會美日專使貝子銜載振過日本晤其外部大臣小村壽太郎日人固心直學生惟不欲顯持短長但以選派博學愛才之人充總監督駐紮是邦爲言載振據以覆奏至是派大燮爲管理赴東洋游學生總監督責成旣專取締益密日本留學界自是日益多事矣。 十二月,派貝子銜溥倫爲美國散魯伊斯城博覽會赴會正監督以道員黃開甲東海關税務司美人柯爾樂副之
二十九年,秋七月,以湖北游學日本學生王璟芳効忠守正賞給舉人出身從撫臣端方電請也。 冬十月,命楊晟出使奧國
三十年,秋九月,駐美使臣梁誠奏設墨國總領事駐劄薩里那古盧斯海口從之 外務部奏設南斐洲英國屬地總領事駐劄打蘭士譁路埠等處以道員劉玉麟派充從之。 冬十月,派駐俄使臣胡惟德赴海牙會議。 十一月,電諭駐日使楊樞密查留東學生設立同仇會事時日俄搆兵以東三省爲戰地中國政府宣吿局外中立於是俄之海軍厚集旅順分駐海參崴其陸軍則厚集奉天分駐朝鮮北及關東南部政府不敢問境內主權門庭之內聽人閧爭日人譁然姗笑之謂中國此次空前怪狀之中立爲可笑可憐留東學生恥之全體激憤一面倡立同仇會號召會員切齒裂眥喘汗奔走一面組織學生軍遣代表鈕永建內渡聯合南北疆吏運動政府願聽節制以抗俄人而政府則頑然不應一面使直督拘捕代表一面電促公使威逼解散至啇請駐京日使內田籌壓制留東學生之法
三十一年,夏六月,攷試出洋學生賞金邦平等進士舉人出身有差自是每歲試留學生以爲常。 秋七月,兩江總督周馥奏請選普通德文學生十名赴奧國學習陸軍下所司知之(續派商部右丞紹英出洋攷察政治)八月飭各省督撫多派學生游學歐美 命四品京堂劉世訓出使法國三品京堂周榮曜出使比國五品京堂黃誥出使義國外務部參議汪大燮出使英國調楊晟出使德國李經邁出使奧國榮曜緣事未行改命順天府府丞李盛鐸出使比國。 九月,改派四品京堂楊兆鋆出使比國時命李盛鐸會同載澤等前往各國考察政治改命兆鋆使比。 冬十月,以前駐俄使臣陸徵祥爲專使赴荷國海牙平和會以駐荷使臣錢恂副之美前外部大臣福士達從會期訂於三十三年五月五日舉行及開會各代表提議設立公判所會衆羣訾中國法律最敝謂皖浙徐錫麟秋瑾兩案株連慘酷有永不許拒回領事裁判權之言抑中國爲三等國徵祥據理力爭政府亦牒請各國政府公認照頭等國辦理旋法代表覆稱中國旣照頭等國攤費自應照頭等國接待徵祥遂據向會中聲明會中又以中國兵艦朽壞難保和平復由徵祥電請政府速加整頓會衆又譏中國武代表丁士源越分妄爲請嚴加詰誠飭遵軍統。 十一月,命慶親王奕劻選派宗室出洋學習武備
三十二年,春三月,命駐英使臣汪大燮爲賀日斯巴尼亞皇大婚專使。 秋九月,賜游學畢業生陳錦濤等三十一人進士舉人有差
三十三年,秋七月,命外務部右丞雷補同出使奧國。 八月,命商部左侍郎伍廷芳出使美墨秘古等國九月予游學畢業生章宗元等進士舉人出身有差。 冬十一月,派道員蒯光興爲歐洲游學生監督。 十二月,予進士館游學畢業員楊兆麟等獎勵有差
三十四年,春二月,命外務部右丞胡惟德出使日本國調錢恂出使義國以陸徵祥出使荷國。 三月,允農工商部奏請於西貢河內瓜哇添設領事。 夏四月,予游學畢業生章宗祥等進士舉人出身有差。 六月,予進士館游學及外班畢業學員黎湛枝等獎勵有差 因美國減收賠款派奉天廵撫唐紹儀爲專使前往致謝。 秋八月,命陸軍部右侍郎蔭昌出使德國。 九月,予進士館游學畢業員陳雲誥等獎勵有差 予游學畢業生陳振先等進士舉人出身有差 予進士館游學畢業員葉尤圻等獎勵有差。 冬十月,御史葉芾棠奏赴美游學生請按省分派下學部知之
卷五十九 英訂烟臺條約及續約
德宗光緒元年,春正月,英國繙譯官馬嘉理被殺於雲南。先是,馬嘉理領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護照,往緬甸迎印度派來逼將柏郎等,既得遇,折回雲南,是時行至騰越廳屬蠻允地方被戕。英人以爲雲貴總督岑毓英實主使之,交涉遂起。 二月,飭署雲貴總督岑毓英將英國繙譯官馬嘉理被戕一案,確實查辦。時諭軍機大臣等:「英國注意雲南等處已非一日,現欲借此開釁,以爲要挾之計,亟應加意籌防。着岑毓英將此案確實查辦,並著劉獄昭迅即回任,會同辦理。一面遴派明幹之員,帶領得力弁兵前往,就近駐紮,借彈壓土司爲名,暗杜彼族不測之謀。或騰越一帶,本有兵勇屯戍,即由該督撫密籌,不可遇涉張皇,亦不可稍涉疏忽。總期邊釁可息,後患無虞,方爲妥善。」 三月,飭雲貴總督劉嶽昭等,迅將馬嘉理一案持平辦理。時總督探聞英國欲派兵進滇,並聞駐京英使威妥瑪出京時,駐京俄使布策與之密商。英兵進滇,俄兵亦由伊犁進,使中國首尾不能相顧。中國海關總稅務司英人赫德亦稱其國現派兵五千,由緬甸藍貢海口至雲南交界處所駐紮。總督悉據以聞,政府以所聞各節,虛實雖未可知,而亟應先事綢繆之計,詔飭督臣劉嶽昭、撫臣岑毓英:「迅將此案確查,秉公辦結」,並謂滇省之野人:「雖居鐵壁關外,其地尚屬中國,不得謂非中國管理。」「設馬嘉理非野人所戕,而諉之野人;或實係野人所戕,而謂野人非王法所能及,勢必如上年臺灣番社之事,彼族即可派兵自辦,遂其奸計」云。 夏五月,命湖廣總督李瀚章往雲南查辦事件,著即迅速赴滇,將馬嘉理被戕一案會同該督撫秉公訊結。 秋八月,飭四川總督吳棠、傳知前侍郎薛煥迅速赴滇,幫同李瀚章辦理馬嘉理被戕一案。
二年,夏六月,命大學士直隸總督一等肅毅伯李鴻章爲全權大臣,即赴煙臺,與英國使臣威妥瑪會商一切事務。先是,李瀚章等查辦滇案,覆奏謂:「馬嘉理前此道滇赴緬,沿途地方均妥爲保護。後由緬返滇,中隔野人土司地界,該處向多匪徒與進價勾刦,其時騰越紳民,聞洋人帶有洋兵多名,將入關內,是以集團自衛。而馬嘉理自緬折回,未經知會地方,致匪徒乘機刦搶。因洋人施放手槍,斃其夥匪阿用一名,登時起意拒捕殺害馬嘉理及其從人四名,地方官實無調兵阻止及指使戕害事。」而威妥瑪返京,與總署王大臣會議,仍堅請將全案人證提京覆訊。王大臣不允,威妥瑪遂於四月出京。詔李鴻章佚其到津時,與之互商。既與威妥瑪至煙臺,未即南下,詔李鴻章馳赴與議。 秋七月,李鴻章與威妥瑪定約於煙臺。鴻章抵煙臺,至威妥瑪處會商,仍堅執事由由岑毓英主使,倘中國不允將全案提京,彼已令觀審員格維納回英麪陳,並將全案文卷證據賚送本國查核,一月內方有辦法,此時即與議商,仍須諮請本國政府作主等語。鴻章反覆與之駁詰,以滇案業經欽派大員往查,訊取供證確鑿,若必欲將督撫大員提質,須將所得岑毓英指使文扎信據,或的確可靠見證交出查驗,當據以請旨,否則中外各國皆無此辦法。繼威妥瑪又以上年秋間,在部署議定辦理滇案,優待駐京大臣,整頓通商事宜三大端,須一併辦理,乃可結案,其人慾甚著,而所言甚肆。適俄、德、法、美、日、奧六國駐京使臣及英、德兩國水師提督均在煙臺,鴻璋故示整暇,往來无讌,並詣英、德兩兵船閱操。會萬壽節,鴻璋又邀請各公使、提督讌飲慶賀,極力與之聯絡。情誼方洽,於是各使臣公議,亦謂無確實憑據,提提京為非,威妥瑪始允另議辦法,旋訂會議條款三端,專款一條,所謂《煙臺條約》者也。摘錄於下:
第一端,昭雪滇案。
一、威大臣擬有滇案奏稿底本,由李大臣或總理衙門具奏。惟於出奏之前,須將摺本交威大臣閱看。
二,奏明奉旨發抄後,由部署將摺件諭旨抄錄知照,並通行各省,將此摺件諭旨詳細列入告示。限兩年內,由英國駐京大臣隨時派員分往各省,查看張貼告示情形。即由地方大吏派委妥員,會同前往。
三、所有滇省邊界,與緬甸地方往來通商一節,應如何明定章程,於滇案議結摺內一併請旨,飭下雲南督撫。俟英國派官員赴滇後,即選派妥幹大員會同商訂。
四、自英曆明正月一日〈即光緒二年十一月十七日〉起,以五年為限,由英國派員於滇省大理府或他處租宜地方一區駐防,察看通商情形,並隨時可與該省官吏商辦關於英國官民一切事宜。
五、所有在滇被害人家屬,應給恤款,以及滇案用遇經費,並因各處官員於光緒二年以前辦理未協,有應償還英商之款,現定為關平銀二十萬兩,由威大臣隨時兌取。
六、俟此案議結時,奉有中國政府惋惜滇案璽書,應即欽派出使大臣前往英國。所有使臣銜名及隨從人員均應先行知照威大臣,以便咨報本國。其國書底稿亦應先送閱看。
第二端,京外兩國官員會晤禮節及審辦案件交涉事宜。
一、現因兩國官員往來會晤及文移往來一切事例,京外尚有未協之處,應由部署照會各國駐京大臣,會同商訂禮節條款,總期中國官員看待駐居中國各口等處外國官員之意,與泰西各國交際情形無異,且與各國看待在外之中國官員相同。緣中國現有派員出使之舉,此項章程亟應定明。
二、咸豐八年所定《中英條約》第十六款,所載:「英國民人有犯事者,由英國領事官或他項奉派官員懲辦」等字樣。查原約內漢文,以英國兩字包括。前經英國議有細章,並添派按察司等員,在上海設立承審公堂,以便遵照合約辦理。現英國業將前定章程修改盡善,中國亦在上海設有會審衙門,辦理中外交涉案件。而所派委員審斷案件,或因事權不一,或因顧忌嫌怨,往往未能認真審追,茲議由總署昭會各駐京公使,將通商口岸,應如何會同總署議定承審章程,妥為商辦。
三、凡遇內地各省地方或通商口岸,有關繫英人命盜案件,議由英國大臣派員前往該處觀審。至中國各口岸審斷交涉案件,兩國法律既有不同,只能視被告者為何國之人,即赴何國官員處控告。原告為何國之人,其本國官員只可赴承審官員處觀審。倘觀審之員以為辦理未妥,可以逐細辯論,底使可無向隅,各按本國法律審斷,此即條約第十六款所載「會同」兩字本意。以上向恉,兩國官員,均當遵守。
第三端,通商事務。
一、議準以各口租界作為免收洋貨釐金之處,並添開宜昌、蕪湖、溫州、北海四處口岸,作為領事官駐紮處所。及重慶可由英國派員駐寓,查看川省英商事宜。輪船未至重慶以前,英國商民不得在彼居處開設行棧。俟輪船能上駛後,再行議辦。至沿江之大通、安慶、湖口、武穴、陸溪口、沙市等處,均係內地處所,並非通商口岸,按《長江統共章程》,不準洋商私自起下貨物。今議通融辦法,輪船準暫停泊,上下客商貨物皆用民船起卸,仍照內地定章辦理。除洋貨半稅單昭章查驗免釐,其有報單之土貨,只準上船,不準卸賣外,其餘應完稅釐由地方官自行一律妥辦。
二、新舊各口岸,除已定有各國租界,應無庸議,其租界未定各處,應由英國領事官會商各國領事官與地方官商議,將洋人居住處所盡定界址。
三、洋藥一宗,威大臣議請本國準為另定辦法,與他項洋貨有別。令英商於販運洋藥入口時,由新關派人稽查,封存棧房或躉船,俟售賣時,洋人照則完稅,並令買客一併在新關輸納釐稅,以免偷漏。其應抽收釐稅若干,由各省察勘情形酌辦。
四、洋貨運入內地,請領半稅單照。各國條約內,原已訂明,自當遵辦。嗣後各關發給單照,應由總署核定盡一款式,不分華洋商人,均可請領,並無參差。洋商將土貨由內地運往口岸上船,條約內亦有定章,英商完納半稅,請領單照,即可運往海口。若英商自置土貨,該貨若非實在運往海關出口,不得援照辦理。所有應定章程,免致滋生弊端之處,威大臣即願會同總署設法商辦。至《通商善後章程》第七款,載明洋貨運入內地,及內地置買土貨等語,係指沿海、沿江、沿河及陸路不通商口岸,皆屬內地,應由中國自行設法防弊。
五、咸豐八年,所定條約第四十五款,內載「英商若將完納稅項洋貨復運外國,稟明海關監督,發給存票,他日均可持作已納稅餉之據」等語。原約並未定有年限,今訂明三年為期,限滿作廢。
六、香港洋面粵海關,向設巡船,稽查收稅事宜。屢由香港官憲聲稱此項巡船有擾累華民商船情事,現在議定,即由英國選派領事官一員,由中國選派平等官一員,由香港選派英官一員,會同查核定章遵辦,總期於中國課餉有益,於香港地方事宜無損。
七、以上議準添開通商各口岸及沿江六處準起卸貨物一節,應由李大臣奏請於半年後,開辦各口租界,免洋貨釐金,及洋藥在新關併納釐稅兩節。俟英國會商各國,再行定期開辦,另議專條。現因英國酌議,約在明年派員由中國京師啟行前往,遍歷甘肅、青海一帶地方,或由內地四川等處入歲以抵印度,為探查路程之意。所有應發護照,並知會各處地方大吏暨駐藏大臣公文。屆時當由總署察酌情形,妥為辦結。
十一年,夏五月,駐英使臣一等毅勇侯曾紀澤,與英首相兼外務尚書侯爵沙力斯伯里續訂《煙臺條約》專條十款成。洋藥稅釐併徵,載在《煙臺條約》,延擱數年,迄未開辦。迭經總署與英使威妥瑪商議,總以咨報本國為詞,藉作延宕地步,至九年正月,以威妥瑪回國,詔派紀澤與英部商辦此事,期在必成。如李鴻章前議百一十兩之數,並在進口時輸納,即可就此定議。紀澤屢與前外部尚書伯爵葛蘭斐爾磋商,至本年二月,始克成議。會葛蘭斐爾退職,沙力斯伯里以首相兼外部尚書,紀澤曡催訂期盡押。英外部忽稱印度部因中國內閣學士周德潤奏參鳳陽關違例收稅事,索紀澤文據,擔保此次所訂專條不致為官吏所壞,卒致不行等語。紀澤申辯再三,最後具牘聲明條約既定,不致有意外之勒索,英外部始訂期是月初三日畫押。計條約專條十款,所謂《煙臺續約》者也。列於下:
一、《烟臺條約》第三端第一、第二兩節所擬辦法,現在議定,應由兩國國家日後再行商酌。
二、《烟臺條約》第三端第三節所擬洋藥辦法,今議定,改為洋藥運入中國者,應由中國海關驗明,封存海關,準設具有保結之棧房,或封存具有保結之躉船內。必俟按照每百斤箱向海關完納正稅三十兩,並納釐金不過八十兩之後,方許搬出。
三、現在議定,凡照上節所載正稅、釐金兩項安納之後,該貨主即可在具有保結之封存處所,限同海關,將洋藥拆改包裝。其貨包每種式樣尺寸,應由海關官員會同該口領事官預告酌定,聽貨主擇用。如貨主於此時請領運貨憑單,海關即當照給,不取分文。其所請憑單,或每包一張,或數包一張,悉聽貨主之便。凡有此等運貨憑單之洋藥,運往內地之際,如貨包未經拆開,暨包上之海關印封記、號碼數均未擦損私改,即無須再完稅捐等項。此等運貨憑單,只準華民持用,而洋人牟利於此項洋藥者,不許持用憑單運寄洋藥,不許押送洋藥同入內地。
四、現在議定,給發憑單章程,各口一律。
五、中國國家應許此等貨包在行銷洋藥地方開拆者,如有應納稅捐等項,或當時所徵,或日後所設,或由明收,或由暗取,均不得較土烟所納稅捐等項,格外加增,亦不得別立稅課。如此等稅損係照貨價計課,即應將洋藥與土烟價值相較均算,其較算之法,應於洋藥之市價內扣除進口時所納釐金。
六、現在議定,此次所定續增專條,應與一千八百七十六年九月十三日所定《烟臺條約》視同一律,其實力鄭重之處,亦與逐字載入《烟臺條約》無異。此專條應於畫押以後六個月開辦施行,此指兩國批准文據已在期內互換而言。倘期內未能互換,即自互換之日開辦施行。
七、專條所載洋藥章程,議定昭行四年。四年以後,兩國如有欲廢棄章程者,無論何時,皆可先期十二個月聲明,一經通知,屆期即為廢紙。惟議定,倘查所發運貨憑單,於海口運送洋藥前往內地行銷處所之時,仍不免其輸納一切稅捐等項,則無論何時,英國即有廢棄專條之權。倘續增專條,既經廢棄,則洋藥辦法,仍應昭現在所行之《天津條約》所附章程辦理。
八、續增專條,即經開辦,如查其中有應行變通更改之處,兩國國家即可會同商議酌改。
九、《烟臺條約》第三端第七節所載派員查禁香港至中國偷漏之事,應即作速派員。
十、此次專條所改之《烟臺條約》,暨此次議定續增專條,一併由兩國朝廷批准文據,應在倫敦作速交換。定約大臣各奉本國國家之命,議定續增專條,畫押蓋印。此專條係在倫敦繕立漢文兩分,英文兩分,共為四分。
卷六十 法越兵事及和約
德宗光緒九年,春三月,命大學士直隸總督一等肅毅伯李鴻章,馳往廣東,督辦越南事宜,節制廣東、廣西、雲南三省防務。安南自故廣南王裔孫阮福映得法人之援,以嘉慶七年,懨復舊領,受中國冊封,改稱越南國王,後法人至越南,索酬金,國王靳之,遂開法人侵略之端緒。咸豐間,又因殺害教民,與法構兵。同治元年,始立約講和,割南圻之嘉定、邊和、定祥(外三省)畀法人。十二年,又開兵釁再訂和約又割永隆安江河仙(內三省)之地予之於是南圻全爲法踞改嘉定爲西貢成爲大埠上年法人欲實行紅河(富良江一名珥江屬北圻)通商有黑旗黨魁劉永福者太平軍故將也其軍旗尙黑故以里旗名太平國亡後永福以所部入越越王招撫授以三宣提督之職轄宣光興化山西三省永福遂扼守山西保勝一路權商税以供軍餉故法人必欲驅除之以通保勝商路而永福誓死不相退讓法人因和約內有出貲剿匪之條遂指黑旗軍爲匪以兵船駛至海陽聲稱攻取東京三月陷河內是年二月又陷南定進陷河陽其附近之廣安寧平二省均爲所佔時永福駐山西軍絕精悍又得滇督岑毓英助軍火故屢戰勝法師法人旣憚永福乃別以兵船攻東京順化河岸礟臺陷之適國王阮福時死國人殺其嗣王推立其弟福昇法人逼脅立約權利盡失旋福昇仰藥自殺國人又立福時之子福曆年十二受脅不能自振始使使來吿急朝命鴻章迅速前往廣東督辦越南事宜所有廣東廣西防軍均歸節制 秋八月命兵部尙書彭玉麟往廣東督辦海防先是李鴻章奉命督師援越未行與駐京淫使寳海在天津訂約三條已有分界保護越南之議中國方許退軍而法廷忽翻成約謂中國已飭諸軍退紮足令法國派出驅逐黃黑旗黨廵軍無有阻難立召寶海回國以脱利古代之脱利古至上海命鴻章與之商辦無成議脱利古聲言將乘兵船入京政府亟命鴻章還直隸任至是脱利古又揚言至廣東故命玉麟赴粵而命南北洋妥籌防務。
十年,春三月,廣西廵撫徐延旭雲南廵撫唐炯均革職逮問先是延旭奉命出關督師粵督張樹聲所遣提督黃桂蘭董履高等多淮軍延旭不敢違總督意旨倚桂蘭俾盡統諸軍凡四十二營駐北寧當前敵而自統二十餘營駐諒山爲後路桂蘭在軍日夜酣酒奪民閒妹崽(閨女之稱)恣爲荒淫不恤軍事部下益相習無紀律越南人怨之次骨會有敎民賄其將黨敏宣爲言於桂蘭給軍裝助戰敎民得軍裝遂助法兵來攻全軍潰走北寧遂失守事聞延旭逮問調湖南廵撫潘鼎新爲桂撫布政使王德榜爲提督桂蘭自殺斬敏宣以徇唐炯出關見敵勢盛遂於中途折回雲南致諸軍退紮山西失守至是亦逮問命滇督岑毓英出關督師 夏四月李鴻章與法國水師總兵福祿諾在天津議定𥳑明條欵五欵成時法越事勢益亟興化已爲法人佔守粵税司德人德璀璘力任調停詔鴻章通盤籌畫酌定辦法至是鴻章與福祿諾議定五欵一中國南界毘連北圻法國約明無論遇何機會或並有他人侵犯事情均應保全護助二中國南界旣經法國與以實在憑據不虞有侵佔滋擾之事中國約明將所駐北圻各防營卽行調回邊界並於法越所有已定與未定各條約均置不理三法國旣感中國咨商之意並敬李大臣力顧大局之誠情願不向中國索償賠費中國亦宜許以毗連北圻之邊界所有法越與內地貨物聽憑運銷並約明日後另遣使臣議定詳細商酌税則務須格外和衷期於法國商務極爲有益四法國約將來與越商議改條約之內決不插入傷礙中國威望體面字様並將以前與越南所立各條約關礙東京者盡行銷廢五此約旣經彼此簽押兩國卽派全權大臣限三月後悉照以上所定各節會議詳細條欵再此約繕寫中法文各兩分在天津簽押蓋印各執一分爲據應按公法通例以法文爲正。 閏五月,命兩江總督一等威毅伯曾國荃與法使巴德諾在上海會議詳細條約先是福祿諾臨行與李鴻章言擬派隊廵查越境及駐逐劉團(黑旗兵)各語鴻章不以上聞奉旨申飭時岑毓英駐保勝潘鼎新駐諒山朝命將駐紮北圻各軍調還關內而法軍旋以巡邊爲名攻犯諒山鼎新等屢有捷奏法提督孤拔率兵船來福州馬尾有佔據地方爲質索賠兵費之說法使巴德諾逗留上海詔國荃前往與議旋國荃議許給撫卹銀五十萬兩嚴旨申飭又以巴德諾照會無理已甚諭一意主戰 六月法兵攻陷臺北基隆礟臺又攻滬尾礟臺廵撫銜督辦臺灣軍務劉銘傳擊郤之銘傳軍抵基隆越七日法人來犯毀礟臺銘傳以臺灣無兵艦海面不可爭鋒專誘之陸戰令其登岸而後迎擊是月銘傳率四提督曹志忠章高元蘇得勝鄧長安與法人戰於基隆斬其酋三兵百餘奪獲鎗礟多件法兵大敗追至海濱而還銘傳時以滬尾離臺北府僅三十里離基隆八十里臺脆兵單恐後路稍有疏虞則基隆之兵不戰而潰於是朝戰勝而夕退軍入山後使法人聚於基隆則沿海邊境不致處處窺伺其形似弱而其策萬全不知者反議銘傳銘傳嘆曰是惡知我之深謀也至是法人果三犯滬尾皆受創而去滬尾守將孫開華尤善戰。 秋七月,法國海軍攻燬福州馬尾各礟臺並擊沈兵船多艘轟燬船廠法人乘上海議和之際潛駛兵船入泊福建馬尾等處合口內外都十四艘而福防僅兵船七礮船二督防三品卿銜侍讀學士張佩綸屢請先發請南洋互援皆不得御史劉恩溥奏請於蔭桓劉銘傳二人中𥳑任一人暫權閩督亦不報時英美觀戰船與法國銜尾以牽制奇兵兩提督又時以調處來吿懈軍心相持四十餘日軍士皆面目憔悴無人色旣敵稔知閩中鄰疆畛域士卒孤疲遂乘雨後潮急順風來擊時飛雲兵輪督帶參將高騰雲手發巨礮擊其烏波船一一命中以一飛雲小艦當敵人三大艦中流堅拒不退忽横來一礟騰雲腿爲之折復一礟遂飛入水中而没舟乃發火福星輪船管駕五品軍功陳英見英美船驟下急起碇誓衆曰吾船與礟俱小非深入不及敵船敵以三船環之英轉捩甚靈放礟亦捷酣戰至一時之久舟中機損人亡不顧但以礟向法提督孤拔船孤拔船中礟小𨚫敵復增船來攻英猝中礮於望台學生王漣隨殉船始焚燬英美觀戰者均稱嘆不置爲之深惜云是役計七兵輪兩商船及艇哨各船均燼守備許壽山葉琛五品軍功林森林皆力戰死兵士死者二千餘船廠半燬而法亦燬六船焚溺三百人事聞佩綸如章均交部議處而言論者不已後均發遣軍臺 八月廣西提督蘇元春等敗法兵於越南陸岸縣元春督軍與法國陸師鏖戰於陸岸縣之對河敵兵盡殱又擊燬南岸敵船一艘平燬陸岸礟臺尋敵船駛至陸岸船頭地方水陸撲犯元春與總兵陳嘉分兩路迎擊斃敵甚衆 提督方友升等與法師戰於郎甲敗績是年春閒准軍旣敗於北寧廣東陸路提督楊玉科領廣武三營屯觀音橋閏月法人由郎甲進攻觀音橋提督萬葉以所部四千屯橋南當前敵玉科與提督王洪順屯橋北爲後勁萬葉戰稍拄退至橋北法軍從之入千總𡩋裕明急出萬葉後登北嶺絕頂發礟下擊別伏兩哨於山之左右麓横截敵軍之要敵軍悉力禦嶺上軍不虞伏兵之驟出也驚而潰追至郎甲殱其銳卒數百旋奉電旨退入鎮南關法人約退東京乃止退北寧裕明說玉科謂法人詐和必不可信宜乘機進兵會有旨派員赴敵境偵探裕明應命往七月歸龍州說鼎新宜進兵是月五科率提督方友升總兵周壽昌諸軍出屯郎甲距觀音橋八十里是月越南敎民送豖羊犒軍報法人且至友升曰我軍裝未齊營壘未固不能速戰敎民去不二日而法兵大至隱深林中軍中不之覺昧爽忽聞礮聲友升猶曰軍士試礟耳俄而開花彈落營中炸死十餘人始知敵至時築壘未畢軍士各散就荒村爲食壽昌率二千五百人駭而奔友升以千人亦奔法兵萃於玉科營圍之數十重裕明以親軍三百且戰且掘坑朝至日昃敵人數萬衝突數十次卒不得入左右勸裕明走裕明回顧見四靣皆去兵不見接兵一人望玉科中軍圍尤厚不知存没乃慨然曰戰死鎗走亦死鎗寧戰死耳左右曰主帥猶在曰卽欲出亦必殺入時天已昏黑乃口銜匕首右手縱火彈左手持馬刀驅而斫左右隨而馳斫者二百餘人敵兵皆披靡竟入中軍玉科左右僅數十尙據內濠力戰裕明於是衛玉科出士卒死者又五十傷者四十餘存者百人耳玉科旣出左右僅三人而已是役也玉科懲黨敏宣前事拒敎民不使見而友升不知敎民皆敵軍閒諜遽納之入且以實語之故及於敗軍士死千餘敵軍死者亦相當而玉科裕明之能軍乃大著。 冬十月,蘇元春等擊敗法軍於越南𥿄作社法人自船頭敗績後退至紙作社築壘據守潘鼎新遣蘇元春督副將李應章參將黃雲高等軍分兩路設伏令陳嘉引兵前往撲擊戰方酣伏兵乘之陣斬敵將四兵百八十餘奪獲鎗械甚夥敵兵敗入𥿄作社屯中堅守不出。 十一月,提督劉永福等攻復越南之宣光興化山西三省各府州縣永福於是年八月受招撫詔以提督記名令進兵恢復越南各地九月永福進攻宣光屢有斬獲是月法兵乘霧引兵出城直撲永福副將吳鳳典營永福督鳳典軍由中路迎敵五品京銜主事唐景崧督部將談敬德等會永福部將黃守忠軍攻其左岑毓英所遣游擊張世榮及參將謝有功陸海涵等滇軍攻其右三面夾擊斃敵甚衆敵兵仍退入城於是宣光省屬之安平府陸安州霑化州及宣光城屬之連山同安中門安嶺各縣興化省屬之鎮安文振安立各縣山西省屬之夏和清波兩縣各地方皆復。 十二月,法船攻浙江鎮海口提督歐陽利見等擊郤之先是總兵吳安康率南洋兵船五艘援臺灣於浙江海面遇法國兵船自沈二船餘退入鎮海口法人遂攻鎮海口利見親督諸船與礟臺兵合力轟擊孤拔坐船受傷各船乃相率駛出。
十一年,春正月,諒山失守法兵進攻鎮南關提督楊玉科力戰死之上年十二月閒法人增兵進逼諒山以全力注攻蘇元春閱十二晝夜元春奮力鏖擊敵尸遍地潘鼎新空諒山之防率隊往助失利引退諒山遂不守諸軍皆屯關內玉科獨屯關外十五里之文淵州距法軍僅五里是日昧爽敵軍來犯𡩋裕明陣中嶺當前敵使徐占魁據左嶺廖應昌據右嶺玉科駐大塘嶺上督戰後裕明陣里許甫交綏礟中占魁足遽回營應昌懼而奔一軍隨之獨裕明督所部力戰敵人分兵從右嶺入玉科見廣昌敗慮裕明力單遣提督劉思河率中營親兵助之裕明方發鎗礟彈已洞穿思河胸中玉科腦及腹裕明不知玉科陣亡正遣紅旂中軍領子藥紅旂還報玉科死狀裕明大號曰帥死我何生爲諸人有不懼死者請從我爲帥復仇皆哭曰願從死前突敵陣斬五畫金線敵將一法總統之壻也是時礟聲如雷霆子飛如風雨鎗連環發如飛火震死者空中墮厓下如倒排牆飛彈中裕明洞右頰而出裕明不自知其傷持馬刀當礮衝而進軍士皆大哭曰統帶戴花矣戴花軍中隱語中礮也爭扶掖入關裕明猶不行曰吾當死此左右紿之謂玉科尙未死乃強轝之入關敗報至京鼎新王德榜俱革職以提督蘇元春督辦廣西軍務按察使李秉衡護理廣西廵撫。 二月,前廣西提督馮子林王德榜等攻克文淵州克復諒山先是法人攻陷鎮南關前隘隘北五里有三山如品字曰小南關子材統十營三營屯山上七營屯山下是日敵人以奇兵趣關東嶺出閒道奪小南關游擊𡩋裕明方養創憑祥聞礮聲褭創飛騎至則馮軍已敗下山裕明從山北衝上馬刀砍敵人敵人披靡於是諸軍相繼登德榜屯油隘亦聞礮聲遣都司陳得勝閒道赴援留旂幟油隘爲疑兵而自率親軍施放火箭横殺入關截敵人輜重敵人前後受偪乃敗走南方卑溼春草方生洋人革履滑輒顚入草中迫追兵又不得正路窮急哀呼相聞諸軍乘勝窮追斬馘數千敵人被殺急則投鎗降脱帽爲禮以手捍頸自是法一敗不復整敗文淵敗諒山敗谷松敗威坡敗長慶敗船頭由北而南八日夜退二百餘里法人懼請成遂與議和命越南臺灣等處停戰 夏四月李鴻章等與法使巴特納在天津會訂和約十欵成初由總税務司英人赫德力謮仍照津約與法人重議詳細條約於天津𥳑明條約外別無要求蓋是時中國於諒山獲勝法政府因之有所顧忌增兵籌餉之案在議院否決故和約遂成凡十條所謂越南新約者也今撮其大意列之如下一准法國在越南弭亂安撫惟不得侵犯中國邊界二法越前後自立條約或已定者或續立者均聽辦理言明必不至有礙中國威望體面三此約畫押後六個月內由中法兩國派員會勘中國北圻界限四准法國人民及別國人之居住越南者先領護照過界入中國五開通商稅關一在雲南保勝以上(後定蒙自)一在廣西諒山以北(後定龍州)六法國商人運貨進出雲南廣西邊界應納各税照現在通商税則較減七中國在南數省剏造鐵路法國願盡力勷助八此約內所載通商各欵及將訂各項章程應俟換約後十年之限滿方可續修九此約畫押後法兵退出基隆臺灣澎湖並除去在海面搜查等事十中法兩國前立各條約章程除由現議更張外仍餘仍應一體遵守約旣就卽於北京互換巴德納請將桂軍前獲法國弁兵九人釋回而擄去平安輪船弁勇七百餘人亦全數交還降將阿麥里仍留中國軍營
編者曰:法越事起三省會師出關乃其戰事之結果至於震動海疆數省耗帑金二千餘萬卒並越南藩屬付之法人設使無諒山一捷法人不允議和當日中之爲中未可知也先民有言曰兵凶戰危可不懼哉至於馬江之役人多以咎張氏然其職任不過學士而會辦海疆事宜耳書生夙不知兵受任於倉猝之際號令不專兵將不習政府又力禁其先發一督一撫一船政大臣皆䄂手作旁觀由於張氏任京職時好言事疆吏側目久矣此時則惟幸其敗特假手於法艦之以取之耳聞張氏出京時閻敬銘氏執其手而語之曰君其爲鼉錯矣張蓋亦自知其必敗而不得不往殉之也況法帥孤拔以是役傷於礮卒斃船局雖毀不敢進趨省城張氏之功似亦足以掩其過矣倘較之甲午之役其得失爲如何哉。
卷六十一 藩屬之喪失
德宗光緒五年春閏三月,日本滅琉球,夷爲沖繩縣。琉球在中國東南大海中,康熙二年冊封琉球國王,自是貢舟三年一至。原部三十六島,紆蟠如虬龍流動,故稱琉虬,後改琉球。北部九島,中部十一島,南部雖有十六島而周迴不及三百里。北部中有八島,當咸豐時,日本乘中國多事,引兵佔踞,僅存一島。同治十年,以琉球人漂流臺灣,爲生番所殺,日本人藉此起釁,爭琉球爲其版圖。出其國史相證,所書明萬厯三十七年,義久取琉球,其後書琉球入貢者十。日本寬文十一年當中國康熙十年,天和二年當康熙二十一年,亨保三年當康熙五十七年,寬延二年當乾隆十四年,明和元年當乾隆二十九年,寬政二年當乾隆五十五年,又八年當嘉慶元年,文化三年當嘉慶十一年,天保三年當道光十二年,天保十三年當道光二十二年。當日,日本駐京副使栁原前光,以此與總署反覆辯詰者果日。未幾,有日人四名,亦漂至臺灣遭害,日廷乃以兵向臺灣,要索卹銀五十萬兩,始罷兵行成。而琉球主權,已陰讓於日本,政府不之覺。及光緒初元,英人爭滇案,法人擾越南,俄人駐伊犁,日人遂乘間遣人傳日皇旨,令琉球停止中國貢使。其國王答以「久爲中國藩封,不便擅廢……」因使人來告。時政府以新疆軍務方急,中西交涉事繁,竟不之顧,至是,日本發兵鑑至琉球,執其王尚泰以歸,廢之。尋改其地方爲沖繩縣,封尚泰侯爵。
七年,春二月,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再向日本使臣妥商球案。上年二月間,日本人竹添進一至天津,謁直督李鴻章,議結球案,稱其政府之意。擬以北島、中島歸日本,南島歸中國。又以前與中國所訂約章無一體均沾之條,與諸西國獨異,欲援照加入。鴻章以其將球事與約章混爲一案,近於要挾,嚴拒之。旋日本公使宍戶璣屢至總署,催結球案,益知中俄之約未定,意在乘機挾制。而美前總統格蘭德復出任調令,亦主張割島分離之說。鴻章因就詢在津之球人向德宏,知南島枯瘠,球人得之仍不能自立,而球王及其世子,日本又不肯釋還。鴻章遂致函總署,謂「俄事方殷,日人籍肆要求,允之則大受其損,拒之則多樹一敵,惟有延宕之一法以爲對付。俟俄事既結,再理球案,則力專而勢自張。」總理王大臣韙之,懸球案不遽結,至是俄約成,詔以存琉球宗社及割分兩島事,命總署與日商訂。後宍戶璣以未滿所欲,悻悻而去。至南越新約成,日本乃援法以爲例,於是琉球終歸日領矣。
九年,秋七 月,越南與法蘭西立新約十三條。越南在中國南境,本稱安南。康熙五年,封黎維禧爲安南國王,自後六年一貢。嘉慶八年以後,改號越南。全境分爲四部,北曰東京,中曰交趾支那,南曰柬埔寨,極南曰下交趾支那。咸豐、同治間,屢次與法人構兵,連失西貢附近之三郡及南交趾支那、柬埔寨等地。結西貢條約,認越南爲自主國,實爲法之保護國,政府尚未知之也。光緒八年,復籍名保商,以兵船駛入河內,攻陷之。是年二月,陷南定、河陽及廣安、寧平二省,分兵攻陷東京順化礮臺。至是,迫越人割東京以議和,訂約十三條,其第二云:「嗣後越南爲法之保護國。非法國許可,不得與他國交通。」約成,越人始來告。
十一年,夏四月,大學士直隸總督一等肅毅伯李鴻章與法使議和於天津,訂新約十欵成。中國爲越南與法人構兵連年,法人以海軍奪海南,踞臺灣,直搗福州,轟燬船廠,殲艦隊幾盡。其陸軍在東京先後爲劉永福、馮子材、蘇元春等所擊敗。是年二月,法人攻小南關,子材復擊走之,諸軍拔隊窮追,連蹙之於文淵、於諒山、於谷松、於威波、於長慶、於船頭,追奔二百餘里,殲敵殆盡。方敵之大挫於文淵也,其國大譁,議院諸人多訾議政府,其勢難以久持,乃潛託總稅司赫德爲言於李鴻章以議和。政府尚未知諒山之捷,遽允之。時法使臣曾紀澤密電法國情形,請力戰,不報。約成,以越南讓法。 冬十月,英吉利由印度進兵,滅緬甸。緬甸在中國南境,於乾隆十八年入貢。其冬,國內大亂,酋長蔴哈祖爲白古人撤翁所敗,擒而沉之江,撤翁據阿瓦。翌年,緬屬之木梳頭土司甕籍牙起兵,攻走撤翁,遂王緬甸,漸以兵脅服諸土司,於是東至整欠、景邁、孟艮、孟勇,西北至蠻暮、木邦、孟拱,均爲緬屬。西南邊外騷然。滇督劉藻、楊應琚前後以失機獲罪,將軍明瑞、大學士傅恆等屢出師征之,不能克,遂與議和退師,而貢使終不至。迨暹羅與緬勢稍替,五十三年,緬酋孟雲畏暹羅之偪,遣使入貢,返俘虜。五十五年,復具表乞封,願十年一貢,許之。由是按期入貢。道光二十三年,英人侵割印度,以兵船駛入緬甸內港,偪都城,緬人割阿薩母、阿羅漢迭、乃式里母地予英,始定和議。咸豐年間,又以怒江口通商埠頭之土官抽稅繁重,英人復以兵船至郎崑,再割北沽全土畀英,自是緬人以迭被英人侵凌,中國不能救,遂存輕視,歲貢竟絕。至光緒元年,又嘗遣使入貢,及法人擾攘安南,英人復先攻奪緬甸傅海、牟國之地,即今所謂南緬甸者也,至是英人乘中國因法越事厭兵之際,又由印度派兵襲緬,一舉而滅之。事聞,命駐英使臣曾紀澤與英外部抗議,立君存祀,俾守十年一貢之例,不可得,後由總署與駐京英使歐格納訂立緬約,始允存貢之議。其第一條載明:「每屆十年,由英廷派緬甸大臣循例舉行。所派之人,應選緬甸國人……」等語。中國爭得納貢之虛名,而實利全歸於英矣。
二十年,春三月,朝鮮東學黨滋事,朝王來乞援,許之。朝鮮在中國東北境,自梁貞明四年,王建統一朝鮮半島,更國號高麗。至明洪武二十五年,李成桂受明冊封,復號朝鮮,世為中國藩屬。咸同間,法英兩國與之構難,政府不之問。同治十二年,日本又與有違言,以兵艦入其燕華島,突遭礮擊。日人舉兵問罪,以其為半主之國,依公法,其外交當由上國主之,因遣使來問。政府復以畏事之故,遽答之曰:「朝鮮國政,中國素不與問,貴國自與理論可也。」於是日人於光緒元年正月與朝鮮訂立和約。其第一條:「日本以朝鮮為自主之國,與日之本係自主者相平等。」五年,英、美、德、法諸邦相繼往朝鮮,求互市,朝鮮拒之。時李鴻章不明國際法上對於屬國之權利及屬國無外交之公注,貿然三致書於朝鮮國相李裕元,勸其與各國立約,且以聞於政府,謂藉此備禦俄人,牽制日本。六年,駐日使臣何如璋上書總署,倡主持朝鮮外交之議,請駐紮辦事大臣於朝鮮。鴻章大不謂然,謂:「顯然代謀。遇有交涉,各國將惟我是問,殊為棘手。不若密予維持維持保護,尚覺進退裕如。」八年,四月,朝鮮與美國立約。朝命道員馬建忠、提督丁汝昌前往蒞盟。旋英、法兩國先後與朝鮮立約,皆由建忠介之。八月,朝鮮督監營兵以索餉譁變,藉清君側為名,殺大臣及辦外交者數人,並攻日本使館,戕日本人數人,日使花房義質跳而免。亂兵入王宮,殺王妃閔氏,並囚國王熙與世子坧,大院君徐出鎮撫之。大院君,王本生父昰應也。熙嗣位時年幼,康穆太妃趙氏委任昰應綜理國事,號為興宣大院君,攝政十年,力持鎮國主義,致屢召外兵。既反政,王柔仁,閔妃參政,銳志求強,開海禁,聯外交,一反大院君所為,國事遂變。大院君寖不平,故亂作,日本眾寡,以兵艦至朝鮮。使臣參判金允植、侍講魚允中在天津聞變,遂乞師。時鴻章已以母喪假歸,置直督張樹聲以聞,命廣東提督吳長慶登州戍卒三千東渡。至漢京,誘執大院君,送天津,詔安置保定,令其閉門思過。其黨百餘人,悉捕殺之。朝王依日本之要求,給以賞金、開埠及駐兵,定約而返。時侍讀張偑綸請派朝鮮通商大臣,理其外交之政。事下,鴻章覆奏,仍護前說,貪一時之省事,假名器以畀人,自是各國皆不以中國藩屬待朝鮮。朝鮮政府,時分新舊二黨,舊黨附中國,號事大黨;新黨附日本,號獨立黨。十年十月,附日黨金玉均、洪英植等作亂,殺其大臣閔台鎬、趙寧夏等,召日兵入宮。中國駐防提督吳兆有(先是有人奏日朝約中如兵費及駐兵兩條所關甚大道員馬建忠實主其事且允由中國商局代借賠欵詔問長慶長慶亦歸罪建忠謂其擅預日約任性妄爲遂與鴻章成郄其年三月鴻章撤長慶歸戍旅順口留三營駐漢京以兆有統之兆有長慶部將也閏五月長慶嘔血卒於旅順軍中)與辦理商務委員袁世凱助勤王兵殺英植等護朝王入宫玉均等出奔日本日本公使竹添進一焚使館走仁川之濟物浦十一年正月日本遣宮內大臣伊籐博文來天津訂約載明將來朝鮮有事中日兩國欲派兵往必先互行知照於是朝鮮又成爲中日兩國公同保護之國是年三月朝鮮又有東學黨之事黨中人皆富於革命思想因抵制日幣事黨首崔福成倡會於全羅道之古阜縣舉國響應朝鮮政府發兵捕之黨中迎拒兵犬敗遂陷全州將偪王京世凱亟電鴻章稱朝鮮亂黨猖獗朝鮮決不能自平請派兵助剿鴻章遂發兵向牙山一面遵依津約使駐日使臣汪鳳藻照會日本日本遂亦派兵往中國援師行至中途而朝鮮亂黨悉平之報至夏六月日本兵入朝鮮王宫幽朝王使大院君主國事流其大臣閔泳駿等日兵旣入漢京中國兵亦至屢請同時撤兵日人不允要東協助干預朝鮮內政中國亦不從且申明朝鮮爲中國藩屬日本則責中國背津約謂朝亂無待於剿中國無端發兵欲借端以開戰局是曲在中國也於是其使臣大鳥圭介首責朝鮮獨立自主勿認爲中國藩屬復以改革內政五事要之朝王不應圭介乃率兵入宫殺護兵困朝王政令無鉅細皆入日人筦鑰時世凱歸國始爲戰備及戰事開中國屢見挫於日本海陸兵力俱盡乃命鴻章赴日本講和磋磨三月款議始成遂以明年正月訂約於日本之馬關其第一條載明中國認明朝鮮國確爲完全無缺之獨立自主所有對於中國修貢獻典禮嗣後全行廢絕於是日皇自大本營還東京受其國人之懽祝朝鮮王獨立稱帝改國號大韓建元光武而朝鮮與中國二百七十五年之關繫自是斷絕。 冬十二月,英法二國協商保證暹羅國獨立暹羅在中國南境卽古扶南自乾隆四十六年航海來貢政府因而冊封之時緬甸勢方強進侵邊地暹羅頻掣其肘以遏其方張之燄實有功於中國自是列於朝貢之邦先後賜御書扁額曰天南樂國曰炎服屛藩道光中始與英人締約各國繼之羣認其獨立暹人亦思自振勵朝貢之典禮遂缺及咸豐初元太平軍起東南披靡風聲播及南洋西人又加煽惑暹人信之將乘此脱屬國名義同治八年遣使來上書請廢貢獻之禮以後贈獻方物彼此授受儀式當與西洋諸國同政府拒之光緒四年曾紀澤使英途過暹京諷令照舊入貢暹不允但請立商約又拒之五年三月暹廷忽接到駐暹英領事轉遞中國催貢札文蓋英官以戰船假中國旗號僞云靑貢之師以脅暹人使之求助於彼也暹王知之向臣下具道所以厯年久貢之故因貢表內前用跪具字様近已改用西禮不無窒礙然卒莫爲代達於中國者故不能不與英人倍加親密云先是暹王久拉卽古蘭格羅以勢孤意怯下令改朔易服禁蓄奴興敎育闢道路定法律更幣制整頓林業等事皆效法西俗國勢賴以稍充然介於英法兩大之閒法旣以交趾支那東京爲屬地以東浦寨及南部越南爲保護國又脅暹羅以湄公河東一帶爲法國屬暹羅百方拒之不得許以所索之地並償金五百萬法郎克以和時十九年事也法旣仲張勢力於暹羅英以屬土與暹毗連恐法人侵及緬甸至是與法人訂約互不得侵佔暹羅片土至一千九百零四年四月八日雙方在倫敦簽押宣言確定英法兩國在暹羅政治上之地位並保證暹羅獨立云此外中國之藩屬如蘇祿國在中國南海中雍正五年入貢乾隆五年內附至是以三島獨立而所屬之東婆羅州已割歸英公司南掌國一名老撾在中國南境雍正九年內屬乾隆以後國土分裂西分服於緬甸其大半後爲土司專轄其南方則於光緒十一年中英訂結滇緬條約時英外部侍郎克蕾晤駐使曾紀澤稱英廷願將潞江以東之地讓還中國其中北有南掌政府不受迨暹羅獨立南掌遂歸附之布魯克巴國卽不丹在中國西藏東南境雍正十年來屬今稱獨立國哲孟雄國卽錫金在中國西藏南境康熙五十九年歸屬光緒十六年英人脅服之朝命駐藏大臣升泰與英劃界哲孟雄國遂盡入於英博羅爾國卽帕米爾一作波謎羅在中國新疆䓤嶺之西境乾隆二十四年納欵自英俄環伺迤北迤西屬俄迤南則附於英屬之阿富汗國阿富汗國卽愛烏罕在巴達克山國之西南乾隆二十九年入貢光緒五年英人佔領之巴達克山國在䓤嶺之西境乾隆二十四年來獻回酋霍集占兄弟之馘遂歸誠布哈爾國在葱嶺以西乾隆二十九年因巴達克山國請內附浩罕國卽敖罕一作霍罕爲葱嶺西回國乾隆二十九年來納貢哈薩克國卽吉利吉斯族西人稱曰韃靼里包新疆西北境乾隆二十二年征服布魯特國包新疆西南境乾隆二十三年遣使來朝以上四國今皆爲俄屬廓爾哈國一名尼泊爾又稱巴勒布在西藏西南境乾隆五十五年大學士福康安等率師征之兵敗赴軍前降乾竺特國一名坎巨提又作喀楚特在新疆西南境乾隆二十九年來貢方物自是除廓爾哈尚修職貢乾竺特尙爲內屬外舊日國藩竟無一存者矣。
卷六十二 創設海軍及改練陸軍
德宗光緒十一年,秋九月,命醇親王奕譞總理海軍事務,沿海水師悉歸節制調遣,並命慶郡王奕劻、直隸總督李鴻章會同辦理。正紅旗漢軍都統善慶、兵部右侍郎曾紀澤幫同輸。自法越事定,政府日籌議海防,至是決定先從北洋精練水師一支,以爲之倡,此外分年次第興辦。命李鴻章專司其事,而設海軍衙門於京師。 冬十二月,侍郎黃體芳奏請開去李鴻章會辦海軍差使,並諭令曾紀澤遄歸練師。廷旨,以其跡近亂政,交部議處。
十四年,冬十一月,以總兵丁汝昌爲北洋海軍提督,副將林泰曾、劉步蟾爲左右翼總兵,時北洋海軍已成軍也。汝昌,淮軍陸將,水師學問毫無根底。蒞任後,各兵官皆輕視之[1]。泰曾、步蟾皆閩廠選派,英國學習駕駛畢業優等生,後海軍敗於日本,二人皆列於難,汝昌亦羞憤自盡。
十六年,春閏三月,命臺灣巡撫劉銘傳幫辦海軍事務。時曾紀澤已病故也。
二十年,夏四月,李鴻章會閱海軍畢,覆奏,命交部議敘。北洋海軍自十四年成立以後,十七年四月,派鴻章會同東撫張曜出洋校閱,鴻章覆命,奏稱海軍規模略具,將領頻年訓練,熟精技藝。是年爲第二次校閱之期,復派鴻章及東撫定安會校,並周厯旅順等處,校閱沿海陸軍及臺塢等工事,至是覆奏。盛稱技藝純熟,行陣整齊,及臺塢等工一律堅固。
二十一年,夏閏五月,署兩總督張之洞奏請改練新軍。先練二千數百人爲一軍,名目爲自強軍,允之。自同治元年,蘇撫李鴻章募西人華爾戈登等教練常勝軍,立大功,於是國人乃深信洋操之善。鴻章部署各營,悉改洋操。九年秋,鴻章調任直督,盡改直隸練軍爲新式訓練,然亦徒具表面之形式而已,故卒挫於日本。之洞時督兩江,知兵事之不可亟講,首練自強軍,募土著鄉民,聘德國將弁齊百凱、喀索維基、德特勒夫斯、柏登高森、伏德利西、馬斯凱、南爾多福、那漢斯爲之教習,營制一切仿之德國。全軍兵士,二千八百餘,以德國遊擊子爵來春石泰統之,而副以知府沈敦和、錢恂。
二十二年,春二月,湖廣總督張之洞奏請於武昌開練,先練兩營一哨,允之。即就湖北護軍營兵士,教練洋操,裁武防、武剛鎮南三旗餉抵支,大致與江南自強軍相仿,以德將貝倫可多爾夫爲總教習,津粵武備學生分教,後改用日本將弁,軍制亦改傚日本。
二十五年,夏四月,命協辦大學士戶部尚書剛毅,前往江南一帶查辦事件。先是,政府議建海軍,已籌款鉅萬,繼以總管太監李蓮英之言,多移作建築頤和園之用。李鴻章屢以海軍太絀,不能盡行其志爲言,官中亦不知省。及海陸軍熸於日本,政府乃汲汲於籌款練兵,議整頓關稅,釐金鹽課等項。以江南地大物博,特派剛毅前往認真辦理。尋江南查辦事畢,又命往廣東籌款。剛毅所至搜括,共得數百萬兩。責令廣東七十二行商,每年報效五百萬金,於是捐款繁苛,民益困於無聊矣。
二十七年,秋七月,命各省綠營防勇,限於本年內裁去十之二三,旋命各省將原有各營,嚴行裁汰,精選若干營,教以新法,分爲常備、續備、巡警等軍,並命各省籌建武備學堂。於是將弁學堂、速成學堂、附屬陸軍師範學堂及武備小學堂,所在成立。
二十九年,夏五月,命侍郎鐵良會同直隸總督袁世凱辦理京旗練兵事宜。 冬十一月,設立練兵處,命慶親王奕劻管理,以內閣學士徐世昌,充練兵處提調;道員劉永慶,充軍政司正使;段祺瑞,充軍令司正使;王士琦,充軍學司正使,均賞給副都統銜。時議者言,向例專兵柄者,惟一兵部,而兵部所管者,則舊式之軍也。各省既盡改新軍,非別有一機關以爲之統率,則軍政無由統一也。於是袁世凱、張之洞連名奏請別設練兵處,以別於兵部,推奕劻爲總理,而世凱、之洞爲會辦,鐵良爲襄辦。鐵良又別募八旗子弟,設立京師常備軍,後以駐京,恐仍沾染驕墮之習,仍移屯保定。
三十年,秋七月,命鐵良任江蘇等省查勘財政、武備事宜。自二十五年剛毅南下,拷骨吸髓,所過如洗。天下之人,道路以目。及庚子賠款,胠篋民財,斤肉酒瓶,無不重稅,東南元氣,爲之索然,至是有人以中央集權之說進於政府。其辦理之次第,在於取東南之財,以練北方之兵,因復命鐵良前往江蘇等省,勘移建製造局廠事宜,並查各省進出款項,及經過江南安徽、江西、湖南、湖北、河南等處省分,抽閱營伍學堂。東南士民聞鐵良之來,皆大恐,目爲剛毅第二,或曰義和團第二次之出現。 冬十二月,袁世凱奏請試辦直隸公債票,允之。先是練兵處奏定新陸軍營制餉章,行之全國,以立新軍統一之基礎。至日俄戰事起,中國守局外中立,時袁世凱督北洋,慮守備不足,乃增設北洋六鎮,以鐵良所統者爲第一鎮,世凱所統都爲第二鎮。其經費則募集四百八十萬之公債以充之。以北洋舊有之自強右軍、淮軍,皆解放之,而元字營則專充鐵路守備。明年春,第三鎮成,其年秋,四、五、六三鎮亦成,是爲全國陸軍計劃之始。
三十一年,秋九月,派袁世凱、鐵良爲秋操閱兵大臣,至河間閱操。世凱調集各鎮,分爲南北兩軍,在河間府舉行北洋大操,成效甚著,西人之參觀者,皆嘆其成就之速。
三十二年,秋九月,陸軍會操於河南彰德府,派袁世凱、鐵良爲閱兵大臣。時舉行北洋、湖北兩軍大操,西人來觀者,贊中國南北軍大得訓練之效果。而日人評議,則謂形勢可觀,而精神未足,以無國民之教育故。 改兵部爲陸軍部,以練兵處太僕寺併入。先是釐革官制,以兵部所掌,徒有黜陟武吏之權,乃以兵部改稱陸軍部,合併練兵處太僕寺歸之,擴張其權限,以謀軍政之統一。惟留練兵處之軍令司,改爲軍諮府,蓋如日本之恭謀部。 冬十月,袁世凱奏請以第一、第三、第五、第六四鎮陸軍,歸陸軍部直轄,允之。陸軍京旗第一鎮,及駐保定、錦州、山東、濟南,宿衛京師之第三、五、六等鎮,向隸世凱統轄。陸軍部既成立,世凱即奏請直接歸部管轄。至駐馬廠之第二鎮及駐永平、山海關之第四鎮,仍歸直隸訓練,如所請行。 十二月,以都統鳳山總統一、三、五、六四鎮新軍訓練。鳳山初隨榮祿治武衛軍,曾遊歐洲,考察德、奧陸軍,歸任軍諮府參謀。鐵良尤重之,故有是命。
三十三年,春三月,命奕劻管理陸軍部事務,尋由部議定全國共練三十六鎮,按省分配,限年編練。除近畿四鎮不計外,規畫者爲四川三鎮,直隸、江蘇、湖北、廣東、廣西、雲南、甘肅各兩鎮,江北、安徽、江西、山東、河南、湖南、浙江、福建、青州、山西、陝西、新疆、熱河、奉天、吉林、黑龍江各一鎮,其經費則近畿四鎮由陸軍部任之,餘皆責成該省將軍督撫。時疆吏於籌措政費外,又加此一層負擔,其拮据之狀,益不可以言語形容矣。 夏六月,設軍諮府,以道員馮國璋爲正使。
三十四年,秋八月,因江南、湖北、安徽陸軍在安徽太湖地方秋操,命蔭昌、端方爲閱兵大臣。
見二十一年桂撫胡燏棻奏議
卷六十三 興辦鐵路
德宗光緒二年,秋九月,收還英人所築上海達吳淞鐵路。初,同治五年,狥英商之請,築鐵路於上海江灣間,線長十里。是年展至吳淞,加長十四英里。路成,居民大震,請求江督沈葆楨,照會英領事阻止,不允。由都署商之駐京英使威妥瑪,亦不允。後威使有事於天津,詔直督李鴻章,與磋商再四,乃以二十八萬五千兩買斷,行止聽中國自便。尋以不適用,毀其軌,以汽車投之於臺灣打狗湖中。
六年,冬十一月,前直隸提督劉銘傳奏請試辦鐵路,不果行。銘傳於上年病假回籍,是年七月,因俄人歸還《伊犁條約》中變,俄人有派兵封閉遼海之說,詔銘傳力疾入覲。銘傳至京,條陳開造鐵路,言“時局日艱,中國非速開鐵路,萬不能自強,蓋鐵路之利於漕務、賑務、商務、礦務,以及釐捐行旅者,不可殫述。而於用兵一道,尤爲急不可緩之圖。鐵路造成,呼吸靈通,聲勢聯絡,裁兵節餉,併成勁旅。轉運槍礮軍火,朝發夕至,十八省合爲一氣,一兵可抵數兵之用。將來兵權、餉權,盡在朝廷,不爲疆臣所牽制。請先由清江至京一帶興辦。”疏入,詔北洋大臣李鴻章、南洋大臣劉坤一議奏。尋覆奏,均請如銘傳議行,於是京中議論紛紛,若大敵之將至者。一時以主持清議自命者,如侍講張佩綸、庶子張之洞。雖心知其有益,而未敢昌言贊成。而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張家驤、通政司參議劉錫鴻,紛起奏阻,其議遂罷。
十年,冬十一月,內閣學士徐致祥奏請罷開鐵路,急修河工。詔以其信口詆訐,交部議處。先是三年,開平煤礦局因河道運煤艱陰,築由唐山至胥各莊鐵路。泊六年,復允駐美使臣伍廷芳之請,繼續興造,由煤礦直達大沽,以英人監造之。李鴻章實贊成其議,於是言論復譁,謂以鐵路利權授之外人,詆當事諸人爲漢奸,致祥疏爭語尤激,旨斥其妄,旋部議降三級調用。
十三年,春二月,總理海軍事務衙門奏請,興造大沽至天津鐵路,允之。疏中略謂:「由山海關至洋河口一帶,沿岸百數十里,水深浪潤。大沽口距山海關約五百餘里,夏秋海濱泥淖所阻,礮車日行不過二三十里,且有旱道不通之處。猝然有警,緩不濟急。且南北防營太少,究嫌空虛,如有鐵路相通,遇警則朝發夕至。又北洋兵船用煤,全恃開平礦產,尤爲水師命脈所繫,請由大沽至天津百餘里之路,逐漸興造,於軍旅商賈兩有裨益。」疏入,得旨允行
十五年,春正月,命各省將軍督撫議興辦鐵路。先是,總理海軍衙門奏請接修天津至通州鐵路,御史余聯沅、屠守仁、洪良品等,先後奏阻,言鐵路之害有三:曰資敵、曰擾民、曰奪民生計,請即停辦。均諭令海軍衙門會同軍機處妥議。醇親王奕譞、禮王世鐸等覆奏,逐條辯駁,仍請交沿江沿海各將軍督撫,各抒意見,迅速覆奏。允之。 秋八月,定興辦蘆溝橋至漢口鐵路。先是各省將軍督撫覆奏鐵路事,多偏執成見,及不達時事之言,惟臺灣巡撫劉銘傳欲由津沽開至京師,蘇撫黃彭年欲先辦邊防漕路,而鄂督張之洞創議自蘆溝橋起,徑行河南,達於湖北之漢口鎮,尤爲詳盡。命海軍衙門詳議,至是議定,先從兩頭試辦,南由漢口至信陽州,北由蘆溝橋至正定府,派李鴻章、張之洞會同海軍衙門妥籌開辦,後是路由法、比兩國出資,比國管理,實則皆俄、法資本也。
二十二年,夏四月,允法人築龍州鐵路,許外人自辦鐵路自此始。自海口至龍州而後,又推廣至南寧府及北海。 秋八月,駐俄使臣許景澄與華俄道勝銀行訂立東三省鐵路公司,合同十二條。 九月,設立鐵路總公司,以四品京卿盛宣懷爲督辦。初,光緒二十年以前,國人不知有鐵路之利,故有言之者,亦大起反對。自中日戰後,羣以北省兵敗,由於南省之不能迅速援濟,政府因軍事上之失利,乃始謀次第修築南北鐵路。上年,天津、唐山之路成;是年,唐山、山海關之路成。後議築京城、天津間,京城、漢口間諸路。宣懷時任津海關道,以事得罪,著解任,交南北洋查辦。朝旨嚴厲,咎且不測,宣懷乞緩頰於北洋大臣王文韶,許之,復乞援於南洋大臣張之洞,之洞任鄂督時辦鐵廠,縻費六百萬,而無成效,部責甚急,宣懷爲出資彌縫之。之洞喜,覆疏爲宣懷洗刷前案,並保薦宣懷路才。時論謂之六百萬金之奏摺,至是,遂有盛宣懷以四品京堂侯補,授爲督辦鐵路總公司大臣之命。 冬十二月,派吏部右侍郎許景澄總辦黑龍江、吉林交界鐵路公司事宜。
二十四年,春二月,允德人築青濟鐵路。時因山東曹州教案和約成,德人租膠澳,並得青鳥至濟南、青州至沂州之鐵路建設權,歸其經營。 三月,允俄人築東青鐵路。由西伯里亞經哈爾濱至海參崴,復由哈爾濱至長春。凡鐵路所經,許俄國派兵保護。政府既以青濟鐵路許德,故亦允俄人是請,悉歸其經營。 夏六月,命設鐵路礦務總局於京師,派戶部尚書王文韶、侍郎張蔭桓管理。 秋九月,允英人承修蘇杭甬鐵路,是路由蘇州經杭至寧波。 冬十月,派侍郎胡燏棻督辦天津至鎮江鐵路,以四品京堂張翼副之,後是路𪜵英法欵營辦。 十一月,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分別鐵路緩急次第。蘆漢、粵漢要幹,及寧滬、蘇浙、浦信、廣九等近幹要枝,均由總公司盛宣懷承辦,津鎮及山海關內外,責成胡燏棻辦理。太原至柳林,由山西商務局承辦;廣西至龍州,由提督蘇元春承辦。此外已與各國定有成議:及近幹要路,地不過百里,欵不出百萬,不在停辦之例外。凡華、洋各商請辦各枝路,此時概不准行允之。
二十五年,春二月,允英人承修九廣鐵路。由廣州省城至英租地九龍邊界歸英人經營,並借英金百五十萬鎊,照虛數九四折,納年息五釐以本路作抵押,二十年爲期滿。 冬十月,允法人築赤安鐵路。法人藉口還遼報酬,俄德所得較多,要求請益鐵路敷設權。至是命蘇元春與之訂《廣州灣租界約章》,其第七款准法國横截雷州半島,興築赤安鐵路,自赤坎至安鋪港,以圖廣州灣與東京灣軍事上聯絡之利便。
二十七年,秋九月,命大學士王文韶、外務部尙書瞿鴻禨督辦內外京榆鐵路,仍以張翼副之。是路由天津越至山海關營口,歸英國出資及管理。英人以此制俄法也。 冬十二月,派王文韶充督辦路礦大臣,瞿鴻禨、張翼副之。關內外鐵路改派署直督袁世凱接收督辦。
二十八年,春正月,派張翼總辦路礦事宜。 秋七月,命袁世凱督辦津鎮鐵路。先是派許景澄、張翼與德國德華銀行、英國滙豐銀行訂立借欵合同,至是因勘路事竣,改派世凱與議詳細合同。 九月,盛宣懷與華俄銀行訂立正太鐵路借欵合同簽押。是路自正定至太原歸俄國經營,實則法國資本也。
二十九年,夏四月,允法人築滇越鐵路,由老開直達雲南箇舊地方。人民起而阻之,致揭竿起事。 五月,外務部奏張之洞、盛宣懷等所定滬寧鐵路籌借英欵訂立詳細合同,請准如所議辦理,允之。是路由上海至蘇州、南京。 秋七月,裁撤路礦總局,歸倂商部。
三十年,夏六月,命張之洞督辦粵漢鐵路,由漢口至廣東。初蘆漢鐵路既定局,始議南幹線之地域。盛宣懷本欲取道江西以達廣東,便萍鄉煤之轉運,時陳寶箴撫湘,主持湘粵之議,以京鄉黃遵憲才,又粵籍素爲南洋及美洲諸富商所敬服,以之任路事則資本易集。之洞力持不可,以屬宣懷,其始由美公司出資承造,俄法兩國使比人在鈕約買收股票過半。湖南官紳大譁,謂美公司違反二十七年六月條約中所謂權利不許讓與他國之一條,乃爲廢約贖路之議。公司提出種種之難問題以相抵抗,宣懷復助之以難國人,於是人情益大憤,留美留日學生致電各當道以爭,政府知廢約棘手,奏以之洞辦理。
三十一年,冬十二月,飭商部編纂全國路礦產表。
三十三年,秋九月,命外務部派員與英人商訂蘇杭甬借欵鐵路章程。 冬十二月,派外務部尙書吕海寰充督辦津浦鐵路大臣。是路卽津鎮路改名,由天津至浦口。
三十四年,春三月,外務部郵傳部奏請與英國公司議訂滬杭甬鐵路合同二十四條簽押,允之。是路英人延不測勘,盛宣懷於滬寧合同簽押時,責其應作廢棄。至三十一年,蘇浙紳商先後請歸自辦,准之。三十三年八月,浙路之江干至湖墅一段既通軌,蘇路之上海至松江一段亦將竣工,而英使朱爾典忽催訂正約,勒借百五十萬鎊,政府因詢蘇浙督撫,將指何欵作抵?士民大駭,浙路業務學生鄔剛至以噴血死,副工程師湯緒亦絕食死,人心愈憤,大起反對,議定自集鉅欵,死不認借。至是政府狃於輿論,始准改爲由江浙兩省自辦,英欵由部借部還。 秋九月,郵傳部奏借滙豐銀行英金五百萬,爲贖京漢鐵路之用。命畫押。 冬十月,收還京漢鐵路。
卷六十四 甲午戰爭及和約
德宗光緒二十年,夏六月,以日本兵襲踞朝鮮王宮,幽朝王,命總兵衛汝貴等率師赴援。是年四月間,朝鮮東學黨作亂,駐朝通商委員袁世凱屢電北洋大臣李鴻章,請派兵助剿。鴻章派海軍濟遠、揚威二艦赴仁川、漢城護商,並調直隸提督葉志超率淮勇千五百向牙山。未至而亂黨悉平之。報至,時日本已派兵五千抵仁川,朝鮮大震,請中國先行撤兵,不允。與日本會商同時撤兵,日本則約中國協同干預朝鮮內政。相持久不決,鴻章與督署方日冀英、俄出爲調處。北京、倫敦、聖彼得堡函電紛馳,英、俄亦託必爲出力。遷徙經月,戰備未具,及上月下旬,日兵陸續調赴朝鮮者已及萬餘。既入朝京,使臣大烏圭介率之入宮,殺衛兵,困朝王。世凱亟電致鴻章,懇召回面商和戰,志超亦電請撤兵回國,以戍軍久役署,兩受病爲辭。鴻章先後爲請於部署,皆不允,令世凱留朝,志超擇地移紮,而命汝青統盛軍馬,步三千進平壤。提督馬玉崑統毅軍二千進毅州,分起由海道至大東溝登岸。飭志超移紮平壤。 日本海軍迎擊運兵船於豐島,沈燬英商高陞輪船,並擄操江運船,駐牙山際軍亦敗於成歡。先是,派赴朝鮮各兵,僱英商三輪船分運,而以灄遠、廣乙二兵輪衛之。為日人偵知,襲擊於豐島海面。濟遠管帶方伯謙見敵近,惶恐匿鐵甲最厚處,繼而柁毀於礮。大副游擊瀋壽昌中礮歿,守備柯建章繼之,又陣亡,黃承勳又繼之,亦死。伯謙亟令高懸白旗,下懸日旗,駛歸威海。英輪高陞,遂被擊沉,廣乙受重傷自焚,管帶守備楊建洛及弁兵死者七百餘。時駐牙山兵退回公州,統將葉志超沿途揑報勝仗,及至成歡,與敵遌,迎戰敗績,復稱連日殲斃倭兵五千餘人,得旨賞給這士銀二萬兩,獎敘將弁數十人。 秋七月,與日本宣戰,布告中外,並飭駐日公使汪鳳藻下旗回國。 命葉志超總統駐紮平壤諸軍。時馬玉崑統毅軍,衛汝貴統盛軍,提督佐寶貴統奉軍,副都統豐陞阿統奉天之盛軍,皆由陸路渡鴨綠江至平壤。志超敗趨公州後,亦繞王京北走達平壤,志超方以成歡之役鋪張戰績,政府信之,遂拜總督之命。志超固解,因詐病請急,懇請回籍京醫。朝旨不許。 八月,日本陸師攻平壤,葉志超等軍敗績,記名提督左寶貴等死之,志超夜棄平壤北走。平壤為朝鮮要鎮,城垣壯闊,綿延十餘里,諸軍萬七千齊集於此。將帥日置酒高會,而軍士盜掠民婦之事時有所聞,以衛汝貴之盛軍為尤甚。志超恇怯無能,惟依李鴻章函電之部署,築壘城內外以自保。馬玉崑率四營繞出江東為犄角勢,衛汝貴、豐陞阿二軍十八營駐城江南岸,左寶貴六營守北山城上,志超與聶士誠居城中。是月十二三四等日,日兵已逼近,互相挑戰,操作相當。至十五日晚,敵以右翼隊陷大同江左岸橋里之礮臺,更渡江以衝平壤之正面而師團長本隊爲其後援以左翼隊自羊角島下渡大同江十六日在江岸與馬隊相遇劇戰敵軍死傷頗多礮臺卒被陷時寶貴退守牡丹臺鏖戰甚力敵軍連發開花礮寶貴負傷陣殁諸軍遂大亂午後四時半許志超徧於城上懸白旗乞停戰是夜全軍紛紛宵遁敵要擊於山隘鎗礮環轟潰兵囘旋不得出死者二千餘平壤遂陷事聞命四川提督宋慶總統諸軍志超汝貴旋均違問 海軍提督丁汝昌率全師與日本師船戰於大東溝口外海面敗績先是六月之杪日本兵船擊燬高陞運船及廣乙兵輪濟遠遁匿威海汝昌率全軍在威海衛堵塞口門爲自守計迨京外交章彈劾始佯遣偏師開出口外或三十里而止或五十里而止啟碇出口閱五六小時卽囘輪飛電北洋大臣稱某船巡邏至某處並無倭兵蹤跡是月初旬北洋濟師平壤以招商局輪船五艘載運總兵劉盛休銘軍兵丁八營以海軍全隊十二艘翼之十七日安抵大東溝陸軍旣登岸十八日海軍將返旅順兵艦泊距口外十二海里之地至午刻遥見西南方有煙東來知日艦將至汝昌傳令列陣作人字形鎮遠定遠兩艦爲人字之首致遠靖遠經遠來遠濟遠廣甲超勇揚威及水雷船張人字之兩翼開戰後平遠廣丙始來會敵艦十二艘駛近列陣作一字形魚貫猛撲俄易而爲太極陣裹人字於其中汝昌令諸艦先開礮以示威礮聲未絕敵船麇至與人字陣末二艦逼近俄而圈入人字陣脚致遠經遠濟遠三艘皆挖出圈外致遠管帶提督銜記名總兵鄧世昌亟語大副游擊陳金揆曰敵艦惟吉野速率稱最苟沈之足以奪其氣遂開足汽機向吉野飛駛吉野趨避時敵以魚雷快船攻定遠致遠駛出定遠之前擊沉之而日本之扶桑大艦飛駛來擊致遠彈雨紛飛致遠力戰逾三時之久船身已受重傷仍開機前駛欲撞扶桑與同沉未至中其魚雷遂及溺世昌金揆同時落水舟中二百五十人皆覆没世昌被沉後遇救出水以闔船倂命義不獨生仍復奮擲自況死經遠甫被日艦圈出火勢陡發管帶升用總兵林永升發礮以攻敵激水以救火仍復井井有條遥見一敵艦似已受傷卽鼓輪追之敵放水雷相拒不及避亦炸沉水弁中彈腦裂陣亡同死者二百七十人而濟遠管帶方伯謙卽七月閒遇敵艦豐島逃囘旅順者也是日甫交綏伯謙先挂本船已受重傷之旗以吿主將遂駛退時揚威已擱淺濟遠撞之碎其舵葉揚威沉没管帶叅將林履中及同殞者百五十餘人伯謙驚駭飛遁入旅順口超勇亦沉管帶叅將黃建勳及船中百五十餘人皆隨船焚溺同没同時繼濟遠駛逃者有廣甲艦旣遁出陣外祗防後追不顧前路至三山島東擱礁管帶爲澄海營守備吳敬榮陣中自經遠致遠揚威超勇沉濟遠廣甲逃餘如鎮遠定遠來遠靖遠平遠廣丙受創甚已不能軍日艦雖或受重傷或遭小損然未喪一艘而鴻章反奏稱海軍各艦於八月十八日在大東溝洋面與倭艦接仗力挫兇鋒倭船傷重各將士奮勇出力請與獎敘者十餘人而斬伯謙於軍死事諸人均優卹有差是役陣殁者尙有定遠管礮洋將厄格路士余錫爾二人旋廷議以海陸軍失利皆歸咎於鴻章命拔去三眼花翎禠去黃馬褂命宋慶幫辦北洋軍務御前侍衛承恩公桂祥(后父太后胞弟)統帶馬步各營至山海關一帶駐紮。 秋九月,恭親王奕訢總理海軍事務會同辦理軍務 九連城及安東縣失守先是朝命宋慶率毅軍自旅順劉盛休率銘軍自大連灣依克唐阿率鎮邊等軍自黑龍江皆赴東邊九連城時平壤諸軍共二十餘營葉志超漫無布置節節潰退不前安州尙有馬步八營亦棄置不顧竟退過鴨綠江始止鴨綠江爲中國與朝鮮界江以北中國之九連城與江以南朝鮮之義州隔水相望時諸軍駐鴨綠江以北者宋慶依克唐阿劉盛休合平壤敗歸各軍約七十餘營除依克唐阿一軍外皆秉宋慶節度九連城南倚鴨綠東枕靉河河東有虎山爲險塞再東至安平河口踰河爲蘇甸爲長甸其九連城以西爲安東縣再西則大東溝爲鴨江口宋慶駐九連城聶士成守虎山劉盛休守江岸依克唐阿守安平河口長甸各隘豐伸阿聶桂林守安東諸城邑二十二日日本第一軍集義州二十六日其枝隊出東路鴨綠江上游從安平河口對岸徒涉而渡依軍遽潰奔寬甸二十七日其大隊從義州稍東與虎山相值對岸架浮橋渡江銘軍先潰諸軍繼之宋慶遣軍來爭敵軍已畢渡乃退保鳳凰城二十八日日人入踞九連城別遣枝隊陷安東豐伸阿聶桂林奔岫巖州其第二軍由海道襲踞金州西之花園港進抵皮子窩偪旅順詔宋慶囘軍赴援。 冬十月,日本兵陷鳳凰城宋慶旣退扼摩天嶺日兵遂入踞鳳凰城依克唐阿亦棄寬甸北走 以畿輔諸軍雲集命恭親王奕訢督辦軍務慶親王奕劻幫辦軍務尙書翁同龢協辦大學士李鴻藻步軍統領榮祿侍郎長麟會同商辦 日本兵陷金州大連灣岫巖州旅順日本兵旣陷金州進陷大連灣復陷岫巖豐伸阿等奔析木城日兵踞大連灣十日始向旅順旅順船塢總辦道員龔照嶼及諸將不爲守禦計惟艤漁舟海曲備逃遁日兵旣踞南關嶺椅子山案子山松樹山等礮臺相繼不守旅順遂陷照嶼及諸將雜亂軍中或逃煙臺或奔復州照嶼尋拏問 提督聶士成復連山關宋慶旣囘援旅順士成守摩天嶺屢郤日兵擊斃日將富蘭三造至是收復連山關。 十一月,日本兵陷析木城遂陷海城旋又陷復州先是日兵迭撲析木城副都統豐仲阿記名提督聶桂林潛逃出城兵無主將遂潰 命侍郎張蔭桓巡撫邵友濓往日本議和朝命蔭桓至天津與李鴻章議和戰事旋遣税司德璀琳賫鴻章致日本總理大臣伊籐博文書往日本日本郤之鴻章乃請派員會議至是派蔭桓友濓往由美公使爲介並聘美員福世德助訂和約。 十二月,命兩江總督劉坤一督辦軍務關內外防剿各軍均歸節制尋又命宋慶及湖南巡撫吳大澂幫辨軍務日本兵陷蓋平旋自山東落鳳岡登陸陷榮城陷威海衛旁襲文登寧海皆陷之。
二十一年春正月,日本兵陷劉公島,海軍全隊被擄。海軍自大東溝戰敗後,兵艦留旅順修整。及旅順危,移駐威海。上年十一月杪,鎮遠觸礁受傷,管帶總兵林泰增自殺。威海南幫礮臺旣陷,丁汝昌燬北幫各臺,陸地惟劉公島尙存。日人以南幫礮臺攻澳內諸艦,並以魚雷艇入口狙擊,定遠中雷,鑿沉來遠,威遠、靖遠等亦相繼沉,魚雷艇十二艘駛出口遁,全數被擄。島內兵譁噪匃生路。諸洋將提督銜德人漢納根、叅將德人哈卜門、游擊英人戴樂爾、德人阿璧成、美人馬吉芬,亦請姑許乞降。總兵劉步蟾自縊死,汝昌與劉公島守將總兵張文宣均仰藥死,營務處道員牛昶炳召諸將及洋員議作降,草署以海軍提督印,懸白旗,詣日本軍降。於是海軍艦隊大小二十三艘悉爲日有。日本以康濟(中國小兵船)船載汝昌諸櫬還煙臺,而縱水陸將士居民西渡。是役同死者尙有總兵楊用霖都司黃祖蓮。 命大學士直隸總督一等肅毅伯李鴻章與日本議和約張蔭桓邵友濓抵日本廣島(時日皇移駐於此)日本亦令其內閣總理大臣一等伯伊籐博文外務大臣一等子陸奧宗光來會議及互校敕書因有請旨語博文等謂委任之權不完全拒絕會議送蔭桓等囘國而語美使謂中國誠派有位望隆重大員畀以全權仍可隨時開議乃改派鴻章以前駐日使臣李經方(鴻章子)爲叅贊仍以美員福世德從。 二月,日本兵陷營口初四川提督宋慶奉天將軍依克唐阿吉林將軍長順等屢攻海城不利朝命布政使魏光燾按察使陳湜道員李光久等募軍北援湖南巡撫吳大澂幫辦劉坤一軍駐山海關正月出關抵田莊臺偪海城而軍是月初屢次進攻不利敵兵遂自海城來犯依克唐阿長順禦之不利遂以援遼爲名率兵東去牛莊勢益孤敵兵來襲光燾光久督軍力戰卒以不敵牛莊雖失兩軍殺傷相當敵軍見湘軍人人敢死亦不復再過雷池一步宋慶聞牛莊失守率軍回救田莊臺未至敵乘虛襲踞營口而大澂夜奔石山站田莊臺亦不守自是遼陽錦州聲援阻絕 東邊道張錫鑾克復寬甸長甸及香爐溝先是朝命聶士成入援畿疆以陳湜代守摩天嶺時鳳凰城敵兵甚少錫鑾新授東邊道統定邊軍進偪寬甸屢戰皆捷連復寬甸長甸香爐溝等地 日本兵陷澎湖日本海軍攻澎湖媽祖宫守臺兵擊郤之旋敵兵由文良港登陸守將知府朱上泮等遁臺灣澎湖遂失 日本暴客刺李鴻章於馬關鴻章中鎗傷顴鴻章抵馬關與日本伊籐博文陸輿宗光會議於春帆樓博文語鴻章曰與中堂別來十年中國毫無改變成法以至於此同爲抱歉及開議鴻章請先停戰博文要以大沽天津山海關爲質議遂不諧乃更議暫擱停戰之議卽便議和博文曰旣若爾則當將停戰之節略撤囘以後不許再爲提及彼此磋磨仍未決鴻章是日自會所歸途中突遇刺客小山豐太郎以鎗擊鴻章中左顴彈子深入左目下一暈幾絕日官聞警來問狀者絡繹不絕博文宗光亦躬詣慰問誠懇謝罪憂形於色日皇及舉國臣民同深震悼宗光且私語鴻章之子經方曰中堂身受重傷幸未致命中堂不幸中國國家之大幸此後和款必易商辦中日戰事將從此止矣時警聞播歐美皆大譁日人恐乃允奉天直隸山東停戰以二十五日爲限凡訂約六款。 三月,李鴻章與日本伊籐博文等在馬關議定和約十一款另約三款成博文等將所擬和約底稿交出綜其大綱分四款一朝鮮自主二讓地三兵費四通商權利鴻章以第一朝鮮自主外餘皆極力駁議擬請賠兵費一萬萬兩割奉天之安東寬甸鳳凰城岫巖及澎湖列島通商一如各國成例時鴻章創已愈復至春帆樓刻意磋商毫無讓步博文交末次約稿語鴻章曰此次但允不允兩言而決其稿視初次所擬於割地減去寬甸賠款減至二萬萬兩要減子口税及內地釐税亦刪去鴻章復數與瓣論博文堅不肯讓惟有聲明若能於三年內還清償款則一律免息及威海衛駐兵費減去一半耳是晚博文送到哀的美敦書(戰書)以示決絕鴻章不得已遂定議當光緒十一年正月博文來天津議約也時法人和局己就鴻章驕甚以爲虎狼之法尙且帖耳就範蕞爾日本其何能爲傲然以臨博文博文恥之後博文於張蔭桓等請和之時私謂隨員伍廷芳(與博文前在美國同學)曰前在天津見李中堂之尊嚴至今思之猶悸葢得意時洩宿憾之言也故此次博文謀報復之意氣不稍減於鴻章當年鴻章忍受約遂成所謂馬關條約者也其最要則一中國認朝鮮爲自主之國二中國讓予日本奉天南邊等地澎湖列島臺灣全島暨附屬臺灣各島嶼三兩國派員公同劃定疆界四中國給日本軍費二萬萬兩分作八次交清五日本准中國讓與地方人民退去界外及兩國派員至臺灣交接地方六開重慶沙市蘇州杭州及日輪得從宜昌至重慶從上海駛進吳淞及運河以及蘇州杭州並許日人在內地購貨得暫租棧房存貨任便從事工商業製造七撤囘中國境內之日本軍隊八日本暫行駐軍威海衛將來賠欵交清通商行船約章批准確定關税抵押辦法之後日軍始行撤囘九兩國交還俘虜又戰役中關涉日本軍務之華人一律免罪十本約擬准互換日起按兵息戰十一本約批准後定於本年四月十四日在煙臺互換其另約一暫駐威海之日軍不得過一旅團由中國每年貼交軍費庫平銀五十萬兩二劉公島及威海衛口灣沿岸在五日本里以內地方爲日軍駐紮之所華軍不得偪近或紮據三日本駐軍之處地方政務仍歸華官管理關涉軍事上之犯罪歸日本軍官審斷辦理。 夏四月,俄德法三國阻日本割據遼東地日本退還遼東增索兵費三千萬兩予之中日戰事之前政府屢求調停於英俄日人使使來吿曰東方之事願我東方兩國自了之無爲使他國參於其閒時政府蓄憤已甚益嗾歐人以力脅日本而英人以前北洋辭退海軍敎練官琅咸理之𨻶終莫肯出任調停政府重賂俄人俄乃聯合法德以公文致日本外部抗議而以三國軍艦分泊長崎遼海日本遂允以遼東歸中國時和約尙未批准互換政府派四品京堂伍廷芳侍郎聯芳爲換約使與日使伊東已正治會於煙臺換約又派李經芳爲割臺灣使與日使樺山資紀換約於日艦中已而日人索贖遼東費一萬萬兩復由三國公斷以三千萬兩償之 宣示與日本定約先後辦理緣由方李鴻章之未東渡也朝命三品以上官議和戰迨割地賠欵議定朝野大譁臺灣臣民爭尤力中外封章電奏阻欵議凡百十上江督劉坤一謂戰而不勝尙可設法撐持署直督王文韶亦以聶士成等軍頗有把握必可一戰之語鄂督張之洞語尤激謂割地之事尤爲萬不可行以理之是非論其不可有三以勢之利害言其不可有六並論將鴻章拏交刑部治罪撤囘李經芳革職嚴辦請帝奉太后西幸飭南北備戰守等語至是將批准定約特將先後辦理緣由及不獲已之苦中明白宣示。 五月,臺灣官民推署巡撫唐景崧爲總統宣吿自立先是中日停戰議和鄂督張之洞主張以臺灣贈英而請英廷主持和約以抵制日人之要挾及總税司赫德爲達其意於英相羅士勃雷侯暨外部大臣金不里英人辭而不受割臺之約定臺人憤激主事邱逄甲首建自主議登臺誓衆於新竹出示吿臺民建臺灣民主國循共和故事公舉景崧爲大總統議開議院製國旗及和議旣定朝命景崧以下率兵民離臺飭南洋廣東禁止私運軍火勇丁赴臺地時臺人議曰各國保護並議抵押於法國皆不成景崧令官弁留者錄用欲去者聽於是提督楊岐珍及道府各員均內渡是月初二日景崧受臺灣總統印文曰臺灣民主之章國旗藍地黃虎文長方五幅虎首內向尾高首下設內部外部軍部等行鈔幣及郵政局劵越五日日本兵至由基龍北之澳底登陸臺北城中姦民約爲內應十二日縱火總統府景崧微服出走乘歐舶南渡由廣州灣而歸十五日日本兵來收城臺北亡。 秋九月,日本取臺南府城臺北旣陷臺南僻在一隅餉械已涸不足守鎮道以下及守中路之臺紳邱逄甲林朝棟等相繼內渡臺南土匪蠭起紳士上總統印章於總兵劉永福永福不受仍稱幫辦入府城議防守自五月以來日本時以兵艦窺安平等口而陸軍踞新竹永福所部及團民拒戰互有勝負七月初彰化失守至是餉械皆竭饑軍悉潰土匪引敵入城永福登德國商船內渡臺南亡
編者曰:中日之役輿論咸集矢於李氏謂由其不明國際法聽朝鮮與各國立約失上國之主權致日人有所藉口實則兩國釀釁不盡由於此中國最初之横濱領事范氏主張中國僑民之權利往往有使日人不能堪者及球事交涉中北洋艦隊游弋長崎爲示威主動水兵與長崎警察關勒使長崎警察不得佩刀斯二役也當時日人咸引以爲大辱日人思報復久矣至是遂一發而不可遏其咎豈盡在李氏一人乎哉?!
卷六十五 疆域之喪失及軍港租借條約
宣宗道光二十二年,秋七月,中英江寧議定條約第三欵:『給予英國香港海島。』香港屬廣州府屬之一島嶼,時爲鴉片事,與英戰敗,遂割予英國,其條欵文曰:『一、因大英商鑑遠路涉洋,往往有損壞須修補者,自應給予沿海一處,以便修船及存守所用物料。今大皇帝准將香港一島給予大英君主,暨嗣後世襲主位者,常遠據守主掌,任便立法治理。』
文宗咸豐八年,夏四月,中俄璦琿條約第一條:『割黑龍江省東北沿邊地贈俄。』初,俄人以康雍間所訂尼布楚及恰克圖通商條約,猶未滿人慾。自尼古剌士即位,舉木喇福岳福爲西伯利亞東部總督,一以東略爲務,漸下黑龍江,佔其河口,於北岸設兵屯守,殖民其地。咸豐三年、五年、六年屢以兵艦來中國,迫議改定邊界。時政府方苦太平軍之戰事,力不能拒,遣黑龍江將軍奕山與木喇福岳福會議於璦琿城,定以黑龍江爲兩國界,竟割東北數千里地予之!今其地爲俄阿穆爾省,其條欵文見前四十六卷璦琿條約中。
十年,秋九月,中英北京繼增條約第六欵:『給英國九龍司。』九龍地形爲一小土𦙀,南與香港相對。時與英訂北京和約,竟將九龍司地方一區割予英國!其條欵文曰:『大清兩廣總督勞崇光將粵東九龍司地方一區交與大英駐紮,粵省暫充英法總局正使功賜三等寶星巴夏理代國立批,永租在案。茲大清大皇帝定即將該地界付與大英君主,並厯後嗣,併歸英屬香港界內,以其該洪埠麪管轄所及,庶保無事。』 冬十月,中俄續約第一欵:『割吉林省迤東沿海地予俄,即烏蘇里江東岸地。』當英法聯軍入北京,俄使伊格那業替福出任調停,至是,和議成,俄以爲助,迫政府重訂中俄條約,割讓烏蘇里及松阿察二河迤東之地予之。今其地爲俄之東海濱省,俄人並於綏芬河口建海參崴軍港,其條欵文見前四十六卷北京條約中。
穆宗同治三年,秋九月,中俄《塔城條約》成,中國喪失額爾齊斯河下游一帶地。其地爲新疆省西北沿邊地,有齋桑泊在內,至光緒九年阿拉克別克河口勘界時,悉失之。俄收爲悉密巴拉庭斯克地。
八年,春三月,中俄《科布多界約》成,中國喪失阿爾泰泊一帶地,即科布多西北沿邊地。時以勘界失之,今爲俄多木斯克地。
德宗光緒八年,秋七月,中俄《伊犂界約》成,中國喪失伊犁河下流一帶地,有巴爾噶什湖及特穆爾圖泊在內。先是新疆回變,俄人佔踞伊犁。及天山南路平定,要約退兵,與定和約,以霍爾果斯河以東地交還中國,至是建立界碑,俄人收伊犁河下游一帶地爲悉密林慶斯克地。
十三年,冬十月,中葡《北京條約》第一第二欵,予葡國澳門。澳門土股屬香山縣,爲廣東海面門户,明嘉靖中即爲葡萄牙人佔踞,歲輸租課五百兩,自道光二十九年以後迄未交納。咸豐七年,葡人來求通商,並請立約,不許。同治元年,復請立約,由法使哥士耆按照法約酌擬章程,恭王奕訢許之。奏入,派大臣前赴天津,會同三口通商大臣辦理。後以爭論,澳門設官事並未互換,至是因洋藥稅釐倂徵一案,粵督張之洞疏稱非與葡國商辦則澳門之偸漏無從巡緝,乃命慶王奕劻、侍郎孫毓汶與葡使羅沙定約五十四款,附專約之款,竟許割澳門贈予之。其第二款文曰:
前在大西洋國(葡萄牙舊稱)京都理斯波阿所訂預立節略內,大西洋國永居管理澳門之第二款大清國仍允無異。
其第二款文曰:
前在大西洋國京都理斯波阿所訂預立節略內大西洋國允准未經大清國首肯則大西洋國永不得將澳門讓與他國之第三款大西洋國仍允無異。
十六年,春二月,中英《藏印條約》成,讓拉達克地予英。拉達克在西藏西北,初西克敎徒(溫都敎)由克什米爾東侵掠拉達克,自是時相攻擊。光緒十四年,兩國邊地復搆兵,時方與英議《藏印界約》拉達克遂歸於英。
二十年,春正月,中英續議《滇緬界約》成,中國喪失雲南省迤西沿邊地、野人山以西南及龍川江潞江下游地爲雲南省迤西沿邊地。先是英人探勘緬甸北界語使者曰見中國兵所在即視爲中國地不再入後見八募(新街)孟拱皆無中國兵而大金沙江以外邊地及八募地遂盡棄於英時千總張天明黃正林扼守老八募(伊拉瓦諦江)野人山以外大金沙江以內皆駐軍之地英人不敢過問未幾而當道竟撤去其兵且招引外人過大金沙江入野人山於是大金沙江遂棄於英而野人山之形勢亦不完至訂滇緬界約成野人山以西地龍川江潞江下游地遂盡贈予英。
二十一年,夏四月,中日《馬關條約》第二款給日本臺灣全島及澎湖列島。臺灣島東臨太平洋,澎湖列島控制臺灣海峽,至是與日本訂《馬關和約》悉割予之。其款文見六十四卷甲午戰事和約中。
二十三年,春正月,中英續議緬甸條約第二第三款劃基工全地及那木喀相近三角地一段予英二十一年五月與法國訂約以前與英訂緬甸界約所得江洪界內之地予法以爲索囘遼東之報酬英人聞之不悅屢有責言至是始訂約不再索問而改劃界線將工隆全地劃歸英國並以那木喀相近三角地一段永租予英國其第二款文(上略)那木喀相近有三角地一段西瀕南莫江之支河及蠻秀嶺之壘周尖高山從此尖高山遵嶺東北至瑞麗江此段地英國認爲中國之地惟是地方乃中國永租與英國管轄其地之權咸歸英國中國不用過問其每年租價若干嗣後再議具第三欵文自瑞麗江於南算相近轉北之處(瑞麗江與南陽江相會處)綫順南陽江上行至該江源頭孟哥山約在北緯二十四度七分東經九十八度十五分自此順叢樹山嶺至潞江與南邁江相會處由此順潞江上行直到科干西北界順接科干東界直抵工隆界上將工隆會界劃歸英國。
二十四年,春二月,中德膠澳租約第二第三款租予德國膠州初德國與俄法同索還遼東地歸中國俄人受密約非常之利益法人得南荒甌脱之廣土獨德人向隅上年春德索金門島樞府拒之德人憤甚又固中俄密約第九條有俄借租膠州之議德人遂欲先發制俄適是年十月山東曹州鉅野縣德國天主堂敎士二人被殺德即以海艦駛近膠州灣礮臺守將提督章高元方與幕賓爲蔴雀戲臺兵往報高元曰彼艦偶經此地耳何預吾事俄頃船抵岸即以照會高元賭方酣置之及賭倦少憇一幕客啟視始知德人勒令於二十四鐘內將全島讓出高元始大驚傳令開隊亟出署則德兵已滿衢市隊旣齊將士皆挾空鎗急返庫中取子藥則庫已爲敵所佔矣高元亟詣德將理論德將曰吾奉本國訓條行事實無理之可言汝但全師退出而已高元不許遂幽之駐京德使海靖迫樞府立約六條強借膠澳附近方百里之地爲德國在華屯駐海軍之用山東全省路礦歸德國承辦其條欵文二大清國大皇帝已允將膠澳之口南北兩面租予德國先以九十九年爲限德國於所租之地應蓋礮台等事以保地棧各項護衛澳口三德國所租之地租期未完中國不得治理均歸德國管轄以免兩國爭端 三月,中俄會訂條約第一第二第六續約第一款租予俄國旅順口大連灣德人旣奪膠澳俄人大憤其使臣巴布羅福遂援例租借旅順大連及鄰近相連之海面以爲準備俄國海軍在中國北方海岸得有根據之地並築鐵路從營口鴨綠江中閒接至濱海方便之處其第一欵文曰中國允將旅順口大連灣暨附近水面租予俄國惟此項所租斷不侵中國大皇帝主此地之權第二欵文曰因以上緣由所租地段之界經大連灣迤北酌視旱地合宜保守該段所需應相離若干里即准相離若干里其確切界限以及此約各項詳細俟此約畫押後在聖彼得堡會同許大臣刻即商訂另立專條此界線商定後所有劃入租界線內之地及附近水面專歸俄國租用其第六欵文曰兩國政府相允旅順一口旣專爲武備之口獨准華俄船隻享用而於各國兵商船隻以爲不開之口至於大連灣除口內一港亦照旅順口之例專爲華俄兵艦之用其餘地方作爲通商口岸各國商船任便可到續第一欵文曰按照原約第二條租與俄國之旅順口及大連灣遼東半島陸地其北界應從遼東西岸亞當灣之北起穿過亞當山脊至遼東東岸皮子窩灣北盡處止租界附近水面及陸地週圍各島均歸俄國享用並議定租地限期以二十五年爲滿此約租界實爲遼東半島非止旅大也 夏四月,中英展拓香港界址專條准英國展擴香港對面九龍地址咸豐十年英法聯軍之役已割九龍司地方千七百餘里給予英國至是因德俄紛紛索租膠旅英使竇納樂遂籍口於均勢之局迫議展擴九龍租地李鴻章抗議無效請無築礮臺於山上亦不允約成其條文大致准展九龍界址二千方里作爲新租之地並歸英國管轄以爲保衛香港地方之用而大鵬灣深州灣海面皆在內租期亦定九十九年 五月中英議租威海衛專條租予英國威海衛時英人復索威海以抵制俄人東亞海權時日兵已將退出遂轉以予英其條文曰今議定中國政府將山東省之威海衛及附近之海面租予英國政府以爲英國在華北得有水師合宜之處並保護英商在北洋之貿易租期應按照俄國駐守旅順之期相同
二十五年,冬十月,中法廣州灣租約第一第三款租予法國廣州灣並兩海島先是法人助中國索還遼東僅獲滇邊隙地之報酬自德佔膠澳俄租旅大英索威海復迫政府開西江一帶通商口岸將壟斷利權法人見事急遂因廣州附近有法國兵官爲游匪所戕亦效德人故智先闖入廣州灣而後議租借政府無以拒其請命提督蘇元春與法國全使議訂租界約七條第一條文曰因和睦之由中國國家將廣州灣租與法國國家作爲停船躉煤之用定期九十九年惟在其租界之內訂明所租情形於中國自立之權無礙第三欵文曰於九十九年期內所租之地全歸法國一國管轄以免兩國爭執。
三十一年,秋七月,日俄樸子茅斯和約第五欵俄割讓庫頁島(庫頁之庫字從厂讀若賖俗呼作庫如猶大之譌猶太爪哇之誤瓜蛙)之半予日本庫頁島一名樺太島又名薩哈連島在中國黑龍江口乾隆五十五年因遺忘而喪失其地以後俄國屢次侵庫頁島與日本紛爭不已光緒元年以千島交換爲名佔其全島自是日本海沿岸之北方亞細亞一帶盡歸於俄至二十九年日俄釁起俄師連敗日人於是年六月爭據庫頁全島於是俄人停戰乞和議約於美國朴子茅斯城俄人割庫頁島北緯五十度以南之地讓予日本管領是島遂爲日俄分有之其欵文大略謂庫頁島日俄各得一半惟兩國均不能建立礮臺又不能用之爲行軍之地。
卷六十六 戊戌政變
德宗光緒二十四年,夏四月,下詔定國是,宣示中外。自咸豐、同治以來,中國疊經外患,三次刦盟,當事者始漸知西人之長技,思所以效法而自強,剏行新政,不一而足。如設製造局以製新械,方言館以養真材,招商局以爭航利,流學生出洋以遊學外國,用客卿美人蒲安臣為大使,以聯邦交。其他如練兵、通商、造路、開礦諸大端,皆次等舉行。然變法不知其本,故行這已數十年,於國勢之孱弱,仍莫克振救。[1]及甲午敗於日本,各國租港灣之事,相逼而來,瓜分支那說,騰沸於全球。於是國人大嘩,志士憤起,痛論變法之不可緩。帝亦知非實行變法不能立國。時翁同龢車輔政,造成具說尤力,御史楊深秀、侍讀徐致靖又相繼上書,請定國是,帝乃赴頤和園白太后,召軍機全堂。於是月二十三日,下定國是之詔,以宣示中外。詔曰:「數年以來,中外臣工講求時務,多主變法自強。邇者詔書數下,如開特科、汰冗兵、改武科制度、立大小學堂,皆經再三審定,籌之至熟,甫議施行。惟是風氣尚未大開,論說莫宗一是,或託於老成憂國,以爲舊章必應墨守,新法必當擯除。衆喙嘵嘵,空言無補。試問時局如此,國勢如此,若仍以不練之兵、有限之餉,士無實學,工無良師,強弱相形,貧富懸絕,豈真能制梃以橽堅甲利兵乎?朕維國是不定,則號令不行,極其流弊,必至門戶紛爭,互相水火,徒蹈宋明之積習,於國政毫無裨益。即以中國大經大法而論,五帝三皇不相沿襲,譬之冬裘夏葛,勢不兩存。用特明白宣示中外大小諸臣,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發憤爲雄,以聖賢義理之學,植其根本,又須博采各學之切於時務者,實力講求,以求空疏迂謬之弊。專心致志,精益求精,毋徒襲其皮毛,毋競騰其口說,務求化無用爲有用,以成通經濟愛之才。京師大學堂爲各行省之倡,尤應首先舉辦,著軍機大臣、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王大臣會同妥速議奏,所有翰林院編檢、各部院司員、各衙門侍衛、候補、候選道府州縣以下各官、大員子弟、八旗世職、各武職後備具願入學堂者,均準入學肄習,以其人才輩出,共濟時艱。不得敷衍因循,狥私援引,致負朝廷諄諄告誡之至意。」 諭令宗人府保薦王公貝勒等遊歷各國,從侍郎榮惠、御史楊深秀前後奏請也。命下,親貴大譁,謂帝破壞中國之禮法,且使滿洲之權勢處於危險地位。帝不得已,改命毋庸保薦。 諭翰林院侍讀學士徐致靖保薦工部主事康有爲等,著於本月二十八日預備召見。光緒十五年,有爲以諸生伏闕上書,極陳時局,請及時改革以圖自強。格不得上。二十一年,代表公車千三百人上書請變法,亦不達,旋通籍授工部主事。自是四年之間,凡七上書申前議,仍寢不上,乃退而立強學會於京師,繼設分會於上海。京會推鄂督張之洞爲會長,郎中沈曾熾、編修張孝謙、浙江溫處道、袁世凱皆贊成人也。尋復開保國會於北京。是年以給事中高燮曾之疏薦,諭令王大臣傳至總署,詢問變法事宜。王大臣取其上年冬間呈請工部代奏之書以上,帝覽之,指其篇中求爲長安布衣而不可得,及不忍見煤山前事等語,語軍機大臣曰:「康某何不顧死生乃爾,竟敢以此言陳於朕前耶?」然亦不之罪,仍命嗣後康某如有條陳,當即日呈遞,毋許扦格,並宣取所著日本法變法、俄大彼得傳等書。至是,以協揆翁同龢及至靖交章薦,著預備召見。 召見部主事康有爲於仁壽殿。帝深以廷臣守舊阻礙變法爲憂,有爲對曰:「請皇上勿去舊衙門,而惟增置新衙門。勿黜革舊大臣,而惟薦擢小臣。召見才俊志士,不必加其官,而惟委以差事,賞以卿銜,許其專摺奏事足矣。彼大臣向來本無事可辦,今但仍其舊,聽其尊位重祿,而新政之事別責之於小臣,則守舊大臣既無辦事之勞,復無失位之懼,謗怨自息,即皇上果有黜陟之全權。而侍此輩之大臣,亦祇當如日本侍藩侯故事,設爲華族,立五等之爵以處之,厚祿以養之,不必盡去之也。」帝然其言,旋命有爲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 協辦大學士戶部尚書翁同龢罷。先是,同龢在毓慶宮授帝讀最久,因鍳於事變,非變法不足圖存,時爲陳說於帝前,爲太后所聞,撤同龢毓慶宮行走。其薦康有爲也,謂有爲之才過臣百倍,請舉國以聽,太后尤惡其語。又其時天津閱兵,廢立之謀漸有所聞,同龢密言於帝,太后偵知,遂命開缺回籍。 命二品以上大臣補官陛見,均詣皇太后前謝恩,外官一體奏謝。東朝久未召見臣工,時因康有爲召用後,附之者日衆,朝班有新黨舊黨之分。太后忿甚,是日帝諭凡二品以上官授任之初當親往太后處謝恩,於是朝士又有后黨、帝黨之分[2]。 五月,命自下科爲始,鄉會試及生童歲科各試向用四書文者,改試策論。 派協辦大學士孫家鼐管理大學堂事務。 賞舉人梁啟超六品銜,辦理譯書局事務。啟超,有爲弟子也,以侍郎徐致靖之薦,總理衙門再薦,被召見,命進呈所著變法通議,大加獎勵,謂不愧爲康有爲弟子,因賞給六品銜,命辦理譯書局事務。 命御史文悌回原衙門行走。文悌,滿人,頗憤東朝之專橫,聞同僚楊深秀有門人撫北方豪士千餘,因欲利用之以刦太后。適同侍祠,竟夕語深秀宮中隱事。及侍郎長麟去官之故,又言太后刻虐皇孫載澍益爲帝示戒,故帝見太后輒顫,此與唐武氏何異?並朗誦徐敬業討武檄「燕啄王孫」四語以激深秀。深秀難之,既而文悌慮語洩,乃日騰謗於朝,謂新黨將不利於太后,冀以自解,猶慮不免。至是,露章劾深秀與彼有不可告人之言,以康有爲開保國會,徒欲保中國,不保大清,復牽涉同僚宋伯魯等。帝斥其難保,非受人指使,不勝御史之任,著回原衙門行走。 命神機等營改習洋操。 命四川總督裕祿留京,授禮部左侍郎,在軍機大臣上行走。裕祿素爲太后所寵信,故命入軍機以偵政□□情。 申諭,各省地方官實力保護教堂,因四川川北廳、廣西永安州、湖北長沙市均有教案故也。 命三品以上京官及各省督撫、學政薦舉經濟特科人才,限於三個月內咨送總理衙門。會同禮部奏請考試,從貴州學政嚴修、浙江巡撫廖壽豐先後奏請也。 六月,定鄉會試隨場去取之法,並推行於生童歲科考。又停止朝考,從鄂督張之洞、湘撫陳寶箴奏請也。並諭嗣後一切考試,均以講求實學實政爲主,不得憑楷法之優劣爲高下。 命刪改各衙門則例,從禮部右侍郎李端棻請也。 申諭各省實力舉行保甲,𣲖戶部尚書王文韶、左侍郎張蔭桓管理礦物鐵路總局。 申諭變法不得已之苦衷,命諸臣精白乃心,力除壅蔽。時陳寶箴在湘,力行新政,湘省劣紳前國子監祭酒王先謙、分省補用道孔憲教、吏部主事葉德輝,以其不便於己,竭力反對。實箴不爲動,先謙等嗾使湖南京官黃鋆隆等交章彈劾,其誣詞不可聽聞。御史楊深秀抗疏爲寶箴剖辯,帝降諭獎勵寶箴而嚴責湘紳。湖南浮議稍息,寶箴乃得復行其志。 命康有爲督辦上海官報,即道員黃遵憲所辦時務報奏改者也。先是,有爲屢有陳奏,其大端在請誓太廟以戒羣臣,開制度局以定規模,設二十局以治新政,立民政局以地方自治。其他,如遷都、興學、更稅法、裁釐金、改律例、重俸祿、遣遊歷、派遊學、設警察、練鄉兵、選將帥、設參謀部、大營海軍、經營西藏新疆等事,帝皆嘉納之。然以見制太后,無權不能遽行,欲借羣臣之議以定之,故屢發軍機總署會議。時嫉有爲者,謂有爲獨對時,有盡廢六部九卿衙門之奏,至爲守舊大臣所惡,故出之。 秋七月,命於京師設立農工商總局,派直隸霸昌道端方,候補道徐建寅、吳懋鼎督理,均賞給三品卿銜。令各省府州縣皆立農務學堂,廣開農會、刊農報、講農器,由紳富之有田業者試辦,以爲之率。其工學、商學事宜一律舉辦。 諭擇於九月中奉皇太后至天津閱兵。帝性嚴峻,遇宦者尤少所假借,故左右多不悅。總管太監李蓮英等,乃共爲讒間。太后素虐待帝,至是疑隙愈深,日謀所以廢之。時榮祿總督直隸,節制北洋三軍:一、提督董福祥之甘軍;二、提督聶士誠之武毅軍;三、按察使袁世凱之新建軍。太后密與榮祿謀,諷御史李盛鐸奏請帝奉太后至天津閱兵,帝請太后,欣然許之,遂有是詔,蓋太后、榮祿等欲脅帝至津,因以兵廢立,帝雖知之而無如何。 命裁撤詹事府、通政司、光祿寺、鴻臚寺、太僕寺、大理寺衙門,湖北、廣東、雲南三省巡撫,並東河總督缺。其各省不辦運務之糧道,無鹽場之鹽道,亦均裁撤。其餘京外應裁文武各缺,命大學士、六部、各省將軍、督撫分別詳議以聞。命下,羣情大駭,謂帝大背祖宗制度,皆赴寧壽宮,請太后保全,收回成命。太后笑而不言。 革禮部尚書懷塔布、許應騤、侍郎堃岫、徐會澧、溥頲、曾廣漢職。禮部主事王照上書,請帝出洋遊歷,先往日本,以次繼往歐美各國。堂官阻格不上,照面斥其違旨,始不得已爲之代奏,至是,帝怒其壅蔽,革懷塔布等六人職,王照以不畏強禦,賞給三品頂戴,以四品京堂候補。 命內閣候補侍讀楊銳、刑部候補主事劉光第、內閣候補中書林旭、江蘇候補知府譚嗣同,均賞給四品卿銜,在軍機章京上行走。時帝欲銳意改革,而軍機大臣皆后黨,不爲奉行。帝上畏太后,不敢驟易,故特擢四人,使參預新政事宜,仿日本維新置參預官於宮中是也。拜命之日,帝親以黃匣緘一硃諭,授四人,命竭力贊襄新政,無得瞻顧。凡有奏摺,皆經四卿閱覽;凡有上諭,皆經四卿屬草,於是軍機大臣嫉妬之,勢不兩立,未及十日而變已起。 命裕祿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 以昭信股票擾民,命即停止。 命大學士李鴻章、尙書敬信均毋庸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時帝親裁大政,百廢俱舉,深恨鴻章以聯俄誤國,乃有是詔。 置三四五品卿三四五六品學士各職,從徐致靖奏請也。 諭以改行新政之意布吿天下。時百日閒,維新之詔聯翩而下。變法神速,幾有一日千里之勢。其尤雷厲風行者,一令都中築馬路,二命辦理國防,三命八旗人丁如願出京謀生計者,任其自由。於是滿族諸人大譁,謭謗紛起,故復下諭曰:『國家振興庶政,兼採西法,牧民之政,古今所同。而西人攷究較勤,故可補我所未及。今士大夫囿於成見者,謂彼中全無條敎,不知西國政令敎學千端萬緒,主於爲民開其智慧,裕其身家。其精乃能美人性質,延人壽命,凡生人應得之利益,務令推廣無遺。朕夙夜孜孜,改圖新法,豈爲崇尙新奇?乃眷懷赤子,皆上天之所畀,祖宗之所遺,非悉令其康樂,和親朕躬,未爲盡職。加以各國交迫,尤非取人之所長,不能全我之所有。朕用心之苦而黎庶猶有未知,咎在不肖官吏與守舊之士夫,不能廣宣朕意,乃至胥動浮言,使小民摇惑驚恐。山陬海澨之民有不獲聞新政者,朕實爲嘆恨。今將改行新法之意布吿天下,使百姓咸喻朕意,共知其法之可恃。上下同心以成新政,以強中國,朕不勝厚望。著查照四月二十三日以後,所有關乎新政之諭旨,各省督撫均迅速照錄刊刻謄黃,切實開導。著各州縣敎官詳切宣講,務令家喻户曉。各省藩臬道府飭令上書言事,毋得隱默顧忌。其州縣官應由督撫代遞即由督撫將原封呈遞,不得稍有阻格。總期民隱盡得上達,督撫無從營私作弊爲要。此次諭旨並懸掛各省督撫衙門大堂,俾衆共觀,庶無壅格。』 命各省藩臬道府凡有條陳,自行專摺具奏。州縣等官由督撫原封呈遞,士民上書由本省道府隨時代奏。 八月,命直隸按察使袁世凱開缺,以侍郎候補,專辦練兵事務。先是上月二十七日帝欲開懋勤殿,設顧問官。命譚嗣同查歷朝成案,將據以請於西后。二十九日,帝自頤和園出,召見楊銳,賜以衣帶詔,有『朕位幾不保,命四卿與康有爲速設法籌救』之語。諸人捧詔痛哭,而帝手無寸柄。時諸將中惟袁世凱久使朝鮮,諳中外之故,力主變法。嗣同密奏,請帝破格超擢冀緩急可救助,至是詔見,特賞侍郎,責成專辦練兵。 命康有爲迅速前往上海督辦官報。時宫中變態已作,西后語帝謂:『有爲在外,昌言無忌,肆行詆毀,乃大不敬,命拏辦。』帝受命唯唯,退即明詔命有爲出京,時是月初二日也。翌日,又密詔敦促言:『一日不可留。』有爲遂行。 帝有疾,皇太后復臨朝攝政。自四月以來,京師謭言皆謂帝病重,然仍日日召見臣工。閒數日一幸頤和園朝太后,又常在瀛秀園門跪迎跪送太后,固未嘗有病也。及革禮部六堂官、擢四京卿,頑固大臣益側目。懷塔布及御史楊崇伊等先後至天津謁榮祿,遂相與定圖帝之計。檄調聶士成之軍五千人駐天津,又命董福祥之軍移駐北京彰義門外四十里之長陞店,三次急電至總署言:『英俄在海參崴開戰,英艦七艘泊於天津,請飭袁世凱返津防禦。』世凱至津,榮祿即乘專車抵京,與懷塔布、許應騤、楊崇伊、張仲炘至頤和園,上封事於太后請訓政。太后立命以榮祿之衛兵代守禁城,令榮祿仍囘津以俟召命。會議至夜半而散,翌晨新黨謀圍頤和園之謭起,(先於太監茶店中剏一種風說言帝設謀傾害太后且引外人助己士大夫皆深信之互相傳播)太后垂簾之詔下,捕戮康梁之命出,時是月初六日也。而有爲已先出京,啟超亦出走。 革御史宋伯魯職,永不敘用。伯魯既奏劾許應騤等,又嘗疏論太后之短,故及於禍。 太后幽帝於南海之瀛臺。是晨五鍾半,帝入中和殿閱禮,部擬祀社稷壇、秋祭文,甫出殿即有侍衛太監及榮祿之兵一隊,稱奉太后命引帝入西苑內之瀛臺。瀛臺乃南海中一島也,四面環水,一面設板橋通出入。臺中約有十餘室,太后挈李蓮英,隨之責帝曰:『汝之變法維新本予所許,但不料汝昏昧糊塗,胆大妄爲,一至於此!汝自五歲入宫,繼立爲帝,撫養成人,以至歸政,予何負於汝?而汝無福承受大業,聽人播弄如木偶,然朝中親貴重臣無一愛戴汝者,皆請予訓政。漢大臣中雖一二阿順汝者,予自有法處治之!』命蓮英遴選親信太監監守臺中,撤門外板橋以斷出入,防帝逸也。撤珍妃簮珥,施以刑杖,不許進見。帝之太監或處死或發往軍臺,無一存者。令步軍衙門及護軍營遴派官弁,率領兵役,在紫禁城西苑、頤和園各宫門外分段嚴密巡邏。當廢立之議垂定,令軍機密電南省各督撫徵取同意,江督劉坤一、粵藩岑春煊、南洋羣島諸華商皆抗電,力爭其謀漸阻。坤一電語尤激,有『君臣之分已定,中外之口宜防。』等語。時人謂江督十二字之電奏爲帝延命金丹云。 下侍郎張蔭桓、徐致靖、御史楊深秀、京卿楊銳、林旭、譚嗣同、劉光第及康有爲之弟康廣仁於獄。 以帝疾,命中外保薦精通醫理之人。先是內廷徧布帝病重之謭,政變日即電諭上海道,言帝已崩,即康有爲進紅丸所弑。急速逮捕,就地正法。英領事親見之,至是又有徵醫之命,命詹事府、通政使、大理寺、光祿寺、太僕寺、鴻臚寺等衙門照常設立,毋庸裁倂。又禁止士民上書言事,廢官報局,停止各省改設學校。 命榮祿在軍機大臣上行走,授裕祿直隸總督,北洋各軍仍歸榮祿節制。以裕祿爲幫辦,太后攝政即召榮祿入京,而以袁世凱護理直督,至是乃令留京,而仍綰北洋各軍。 殺楊深秀、楊銳、林旭、譚嗣同、劉光第、康廣仁,倒捕罪犯必加訊鞫廉得其實,然後殺之。深秀等既下獄,刑部請派大臣會訊,太后命軍機大臣會同刑部、都察院嚴行審訊,隨召見刑部尙書趙舒翹,命嚴宛其事。舒翹曰:『此輩無父無君之禽獸,殺無赦何問?爲若稽時,日恐有中變,蓋懼外人交涉也。』太后頷之。及會訊日(是月十三日),刑部各官方到堂坐待提訊,而忽有毋庸訊鞫即行處斬之命,聞者相顧愕眙。潥秀就逮之先,猶抗疏詰問帝被廢之故,援引古義,切陳國難,請撤簾歸政,遂被縛獄中。有詩十數章,愴懷國事,睠念外患,忠誠之氣溢於言表,論者方之前明方孝孺、楊繼盛、光第臨刑太息曰:『吾屬死,正氣盡。』其嗣子伏屍痛哭一日夜以死。嗣同聞變,竟日不出門以待捕者。力勸梁啟超出亡日本,曰:『不有行者,無以圖將來;不有死者,無以召後起。』捕者既不至,復與大俠王正誼(即幽燕大俠大刀王五)謀奪門迎辟事卒不成,正誼勸之出奔,願以貝護之行不可。日本志士數輩亦苦勸東游,復不聽,再四強之則曰:『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既被繫,題詩獄壁曰:『望門投宿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指康有爲與正誼也。廣仁在獄中言笑自若,高歌聲出金石,臨刑語嗣同曰:『今八股已廢,人才將罩出,我單死中國強矣!』 發遣張蔭桓於新疆,永禁徐致靖於詔獄,革編修徐仁鑄、徐仁鏡職。蔭桓起家簿尉,不十年致身卿貳,朝貴嫉之,讒毀備至。又嘗疏論太后用度奢侈。既下獄,英公使將營救,故太后猶惡之。後拳亂起,命殺之於戍所。致靖至獄中二年,爲聯軍釋放,仍赴太原行在,請監禁,蓋尊重中國主權也。仁鑄、仁鐃皆致靖子也,仁鑄督學湖南,以實學課士,湖南之轉移風氣實賴其力。 停止九月至天津閱兵。帝語慶王奕劻曰:『朕誓死不往天津!』榮祿亦言於太后,謂:『黨事已定,不宜輕動。』時帝已無異廢置,太后遂令收囘成命,傳賞聶士成軍銀六千兩,袁世凱軍四千兩,董福祥軍三千兩。 革刑部尙書李端棻職,發往新疆。 詔捕四品京堂王照。時懷塔布、許應騤等皆惡照甚,必欲得而甘心。而照已出走,乃逮捕其家屬並查抄其家產。 開去三品卿銜黃遵憲出使日本差使。遵憲官湘臬時,督理學堂,開辦警察,凡湖南一切新政尤賴其力。 飭張之洞裁撤湖南省城新設南學會保衛局會中所有學約界說札記答問等書一律銷毀。之洞性情詭譎無定,帝銳意改革時,贊助甚力。嘗保薦新黨數人,梁啟超、楊銳即其門人也。及政變,之洞乃電請太后重懲維新黨人,其善趨風勢如此。 革湖南巡撫陳寶箴及其子吏部主事陳三立候補四品京堂江標庶吉士熊希齡職,均永不敘用。寶箴在湘慨然以湖南開化爲己任,銳意整頓。六月中,帝特詔褒美。三立與譚嗣同齊名,有兩公子之目。寶箴湘中治績多其所贊畫江標督學湖南時提倡實學開闢,湖南全省風氣希齡,湘人附和,湖南新政亦頗力。 申飭御史會章會章。滿人見當時林連黨人太泉抗疏諫,略稱『外閒浮言,頗有以誅戮悉屬漢人,遂疑朝廷有內滿外漢之意』等語。太后命降諭嚴飭,謂:『會章妄以私意揣測,果何所據而云然?總之有犯必懲,國家一秉大公,毫無成見也。』 撤銷三品卿銜吳懋鼎、徐建寅、端方、督理農工商務局差使。 革詹事府少詹事王錫藩、工部員外郎李岳瑞、刑部主事張元濟職,均永不敘用。錫藩條陳新政極多,岳瑞嘗上書請變服制用,客卿元濟亦有疏請變官制、去拜跪。 命各項攷試仍用四書文試帖經文策問,並停經濟特科。 命禁止報館,嚴拏主筆。 廢農工商總局,禁止結會,嚴拏會員,會所房屋封禁入官。 特𥳑榮祿爲欽差大臣,所有提督、宋慶所部毅軍、董福祥所部甘軍、聶士成所部武毅軍候補侍郎。
袁世凱所部新建陸軍及北洋各軍均歸節制。 九月,革內閣學士張百熙職,令留仕。百熙督學廣東,以實學詔士,全省移風。 復設湖北、廣東、雲南三省巡撫並河道總督缺。 冬十月派知府銜劉學詢、員外郎銜慶寬游歷外洋內地,攷察商務,爲捕康有爲也。然卒不獲,以重金購死士暗殺亦無效。 奪前湖南巡撫吳大澂職。 奪前協辦大學士翁同龢職,並交地方官嚴加管束。時太后憾同龢不已,遂以甲午之役主戰主和及密保康有爲爲辭,奪職管束同龢黃。 革履廬虞山先人之墓以居日以文字自娛,道德文章震耀一時,雖片紙隻字得之者如獲拱璧。居六年卒。 十二月,革湖北巡撫曾鉌職,永不敘用。鉌新授鄂撫,上封事請變通成例。疏入,侍講學士胎穀、光祿寺少卿張仲炘先後劾其擅請變法,莠言亂政,遂獲譴。
二十五年,秋八月,太僕寺鄉徐壽朋與朝鮮外部大臣在朝鮮都城訂立通商條約十五欵成。 冬十月,命大學士李鴻章爲商務大臣,前往各埠攷察商務。時因上年八月南洋、美洲、日本等處商民屢有電請帝安及歸政之事,聯署以萬數千計,特命鴻章前往各埠宣布太后德意及兩宮和好,勸僑民勿聽黨人煽惑。 十一月,命李鴻章署理兩廣總督。太后以康黨在海外氣勢日甚,患之。以華商多粵籍,乃使鴻章督粵,以從事於鎮壓。鴻章抵,專捕繫海外義民,三人家族南海梁任南之祖母時年九十餘,竟死於獄,有爲祖墓亦悉被剗毀。 懸賞購拏康有爲、梁啟超。時聞海外各埠相率立保皇會,言者謂會中宗旨保皇帝不保太后,疑爲有爲等所立,電各國駐使出示禁止。復懸重賞購線緝拏有爲、啟超。啟超自日本遺書警鴻章勿爲后黨作荊卿,略謂:『使太后而樂與皇上一心也,則保皇上即所以保太后,保皇會而可禁也則立廢皇會者必當賜級而立弑皇會者必當封侯。』末言竊計公他日之位置不幸則爲李斯之轘殺曹爽之族誅幸則如孔光之爲莽三公王祥之作晉太傅而於公究何利焉云云逾年正月命南洋閩浙廣東督撫懸賞十萬兩緝拏有爲與啟超如有購閱所發報章者亦一體嚴拏懲辦。 十二月,立端郡王載漪之子溥儁爲皇子,繼承穆宗毅皇帝爲嗣。初后黨諸臣日慫恿太后廢立,是月二十四日,太后御儀鸞殿,召對王公大臣,議選立新帝事,諭擇於明年正月元旦舉行。因討論帝廢後封號,太后意仿明景泰帝降封王位例,(明英宗復辟以太后誥諭廢景泰帝仍爲郕王)大學士徐桐請封帝爲昏德公,謂大金曾以此封宋帝,太后意可。協辦孫家鼐力爭,太后大不懌,曰:『此予一家人會議,兼召漢大臣不過爲體面起見。此事予已吿知皇帝,帝亦無言。』因命諸大臣齊赴勤政殿候駕,須臾太后至,使李蓮英宣帝入殿,太后重述前意,帝唯唯。大學士榮祿袖出立儲諭旨呈閱,太后令即發下,當事未發表之先,太后慮劉坤一與南中紳商之反對,特召坤一來京以解其南洋兵柄,而命鹿傳霖署理江督,使李鴻章出守廣東,分聶士誠、董福祥、宋慶、袁世凱所部爲武衛前後左右四軍。另募中軍萬人,俾歸榮祿統制,使載漪掌虎神營。事既外聞,於是上海紳商知府經元善等三千餘人志士,蔡元培、黃炎培等及海外僑民數十萬相繼電爭。以百數十次朝命捕元善,元善走澳門。而立嗣之詔下稱溥儁爲大阿哥,命尙書崇綺爲師傅,徐桐照料,然廢立之謀遂因此而阻。
二十六年,春正月,張之洞奏湖北税釐鹽課各項無可裁,提請每年由總督以下捐銀報效。奉旨嚴行申飭。 直隸、濱州等境內張肖堂家隄漫口。 三月,京師、浙江、江蘇、安徽同日風霾。是月壬子卯初,天既明,雲密布,雷聲漸起。迨辰正,雲作緋紅色,俄轉黃,俄轉焦黃,室內皆暗,居人伸手不見掌,咸爇燭。已初霹靂一聲,雨大至,天乃朗。未幾拳亂,作賠欵之巨,南北均受其苦。
卷六十七 拳匪之亂及庚子和約
德宗光緒二十六年夏五月,因近畿一帶拳匪滋事,命協辦大學士剛毅、順天府府尹趙舒翹馳赴良鄉、涿州等處查看情形。義和拳本名梅花拳,又稱金鍾罩,爲白蓮教遣孽,始於嘉慶時。十七年三月,有詔逮捕,其後黨日益多。自光緒中葉,彌滿於山東之清平,冦定陶等地。上年毓賢爲山東巡撫,因沂州教案,由駐京各國公使訴諸政府撤其任,憾之。是年二月,毓賢簡放山西巡撫,遂胎書朝青,謂匪皆義民,且有神技可用。今國事日衰,由於民志未伸,若再殺拳民,無異自翦羽翼也。端王載漪因其子溥儁立為大阿哥,時諷各使入賀,不應,且有違言。憤甚,剛毅后黨,夙有憾於帝,遂仇及外人,故皆深信毓賢言,欲利用拳匪以快其私憤。地方官希旨,不敢言剿,匪勢愈猖。及袁世凱代毓賢為東撫,一意主剿,撲滅十餘巨股,東省宴然,餘黨流入直隸。總督裕祿聽其蔓延,於是公倡邪說,號召鄉愚。其法以神為主,言神附其體即精武藝,不畏槍礮,每有人入壇,有所謂大師凡者為之焚符誦咒,而老祖師宣揚其神訓焉。其神曰洪鈞老祖、梨山聖母,其宗旨以扶清滅洋為名,凡洋人及教民,與為洋人服役,能洋語用洋貨者,分別等差。有十毛之目,一落其手,必殺無赦,遂借此舞刀跳躍,劫殺焚掠。又有紅燈照者,皆女子,與之相輔而行。當匪在淶水,戕殺督標副將楊福,又燬盧漢鐵路、京津鐵路電桿、京津至張家口電線,焚殺教民數百處,裕祿不為究辦,且延匪目入見,待如上賓。鄉里無流棍徒聚千百人,持義和拳三字名帖即可身入衙署,與總督分庭抗禮。匪中頭目,如曹福田、張德成輯以文霸之王德成等,裕祿且公彙其名入奏報,加以改語為錄用地步,政府亦優答之。及聞外人有責言,且將調兵入京,始命剛毅與舒翹前往查看,而諭旨仍良莠雜出。及拳民中多有遊勇,會匪溷跡其間為詞,蓋終不以拳民為作亂之匪徒也。剛毅至涿州,拳匪勒令跪香,語多欺罔。剛毅令舒翹隨同禮拜,舒翹心知其妄,然以剛毅故不敢立異,回京覆命言天降義和拳以滅洋人。請太后收集拳民為團練,即以端王統之,總管太監李蓮英亦贊成其說,太后信之,密令召集入京,召見大師兄曹福田,獎其義勇。兩宮由西苑遷入大內,自瀛秀門至西華門沿路排到,拳民護衛太后,賞銀二千兩,慰勞有加,於是爭相信從。設壇建醮,柵場跆徧,香煙滿城,結為黑霧。王公府第,大公主榮壽公主為恭王奕訢女,太后撫為己女,邸在安定門大街大佛寺後身,皆招拳匪各數百人入居之,謂之保護滿漢,各營卒亦居大半。都中數萬,來去如蝗,大局遂不可收拾矣!
命端郡王載漪管理,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禮部尚書啟秀、工部左侍郎溥興、內閣學士那桐均在部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上行走。載漪嘗言:『若使彼掌總署與外人交涉,必無困難之事發生。』那桐上封事,請政府遠向各國宣戰,勿待其援軍之至。啟秀預擬宣戰諭旨,呈請蓋璽。太后時難持重未發,而心善諸人所為,皆特派入總署。
甘肅提督董福祥入衛,至京,福祥本降匪,所部甘勇亦匪,素無紀律,既入京城,與匪合力攻燬教堂,焚掠街市。火勢蔓延之地由大柵欄、珠寶市、糧食店、煤市街、煤市橋、觀音寺、楊梅竹斜街、廊房、頭條胡同、二條胡同、西河沿,延及前門外屠城,樓東西河包巷、前門橋,西及大街西一帶四千餘家,同歸於燼。翌日焚西單牌樓、講畫堂,延燒千餘家,東城一帶洋貨鋪被匪縱火,又延燒四千餘家,火延城闕,煙燄三日不絕。
甘軍戕日本使館書記官杉山彬於永定門外,時各國公使皆自危。俄使致書政府,言他國將借亂事圖不利於中國,俄與中國親睦二百餘年,義當告。總署匿不上聞,俄使請入見亦不許,至是各國派兵入衛。日本兵將入京,杉山彬至車站迎候,方出永定門即為董福祥之兵所戕,且裂其屍於道。
召巡閱長江水師大臣李秉衡來京。秉衡前以教案罷職,命至奉天查辦事件,又命巡閱水師,至是命帶兵入京。行至景州,所部道員陳澤霖助匪攻燬村落數處。抵京,太后召見寧壽宮,語移日,秉衡力主戰,且言義民可用,當以兵法部勒之,並主張攻使館,由翰林院安置地雷轟入。後董福祥如其計行,翰林院被焚而使館仍無恙。
太后兩次御殿,召對君臣。是日直督裕祿奏報,洋人力索大沽礮臺,請政府即與宣戰。太后怒甚,立即出儀鸞殿,召軍機會議。載漪、啟秀、那桐復進呈外交團照會一件,太后閱之益怒曰:『彼族竟敢干預我家事,此能忍,孰不能忍!外人無禮至此,予誓必報之!』載漪因請攻使館,大學士榮祿諫曰:『兵交使在其間,圍攻使館之舉決不可行。若如端王等所主張,則宗廟、社稷危矣。且殺數使臣,亦不足以頤揚國威。』太后叱之出,復遍詢諸臣,皆主張決裂。太后入宮稍息,復御政殿召見王公、軍機六部、九卿、科道、內務府大臣、各旗都統。宣帝至,太后厲聲曰:『皇帝自己承認,不克執掌政權,豈外人所以干預?今各使之照會,陵辱中國主權實甚矣!』又語諸漢大臣,當同心協力,以報國家。又言咸十年,英法聯軍出京時,設有一得力之軍隊,截而殺之,即可轉敗為勝。但到今日,予等報復時期至矣。並問帝意如何。帝遲疑久之,乃請太后聽榮祿之言,勿攻使館,護送各使至津。刑部尚書趙舒翹請明發上諭,滅除內地洋人,以絕外人間諜。吏部左侍郎許景澄進曰:『中外締約數十年,民教相攻之事,無歲無之。然不過賠款而已。惟攻殺外國使臣,必召兵端,各國協而謀我,何以禦之?』太常寺卿袁昶曰:『臣在總署供差有年,見外人皆和平講理,不信有請太后歸政之照會。據臣愚見,各國必不致干涉中國內政。』載漪大怒,斥袁昶為漢奸。太后命昶退,顧問戶部尚書立山,對曰:『拳菲烏合,其術多不效。』載漪憤然曰:『用其心爾,奚問術乎?立山必與夷通,乃敢廷辨!』內閣學士聯元曰:『倘使臣不保,他日聯軍入城,恐有玉石俱焚之禍。』載漪怒斥之曰:『聯元方自使館來,懷貳心,罪當誅!』太后亦怒,命立斬聯元,左右力救之而止,自是無敢進言者。太后即命軍機宣佈開戰之諭,傳達各省。又言當先致祭太廟。派載勛、載瀾為團練大臣,又限各使當夕離京,即著榮祿護送往津,既又諭各使照常安居。諸臣既退,載漪、載瀾獨留,載瀾告太后曰:『臣觀義和團練習時,忽見玉皇降臨,稱獎拳民之忠勇。』太后亦謂唐武后當國時,玉皇亦曾降臨云。英、俄、德、法、美、意、奧、日本八國攻大沽礮臺,據之。時政府既助匪仇洋,英提督西摩爾統各國兵入京,至楊村被阻折回。北京使館被圍,天津兵匪亦攻租界。西摩爾面請於天津總兵羅榮光,讓出南北礮臺,由聯軍代守。榮光不允,遂開戰。相持竟日,卒至不守。召各省兵入援。徵集勤王軍之命下,鹿傳霖、錫良等遙應之,而南方督撫皆不奉詔。江都劉坤一疏言:『苟禦外侮,則臣當立即北上。若屠戮使館中孤立之數洋人,則不願以堂堂中國之兵隊,而為此等舉動也。』疏入,諭旨言南北相倚,不可歧貳,又引《左傳》唇亡齒寒以為言。東撫袁世凱亦極言朝廷縱亂民,至舉國以聽之,譬若奉驕子,禍不忍言矣。召兩廣總督李鴻章來京。鴻章不即行,但疏懇敕護使館,請無信邪術以保國。懿旨責具不應作一面語,同時由袁世凱轉到福建,將軍善聯、總督許應騤等,請保衛使臣各摺片。亦降嚴旨有曰:『和之一字,萬不可存於胸中,倘該將軍等誤會朝旨,海疆萬一有失,惟各將軍等是問云。』德國駐京公使克林德被戕。先日,載漪等函約克使赴總署會議,是晨,克使行至東單牌樓,為載漪所統神虎營兵滿人安海所鎗殺。先是,政府出示懸賞,殺一洋人者賞銀五十兩,殺一女洋人者賞銀四十兩,殺一洋孩者賞銀三十兩。亂兵希賞,至有此變。載漪當令以克使首級梟示東安門,因袁昶力爭而止,昶棺殮之。下詔與各國宣戰,自是匪類亦熾,首禍諸人,叫囂墮突。九卿科道,紛紛條陳攻館之策,尚書啟秀言:五台僧普濟有神兵十萬,請召普濟會殲逆夷。知府曾廉、編修王龍文請用決水灌城之法,引玉泉山水灌館,必盡淹斃之。學士彭青藜、御史劉家謨請詔義民所至,按戶搜殺,以絕亂源。御史彭述謂義和拳咒礮不燃,其御至神,無畏夷兵。徐道焜言洪均老祖已命五龍守海口,夷船當盡沒。陳嘉言云得關壯穆帛書,言夷當自滅。編修簫榮爵言夷狄無君父二千餘年,天將假手義民盡滅之,時不可失。郎中左紹佐請戮郭嵩燾、丁日昌之屍以謝天下。主事萬東鑑謂曾國藩辦天津教案所殺十六人,請議卹。時上書言神怪似此者以百數。廷臣附和既眾,載漪遂令拳匪燒順治門法國教堂。甘勇縱火翰林院,冀以延燒使館,太后皆立宮中高石之上觀之。甘勇當獲一洋人,獻莊邸,刑訊至三小時之久。呼𥸤之聲,慘不忍聞,訊畢殺之。太后命賞些甘勇五百金,較之賞格所開加至十倍矣。復逮獲教民九百,皆於黎明時在莊邸外行刑,承審者為理藩院侍郎胎穀、部署行走芬車、桂春,備極殘酷,而以芬車為尤甚,時人擬之為劊子手,又諡之曰屠伯。命各省招集義和團助戰,於是東北一帶,文武大吏,奉令惟謹,幾於全體一致。山西巡撫毓賢奏報誘殺晉省洋人悉盡,優詔嘉獎。毓賢疏稱已計誘山西洋人,盡數擒獲,均在撫署處決,無漏網者,懿旨褒獎備至。榮祿諫曰:殺戮及於婦孺,何足以揚國威,恐為全球所笑。且老佛爺〈(滿人對於太后之尊稱)〉仁慈之名譽京有損。太后微哂之曰:『汝言誠是,但洋人迫我歸政,我不得不以此報之。此時彼族如魚游筌中,當已認明究竟孰為中國真主人翁也。』命莊親王載勛為步軍統領。時新因派步軍統領崇禮緝捕洋人、教民不力,改派載勛。命載勛、剛毅統率義和團,並派左右翼總後英年、載瀾會同辦理。當拳匪初攻使館時,皆謂旦夕間便可剃除。董福祥且屢以使館見燬入告,乃事閱二十餘日,洋兵死者無幾,而匪徒骸骨遍於東交民巷口,於是載漪奏言:拳民十數萬,首領太多,號令歧出,請派大臣高度,故有是命。兩江總督劉坤一與各國駐滬領事訂立《東南保護約欵九條》成。時有派義和團南下各省教練兵勇習拳及進兵攻攻擊上海消息,外人置威重兵於租界,多方設備。坤一恐東南再起兵釁,全局益形糜爛,前不奉中央命令。聯絡都督張之洞派上海,道余聯沅,與各國領事議訂《東南保護約欵九條》,沿江各省,賴以此安,其文曰:
一、上海道臺余,現奉南洋大臣劉,兩湖都憲張面示,與各國領事官會商辦法。上海租界歸各國公同保護,長江及蘇杭內地均歸各督撫保護,兩不相擾,以保全中外商民生命財產為主
二、上海租界公同保護章程,已另立条欵。
三、長江及蘇杭內地各國商民教士產業均歸南洋大臣劉,兩湖都憲張允認切實保護,並移知各省督撫,及嚴飭各該文武官員,一體認真保護。現已出示禁止謠言。嚴拿匪徒。
四、長江內地,中國兵力已足使地方安靜,各江岸已有各國兵輪者,仍照常停泊,惟須約束水手人等不可登岸。
五、各國以後如不待中國督撫商允,竟至多派兵輪駛入長江等處,以致百姓懷疑,籍端啟衅,燬壞洋商、教士、人命、產業,事後中國不認賠償。
六、吳淞及長江各礮臺,各國兵輪,切不可近臺停泊及緊對礮臺之處。兵輪水手亦不可在礮臺附近地方操練,彼此免致誤犯。
七、上海製造局、火葯局一帶,各國允兵輪忽往遊弋。駐泊及派洋兵巡捕前往,以期各不相擾。此局軍大,專爲防剿長江內地土匪,保護中外商民之用,設有督撫提用,各國毋庸驚疑。
八、內地如有各國洋教士及遊歷各洋人,遇偏解未經設地方,切勿冒險前往。
九、凡租界內一切設法防護之事,均須安靜辦理,切勿張皇以搖人心。
下諭停止圍攻各國使館。先是,一日,大阿哥呼帝爲鬼子徒弟,帝泣訴堦上,諸王公及匪衆聚於堦下,聲洶洶。太后大怒,叱載漪等出,斬匪首一名於外宮門。又以董福祥面劾榮祿,不允,借用大礮攻使館,詆之爲漢奸。太后益怒,知載漪、福祥皆荒謬不可恃,乃下諭停攻使館,並命榮祿赴各使館商議和局。閱三小時,裕祿自天津電奏至,報大捷,言洋人攻天津,死者甚衆,並擊沉其兵輪二艘。天津洋人,剿滅幾盡。於是太后之宗旨又一變,復命加功攻使矣。 六月,天津失守,自五月中旬後,天津拳匪焚教堂,殺教民,總督裕祿恃拳匪頭目及紅燈照首領爲護符,使共禦洋兵,遂兵匪聯合,與租界洋兵相攻。及聯軍攻據大沽後,援兵大集,乃大舉攻津。提督聶士成初駐軍城南海光寺,後連日力戰,奪據跑馬礮、八里臺及小營門礮臺。聯軍襲八里臺,士成回救,敵人以綠氣礮進擊,不能敵,士成陣沒,天津遂陷。綠氣礮者,實毒於炸彈,中進裂時,觸其氣立死,爲文明戰爭所禁用。敵人以野蠻視拳匪,故一試之。士成以剿匪落垡堡,殲滅百餘人,被嚴旨中斥。至是,聯軍擊之於前,拳匪乘之於後,進退維谷,遂及於難。而朝旨反責其講求洋操多年,乃竟不堪一試,言之殊堪痛恨云。 命提督宋慶、馬玉崑,總督裕祿恢復天津。天津敗報入京,榮祿入見太后,言「若北京有失,將若何?」太后引賈誼之言,「建三表、設五餌」云云。三表,以信諭,以愛諭,以好諭也;五餌,文繡以壞其目,美食以壞其口,聲樂以壞其耳,高堂遠宇以壞其腹,隆禮厚優以壞其心也。且自詡其外交手段足以對付外人。至是,見聯軍進逼,命宋慶等竭力堵禦。 命李鴻章調補直隸總督,並命其借坐俄國信船由海道北上。鴻章七電言不能速行,且謂太后非改變政策,決不北上。 秋七月,殺吏部侍郎許景澄、太常寺袁昶。景澄、昶三上疏請剿拳菲,懲禍首,載漪剛毅深惡之,及李秉銜至京,奏言捕獲信差,搜出景澄通夷信據,又太后前寄各省密諭,命其但遇洋人即殺,忽使泄漏。近聞陝西署撫臣端方、河南撫臣裕長及蒙古各處所奉諭旨,凡即殺字,皆係保護字,今查出爲袁昶、許景澄所竊改。太后大怒,曰:『二人膽敢擅改諭旨,此何異趙高之所爲?』命車裂以徇。大學士王文韶力諫,始改命立斬。又傳諭殺前侍郎張蔭桓於新疆戍所。昶臨刑曰:『予惟望不久重見天日,消滅僭妄。』監斬官載瀾斥之,昶厲聲曰:『予死而無罪,汝輩狂愚亂國,罪乃當死!予名將長留於天壤,受世人之愛敬!』回顧景澄曰:『人死如歸家耳,奚懼爲?』載瀾徑前擊之,行刑者立下其刃。景澄監刑者爲刑部侍郎徐永燈。 命榮祿兵護各國公使往天津時,荷、奧兩使館及道勝銀行皆被燬,各國兵及教民堅守英、日等館,李鴻章、劉坤一及駐外各使臣屢請保護外使及洋人,言保護各國使臣,正所以自保使臣;保護在華洋人,正所以保護在洋華民,不報。至是,始下令停止攻館。命榮祿派兵護使往津,以阻聯軍前進。並饋使官以西瓜、酒、蔬果、水果等物。先是,數日前,載漪令啓秀函約各使至總署會議,忽帶衛隊,欲誘其離館而要殺之於途也。乃一面致函要請,一面又數往攻擊。至是,護送命下,各使皆不敢應。 授李鴻章爲全權大臣,命電商各國先行停戰,又電令駐俄、英、日本等國使臣楊儒、羅豐祿、李盛鐸分遞國書,求三國調停戰事,蓋狗軍機之請,以爲此乘時取勝之舉,欲列強猜忌雖異也。各國政府閱此電文,皆莫名其故。鴻章覆奏:『請立將妖人正法,罷黜信任邪匪之大臣,安送外國公使至聯軍大營,則臣當力疾冒署顓行。』又言:『接請寄諭,似太后仍無此誠信儀和之意,朝政仍在跋扈奸臣之手,猶信拳匪爲忠義之民。臣無一兵一餉,若冒昧北上,唯死於亂兵妖民,而於國毫無補益也。』 楊村失守,裕祿死之。聯軍既據天津,屢得北京使館乞援之信,遂大舉分路進攻。馬王崑、宋慶、裕祿禦之北倉蔡村、楊村,皆敗退。裕祿逃匿一棺材店,既而用手槍自殺。潰兵四散,搶刦通州張家灣等處一空。 授李秉衡爲欽差大臣前往河西塢〈(俗呼河西務)〉視師。秉衡在太后前毅然自任督師,並力言宗廟社稷悶決不至再受恥辱,乃命總統前敵提督張春發、萬本華、夏辛酉,按察使陳澤霖四軍。秉衡請拳匪三千人以從,親拜其大師兄,各持引魂幡、混天大旂、雷火扇、陰陽瓶、九連環、如意鉤、火牌飛劍,擁秉衡以行,謂之八寶法物。至河西塢,收集軍隊,及戰,春發、本化、辛酉皆敗績,死者十之五六,潞水爲之不流。澤霖自武清移營,聞礮聲,全軍悉潰,秉衡走通州。載漪猶命董福祥合拳匪加攻使館,武衛軍、虎神營、神機營,諸軍皆會,誓必破之以雪憤。 殺兵部尚書徐用儀,戶部尚書立山,內閣學士聯元。時聯軍已偪通州,而首禍諸臣,凶燄轉熾,凡所欲殺,太后無不從之。用儀前官軍機時,嘗劾大學士徐桐,徐桐憾之。前溥儁立爲大阿哥,載漪以用儀有不贊成語,亦惡之。至是禍作,時年七十九,臨刑無怨詞,但曰:『彼僭妄者豈能久存?予死於洋人未入京之前,乃所願也!』立山前與載瀾爭妓綠柔有隙,及是,遂傾之以報,謂其廌宅隣於法國教堂,有挖地道接濟洋人食物事。聯元嘗上疏請停攻使館,戶部尚書崇綺責之,聯元拂衣行,遂謂其與袁昶同黨。及赴市,忽見大師兄紅衣冠由宣武門出,怒馬驟馳,騎後拖一巨物至刑所,始知爲立山。縛手足,繫諸馬蹄,面目已毀敗矣。時載瀾疏言通敵諸臣,尚有大學士王文韶,戶部尚書廖壽恆,請並除之以清朝列。太后許之,會聯軍入京而罷。 李秉衛兵潰於馬頸,死之。聯軍追據通州,秉衛督軍規取河曲塢,至武清縣馬頸地方遇敵,張春發等軍均不願戰,相率退擊。秉耳抑葯以死,通州陷。警聞,榮祿入告,君臣相對泣,太后始欲奔熱河。大阿哥請護行,留帝在京與其朋友外國人講和。太后言出走不如殉國,令帝殉之,榮祿力諫,並請太后留京。降諭將載漪等斬首以謝外人。時太后仍希望拳民法術可求北京,故仍猛攻使館,是日召見榮祿八次,載漪五次,軍機五次,皆默對無一言。 聯軍入京,太后挈帝出奔宣化,京師兵匪力攻使館五十七日猶未下,而聯軍已至,董福祥迎戰於廣渠門外,敗績,縱兵大掠而西,輜重相屬於道,俄、日軍遂由東直、齊化二門先入,英兵亦由水門入使館,遂佔平陽、永定兩門。是日黎明,太后扮鄉間農婦,服藍夏布衫,梳漢式頭,令帝后服藍布衣襌。將出奔,傳令妃嬪不許隨行。珍妃入言於太后,謂帝應留京以鎮人心,太后不答,但厲聲命李蓮英推寧壽宮外之大井中。帝目視其寵妃之死而不能救,悲憤之極,至於戰慄。太后拏帝后徒步出宮北門,乘騾車行,至朝陽門,向日本軍懸止戰旗,開城而出。從行者,大阿哥溥儁,慶親王奕劻,喀爾喀親王那彥國,端郡王載漪,莊親王載勛,貝勒載瀾、載瀛、載瀅,貝子毓橚,輔國公載瀾,鎮國將軍載淅、溥侗、溥賢、溥靜、剛毅、那桐、趙舒翹、英年、吳汝梅及各郡堂官十二人,小軍機三人,馬玉崑之兵千人,及神機、虎神芝攻使館無功之旗兵數百。暮至貫市,太后及帝不食已一日矣。睡火炕,無被褥故也,沿途居民鋪戶皆被扈駕兵搶刦一空。及駐蹕時,萬騎千乘,強買強取,更不堪厲目,駕過後,靡有孑遺焉。三日至懷來縣,又四日至宣化府,將軍延茂,祭酒王懿榮、熙元,侍讀寶豐、崇壽,庶常壽富等皆於北京城破時死之,徐桐亦自縊。克勤郡王晉祺爲洋兵所迫,日負死屍,尚書懷塔布爲使館擔糞,至被鞭𥬝。大學士榮祿、尚書崇綺遁至保定,崇綺即自殺。 下詔罪己,並宣布將巡太原。命部院堂官分班速赴行在,又命各督撫整頓邊防,力固疆圍。 八月,太后挈帝至山西大同府。太后一路神色安舒,過雁門關,命暫停,曰:『觀此風景,不禁思及熱河。』又語帝曰:『此次出京,得觀世界,亦頗樂也。』帝曰:『人心當喜樂時自然如此。』俄聞聯軍入宮,掠取財寶,太后甚躁怒,從者皆股栗。 命奕劻回京,會同李鴻章商辦一切事宜。 添派劉坤一、張之洞會同商辦和議,旋因李鴻章請派榮祿會同辦理,太后允之,並准其便宜行事,後因各國不願接待,榮祿遂赴西安行在。 俄兵佔齊齊哈爾,黑龍江將軍壽山死之。初,六月中,海蘭泡俄兵假道齊齊哈爾至哈爾濱保護鐵路,壽山拒之,俄兵遂與璦琿副都統鳳翔開戰,鳳翔陣歿,璦琿失守。七月,俄兵佔大北嶺,是月,至齊齊哈爾,壽山自殺。拳亂初作時,東三省紛紛應之,壽山幕及工部郎中王煥請力禁,壽山大忿,逐煥出署,旋使人追之返,殺之,至是未逾月,壽山亦敗死。 太后挈帝至太原府駐蹕府署,語毓賢曰:『今山西境內無洋人,汝之力也,但聯軍索汝甚急,予或將汝革職以掩外人耳目。』對曰:『臣剿殺洋人時,已預備革職治罪矣。』太后隨親往毓賢戕害洋人之處,並詳詢辦理始末,尋命毓賢開缺,以湖南布政使錫良代之。時錫良以勤王至行在也。 命於陝西省城酌備駐蹕之所,李鴻章奏陳各國之意,屢請回鑾,不允,及聞聯軍欲派一師至山西,乃召對羣臣,討論應否回京,及在南方或中央、陝西遷都問題。榮祿、王文韶、鹿傳霖力請回京,時張之洞有摺至行在,請駕幸湖北之當陽,言地處中央,形勢絕佳,又地名亦吉,可爲重興之兆,蓋天子恆當陽也。太后則謂長安爲古帝王都,山川四塞,集據上遊,都陝便。飭署撫端方即爲預備一切,蓋入鹿傳霖之言,以長安險固,僻在西陲,外兵不易至也。 閏月,懲治縱容拳匪諸臣。聯軍於和議團未開時,先索懲辦主持拳黨之人,德使亦稱德皇訓條,非交出四凶,不准停戰。四凶,端一、董二、莊次,及剛毅也。至是,諭將莊親王載勛,怡亲王溥靜,貝勒載濂、載瀅革去爵職,端郡王載漪撤去一切差使,交宗人府嚴議,輔國公載澤,左都御史英年交該衙門嚴議,大學士剛毅,刑部尚書趙舒翹交都察院吏部議處。 優卹德國公使克林德、日本書記官杉山彬。李鴻章、劉坤一、張之洞、袁世凱合疏稱,廈門英領事電告善聯,謂宜趁德國兵隊未全至華,先降特旨優卹克使,新德使亦語鐵路大臣盛宣懷,惟有光緒皇帝親自電致德國皇帝,將使臣克林德被害切實惋惜,優加禮卹。至是,諭令賜祭一壇,其樞回抵德國,再賜祭一壇,杉山彬卹禮亦如之。 俄兵佔營口及遼陽,旋入盛京,將軍增棋遁至義州。時吉林亦爲俄據,東三省全失。 聯軍佔山海關。 聯軍佔北塘礮臺。 授奕劻爲全權大臣,會同李鴻章妥商議和,劉坤一、張之洞會商辦理。 聯軍至保定,殺布政使廷雍等。初,廷雍信奉拳匪甚力,縱其焚殺西醫及教民數十,至是,英提督賈爾斯率兵至保定,廷雍所部振遠十營不敢出禦。賈爾斯入城,執廷雍及城守尉奎恆、𠫵將王占魁以去,尋皆鎗斃之。 聯軍入永平,執知府重燠故縱拳匪,戕害俄人多名,至是,俄軍執重燠及都司錫光、把總賈桂一,送旅順訊問,由奕劻等婉請於俄使,尋釋歸。 聯軍分兵往易州,封閉皇陵,並派兵看守,又分兵往東陵。 太后挈帝至潼關,自太原啟鑾,行至聞喜縣侯馬地方,剛毅病歿。剛毅目不識丁,皋陶之「陶」字讀本音,獄囚瘐斃之「瘐」字輒改爲「瘦」字,追奔逐北之「北」字誤爲「比」字。上年冬,編修沈鵬奏請誅三凶,有曰:「率天下而叛皇上者,剛毅也。」原疏爲翰林院堂官所��,遂揭載報端。旋掌院甄別詞臣,𠫵鵬喪心病狂,自甘悖謬,鵬革職,永遠監禁。而綜其生平誤國殃民之罪,則以搜拮東南民財及醖釀拳亂兩大端爲最。至是,知聯軍索之急,恐懼,嘔血死,太后甚婉惜之。 九月,太后挈帝至西安,駐蹕撫署。行在諸事草剏,惟日夕演戲,如在北京時。 加重懲治縱庇拳匪諸臣。奕劻等電行在,略稱:「各使僉指端王罪魁,剛毅、趙舒翹亦釀禍首惡,要求嚴辦。前德皇已明言執政王大臣並各省大小臣工均應論死罪,始足以折服各國之心。聞德統帥瓦德西〈(一作「華德司」)〉仍令聯軍往攻保定,難保不意存追襲,必欲得禍首而甘心。此時能自行懲辦,當可止其西犯。」至是,命載漪革爵,與載勳、溥靜、載瀅同交宗人府圈禁。載濂革爵,載瀾、英年降調,趙舒翹革職留任。毓賢革職,發極邊充當苦差。 冬十月,命甘肅提督董福祥革職留任,帶兵馳回甘肅,扼要設防。時聯軍堅索治福祥罪,太后因其帶兵,未敢加罪,僅命還甘肅原籍。 十二月,允奕劻、李鴻章電奏和議大綱十二條:
一、戕害德使一事,由中國派親王專使至德,代表皇帝慚悔之意,並於被害處樹立銘德之碑。
二、嚴懲肇禍諸人〈(斬決、賜死、永禁及永不起用,凡百餘人。)〉及昭雪上年力駁殊悖諸國義法極惡之罪被害各員〈(許景澄等)〉。其戕害陵弱各國人民之城鎮,五年內不得舉行文武各攷試。
三、戕害日本書記生事,中國必須用優榮之典以謝日本政府。
四、污瀆發掘各國人民墳墓之處,建立碣碑〈(當付各費銀兩。京師一帶每處一萬兩,外省每處五千兩)〉。
五、軍火及專爲製造軍火之材料,不準運入中國〈(自本年七月初四日起,禁止進口二年)〉。
六、中國允賠補各國人及爲外國執事之中國人身家財產所受公私各虧〈(共海關銀四百五十兆兩)〉。
七、各國常駐兵隊,護衛使館〈(中國民人概不準在界內居住)〉。
八、京師至海邊須留出往來暢行通道,大沽等礮臺一率削平。
九、由各國駐兵留守通道〈(係黃村、郎坊、楊村、天津、軍糧城、塘沽、蘆臺、唐山、淶州、昌黎、秦皇島、山海關)〉。
十、張貼永禁軍民人等仇視諸國之諭旨〈(定兩年之久在各府、廳、州、縣張貼永禁仇視諸國各會之旨)〉。
十二、改變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並各國駐使覲見皇帝禮節。
末言以上各款,若非中國國家允從,足適各國之意,難許有撤退京畿一帶駐紮兵隊之望。約成,奕劻等據以入告,且奏言:「各國詞意決絕,不容辯論。宗社陵寢,均在他人掌握,存亡之機,間不容緩,請速決。」疏入,太后猶欲減輕載漪諸人罪,並不認啟秀、徐承煜爲有罪,又大不滿意徐用儀五人之昭雪,而張之洞復上封事,於各條款著署辦難。太后信之,仍命奕劻等設法磋商,尋覆奏言。俄外部維持密告駐使楊儒:「若議不成,聞各國有開春截泰運道,或另立政府之謀〈(時外人有擁戴李鴻章或袁世凱之意)〉,恐禍致莫測,至張之洞所駁各節,皆屬無理取鬧,不料張督在外多年,稍有閱厯,仍是二十年在京書生之習,蓋局外論事易也。」至是,始照允。
卷六十八 自立軍之失敗
德宗光緒二十六年,秋七月,秦鼎彞起兵於安徽之大通,不克,走日本。鼎彞,湖南長沙人,一名郵,又名俊傑。上年秋,東渡日本遊學,是年二月返滬。時康有爲等居日本,以保皇會名義募集海外華僑巨欵,使劉陽、唐才常在滬招集同志,為內應,將圖大舉,一時聲勢頗震動,湘陽林圭奕因漢上之眾以應之。鼎彞乃自滬至皖之大通,運動水師弁卒,共圖起事,並與皖撫衛隊管帶孫道毅深相結納,密輸軍大予之,以為響應計。方與漢上約期並發,為大通保甲局委員許鼎霖偵悉,告密巡撫王之春,下令戒嚴。彞見事洩,倉猝發難,督率水師,佔領鹽局,局員錢綬甫逃,防營管帶蕭鎮江守中立。之春聞警,派營官邱顯銘率所部至通捍禦,並令蕪湖防營統領李本欽就近率大隊來通,以助軍勢。鼎彞揮兵搏鬬甚力,卒以兵單寡敗績,餘眾四散,鼎彞僅以身免,仍走日本。 汪鎔謀起事於湖南,事洩自殺。鎔,安徽人,幼從父宦遊湖南。自德據膠、澳,感於外患日亟,剙設白話報於蕪北,以開通民智自任。未幾,政變,朝士被殺者六人,株連甚眾,鎔憤然曰:「康某日言變法,為清廷效忠,尚不見容於滿人,橫遭誅竄,天下事尚可為乎?」因鼓吹益力。及是年五月,拳匪亂作,開釁列強,大局益危。時唐才常倡破壞於滬上,林圭等謀舉事於漢臯,鎔亟思結合湖南會黨,以為發難地。大會湘省志士於定王臺,以掣於經濟之缺乏,不能大有所設施,復赴漢約師期。時主南路者,為清泉楊暨,主西路者為武陵何來堡,均謀響應。未幾,大通失敗,湘撫俞廉三迎合督臣張之洞意旨,大索黨人。鎔兄鑑以縣佐候缺長沙,熱中於進,乃告密於劣紳王先謙,凡與鎔有連者,悉羅列無遺。先謙上之廉三,乃緹綺四出,鎔方自漢歸,聞被捕,始知為兄所賣,仰藥死之。復逮其次兄瑤,下之獄。鑑敘功,得保知縣。 唐才常謀起兵湖北之漢口,事發被殺。先是,長沙畢永年幼讀衡陽王氏遺書,慨然具種族思想。弱冠後,即結納鄉中會黨,以為異日利用地。瀏陽潭嗣同深敬其人,因與締交。政變之前數日,永年至北京,觀察政局,造康有為,語不合,乃為書抵嗣同,厯陳利害,勸之行。嗣同不果,永年遂東渡。嗣同卒及於禍,永年至日本,晤廣東香山孫文、日本人宮崎寅藏,與語,皆大合,旋揩日人平山周回華運動,出入湘省者凡三次。偕各會黨首領赴香港,組織興中會。自湘、鄂至長江一帶,兩粵、閩、浙之間,皆為所鼓動,方謀剋期大舉,以乏餉械故,遲遲未發。時有為得保皇會款,才常欲因其資,聯絡嗣同舊部師襄等發難南方,為嗣同復仇,方別有所組織,永年亦才常反,因往說之,以勤王光復相與辨論一日夜,卒以宗旨不合,永年慟哭而去,棄為僧,居粵之普陀,所部遂歸於才常。密布長江上下遊,窺武漢,欲因而襲取之,為根據地。才常復組織正氣會於上海,以為機關,尋易會名為自立,開國會於張園,志士至者數千,公推香山容閎為會長,福建候官嚴復為副會長,才常為總幹事,林圭及長沙沈藎皆幹事。圭,湘陰人,為才常弟子,而亦永年摯友也。初遊學日本,上年冬返國,偕行者,慈利李炳襄、田邦璿,武陵蔡鍾浩,長沙秦鼎彞,及才常之弟才中共五人,建議欲著手湖南之運動。挈一日本人,擬建立學校或報館、譯書局,暗設自立會機關部,不果行。圭乃至漢口,設自立國會,散放富有票,起自立軍,分地段以設旅館,為會友及其他黨徒往來寄宿之處,而東南獨立之基礎已立。其旅館在漢口者曰賓賢公,襄陽曰慶賢公,沙市曰制賢公,荊州曰集緊公,岳州曰益賢公,長沙曰招賢公。刊布會章,稱新造自立之國。其規條有不認滿洲為國家,及本國會深懍危亡等語。分立五軍,以大通為前軍,鼎彞統之;安慶為後軍,邦璿統之;常德為左軍,龍陽陳猶龍統之;新堤為右軍,藎統之;漢口為中軍,圭自統之。而推才常為督辦,分途增募兵勇數十營。上遊則界四川之宜昌,下遊則界江西之武穴,南則界湘之荊州,北則界漢之襄陽、隨州、當陽、應山、麻城,中路則沔陽、新堤、沙洋、嘉魚、蒲圻、崇陽、監利,皆其勢力範圍所及。諸事粗定,值北方拳亂事作,圭思利用此時機而起,促才常發上海。才常至漢,定期是月十五日大舉,以部署未整,緩之。而長江防範嚴,軍耗不能達大通,至期而大通已舉事,以後路不及響應,無援而潰。後屢遷期,而二十五,而二十九,至是,事敗,時二十七夜也。才常、圭、炳寰、邦璿及長沙瞿河清、向聯陞、沅陵王天曙、湖北潛江傅慈祥、廣東香山黎科、黃自福、福建漳浦鄭保晟、直隸宛平蔡成煜,同繫者十三人。翌日又捕獲七人,皆見害。方才常之在漢也,嘗藉日本人爲通殷勤於鄂督張之洞,諷以自立軍將擁之挈兩湖宣言獨立。之洞先頷之,故當自立軍之厚集兵力,時時過江點兵。又大通前軍之敗,距是時已十餘日,之洞固皆熟聞之而不予發覺,然卒狐疑莫能自定。才常以之洞無復可望,乃示絕於之洞,而揚言於外人曰:『倘張之洞奉滿廷之僞諭以排外〈(是年五月,聯軍攻大沽,之洞電奏北京言:『臣應不帶兵北上禦敵,恭候朝命。』 後爲江督劉坤一阻止。)〉,吾必先殺張之洞,以自任保護外人之事。』語浸聞於之洞。繼又偵知才常等之所爲與己絕反對,且將布吿在漢各國領事。據武昌獨立,之洞乃突發而擒之,才常題詩獄壁,中有『賸好頭顱酬故友,無眞面目見羣魔。』之句。圭爲人沈鷙有條理,主持軍中一切,交通之力甚大。而其謀國之忠,厯境之艱尤,爲同人中之傑出者。炳寰志趣弘偉,文思敏瞻,從圭治軍書,遇事贊畫翩翩,記室才也。邦璿魄力尤雄,學識絕流俗,自安慶計畫失敗,退至漢口,遺詩數章,讀之皆凜凜有生氣。慈祥、科保、晟、成煜四人乃留學日本陸軍學生,時以暑假歸與謀,不數日而及於難。永年宗旨主急進而多方略,與人交,開誠布公,故羣賢樂爲之用。漢事未起以前,一夫倡說舉國同聲,皆永年一人十餘年間奔走呼號之力也。自是湖北殺人無虛日,以護軍營二百人駐漢口鐵政局,形跡之稍涉嫌疑者皆不免,約死百餘人。湖南數亦稱是,葢湘撫兪廉三承之洞旨任用劣弁,劉俊棠、楊明遠、熊海門劣員王祖蔭等,要功覬利,恣意搜索,同時兩湖騷然。其在湖南死事之最著稱者,汪鎔外,爲唐才中、蔡鍾浩、何來保、方成祥、徐德、姚小琴、李生芝、汪楚珍、李英、徐崑、陳保南、易瑞林、李廣順、莫海樓、長庚、李如海、沈竹亭及臬幕李運航,騈死者亦百餘人,惟楊暨走免。才中自其兄才常被逮於漢口以脱於難奔新堤旋入湘以集軍遂及於難鍾浩治事機警始從才常部署於漢上事敗返武陵方有所謀畫忽被逮來保被執於辰州檻送長沙殺之生芝於漢上事敗之後復於慈利聯合沙市會衆成十餘營圖再舉時有慈利官班子之號其勢力範圍之大可以槪見運航以漢寓檢查信據得其寄予炳寰家書言及進兵湖南事有曰一路來當爲王者之師毋得殺戮過甚遂以是定讞逾年廉三復名捕長沙舒閏祥閏祥聞之憤言曰士可殺不可辱因飲藥以殉 沈藎起兵於湖北之新堤附近之崇陽監利及湖南之臨湘沅州湘潭各起應之皆敗績藎在新堤聞漢上以迂緩失事亟起發難於新堤而崇陽監利與湖南臨沅潭等邑羣起響應時因中軍已失人心渙散師遂潰黃南陽李壽金曾廣文王昌年皆被執死之藎走武昌。
二十九年,夏六月,沈藎被執於京師命立斃杖下藎自新堤失敗之後欲著手中央之運動乃走北京至天津時聯軍屯聚於津沽藎通刺謁聯軍諸將士而與日帥尤治謀藉奉魁案以盡復滿族因條列諸凶名及其罪款致諸聯軍於是載勛啟秀載漪載瀾之徒分別誅竄幾盡聞者稱快藎旣居北京二年時值聯俄黨與俄人訂密約於北京藎偵知之悉爲揭載於日本各新聞於是政府備受東京留學生及各友邦之詰責有內務府郎中慶寬者前以身家不清爲御史鍾德祥所劾籍其家旣落職日思復官不得嘗隨劉學詢至海外謀捕康有爲亦不獲又檢討吳式釗初亦自附於新黨後以沈鵬事牽連禠職二人固皆識藎欲陷之以圖開復乃相與協謀發藎以上三事先商之鄂督張之洞前駐日使臣李盛鐸然後因權閹李蓮英以吿密即日傳旨步軍統領協同工巡局捕藎於城內三條胡同旣上獄太后命毋庸覆奏捶斃之乃以竹鞭鞭背至四時之久血肉横飛慘酷萬狀而猶未死以繩勒其頸始絕時月之初八日也自藎慘死後國中輿論大譁上海人士大開追悼會於愚園男女至者及千外人亦大不平以爲中國政府如此野蠻各國實難以平等相待惟有以強硬手段使之恐懼而外部疊接駐紮各國使臣警報謂各國政府觀於此事逆料中國居大位者將有不得久安之勢且有某某等國將重翻庚子庇匪舊案索當時罪魁之倖免者於此時再行正罪英外部大臣藍斯唐更於上議院論及此事之非故各西報持論皆謂沈藎之死震動人心較之日俄開戰尤當。
編者曰:自立軍,世人所謂勤王之師也。因其會章有曰:『務合海內仁人志士,共講忠君愛國之實,以濟時艱。』人遂指爲保皇之鐵證。然其序則有曰:『低頭腥羶,自甘奴隸。』又曰:『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此其軍中之眞相究爲何,若但觀其詞氣之間,已有隱隱流露者矣。葢平心論之,是時內地風氣未開,聞談民權變法者莫不色駭而却走,唐氏固知之,以爲中國有數千年之習慣,即滿淸有三百年之馴伏,非藉忠君愛國之名詞,不足以號召天下,故一時人傑如畢永年氏、餘杭章炳麟氏皆常以此相駮詰,而唐氏勿顧也。不然當日軍中之健將如林圭氏、秦鼎彞氏、汪鎔氏、沈藎氏皆天縱之才,豈輕爲人所嬲合者?況後此之特起民軍以光復我漢族者,即出於自立之軍將也。是則唐氏及當年在事諸同人之隱志又烏可不亟爲揭明之以示天下!
卷六十九 復詔變法
德宗光緒二十六年,冬十二月,帝在行在,下詔變法。時經大創後,太后已恍然於國家致弱之原因,知此後行政之方針不能不從事於改革,以圖補救,乃以決行新政之論旨布告中外。當日西人聞之,謂此實以巨額之代價而增一層之識見。然命下後,內外諸臣,其泄沓如故,於飭行改建各事,仍無實力奉行者。皆以爲太后此舉不過聊以遮掩外人之耳目而已,非出自誠心也。 諭禁仇視外國官民,並嚴禁各省匪徒籍仇教爲名糾衆立會。 加懲肇禍諸臣。先是,懲辦禍首之電旨至京,各使大譁,擬備愛的美敦照會[1],立將決裂。奕劻等亟電以聞,始命將載漪、載瀾均發往新疆,永遠監禁,載勛賜自盡,毓賢正法,英年、趙舒翹斬監候,董福祥革職,剛毅追奪原官,徐桐、李秉衡革職,撤銷卹典。 開復已故兵部尚書徐用儀、戶部尚書立冊、吏部左侍郎左景澄、內閣學士聯元、太常寺卿袁昶原官,尋又復已故戶部左侍郎張蔭桓原官。先是,各使請昭雪用儀等,太后不允,謂五人係因屢被恭劾,執法懲辦,並非因慟恨違背公法治罪,亦無遞摺辦駮之事,諭奕劻等向各使聲明。各使仍力爭,始命悉予開復原官,旋以美、英二使之言復蔭桓官。 降諭宣示拳匪構亂朝廷一切委曲難言之苦衷,並將五月二十四日以后,七月二十日以前諭旨彙呈,將矯擅妄傳各旨,提出銷除。
二十七年,春正月,殺歸綏道鄭文欽。上年六月間,有英國查考鐵路委員周尼思至歸化城,爲文欽所殺,並監斃其從人二名。至是,命正法,並革綏遠城將軍永德城。 加重懲治肇禍諸臣。加懲諸臣之命下,各使大怒,使使來告,端、瀾改假死,已屬從寬,英、趙不允滅死,其餘諸人,太后若再護庇,禍將及身。弈劻等亟電以聞,乃命載漪、載瀾定爲斬監候,加恩發往新疆,永遠監禁。英年、趙舒翹賜今自盡,啟秀、徐承煜正法。時啟秀、徐承煜在京,爲聯軍所拘,由奕劻等照會各使,交還行刑。 三月,降諭懲各省不能實力保護教士、教民之地方官,共百餘人。 設立督辦處,派慶親王奕劻,大學士李鴻章、榮祿、崑岡、王文韶,戶部尚書鹿傳霖爲督辦政務大臣,兩江總督劉坤一、湖廣總督張之洞遙爲參預,尋命工部尚書瞿鴻禨為政務處大臣。時榮祿秉政,兩宮駐蹕西安,欲復變法之名以謝各國,故設此以辦新政,如列國之樞密院然。然當事各員,皆仰承樞府鼻息,故無事可辦也。 夏四月,命銷燬各部署案卷,裁汰書吏。 允各國所索償款四百五十兆兩,四釐息。 復開經濟特科。 命各省清釐例行文籍,仿照部章,刪煩就簡。各衙門書吏差役,分別裁汰裁革,不准假以事權。 命整頓翰林院,課編檢以上各官以政治之學。 以和局已定,諭擇於七月十九日,由河南直隸一帶回京。先是,李鴻章、劉坤一、袁世凱及各督撫奏請回鑾,並引俄外部維持之言,兩宮若不回鑾,各國勢必大舉西向,恐未成咸陽之宮,又將稅蘭州之駕。太后時尚猶豫未決,至是,和約已定,乃下詔還都。 五月,安徽、湖北、山西大水。 六月,改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為外務部,派奕劻為總理,王文韶為會辦大臣,瞿鴻禨為尚書,並授為會辦大臣,太僕寺卿徐壽朋候補三品京堂,聯芳為左右侍郎。外務部列位六部之上,專辦外交事宜,官制層累,有若重臺。堂官已嫌其多,後又添置承參多人,論者謂其機關實有未當。 秋七月,諭改於八月二十四日,啟蹕回京。 命直省河運、海運,自本年為始,一律改徵折色。 復命,自明年鄉會試為始,均試策論,不準用八股文程式,並停止武生童考試及武科鄉會試。 命停止捐納實官。 八月,復命各省所有書院,於省城改設大學堂;各府及直隸州,改設中學堂;各州縣,改設小學堂,並多設蒙養學堂。 復命各省選派學生出洋肄業。 派宗人府府丞盛宣懷為辦理商稅事務大臣,議辦通商行船各條約及改定進口稅則一切事宜,並著劉坤一、張之洞及稅務司戴樂爾、賀壁隨同辦理。 特頒懿旨,責在中外臣工將應變通興革諸事,力任其難,破除積習,以期補救時艱,並將劉坤一、張之洞整頓中法,以行西法各條,隨時擇要舉辦。 是月二十四日,太后挈帝自西安啟鑾回京。 大學士直隸總督肅毅伯李鴻章卒,贈太傅,晉封一等侯,予謚文忠。 冬十月癸巳朔,日食。 初二日,太后挈帝至開封府。 二十日,撤去溥儁大阿哥名號。溥儁在西安頑劣日甚,時與宦官等私出冶游,甚至在宮中拔取皇后之簪珥以為戲樂,后泣訴於太后,決計廢之,至是,駐蹕開封,以特旨廢之,而後還京師。 命明年會試至癸卯年舉行,順天鄉試及會試均借河南貢院舉行。 定學堂選舉章程。 十一月,初四日,太后挈帝自開封啟鑾。 二十八日,太后挈帝還京師。兩宮自本年四月宣示回都日期,沿途開馳道,置行宮,至八月杪始啟鑾,十月達開封,十一月自開封啟行,由柳園渡河,至直隸正定府,乘汽車入京。是役,行李所費,達一千數百萬。太后初見臣工,每泣涕引咎,久之心漸奢恣,復書大修頤和園,窮極富麗,日費鉅金,歌舞無休日。 追復珍妃貴妃位號。上年,太后出奔時,命李蓮英納珍妃於井中,至是,以隨扈不及,殉難宮中宣布,論者謂珍貴妃遇害與孝哲后之自盡,義烈哀慘,同為千古所未有。 十二月,派吏部尚書張百熙為管學大臣。 命袁世凱參預政務處。 準滿漢通婚。
二十八年,春正月,復命裁撤河東河總督缺,歸併詹事府於翰林院。 二月,命各出使大臣,查取各國通行律例,責成袁世凱、劉坤一、張之洞,選熟悉中西律例者,保送來京,聽候簡派,開館編纂。時欲各國廢止領事裁判權,故命改訂刑律。 夏四月,太后命外務部妥訂各國使臣及其眷屬游讌宮廷日期。太后回鑾後,以舊時瀛秀門內儀鑾殿址改建海宴堂[2]及讌會外人之地。至是,命部臣酌擬,每歲敦請游讌日期。旋議覆,各使臣及參贊隨員,並各使及參隨眷屬,擬於每歲上半年之三四月,下半年之八九月,臨時請旨欽定日期。由部中先期柬請,遂定為例。至日,宮中特備洋餐,款接外賓。客去之時,固皆極口稱謝,然一至次日,則各使又至外部,百端要挾矣。蓋宮中卑禮盛筳,在外人視之,亦如庚子送酒瓜之事等耳。 派侍郎沈家本、伍庭芳,將一切現行律例,按照交涉情形,參酌各國法律,悉心考訂,修定呈覽,候旨頒行。後訂定刑法,以斬決為極刑,其淩遲、梟首、戮屍等殘酷之刑,永遠刪除;鞭笞、烙印,以及連帶親族等法,亦皆廢止。太后亦言,此等刑法,皆起於明代,本朝入關,相沿未改,實非心之所安云。然逾年六月,沈藎以鞭背,死獄中矣。 六月,命張之洞充督辦通商大臣。 秋八月,工部尚書呂海寰、左侍郎盛宣懷,與英使馬凱在上海續議通商行船條約十六款成。 袁世凱奏將各項陋規一律酌改公費,命各省仿照辦理。 命尚書銜貽穀,辦理山西邊外各蒙旗開墾事宜。 九月,命各省選派學生,前往西洋各國,學習專門。 兩江總督劉坤一卒,晉封一等男,贈太傅,予於忠誠。 加派袁世凱為督辦商務大臣,與張之洞會同辦理。以伍庭芳為會辦大臣,並會議各國商約事宜。 冬十一月,命自明年會試為始,凡授職修纂、編修及改庶吉士用部屬中書者,皆令入京師大學堂,分門肄業。 命袁世凱收回電報局為官辦,旋派袁世凱為督辦大臣,直隸布政使吳重熹為駐滬會辦大臣。
二十九年,春正月,命刑部尚書榮慶,會同張百熙管理大學堂事宜。 三月,丙辰朔,日食。 命盛宣懷隨同袁世凱等會議商約事宜。 命緩行印花稅。 派奕劻、瞿鴻禨會同戶部整頓財政。 命貝子載振督同袁世凱、伍廷芳,先訂商律,侔商律編成即行開辦商務。 夏四月,外務部與葡萄牙增改條約九款成。 六月,予考取經濟特科,一等袁嘉毅等九名,二等馮善徵等十八名,升敘有差。 秋七月,設立商部。以載振為尚書,伍廷芳、陳壁為侍郎,並裁撤路礦總局,歸併商部。商部官制之層累亦同於外務部,而所辦之事,務張皇而少實際。且路礦失權之事,日有所聞,以致輿論大譁,咸集矢於載振,謂其受脙盜賣,以商部為轉輸之樞紐云。 八月,商約大臣呂海寰等與美國來使康格等,續議通商行船條約十七款成,又與日本來使日置益等,議通商行船十三款成。 奉天新民府屬等處水災、雹災。 山東利津縣黃河漫口。 九月,命榮慶為軍機大臣,並充政務處大臣。 命外務部尚書那桐,會同奕劻、瞿鴻禨辦理戶部財政處事務。財政處附於戶部,以為特別振興之表示,然設立後,辦理毫無實際,在事諸人,不聞畫一策、發一令為全國財政稍圖改良,時論謂既有戶部,此為別出駢枝云。 命大學士孫家鼐、吏部尚書張百熙,充政務處大臣。 冬十一月,設立練兵處,以奕劻為管理內閣學士,徐世昌充提調,直隸道員劉永慶、段祺瑞、王士珍,充軍政、軍令、軍學等司正使,時既有兵部,又設練兵處,其注意在例舉歛各省兵權,歸於中央,而搜括南方財政以供北方揮霍,故練兵未京而國內先已騷然矣。 頒布學堂章程。先是,命張之洞會同管學大臣,將學堂章程悉心釐訂,至是議定進呈,命次第推行。 改管學大臣為學務大臣,命孫家鼐充學務大臣。
三十年,春正月,御史蔣式瑆因奏稱奕劻有存放匯豐銀行私款,命回原衙門行走。 二月,庚戌朔,日食。 三月,駐英使臣張德彝與英外部大臣瀾斯璫會訂《保工條約》十五款,附件二條成。 夏五月,裁撤粵海、淮安兩關監督,由總督兼管。 山東得津縣南岸十六戶捻,決。 永定河南四工、南二工、北下汎,均漫口。 九月,兩江總督相興銳卒,予謚勤懿。 冬十月,呂海寰等,與葡使白郎穀續定中葡商約二十款成。 十一月,復命裁撤雲南巡撫、湖北巡撫兩缺。 十二月,袁世凱奏請試辦直隸公債票,允之。 改漕運總督為江淮巡撫。先是,置江督端方代奏修撰張謇條陳,請於徐州建立行省,御史周樹𪲰亦請裁漕運總督,均下政務處,至是議覆,改漕督為巡撫,乃駐清江,名曰江淮巡撫。江、淮、楊、徐四府暨通海,兩直隸州全歸管理,仍歸江督兼轄。疏入,允行。
三十一年,春三月,駐藏幫辦大臣鳳全,為巴塘番人所戕。先是,瞻封土司改流,泰寧寺剌麻籍端煽亂,詔鳳全就近剿辦,至是為番人所戕。 派侍郎柯逢時,管理八省土膏統捐事宜。先是,戶部侍郎鐵良疏稱:「湖北、湖南於宜昌設立總局,抽收土膏稅捐,繼又並江西安徽兩省合辦,較各省分辦之時,溢收甚鉅;兩廣、蘇、閩,亦係雲貴川土行銷之地,若合八省為一,收數必更可觀。」事下財政處及戶部,至是與各督撫商定,請將宜昌原設之局,改為八省總局,而派逢時管理。 裁撤江淮巡撫,改淮楊鎮總兵為江北提督。江淮分省,江蘇京官爭言其治理不便,事下政務處,至是,奏請裁撤江淮巡撫,設立江北提督,允之。以副都統銜劉永慶為江北提督。 夏六月,復命裁撤廣東巡撫缺。 秋七月,因各省工商抵美約,命各省督撫認真勸論。美國定禁止華工苛例,東南各省提倡不用美貨,以為抵制美,便以為言,故有是命。 停止鄉會試及各省歲科考試。此次停止科舉,由袁世凱剏議,張之洞贊成之。下諭,永遠停止。 以四川軍剿平巴塘番子,擒斬戕害鳳全之喇嘛阿澤、隆本郎吉等有功,予提督馬維騏、道員趙爾豐等獎敘有差。 外務部與各國使臣改訂修濬黃浦河道條款成。 八月,東南海嘯,江蘇南匯、寶山、崇明等屬沙洲盡淹。是月初二日,酉初,天將黑,忽現焦黃。無何,大風猝發,海潮洶湧,至初四日夜半始止。沿東海濱之地,水高數尺,上海租界貨物被漬,損失在千萬金以上。沙洲居民被災,淹斃者至數千之多。 九月,設巡警部,以署兵部左侍郎徐世昌爲尙書,內閣學士毓朗直隸候補,遣趙秉鈞爲左右侍郎,並賞給秉鈞三品京堂。 以廣西全境肅清,予署理兩廣總督岑春煊等獎敘有差。先是,二十八年七月,以四川資陽等處土匪蠭起,焚燬敎堂,督臣奎俊不能制。春煊時官山西巡撫,命往代之。春煊抵任,整頓吏治,嚴捕匪首,川亂悉平。繼以廣西匪亂數年,提督蘇元春營勇與匪勾通,元春袒護養癰,巡撫王之春▢▢▢撫,致匪勢益張。二十九年三月,復以春煊調署粵督。春煊五月至廣東,卽親赴廣西潯柳督帥。時南泗、鎮色、柳慶、思潯未平,思順一帶無地不匪。春煊遴選文武,分路剿辦。八月,鎮太泗色思南,各路漸吿平靖,先後擒斬匪首黃五肥等數十人。三十年五月,柳州兵變,柳慶土匪又同時起應,春煊遣道員王芝祥、龍濟光、守備陸榮廷等分途攻剿,擒斬萬餘人,至是報吿肅清。予春煊太子少保銜,餘各獎擢有差。
卷七十 日俄之戰
德宗光緒二十九年冬十二月,因日本與俄羅斯開戰,宣告局外中立。甲午之役,俄復遼東於日人之手,名為還我中國,實則擴張勢力,視滿州為屬地。李鴻章赴俄賀加冕,俄皇𩚩之以恩,於是中俄密約成,斷送滿人祖宗發祥之地,且以啟各國覬覦紛爭之漸。拳匪既起,俄人一面與各國聯軍攻京津,一面進兵佔據黑龍江,遂自鐵道南下,分據三省城寨,部署官屬,建築城堡,政府莫能問也。和議開,俄人藉口中俄有有特別關係,堅持東三省事歸兩國另議,與都中事別為一談。列國和約既定,俄乃脅中國駐俄公使楊儒議另訂交還東三省條約,要索甚苛,鴻章將許之,於是關東各地全置俄國勢力範圍之下,而東南疆吏劉坤一、張之洞及各省士紳力爭,日本亦以前隙怨俄,乃會英美兩國力阻。另約遂不成,與立公約。其東三省撤兵期限,約定畫押六個月後,先撤盛京西南段至遼河兵,再六個月撤盛京其餘各段並吉林省兵,再六個月,撤黑龍江省兵。約既定,兩宮均回京,各國皆按約撤兵。而俄兵之據遼東者,獨不撤,反增兵重佔奉天等處。政府不敢出一言以相責問,雖外省督撫軍師有請戰之事,在下士論有義勇隊對俄同志會之舉,皆嚴旨謝絕之,而維倚賴日本與俄之協商。俄則借地方未靖,馬賊猶多,奉天增兵乃保衛鐵軌為辭,以相支吾。乃交涉決裂,兩國公使遂俱下旗歸國,刻期決戰。其戰線在中國及朝鮮界內,朝鮮介於兩大之間,於兩國戰事既不敢過問。中國新受大創,亦不敢問境內主權。門庭之內,聽人鬨爭,遂守局外之倒,宣告中立。
三十年,春正月,日本兵敗俄兵於鴨綠江,佔九連城、鳳凰城。當日俄未開戰之先,俄皇尼古拉士第二命其臣阿力喀塞克夫為遠東總督、海軍提督,詔曰:『繼自今,遠東責任悉歸阿,外部不必問也。』阿既履新,則一主佔據遼、韓之謀,告俄皇曰:『日本易與耳,雖外示憤張,必無戰事。』故是役以前,俄京無人策日本出於戰者。至決裂之前數日,俄皇猶告人曰:一切幸平善,日本怒氣終歸消滅,朕之朝代固太平之朝代也。諸親藩大公,〈(凡俄皇父行、大父行皆列爵大公)〉亦謂必無戰事,所領庫帑,名整軍,實大抵自肥,故在滿洲之俄軍,兵備不整,糧食缺乏,及知日本將出戰,何乃令駐京雷薩公使遊說當軸,翼令英、美、法各國公使當調停之任。英、美兩使皆拒絕之,遂至開戰。是西伯利亞東清兩鐵道因構造不甚完全,其輸送能力甚之,加之馬賊隨在與俄為難,運輸尤難其得力。然阿難狼狽不堪,外表鎮靜,一若不以日本為意者。迨至仁川一敗,旅順再攻,日人以魚雷入旅,薄具舟師。阿與諸將方張樂高會,而俄皇於其夕亦御樂部,於枼名園。及歸,得阿電,知所破壞皆新艦,始如夢境。俄后聞幾利親王受傷,慟甚而暈。是役也,俄之臺艦履沒,統帥淪亡,擊沉之驅逐艦將士無一生者,其第一等戰艦彼得阿怕羅司克中人,陣亡尤慘。除太平洋艦隊司令長官馬克羅甫提督外,計參謀長米拉司,副提督一,兵官二十三,教士一,副管駕一,兵丁等六百餘。又陸軍大佐一,同時陸軍亦挫於定州,具後鴨綠渡、安東下、九連克。鳳凰破,日麾所指,俄兵皆望風潛逃矣。 夏四月,日本兵於奉天之大孤山上陸,佔金州以困旅順。俄自出兵以來,將士皆不用命,無事時飲博滛凶,遇戰則督亂而不相救。自馬克羅甫戰役,俄皇以阿力喀塞克夫督師無功,特簡陸軍大將苦魯巴金代阿為海軍提督,並以黑海艦隊司令長官廓理羅甫繼馬克羅甫為太平洋艦隊司令長官。時皆至軍中視事,日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伊東平八郎乃乘其防備未至,督軍節節前進。第一軍攻佔岫岩之大孤山,全師上陸,專向北進,名城要隘以次佔守,以絕旅順之援,所謂拊其背也。又分軍艦守港口,以杜俄兵之出而扼其吭云。 六月,日本兵佔大石橋、營口、牛莊及析木城、海城等處。上月,日本第二軍攻佔熊岳城,進陷藍平。是月,日軍進攻大石橋,俄人以第一、第二、第九、第三十五各師圍,及西伯利亞預備兵一師圍來拒。苦魯巴金親臨督戰,受重傷,軍士死者二千餘,餘遁去,為日軍追擊,極形狼狽,日軍遂佔領大石橋及附近一帶。是日,營口俄官聞大石橋受攻甚急,立率師往援,無效分道遁,營口同為日軍所佔據,進簿牛莊、析木城、海城,皆克之,俄軍死又五千餘。俄軍自出發以來,軍士皆嫉視政府,無鬬志,瓦房店之戰,俄軍甚為得勢,領將司他克堡大將以有利之可乘,令勿退,且以必勝勗之。眾曰:『必求勝者,若自取之,其退如故。』司他以手銃擊其顏行,而以末凡自轟其首以死。敗聞,俄皇憂憤,至廢寢食,其國內革命黨勢益猖獗,波蘭亦謀獨立。而新造兩巡洋艦竟有人欲謀炸毀。 秋八月,日本兵敗俄兵於遼陽城外,遂佔遼陽,又敗俄兵於沙河。日本第一軍既佔細河沿,分三隊進攻,連敗俄軍於湯河、紅沙嶺、大西溝、孫家砦、弓張嶺、雙廟子、石嘴子、大西蠻嶺、香山子、益友溪、孟家坊。第二軍敗俄軍於雷家堡、黑牛屯、余家臺、曹方屯、壞尾溝、新立屯、徐上堡,俄軍遂不支,向遼陽退。日兵亟追之,毀遼陽車站,迫壓俄軍至太子河右岸。俄軍擠入河內,死者甚眾,至是佔領遼陽全部。是役也,前後戰至十日之久,兩軍死傷以數萬計,為開戰以來之一大戰。 冬十一月,以俄國波羅的海艦隊東來,飭沿海各省戒嚴,日俄之戰已歷一年。自俄師清出遼陽,中國日望日俄之議和,俾歸我東三省。即各國公論,亦望日俄之將出於和,而俄人於遼陽戰敗之後,其於喪師失地之辱,若不甚措意,惟日夕籌備波艦東行之事,思大逞志於日本以雪恥。於是各國相顧失色,中國政府亦飭東南各省官吏戒嚴。 十二月,俄國旅順守將乞降於日本。日本海陸軍圍攻旅順,苦戰經年未下,始而仰攻,繼而堵塞,終而決鬬,大小數十戰皆無效。日軍於是年九月十八日大起總攻,預備在二十六日將其陷落,以作日皇誕辰之酧禮,然總不能滿望。至上月二十六日,俄力不支,自將礮臺及兵艦等悉數炸毀,於傍晚九時遣使齎書,詣日營投降。翌日,日軍乃木希典大將答書許之,訂期二十九日受俘。至是月初二日,收受始畢,共計武弁八百七十八,兵士二萬三千四百九十一。方五六月間,日軍之猛擊旅順也,守將司多塞爾將軍已欲降,為其下士官二百二十九人所逼,又勉守半年。至是,司多塞爾定於是月初七日,由青泥窪歸國。
三十一年,春二月,日本兵敗俄兵,佔領奉天省城。是役,自正月十六日開始鏖戰,迄是月初五日終,凡二十一日。日軍佔領奉天,於是俄軍咸向北退,據守鐵嶺為防禦地。計俄軍之與於是役者,共步兵三十萬零八百,騎兵二萬六千七百,大礮千五百六十八,為日俘虜約四萬數千,死傷者十一萬六千五百。日人死傷亦四萬二千二百餘。 日本兵連敗俄兵,佔鐵嶺及開原。鐵嶺位哈爾濱、遼陽間,時俄帥苦魯巴金已褫去滿洲軍司令長官之職,降為滿洲第一軍司令官。而代之以陸軍大將尼維趨。頗善戰,然新敗之師終不敵累勝之卒。方日軍之自奉天而北也,沿途敗殘俄兵,紛紛乞降,於是日軍長驅而進。是月十二日,佔鐵嶺,俄軍北退開原,日人分兵進攻,中途無一抵抗。十四夜,直入開原。翌晨,俄軍來襲開原,復為日軍擊退。 夏四月,俄國波羅的海艦隊,為日本海軍殲滅於日本海對馬島海峽。先是,俄人自波羅的海合三艦隊與一切運船,共計不下百艘,自上年七月鼓輪而東,異與日本為海上之角逐。日本東鄉大將聞之,時已為迎戰之準備,揚言:「第一期海戰事畢,於十一月下旬回國,而陰率所部聯合艦隊向西往接波羅的海艦隊。惟若邀擊太驟,則俄雖戰敗,不難入中立之地以求庇,不能使之全歸覆滅。或不然而邀擊太緩,則俄艡瞬已北進,將與其海參崴根據地相近,擊之亦未易有功。必俟其進退失據之地,主客互異之交,猝起擊之,然後可以一鼓而殲也。」故俄艦隊自歐洲出發以來,留於馬達加斯加者半年,游弋於安南者兩月,然後直北,過臺灣海峽,經中國洋面,而至對馬島海峽。而日艦則始終潛伏,其來南洋也聽之,共過臺灣海峽也聽之,其過中國洋面也亦聽之。迨至對馬海峽附近之沖之島,日艦隊始直出攻擊。俄艦奧斯頓盤亞(〈戰鬬艦〉)先為一礮所中,毀其司令臺,俄將福格斃焉。嗣復連中數礮,傷重而沉。餘艦雪蘇完利甘(〈仝上〉)、捺氣麻夫(〈巡洋艦〉)、喇壘麻捺克(〈仝上〉),亦受重傷。入夜,復被日驅逐艦隊及魚雷艇隊追擊,機關全損。翌晨,飄至朝鮮海面,為日艦信濃丸等所見,未及拘捕而沉。其那槐林(〈戰鬬〉)一艦,亦於戰時疊中魚雷四次,登時沉沒。旋日本新高、音羽兩艦搜擊俄艦蘇維忒勒那(〈巡洋〉)於喜哥根海灣(〈屬朝鮮〉),沉之。磐手、八雲兩艦,擊沉俄艦烏式攷(〈海防艦〉)第四艦隊及第二驅逐艦隊,迫脅俄艦兌米脫蕩斯科(〈巡洋〉)駛至歐林島東南海面(〈屬朝鮮〉),觸礁而沉,其餘俄艦沉沒者,坎內士蘇槐羅敷、亞力山大第三、薄羅提諾(〈皆戰鬬〉),根娒芝加、伊魯琴斯克(〈皆特別差遣船〉)五艘,及驅逐艦三艘。為日所捕者,奧黎爾、尼古拉士第一(〈皆戰鬬〉),阿潑利尋、新加文(〈皆海防〉),渤濤完(〈驅逐〉)五艘。不知下落者,受爾墨池(〈巡洋〉)一艘。當坎內士蘇槐羅敷之將擊沉也,俄總司令官羅司諦司溫司開與其部下將士,改乘奧黎爾艦逃逸,至濱田海岸,為日艦俘獲。又第三艦隊司令長官海軍少將尼布格爾土夫,當日艦圍攻時,度不能脫,遂率軍士降。此外為日所俘者,海軍大佐納綺麻夫及士兵二千二百二十三,餘皆遏焉。計是役,俄有二十六艘之主力艦隊,至去其二十二。日艦沉沒,共魚雷艇三艘。兵士死傷,約一千四百人。說者謂此次之戰,誠為自古罕有之大海戰。 六月,日本兵連敗俄兵,佔庫頁島。是月初五日,日本艦隊抵庫頁海面,行掃海事畢,聯合海軍枝隊,即時登陸,攻佔沿海地方。翌晨,日艦隊往助陸軍進攻可殺克夫城,至時,俄軍已焚城遁,其地為陸軍所佔,窮迫俄軍至達里宜異西北之陣地,攻擊一日,至初十日,俄兵不支,向摩喀而退,於是庫頁南部全為日軍所得。復追蹤俄軍,連敗之於第一愛爾科夫、第二愛爾科夫、第三愛爾科夫、尼羅科夫、波戞台、亞力山大夫斯甘城、枯衣城、魯衣科夫、維德尼哥斯克、怕利烏大、陀崙南境等地,俄軍益憊不能支。二十八日,其司令長官利波諾夫,遂率其將校七十,兵士三千二百,同降於日軍,而日軍軍政,遂得施行於庫頁全島矣。 秋八月,日本與俄羅斯議和於朴子茅斯城。日俄自對馬海峽大戰後,美總統羅斯福出為調停,日俄皆允之。日外務大臣小村壽太郎、駐美使臣高平小五郎、俄國務卿式爾劉威第、駐美使臣羅善,同為議和專使,會議於美國之朴子茅斯,磋商將及一月,至是月初六日,和約始成,計共十條:
一、日本在朝鮮得有最大之權。
二、彼此撤退滿洲之兵。
三、將滿洲交還中國。
四、開放滿洲門戶。
五、庫頁島各得一半。
六、交出遼地租契。
七、割讓哈爾濱以南鐵路。
八、俄國可以經過滿洲之鐵路,改為商路。
九、俄國將供養俄俘之費,計日金百五十兆元,給與日本。以代賠償軍費。
十、日本得有在海濱捕魚之權。
計是役,自二十九年十二月至是月,戰爭厯二十九月乃定。
編者曰:歐之俄,亞之中,皆自號為大國者也。列強亦震於其國土具體之龎然,擬之曰「北方之熊」「東方之獅」。乃不十年間,而皆大敗於區區島國之日本,此其失敗之原因,究何在乎?吾人試於事定後準陸士衡辨亡之例,而原中俄兩國之敗,則其間同點甚多,民族之複雜同,政體之專制同,官吏之貪墨同,軍紀之腐敗同,文牘之虛飾同,財政之紊亂同。至其甚者,國主之受制母后,官邸之鬻賣軍職,亦無不同。且開釁以前,日人惟不輕於言戰,而戰備畢具;俄與中,則宣戰之詔,已達敵廷,始著手於戰事必要之準備,亦同。開戰以後,將領之不足任,軍士之不用命,軍中公犯淫博,戰敗固不救,反陷之,一軍小挫,萬夫膽裂,聞風走避,豕突狼奔,又無一不同。然則綜是數者觀之,又不待大東溝與對馬島兩次戰爭之結果,而中日之戰,日俄之戰,其所以勝負者已見,特世之人不之察耳。
卷七十一 改訂藏印條約
德宗光緒十六年,春二月,駐藏大臣升泰與英國總理印度大臣蘭士丹,在孟加臘城,會議藏印條約八款成。初英人既併有印度,急欲北图西藏。先收哲孟雄、不丹、廓尔喀三国为保护藏人懼英之逼,并憾哲部之私结英人,遂於光緒十四年正月遣兵入哲,築堡塞於龍吐,嚴陳兵備,阻絕商旅。英人將出兵擊之。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聞之,與駐京英使威妥瑪定約,停止英兵入藏,而飭令藏人速撤龍吐卡房。駐藏大臣文碩抗疏爭,謂地為藏地,撤無可撤。政府拆其迂謬,撤文碩還,代之以升泰。旋英人麻葛蕌帶兵至哲,攻毀龍吐卡房,藏兵退還。八月,藏兵復與英兵相攻擊,藏兵敗,咱利、亞東、朗熱等隘同時失去,於是升泰派員赴邊,阻至英兵,並自至邊境,勒令藏兵解散。與英員保爾會商界務,總理衙門亦派稅務司赫政往,幫同商議。尋保爾約升泰至獨脊嶺會議,至是約成,計八條:一、訂定藏哲之界。二、中國認哲孟雄為英國屬地。三、開印藏通商之路及外交交涉。四、另訂藏印通商之約。五、另訂哲孟雄界內遊牧之事。六、另訂印藏官員交涉之文移往來。七、此約批准後,限六個月,由駐藏大臣暨英國駐印大臣,各派員會商第四、第五、第六另議之事。八、此約批准六個月內,在倫敦互換正約。
十九年,冬十月,四川越巂營參將何長榮,稅務司赫政與英國政務司保爾在大吉嶺議定藏印通商、交涉、遊牧條約九款,又繼款之條成,此遵十六年之約,妥議界務、商務,詳細章程,計接議條款九條:一、開西藏亞東為通商口岸。二、租傭建置。三、交涉案件。四、洋關稅則。五同六、交涉案件,七、交際儀文。八、同。其內容之最重要者,亞東以光緒二十一年開市,設稅關,以總稅務司赫德轄之。限五年以內不徵稅,惟英人欲於藏哲交界處立界牌,中國不許而英人入藏自由之權利亦不完全。英人怏怏至二十九年,遂有率兵侵藏之事。
三十年,秋八月,命三品卿唐紹儀前往西藏查辦事件。先是,俄人與英人爭藏,英人對藏政策全以威逼,俄人則純用懷柔,於是中日戰爭以後,藏人知中國之不可恃,欲結俄為援翼以禦英,乃傾嚮於俄。及聯軍陷北京之報達拉薩〈(藏京)〉,中國威信墜地,俄乃誘藏結密約。至二十九年,日俄將開戰,英人乘其時,俄人不能南下,乃籍口藏人於光緒十六年、十九年之條約不能履行,於上年九月十八日,遣其大佐榮赫鵬率遠征隊,由印度進兵。十一月初六日,達於藏境之花梨駐軍,三月有奇,俟麥都那將軍大兵之至,會齊,以是年二月十一日指江孜進發,計共步兵八百五十,馬兵百五十,礮六十。五日,抵緇納,藏衛戍地也。是日,藏政府使使入英軍,請忽進。榮赫鵬告以此次之來,帶平和的使命而已。強進不止,藏軍千五百拒之,遂開戰,麥都那幾負傷。俄而,藏兵大敗,死傷五百,捕虜二百。十八日,駐藏大臣有泰〈(即前大臣升泰之弟)〉遣人至英軍,止其前進,不聽,但約有泰赴帕克里議和,照十六年條約辦理,願即休兵。有泰藉口商上不肯支應,烏拉不能啟程,怯不進。二十日,麥都那進臺巴謨阿湖,擊退藏兵八百,傷亡甚眾。翌日,英人派格爾卡斯兵及印度兵,各一中隊,與藏兵戰於嘉維山峽下,歷六小時,英軍傷亡二十五,藏人二百。三月十三日,英軍抵江孜以東峽路,藏軍千五百守之。以發礮不能命中,英軍安然直進。四月十二日,駐英使臣張德彝電達外務部,言已商英藩部,謂電印度總督唵士六停止進兵,所議各條,請與駐畢。英使薩逍義商定,電藏速辦。政府與薩使議不諧,置之。十三日,英軍襲據巴拉村及附近村落。十八日,榮赫鵬牒告有泰,限以本月二十五日至江孜會議。二十四日,藏軍襲坎馬之英軍礮臺,不利,死者百六十四人。時英國兵力總數已有四千六百人。五月十三日,英軍既佔領江孜,仍盼有泰赴議。有泰仍不敢進,日挈藏姬五六人,赴柳林子備酒、跳舞、納涼,藏人皆切齒。十六日,藏人乞英軍休戰,以待拉薩使節之至,英人許之,約以三日。十九日,藏政府代表至江孜,與榮赫鵬會議,不得要領,復展休戰期限三日。二十二日,休戰期滿,榮赫鵬復下命進攻,破江孜礮壘。六月初一日,榮赫鵬傳檄遠近,佈告入拉薩議和之事。翌日,拔隊進行。初七日,英軍至拿亞孜,藏政府代表人來言,拉薩為宗教聖地,非商議國事之所,請回使節,返於江孜,英人不許。二十八日,英軍入拉薩,達賴喇嘛勒朗結遁。七月初六日,榮赫鵬乃往見有泰,告以中國之責任,且詰有泰不赴約之故。有泰自言無權受制商上,不肯支應夫焉,以自明無罪。榮赫鵬笑頷之,即以此據為中國在藏無主權之確證。於二十二日,列條約十款,迫藏眾即畫押:一、西藏番人,現允遵照庚寅〈(光緒十六年)〉約章之第一款,將哲雄孟邊界,重立界碑。二、西藏番人,應允除亞東關外,並在江孜、噶大克二處,開埠通商,英藏商民均可聽便往來,其癸巳年〈(光緒十九年)〉所立商約,所有不妥處須與藏番商議,改定後,以上所開之三地均須遵辦,其商民前往印度,應就現行道路轉運,如另有商務興旺之地,再行商酌添設商埠。三、癸巳約章,甚不妥協,應另案由西藏派番官與英國商改。四、稅則一經訂妥後,不得再加。五、由印度邊界至亞東、江孜、噶大克三處边界,沿途不得設立關卡等,如各該處道路險峻難行,仍須由藏修理,又該三處應由西藏設立番官,所有駐紮該處之英官,如有文件致駐藏大臣及漢番各官,均應由該官接迎,將來他處添設商埠亦應仿此辦理。六、因藏番不遵約章,開罪英國邊務大臣,妄動兵釁,應由藏賠給兵費五十萬磅,合盧布七百五十萬元,勻作三年付給,以西厯千九百零五年元旦為首期,至該款定於何地交收,應由英國先行咨會,或即在大吉嶺交收。七、因欲將前六款實力辦到,故印兵、英兵仍行留駐春丕〈(即城備)〉,俟三年後,商埠已來,賠款已清,方行撤退,否則仍駐該處。八、由印度邊界至江孜及前藏地方,凡扼塞之區,均須由藏番修改平易。九、此後如不經英國允許,則無論何國人,不得典賣租給西藏土地,又不得預聞一切應辦事宜,又無論何國不得派遣官民薊城,協同藏番辦理各事,又不得干預修道並築路開礦等事,又各樣恒產及一切值錢產業,不得與外人抵押、對換、租賣。十、此約由英國邊務大臣榮赫鵬與達賴喇嘛勒朗結,於九月二日〈(西厯)〉,在西招畫押蓋印,約文用英文及番文繕寫,以英文為準。約既成,翌日有奏據以電告政府,猶以從權辦理先行簽約為請,並言勒朗結潛逃,請即傳旨褫革。詔以西家子違西喇麻代任,而嚴緝勒朗結,卽令有泰與英使協商藏地通商之事。旋俄、德、美、義公使環起抗議,而俄尤劇,其駐京公使璞科第屢向外務部聲言:「中國若輕易開放西藏,則中國須將庫倫、新疆等地事權讓俄,亦須另立專約。」於是政府始發電責有泰,使廢約。有泰電請專派全權,政府仍令其竭力議駁,並命川督錫良赴巴塘,與有泰協商。錫良覆奏藉口於川省患旱,土匪蠭起,辭不往,至是命直隸津海關道唐紹儀開缺,以三品京堂候補,加副都統銜,授爲全權大臣,前往西藏商改《英藏條約》。
三十二年,夏四月,外務部侍郎唐紹儀與英使薩道義訂《藏印正約》六條於北京成。紹儀自三十年八月奉命赴藏,至十一月始成行,於三十一年正月至印度,與英議約專使費利夏議不諧。二月,詔以紹儀接任駐英公使,命直赴英京,毋庸赴藏。時達賴已自庫倫折回西寧,十二月,榮赫鵬忽派兵擁後藏班禪入印,而紹儀在印磋商條約,旣已經年,舌瘏筆秃,迄無成議,由外務部奏請移至京師商辦。時值日俄休戰,日使小村壽太郎來議遼瀋約,乃召紹儀還國。紹儀遂挈參贊梁士詒歸,留參贊張蔭棠於印。紹儀旣歸,仍諭令與薩使交涉藏事,往復磋磨,至是始克就緒,計正約六條。而光緒三十年,榮赫鵬與達賴所訂之《英藏條約》仍附是約之後,一切承認之,惟改稱中英續訂印藏條約而已。遂於是月初四日簽押正約。
一、光緒三十年七月二十八日,英藏所立之約暨其英文、漢文約本,附入現立之約,作爲附約,彼此允認切實遵守,並將更訂批准之文據,亦附入此約。如遇有應行設法之時,彼此隨時設法,將該約內各節切實辦理。
二、英國國家允不佔倂藏境,及不干涉西藏一切政治。中國國家亦應允不准他外國干涉藏境,及其一切內治。
三、光緒三十年七月二十八日,英藏所立之第九欵內之第四節,所聲明各項權利,除中國獨能享受外,不許他國國家及他人國民享受。惟經與中國商定,在該約第二欵指明之各商埠,英國應得設電線通報印度境內之利益。
四、所有光緒十六、十九年,中國與英國所定兩次《藏印條約》,其所載各欵如與本約及附約無違背者,槪應切實施行。
五、此約分繕中文、英文,業已細較相符,惟辯解之時仍以英文爲準。
六、此約須由兩國大皇帝批准畫押,自兩國全權大臣畫押之日起,限三個月在倫敦互換。此約中文、英文各繕四分,共八分,兩國全權大臣畫押蓋印爲憑。
編者曰:當光緒十八年,英國有名之探險家笛羅女史自兩藏歸,語人曰:「中國之對藏番,純用歐人待殖民地之法。」時人皆韙其言。是則乾隆朝所定原約之功效也。自後人奉行不力,任藏人與外國交涉,遂有英人干預之患。而《英藏之約》以成,及在北京更定所設《中英續訂印藏條約》舉前約而一一承認之,於是西藏地方遂至受英人干涉,竟不能與無條約之內地同等,遇有戰事,且阻我進兵矣。然則西藏不仍爲中英公同保護國耶,嗚呼西藏,嗚呼西藏主國!
卷七十二 光復軍之頓挫
德宗光緒三十三年夏五月,安徽巡撫恩銘為道員徐錫麟鎗斃。錫麟及其黨陳伯平等,均為營兵所殺。錫麟,浙江山陰人,沈雄有大志,膽識過人,尤擅權畧。時中國政治廢弛,官吏萎靡不振,錫麟每與人慟論時局,輒欷歔流涕,不能自已。其父梅生嘗切戒之,而錫麟不顧也。弱冠後,以廩生中副車;知科舉縛人甚烈,棄之,入浙江師範學堂。既卒業,為山陰縣學堂堂長,紹興府學堂監督,剏辦紹興大通學堂、明遠學堂,後游學德國,入警察學堂畢業。後至日本,與彼都豪傑之士及內地志士東渡居留其間 者相周旋,洞悉民族之義理、亡國之舊聞,慷慨激發,毅然以光復爲職志。知新中國非大破壞不爲功,欲以政界爲著手地,遂返國,納貲爲道員,候補安徽,詭說當事,危切悚動,大爲恩銘所激賞,即委任之爲陸軍小學堂會辦。逾年,改委廵警處會辦及廵警學堂堂長,錫麟乃以其間與同邑陳伯平、餘姚馬宗漢組織光復會,值星期日輒集廵警學堂,敎習學生於講堂,開演說,意在灌輸最新智識,以激盪警界同學,而於種族之大義、革命之眞諦,常隱隱流露於詞氣之間,衆皆爲之激昂,民族思想之泛溢有一日千里之勢。於是黃漢光復軍遂發生於安慶之陸軍小學、廵警學堂,而流布於紹興之大通、明遠、毓秀、潯溪、同仁、震旦、蠶業各學校。方擬俟佈置完善,聯合軍警實達目的。顧錫麟天資雖高華,而性情縝密,籌畫方略又復深藏不露,以故皖中諸當道無人知其爲光復軍首腦者。恩銘且嘗語人曰:『徐道辦事認眞,操守廉潔,洵不易才也!』適上海捕獲黨人葉某,得同黨人名錄,知多𪊽集於皖,而其首領即錫麟之別名,江督端方電吿恩銘嚴密偵探。時錫麟爲警察長,故恩銘與之協商,錫麟陽諾之而陰懼事洩且不測,欲先發制之。又錫麟與海外諸同志時通消息,軍火均由大通等處潛運,恩銘得信早,飭屬嚴切查拏,並通電各省爲之防範,以故黨人多罹於禍,軍火耗散亦不貲。錫麟憤,欲撲殺皖中滿吏,爲被害各同志復仇。時皖省雖有常備軍兩標,其第一標方從事於操練,未發鎗械;第二標又悉初徵之兵,更不諳操法,緝捕廵防各隊兵單人少,其餘綠營則行伍空虛,兵未習練,無事坐食而已。錫麟欲利用此時機以發難。是年二月間,已遣其眷屬歸浙,至是陰約各機關速爲整備,訂期是月二十八日同舉。適廵警學堂兵生班屆畢業之期,連日校中攷試將竣,照章應由廵撫親臨大攷,以便撥充站崗。爲試辦東西兩區廵警地步,錫麟遂欲於二十八日舉行卒業式,以殺廵撫爲下手之方,尋戮皖省之滿員,此外文武可以不鞭而驅,不策而馳。事定即溯江直下南京,而後徐定大計。會恩銘以二十八日須祝幕府章某母壽,令改期二十六日。錫麟力言爲期太促,赶辦不及。恩銘傳收支委員顧松問之,松以一切齊備對,遂定期。錫麟不得已,乃於前一日親自衣冠詣請闔城文武滿吏蒞堂閱操,期必到以爲一網盡之之計。是晨八時,設盛讌於花廳,預埋炸藥於地下,請各官讌畢閱操,其用意欲使廵撫以下悉爲灰燼於樽俎之間。而恩銘有先閱操後設讌之命,於是錫麟知預定一切計畫均不能實行,且疑謀已外露,意擊廵撫死,不擊亦死,與其失敗而死盍若冒險一試爲之。即下令全體官兵生站隊,親往操場演說,爲諸君當結團體,救祖國,語次激昂,聲震遠近。諸生驟聞是言,尙有茫然不解其命意之所在者。旋恩銘及三司道府縣各印委人員五十餘先後至堂,恩銘將升座,閱外場操演,錫麟請先攷內場功課,恩銘率司道入第三進禮堂,錫麟戎服立階上,學生等列隊迎,先由官生行謁督辦禮,恩銘答禮畢,兵生正擬行禮時,錫麟趨進曰:『報吿大帥,今日革命軍起事。』恩銘愕然,未及答而鎗聲已發。其時錫麟先擲炸彈於地,未觸發,馬宗漢赶擊一鎗,中恩銘右手。宗漢行刺,神色倉皇,手顫不能再試,錫麟即於靴統內突出六響快鎗兩支,握左右手,輪向恩銘轟擊,復連中七鎗,唇腰際及兩腿皆受傷,最後由尾閭洞穿小腸,遂仆地。時文廵捕陸永頤、武廵捕車德文以身遮護,永頤登時斃,德文亦獲重傷。道員巢鳳儀傷腿,首府龔鎮湘傷背,顧松及一門役皆擊死。恩銘既中鎗,藩司馮煦命戈什背負輿中,送返撫署,恩銘猶能大呼,務將徐錫麟拏獲,收禁司監,并謂廵警學堂全體毫不干涉,毋滋疑畏。一面飭令關閉城門,派兵廵邏緝捕,加調各營以保大局。復稱腹中慟甚,速請西醫起彈。及醫生至,謂彈入臟腑,非剖腹不救。恩銘時已不能言,惟以手指腹,促其速剖。乃一剖再剖,均不見彈之所在,蓋其彈爲藥水製造,見血即化也,而恩銘遂坐是死。當變起倉猝時,人情恐慌特甚,錫麟手握雙鎗,從容施放,口中猶稱大帥放心,此刺客職道定可辦到,故此禮堂外皆不知鎗聲所自起。一聞刺客二字,各官乃鳥獸散,尙不疑爲錫麟所爲也。錫麟見恩銘去後,即僞語學生曰:『撫臺已爲顧松所刺,我等須往軍械所保護。』拔刀出禮堂,與伯平、宗漢左執刀,右握鎗,率學生整隊行。既抵軍械所,所員周家煜逃,錫麟等入據之。爲抵禦計,及學生取局中所存新舊各礟試用皆不得手,而兵勇大至圍之。時統兵者爲緝捕營管帶杜春林、中軍兼廵防營標統劉利貞、稽查局員知縣勞文琦等。錫麟急令伯平、宗漢守住前後大門,鎗斃弁勇六人,相持六小時之久。錫麟見勢不敵,遂返身入所,越牆逸去,伯平爲緝捕營勇擊斃,宗漢當場被執,先後捕繫學生及夫役二十一名。當各營兵圍攻軍械所時,多不肯向前,馮煦遣道員黃潤九往督催,仍不進,乃傳令獲錫麟者賞洋一萬元,各兵始奮勇攻入。見錫麟戎衣遺地下,知已改裝出走。報至撫署,相顧失色,一面仍飭嚴緝,一面出示加賞,能知徐錫麟下落報吿者賞洋五千元,因拒捕中創身死者賞洋二千元。至午後四時,錫麟乃弋獲,復於廵警學堂錫麟之寢室起出白旗一面,上書四言韻語,寓光復起事之意。子彈四箱,鎗炮多支,刀三十把,討虜大元帥印一顆,吿示百餘張,並黨人書信八件,皆謀皖語,並有運動奉天大俠馮麟閣之證據,及其弟徐偉書有浙皖辦事,兄自酌定等語。旋於其私宅起出信件甚多,相片百餘張,及光復軍大旗一面。錫麟解至督練所,即由兩司會訊,馮煦曰:『中丞爲爾之恩師,爾何無心肝乃爾?』錫麟曰:『彼待我誠厚,然私惠也。我之刺彼,乃天下之公憤也。』煦又問曰:『爾究係孫文之黨否?』曰:『孫文不足以指揮我,此事僅我與我友宗漢子光復子所爲。其隨攻軍械所之學生實不知情。當時我以鎗迫之,不得已而隨行,我之罪我一人當之,即數十學生之罪亦我一人當之。寸磔我身可矣,幸無累及他人。』因問曰:『新甫〈(恩銘字)〉死未?』臬司聯裕紿之曰:『未也,僅受微傷耳。經西醫診治已全愈,明日當親自訊爾。』錫麟聞言,色遽變,垂首不語。聯裕又曰:『爾知罪否?明日將割爾心肝矣。』錫麟悟而大笑曰:『然則新甫死矣。新甫死,我志償。我志既償,即挫我身爲千萬片亦所不惜。區區心肝何屑顧及?』且指聯裕曰:『爾幸不死。』聯裕大震幾踣,既而曰:『殺爾固無濟,即不殺爾庸何傷。我本擬先殺恩銘,次端方,次鐵良,次良弼。』馮煦曰:『爾平日嘗謁見撫臺,而不擊之於私室,乃至今日始擊之,何也?』曰:『署中私室也,學堂公地也,大丈夫作事須令衆目昭彰。』又問其同黨共有若干,堅不答。更問敎習中有同謀者否,曰:『此輩爲衣食起見,無一足與謀者。』因授以紙筆,謂曰:『請爾自書數語備作供詞可乎?』曰:『可。』其供詞云:
我本革命黨首領,以道員就官安徽,專爲排滿而來。投身政界,使人無可防覺。滿人虐我漢族將近三百年矣,觀其表面立憲,不過牢籠天下人心,實主中央集權,可以膨脹權制,然實滿人之妄想,以爲一立憲即不能革命。殊不知中國人程度不夠立憲,以我理想,立憲是萬萬作不到,革命是人人作得到。若以中央集權爲立憲,越立憲得快,我漢人越死得快。我只拿定革命宗旨,一旦乘時而起,殺盡滿人,自然漢人強盛,再圖立憲不遲。我蓄志排滿已十餘年矣,今日始達目的,本擬殺恩銘後再殺端方、鐵良、良弼,爲漢人復仇,乃竟於殺恩銘後即被拏獲,實難滿意。我今日之意僅欲殺恩銘與毓鍾山(名秀)耳。恩銘想已擊死,可惜便宜毓鍾山,此外各員均係誤傷,惟顧松係漢奸。他說會辦謀反,所以將他殺死。趙廷璽他要拏我,故我亦欲擊之,惜被走脱耳。爾等言撫臺是好官,待我甚厚誠然,但我既以排滿爲宗旨,即不能問滿人作官之好壞。至於撫臺厚我,係屬個人私惠,我殺撫臺乃是排滿公理,此舉本擬緩圖。因撫臺近日稽查革命黨甚嚴,又當面囑我拏革命黨首領,恐遭其害,故先發以制之,且欲當衆將他殺死。此外文武不能不服從我直下南京可以勢如破竹,我從此可享大名,此實我最得意之事。爾等再三言我密友二人現已一併拏獲,均不肯供出姓名,將來不能與我大名並垂不朽,未免可惜,所論亦是,但此二人實有學問,在日本均知名。以我所聞,在軍械所擊死者爲光復子陳伯平,此實我之好友。被獲者或係我友宗漢子,向以別號稱並無眞姓名。若爾等所說已獲之,黃復雖係浙人,我不相識,衆學生程度太低,無一可用之人,均不知情。爾等殺我,刴我兩手兩足,將我全身砍碎,均可不要冤殺學生,皆是爲我所誘偪使然。革命黨多在安慶者,實我一人爲排滿事欲剏光復軍,助我者僅光復子宗漢子二人,不可拖累無辜。我與孫文宗旨不合,他也不配使我行刺。我自知即死,將我宗旨大要親書數語,使天下後世皆知我名,不勝榮幸之至!
時司道聚議,援張汶祥刺馬新貽例,剖心致祭。聯裕毓秀皆主先挖心後斬首之說。勞文琦附和之,馮煦力持不可,曰:『斬首國法也,挖心私刑也,不得以私廢公。』遂定斬首後再挖心。當晚由宋芳賓、勞文琦監斬於東轅門下,時年三十五也。復將心挖出置碟內,供於恩銘屍前。衛隊某並取其肝烹而食之,謂味極美。其屍旋用四塊板封釘,置於露地,大雨傾盆,一日夜不止。二十七日午前,始掩埋於北門外。方錫麟之臨刑也,先拍小影而神色自若,曰:『功名富貴,非所快意。今日得此死,且不憾矣!』宗漢旋亦被殺。 六月,浙江廵撫張曾敭捕殺紹興大通女學校校長秋瑾。秋瑾向以鼓吹革命爲天職,嘗赴日本游學,與同志組織共愛會,因取締風潮歸國,主講潯溪學校,敎育循序而進,成績爲各校冠。復倡辦中國女報,冀以提倡女權,作家庭良導師。徐錫麟事敗,曾揚得皖撫馮煦電吿,搜索黨人,瑾時在紹興任錫麟所組之大通學校校長,會同邑富紳胡道南,瑾仇家也,吿密於知府貴福,言瑾藏軍火校中,將爲變,勾嵊縣平洋黨爲外應。貴福之父與瑾之父爲寅友,瑾以通家故,往來貴福家甚密,貴福亦恆雅重之,嘗贈瑾聯語曰:「競爭天演,雄冠地球」以瑾別字競雄也,一時傳誦。至是貴福入道南言,又以恩銘故有兎死狐悲之感,乃微服宵行馳省吿變。曾敭立派廵防營統領李益智赴紹會捕,旋電令貴福拏獲後訊明,就地正法。益智至遂於是月初四夜會同貴福率兵至大通學校,適值暑假期內,學生留校者僅十餘人,時皆驚懼失措。貴福遽命開鎗,致斃二人,傷七人。瑾被拘,敎員程毅及學生六人亦捕去。貴福與山陰、會稽兩縣嚴刑酷審,並無通匪實據,迫令跪火練、火磚,慘聲達於署外。程毅瀕死而復蘇者六次,瑾堅不承,惟書『秋雨秋風愁煞人』七字而已。因搜軍火無著,謂在瑾衣帶中起出手鎗一支,指爲身帶凶器,遽援以具獄。翌晨殺瑾於郡城之軒亭口,時年三十有三也。是役株連者,衆女學界尤甚。前監督孫德淸久拘不釋,勒捐洋五千元得出獄,富紳許仲淸被拏在押,亦捐洋至十萬元乃免,復捕繫同仁學堂學生八人,戲捐公所,及附設之學堂幹事員與學生亦捕去八人。毓秀、震旦各學校皆迫令解散,而貴福之刑幕陳某、山陰知縣李鍾嶽均以爭此案不平被撤逐。及省委道員陳翼棟至查閱案卷,亦有責言,並調查嵊縣無亂耗,請撤兵。貴福承曾揚旨,持不允,於是浙人大譁,曾敭不自安,遂求調,乃移撫江蘇。蘇人拒之,更調山西,晉人又拒之。曾敭知不見容,於時乃乞病居鄂(曾揚爲鄂督之洞之兄子),貴福亦援例求調,乃移守安徽之寧國,寧人亦循例拒之,遂不知所終。道南旋爲人所殺,益智焚死於粵之大沙頭花艇中。當秋瑾之被殺也,暴屍道路,無敢收葬者。嗣石門徐寄塵、桐城吳芝瑛兩女士卜地西湖西泠橋畔,築石葬之,題碣曰:『鑑湖女俠秋瑾之墓』逾年,滿御史常徽上疏請夷其冢而治寄塵、芝瑛罪,時事越年,餘朝士已廉得其實,懼激國人憤格,其議不究,但授意浙當道,密令瑾之家屬自行遷葬去。
卷七十三 預備立憲之宣示
德宗光緒三十一年,夏六月,命鎮國公載澤,戶部侍郎戴鴻慈,兵部侍郎徐世昌,湖南巡撫端方分赴東西洋各國,考求一切政治,用日本明治十五年伊藤博文之故事也。晚近時代,世界各國以專治制具俱備者唯中國與俄羅斯。上年日俄之戰,西人某聞之曰:『此非俄日之戰也,乃立憲、專制二治術之戰也。』已而,日果勝而俄果敗,俄民羣起而爲立憲之爭,於是中國士大夫亦紛紛主張其說。前有駐法使臣孫寶琦奏請立憲之舉,繼又有二三疆吏先後以立憲爲請,而樞臣懿親之中亦稍稍持其議。南方之輿論,其勢尤張,至是爲掩飾中外耳目計,特簡載澤等隨帶人員,分赴各國考察政治。詔既下,國人大喜,謂此爲預備立憲之動機矣。 秋七月,續派商部右丞紹英出洋考察政治。 載澤等將出洋考察,至正陽門車站,遇炸彈,載澤、紹英均受微傷,遂改行期。先是,戶部侍郎鐵良南下,搜𢫈民財,東南元氣大損,怒聲載道。有吳樾者,安徽桐城人,素具種族之思想,遂慨然以炸鐵良自任,及間載澤等出洋,考察憲法,樾恐立憲成,益不利於漢族,乃以炸鐵良者轉而炸載澤等。是日,載澤等方至前門車站,樾偕山東人張榕,僞飾僕人裝,攜彈親擲,載澤、紹英皆受微傷,餘無恙,而樾之下身碎,遂自斃,榕逸去。 九月,命山東布政使尚其亨,順天府丞李盛鐸會同載澤、戴鴻慈、端方前往各國,考察政治。徐世昌、紹英遇炸後,不果行,故改派亨、盛鐸二人。 冬十月,命政務處籌定立憲大綱,旋設考察政治館。時雖未明布立憲之說,已隱然以預布立憲之舉動昭示於國人,然憲法必由欽定,不許人民干預,識者知其粉飾觀聽,非真有公天下之心也。 十一月,設立學部,國子監併入。 慶親王奕劻等,與日使訂《中日新約》成。
三十二年,春正月,北海萬善殿焚。 三月,宣示教育宗旨,從學部奏請也。 江西南昌縣民毀法國教堂,戕教士王安之等。安之邀知縣江召棠至天主堂議事,召棠咽喉被創,旋卒,人民聚衆毀教堂,戕安之等。詔撤巡撫胡廷幹任,派侍郎梁敦彥偕法使館人員往查辦,尋以給撫卹賠償銀結案。 夏四月,裁撤各省學政,改設提學使司,提學使。 頒行《破產律》。 派戶部右侍郎鐵良充督辦稅務大臣,署外務部右侍郎唐紹儀爲會辦大臣。 秋七月,宣示預備立憲,命先將將官制分別議定,俟數年後規模粗具,再行宣布立憲實行期限。時載澤等考察各國政治回國,條陳仿行憲政,派醇親王載灃等公同閱看,決定先從官制入手預備,詔略曰:『現在各國交通、政治、法度皆有彼此相因之勢,而我國政令積久相仍,日處阽危,受患迫切。非廣求智識,更訂法制,上無以祖宗大締造之心,下無以慰臣庶平治之望,是以前簡派大臣,分赴各國考察政治。現載澤等回國陳奏,深以國勢不振,實由於上下相暌,內外隔閡,官不知所以保民,民不知所以衛國。而各國之政,經畫政務,無不公之於黎庶,又在各國相師,變通盡利,政通民和,有由來矣。時處今日,惟有及時詳晰甄核,仿行憲政,大權統諸朝廷,庶政公諸輿論,以立國家萬年有道之基。但目前規制未備,民智未開,若操切從事,徒飾空文,何以對國民而昭大信?故廓清積弊,明定責成,必從官制入手,必應先將官制分別議定,次第更張,並將各項法律詳慎釐定,而又廣與教育,清釐財政,整頓武備,普設巡警,使紳民明悉國政以預備立憲基礎。著內外臣工切實振興,力求成效,俟數年後規模粗具,查看情形,参用各國成法,妥議立憲實行期限,再行宣布天下,視進步之遲速,定期限之遠近。著各省將軍督撫曉諭士庶人等,發憤爲學,各明忠君愛國之義,合羣進化之理,勿以私見害公益,以小忿敗大謀,尊崇秩序,保守和平,以預備立憲國之資格,有厚望焉!』 九月,宣示釐定官制,內閣、軍機處、外務部、吏部、學部皆如舊,巡警部改爲民政部;戶部改爲度支部,以財政處、稅務處併入;太常、光祿、鴻臚三寺併入禮部,兵部改爲陸軍部,以練兵處、太僕寺併入;商部改爲農工商部,另設郵傳部,理藩院改爲理藩部。各部除外務部外,均設尚書一員,侍郎二員,不分滿漢;都察院改爲都御史一員,副都御史一員。 命編訂直省官制。 命改刑部爲法部,專任司法。大理寺爲大理院,專司審判。 改政務務爲會議政務處。 改軍機處章京爲實官。 冬十一月,裁廣東陸路提督缺,歸併水師。 升孔子爲大祀。 設京師內外城總廳。
三十三年,春二月,郵傳部尚書張百熙卒,予諡文達。百熙與侍郎唐紹儀因事互相揭参,受申飭歸,恚憤成疾卒。 三月,改盛京將軍爲東三省總督,兼管三省將軍事務。奉天、吉林、黑龍江各設巡撫。 夏四月,御史趙啟霖以奏参疆臣夤緣親貴革職。初,道員段芝貴奉命署理黑龍江巡撫,啟霖具疏斜参,稱慶王奕劻之子貝子銜鎮國將軍尚書載振至東三省查事,還過天津,芝貴以一萬二千金購歌妓楊翠喜以獻,復從天津商會王竹林措十萬金爲慶親王壽禮等語。廷派醇親王載灃、大學士孫家鼐確查,至是查明楊翠喜實爲商人王益孫,實作使女。王竹林係河南候補道,充當天津商務局總辦,實無措金給芝貴之事。覆上,以啟霖污衊親貴重臣名節奪職。時芝貴已命毋庸署理巡撫,載振旋亦奏請開去各項差使,優詔許之,至六月復啟霖職。 五月,命協辦大學士瞿鴻禨閒缺回籍。鴻禨在軍機處與奕劻不協,及奕劻與載振屢次爲言官参劾,中西報紙攻擊之尤不遺餘力,奕劻疑爲鴻禨所使,嗾學士惲毓鼎參鴻禨暗通報館,授意言官,陰結外援,分布黨羽。疏入,命大學士孫家鼐、尚書鐵良查明具奏,又詔姑免深究,著開缺回籍。 改各省按察使爲提法使,增設巡警、勸業道,裁撤分巡分守各道,分設審判廳,增易佐治員。命由東三省先行開辦,直隸、江蘇兩省亦擇地先爲試辦,其餘各省分年分地,請旨辦理,統限十五年一律通行。 六月,設禮學館。 命嗣後各衙門引見人員,暫歸內科驗放。 設軍諮府。 永定、河南、五工、北四、上訊先後漫口。 允農工商部奏請,設置公園於京師。時農工商部奏請將西直門外之可園〈(俗名三貝子花園)〉量加修葺推廣,改名公園[1],並由日本運到珍禽異獸多種,並廣植花木以便遊觀。太后時復臨幸,以園中高樓爲傳膳之所,太后自題匾額曰『暢觀樓』,餘如『自在莊』、『豳風堂』,皆太后榜題也。 秋七月,命內外各衙門妥議化解滿漢畛域。時革命排滿之風日甚,而朝堂之上輒以滿漢官職、禮數之不平等,時起暗潮,至是,爲調和兩造之計,因有是命。 命兩廣總督岑春煊開缺。先是,張百熙卒,春煊由川督入掌郵傳部。春煊甫蒞部,即劾罷侍郎朱寶奎,奕劻等惡之。適廣東欽廉及饒平會黨起事,遂借此出之,以春煊任粵督。春煊疏辭,不許,迨至滬,遂稱疾不行,至是特旨命開缺。 改考察政治館爲憲政編查館,歸併會議政務處於內閣。 派農工商部右侍郎楊士琦往南洋各埠,考察華僑。時南洋華僑商會成立,政府頗爲注意,特遣士琦前往各埠,考察情形,防其與黨人通也。 八月,命外務部右侍郎汪大燮、郵傳部右侍郎于式枚、學部右侍郎達壽分赴英、德、日本國考察憲政。 以商人吳金印仿造籐草帽,賞給五等商標。 詔設資政院。 命各省籌畫駐防旗丁生計。 十月,命禮部及修訂法律大臣議訂滿漢通行禮制、刑律。 命中外大臣薦舉人才。 命各省速設諮議局。 命各省設立調查局,各部院設立統計處。 命孫家鼐等輪班進講經史及國朝掌故。 冬十一月,復設廣東水陸兩提督缺。 諭禁學生干預政治。 諭禁京師開會演說等事。 都察院代遞湖南舉人蕭鶴祥條陳請開國會,不允。先是,都御史陸寶忠等、御史江春霖、給事中忠廉等前後疏請開國會,謂國會爲議院基礎,資政院爲貴族之更名,均下政務處。至是,皆議駁,謂應俟各省議事會、董事會辦有成效,再行議開國會。 命民政部迅速議訂報律。
三十四年,春正月,廣東緝獲日本輪船二展丸,私運軍火。日人抗議,旋以賠欵服禮結案。 二月,命達壽回京供職,改派學部右丞李家駒赴日本國考察憲政。 夏四月,綏遠將軍貽穀,以放墾蒙城浮收漁利,濫殺台吉丹丕爾一家五命,逮問。 頒行遠警律。 五月,加恩咸豐、同治以來功臣子孫有差。 六月,頒行諮議局章程及議員選舉章程。 秋七月,查禁政聞社。 廣東風災,湖南、湖北、廣東水災。 八月,頒布憲法大綱。先是,慶王奕劻等奏進憲法大綱,暨議院法、選舉法要領,及議院未開以前,逐年應行籌備事宜。令刊刻膳黃,分發在京各衙門,在外各督撫、府尹、司道,懸掛堂上,責成依限舉辦,每屆六個月,將籌辦成績臚列奏聞。憲法大綱如下:
大清皇帝統治大清帝國,萬世一系,永永尊戴。
君上神聖尊嚴,不可侵犯。
欽定頒行法律及發交議院之權〈(凡法律雖經議院議決而未奉詔命批准頒布者,不能見諸施行)〉。
召集開閉傳展及解散議院之權〈(解散之時即令國民重行選舉新議員,其被解散之舊議員即與齊民無異,倘有抗違,量其情節,以相當之法律自治)〉。
設官制祿及黜陟百司之權〈(用人之權操之君上而大臣輔弼之,議院不得干預)〉。
統率陸、海軍及編定軍制之權〈(君上調遣全國軍隊,制定常備兵額得以全權執行,凡一切軍事皆非議院所得干預)〉。
宣戰講和、訂立條約及派遣使臣與認受使臣之權〈(國交之事由君上親裁,不付議院議決)〉。
宣告戒嚴之權〈(當緊急時得以詔令限制臣民之自由)〉。
爵償及恩赦之權〈(因出自君上,非臣下所得擅奪)〉。
總覽司法權,委任司法衙門,遵欽定法律行之,不以詔令,隨時更改〈(司法之權操諸君上,審判官均由君上委任,代行司法不以詔令隨時更改者。案件關繁至重,故必已經欽定法律爲準。免涉紛歧)〉。
發命令及使發命令之權,惟已定之法律,非交議院協贊奏經欽定時,不以命令更改廢止〈(法律爲君上實行司法權之用,命令爲君上實行行政權之用,兩權分立,故不以命令改廢法律)〉。
在議院開會時,遇有緊急之事,得發代法律之詔令,並得以詔令籌措必須之財用,惟至次年會期,須交議院協議。
皇帝經費應由君上制定常額,自國庫存提支,議院不得置議。
皇室大典,應由君上督率皇族及特派大臣議定,議院不得干預。
臣民權利、義務如下:
臣民於法律範圍內,所有言論、著作、出版及集會、結社等事均準其自由。
臣民非按照法律所定,不加以逮捕、監禁、處罰。
臣民可以請法官審判其呈訴案件。
臣民應專受法律所定審判衙門之審判。
臣民之財產及居住,無故不加侵擾。
臣民按照法律所定,有納稅、當兵之義務。
臣民規定之賦稅,非經新定法律更改,悉仍照舊輪納。
臣民有遵守國家法律之義務。
編者曰:是役遣人出洋考察政治,所謂爲立憲之預備也。然特簡親貴,隨員又皆宦海中人,以是爲國民代表,國人早知朝廷用意之所在矣,故皆稱爲欽賜之憲法。外人則且從而姍笑之,謂中國將立上議院,議員以內之尚侍九卿,外之督撫爲之,可稱爲非驢非馬之立憲云。
卷七十四 諭禁鴉片之嚴厲
德宗光緒二年,秋八月,定嚴禁栽種鶯粟例。鴉片煙之禁,始自雍正時,其初但充藥品。英商以之販運內地,稱洋葯,故民間吸食者極少。至道光初,其風始熾,尋由印度傳之雲南。而南土興,輾轉傳至四川而有川土,又傳至甘肅而有西土,由是而至貴州,由是而至陝西、山西。一二十年來,廢田而種鶯粟,歲益侵廣,而西洋販運中國,亦歲益增多,蓋開種日繁,即吸食者日衆,勢將盡中國之人,皆至失其生理,槁項黃馘,奄奄僅存,無異殘廢。西洋人士知鴉片爲害之烈與中國受害之深也,相與設爲公館,廣勸禁止栽種販賣,於是中國人亦恥之,言路紛紛具疏,請嚴禁吸食,並禁種鶯粟。因有是舉,然亦徒有章程,並無實事,不免爲外人所竊笑而已。
三年,春二月,駐英使臣郭嵩燾奏請設法嚴禁鴉片煙,不報。嵩燾奉命使英,初至倫敦,英國世爵夏弗斯伯里、議政院馬光斯求爾德、教士里格德爾、刺爾丹拿畢等五十餘人來謁,力勸中國設法禁煙。又其議員阿什伯里遊歷各國,所至風土人情,皆照相以記之,而於中國男女僵臥吸食鴉片之事,共傳觀以取笑,嵩燾恥之。是年正月,嵩燾復接據粵紳唐德峻�至,咨請總理衙門轉奏。其後屢見英國士紳力除鴉片煙之害,發於至誠,又接粵紳桂文燦、溫有溪等二�。至是,具疏入告,請設法嚴禁人民吸食,略謂:『鴉片產出印度,而南洋附近之暹羅,東洋之日本皆有厲禁,無吸食者,獨中國販運銷行,每年課稅至數千萬,爲英國人入欵一大宗。而其地士紳會議猶勤勤焉,謂煙土貽毒中國,引以爲咎,倡言禁止。中國人民肆行吸食,略無悔悟,其勢非嚴定督撫處分。以督率州縣,不能望有轉機,請朝廷堅以持之,寬以期之。限示三年,責成督撫分飭各州縣,多製戒煙方藥,施散勸諭。以滿三年爲期,逾期不能戒者,官吏参革,生監舉人禠斥,長官不舉發者同罪。而凡文�應試士子,例具五童互結,宜以鴉片煙爲首禁,容隱者一併除名。童生吸住鴉片煙,皆先停考,濫入場者,廩保坐黜。廩生吸煙,皆先停止保人,濫保者教官坐黜。而於各省栽種鶯粟方,則由有司勸諭紳民,整頓所屬地方,漸摩勸化,更需以二十年之期,盡人民而變革之矣。』疏入,不省。 三月,郭嵩燾奏,鴉片爲害中國,擬請設法禁止,下各將軍府尹,各直省督撫議奏。嵩燾再疏稱,臣光緒三年二月初八日,具奏設法嚴禁鴉片一摺,至今未奉批諭,竊惟國家興利除弊,關繫重大,未易輕議整頓。鴉片煙爲害中國,五六十年,通計各省人民陷溺其中者,率十之四五。其害日廣,其毒亦日深。道光十九年,特詔嚴禁,遂至激成海疆之禍,而吸食者愈多。至咸豐九年,例禁已開,更無顧忌,臣於此時復爲禁止鴉片煙之議,人皆知其難行,而臣揆之事理,驗之人心,顧獨以爲至易。蓋使國家設立科條,責成地方官禁之,徒以擾累百姓,其終必至愈禁而愈開。使人民自爲禁制,以獎勵其廉恥,而激發其天良,則動於詔旨一二言而人心自振,積弊亦將自除。並陳辦法數條:
一、權衡人情,以定限制之期。
二、嚴禁栽种,以除蔓延之害。
三、嚴防訛詐,以除胥吏之擾。
四、選派紳員,以重稽查之責。
五、明定章程,以示勸懲之義。
六、禁革煙館,以絕傳染之害。
奏上,諭交各該將軍府尹、各直省督撫斟酌妥議具奏。原奏者發鈔。
四年,春二月,工部右侍郎閻敬銘、山西巡撫曾國荃奏,申明栽种鶯粟舊禁,允之。自郭嵩燾再疏條陳禁煙之法,奉旨交各省議覆後,久之,仍寂然無聞。是年,敬銘因督辦秦晉工振,在山西見晉省地半磽瘠,產糧本不見多,又不按畝力耕,私栽鶯粟,民間既少存糧,一遇荒歉,盡成飢莩,特商同國荃出示曉諭,勸民間嗣後務當變計,盡力農作,期於國產充盈,凶荒有備。所有栽种鶯粟者,責令族長、甲長押令拔除,改种五穀,違者究治。官吏私徵鶯粟畝稅,立予參撤。至是,具疏奏明,諭如所議行,並着各省訪照章程,一體嚴禁。 秋七月,陝甘總督左宗棠奏請將禁种鶯粟不力及實在出力各員,分別懲勸,從之。宗棠在甘肅,督飭司道,設法勸禁栽种鶯粟,頗著成效,至是,奏請懲勸查禁不力及出力各員。奉旨依准所有查禁不力之儘先道寧夏府知府李宗賓、候補直隸州知州代理寧夏縣知縣胡韻蘭、靈州知州孫承弼、兩當知縣任懋修、碾伯縣知縣邵杜寧、朔縣知縣賀昇運等革職、開缺、撤任有差。其查禁尤爲出力之寧靈廳同知喻光容,賞知府銜,署中衛縣知縣劉然亮署寧夏府知府,張家槐署平羅縣知縣,吕恕代理寧夏縣知縣,李日乾代理靈州知州,德蔭署甘肅寧夏鎮總兵馮南斌等均交部優叙。 九月,曾國荃奏,晉省禁種鶯粟,請仿照兩江,將栽種鶯粟地畝充公章程辦理,允之。國荃前與閻敬銘奏明重申栽種鶯粟舊禁後,適編修李用清查賑至晉,就便察看晉省各廳州縣所種鶯粟之處,較一年前減去十之六七,因緘吿國荃,乘此大祲糧貴之時,勸民改業,可期事半功倍。國荃嗣查兩江禁止鶯粟,有將地畝充公章程,最爲民閒所畏憚,至是,奏請仿照辦理,並請將地方官稽查不嚴及能力禁而不擾累閭閻者,分別撤參獎勵。諭如所議行。
八年,夏六月,山西廵撫張之洞奏:民閒栽種鶯粟,有妨嘉穀,擬嚴法申禁。允之。之洞疏稱:晉民好種鶯粟,最盛者二十餘廳州縣,其餘多少不等,幾於無縣無之。曠土傷農,以致畝無棲糧,家無儲粟。丁戊奇荒,其禍實中於此。然而覆轍相沿,不知迷復,議者或持不宜禁之說,大率一由見小,一由畏難。然臣謂以地以時,有不可不禁者四:晉地磽瘠,產糧無多,旱年本恃外省接濟,自爲鶯粟所奪,蓋藏益空,卽如前此大祲。垣曲產煙最多,餓斃亦最衆。近日種煙之地以交城爲最盛,而糧價亦以交城爲最昂。賊民害稼,確有明證,此時若再不遏其流,設有偏災,豈堪設想?此必禁者一也;晉省山農多,水利少,種植鶯粟之功倍於蔬卉,偶有山溪水滸可資灌溉,悉以歸之鶯粟。此物最耗地力,數年之後,更種他穀,亦且不蕃。僅有此區區難得之水利而養此毒民之物,此必禁者二也;晉省吸煙之癖,官吏、士民、弁兵、胥役以及婦人女子,雖皆沾染大率鄕僻居其十之六,城市居其十之八,人人尩羸,家家晏起,怠惰頽靡,毫無朝氣。在官者不修其職,食力者不勤其業,循此不已,貧者益貧,弱者益弱。數十年後,晉其危乎!惟種之多者,故吸之便,此必禁者三也;洋藥税爲海關大宗,今日方議重徵,藉禁外販,以爲坊民正俗之謀。若內地不禁,聽其蕃滋,何以關遠人之口?此必禁者四也。查晉省鶯粟之所以不能禁者,一由於上官之禁弛不一,朝令夕更;一由於官吏之視爲利源,圖收畝税。祛此二弊,必有成效可觀。臣愚以爲,禁之有方,行之有漸,先膏腴而後磽磧,先腹地而後邊廳,責之於鄕保,毋徒付之於吏胥,遏之於播種之先,毋徒毀之於揚華之後。力禁苛擾,嚴定攷成,感民以誠,未有不動。雖不能遽絕根株,而少一畦之鶯粟卽多一口之餘糧矣。至於官紳將卒,臣已多方勸戒,現仿李鴻章天津所設之戒煙局,延醫購藥以冀廣起沉疴。屬官有嗜好廢事者,分別撤任停委,勒限戒斷,許令自新。弁勇勒限戒斷,不悛者汰黜。學校諸生,由學臣隨時董戒,冀以漸摩觀感,徐收移風易化之功。疏入報聞,仍著隨時查察,有犯必懲。
三十一年,春正月,户部奏洋藥土藥害人耗財,擬嚴定分年禁法。畫一辦法,從之。中國鴉片之禍,瀰漫已臻極點。始焉禁賣禁吸禁種,終於無效;近年以財政紊亂,倒行逆施,藉口變通之法,略加徵税,使購買不易,吸食者自寡,於是各直省中土捐、膏捐,所在皆是。顧又格於洋關則例,不能重徵,阻礙土藥之銷路,故有税亦與無税等。時西人譏中國之風俗,謂不去其五經毒、鴉片毒,終無望治之一日。一時臣工皆恥之,紛紛條奏禁烟辦法,如駐義使臣許珏奏陳義國榷煙大略,擬請先就土藥整頓試辦;直督袁世凱奏覆征收膏税,事體繁重,請飭户部籌議辦理。先後下部,然諸條陳辦法皆主張以徵爲禁,謂雖多取而非虐,其實則征而已,禁未能也。況局卡愈密,繞越愈多,岐路未易稽查,私土因而充斥,不惟禁不能禁而且征無從征。部臣有見於此,與其求征税之方,税仍不旺,不若行禁煙之策,害可永除。因仿日本治臺灣禁煙法,由官熬膏,握准吸准買之權,擬定分年禁法,籌一辦法入奏,諭照所議行。
三十二年,秋八月,諭禁鴉片。定限十年以內,將洋土藥之害一律革除淨盡。著政務處妥議嚴禁吸食,並禁種鶯粟章程。旋會議政務處大臣籌擬禁煙辦法十條具覆:一限種鶯粟以淨根株,二分給牌照以杜新吸,三勒限減癮以蘇痼疾,四禁止煙館以清淵藪,五淸查煙店以資稽察,六官製方藥以便醫治,七准設戒煙會以宏善舉,八責成地方督率紳董以期實行,九嚴禁官員吸食以端表率,十商禁洋藥進口以遏來源。疏入,奉旨頒行。
三十三,年秋九月,以睿親王魁斌、莊親王載功、都御史陸寳忠、副都御史陳名侃等吸食鴉片,情形顯著,將所任差缺,照章先行派員署理。如能迅速戒斷,仍准照舊供職。
三十四年,春二月,外務部奏覆陳籌議禁煙,與各國商定辦法六條,請飭民政部、度支部速行會訂稽核章程,嚴定攷成,通頒直省,責成各督撫實力奉行,從之。上年十月間,外部與英使妥商禁煙辦法六條:一洋藥分年遞減,以五年內進口疑數折中定額,自一千九百七年以後年減一成,十年淨盡;一印度之嘎里古達爲洋藥總滙之地,由中國派員前往監視,拍賣打包,得知發運洋藥實數;一土藥税每擔現已加抽至一百十五兩,洋藥力量倍於土藥,而原有之釐税倂徵祇一百十兩,應照原定之税數加倍徵收,以徵爲禁;一香港爲洋藥熬膏之地,應由港督協助,嚴禁烟膏不得運入中國境內;一租界內煙店煙館及各吸煙之所並各行店售賣煙具其清查籌禁之,法照中國地方官辦法一律辦理;一嗎啡及嗎啡針之害,設法禁止,已載在中英、中美新約,惟須有約各國應允照行方可舉辦,後經雙方議定第一節,印度洋藥以出口五萬一千箱之數爲定額,按年遞減五千一百箱,自一千九百零八年(光緒三十三年十二月)爲實行之始,第二節申明中國派往印度之員祇查發運洋藥實數,並不干預他權,第三節加增洋藥税釐,俟土藥統捐及土藥價值調查明確後,再行續商,第四節聲明香港煙膏禁止出口入華,並禁止煙膏由華入港之貿易,第五節如華官在各項租界外實行禁止烟館及吸烟處所各口岸租界內工部局不俟華官之請,自行設法辦理,第六節禁止運入嗎啡及嗎啡針,一俟有約各國全允卽應照行後,由外部照會,法、葡、荷三國公使嚴禁越南、澳門、南洋各島轉運洋藥入口,惟波斯爲無約之國,部中咨行税務處轉飭總税司籌擬辦法,其禁止嗎啡嗎啡針運華,亦由部中照會各國應允。至是奏聞,疏入,依議。 三月,派恭親王溥偉、協辦大學士鹿傳霖協辦資政院事務,景星、丁振鐸充辦理禁煙大臣。 秋七月,以內閣學士文海載昌夙患煙,應朦混註冊,均著革職。
末帝宣統元年,春二月,申諭禁煙辦法。 冬十二月,頒行禁煙條例。
二年,秋八月,以吉林等省清除種煙未淨,該督撫均交部議處。先是因各省疆吏奏請變通禁烟年限,政府恐各省奏報不實,乃飭令度支部派員赴各省密查,至是覆稱吉林、黑龍江、河南、山西、福建、雲南、新疆等省均經奏報一律肅清,其實並未淨盡,各督撫均交部議處。其山西、吉林、雲南等省從前保案均撤銷。 冬十二月,申嚴烟禁。
三年,夏四月,因外務部與英使續定禁烟條件,飭各省督撫迅將禁種禁吸禁運各事認眞整頓。
卷七十五 宣統嗣立
德宗光緒三十四年,冬十月,授醇親王載灃爲攝政王。帝自上年入秋以來患疾,不御殿者兩載餘,上月達賴喇麻勒朗結來朝二十日,帝猶勉御仁壽殿接見。是月初六日,復御紫光閣賜讌,至初十日,太后萬壽節,勒朗結率徒祝嘏,帝已疾甚,不能親詣行禮,但傳旨加封勒朗結爲誠順贊化西天大善自在佛。至二十日,太后亦不豫,乃命載灃暫設朝政。 命載灃之子溥儀在宮內教養,並在上書房讀書。時太后知帝疾將不起,而未有儲貮,乃於是月二十日取溥儀入宮,命皇后鞠之。生三年矣,其母爲醇邸福晉,故大學士榮祿女也。太后尋命慶王奕劻往奏帝。帝曰:『立嗣以長,不亦順乎?』繼聞醇王攝政,帝喜曰:『付託得人矣!』 帝崩,時是月二十一日酉刻也。遺詔略曰:『朕躬氣血素弱,自去年秋間不豫,醫治至今,日以增劇,以致彌留不起。顧念神器至要,亟宜傳付得人,茲欽奉皇太后懿旨,以攝政王載灃之子溥儀入承大統爲嗣皇帝,必能仰體慈懷,欽承付託。中外臣工,務當恪尊前次諭旨,各按逐年籌備事宜,切實辦理。庶幾九年以後,頒布立憲,克終朕未竟之志!』 太后命以嗣皇帝承繼穆宗爲嗣,兼承大行皇帝之祧。 以攝政王爲監國。 尊太后爲太皇太后,兼祧母后爲皇太后。 太皇太后葉赫那拉氏崩,時是月二十二日未刻也。 安徽馬礮兵變,駐安慶馬礮隊官熊成基欲乘秋操起事。是月二十六日黎明,率衆襲城。城中嚴守不得入,又爲江中兵艦所攻,遂向西北桐城、樅陽等處退走,衆漸潰散。成基復於哈爾濱被捕,死於吉林。 十一月,嗣皇帝即位,以明年爲宣統元年。 上大行皇帝尊諡,曰:『同天崇運大中至正經文緯武仁孝睿智端儉寬勤景皇帝』,廟號:『德宗』,陵曰:『崇陵』。 上大行太皇太后尊諡曰:『孝欽顯皇后』 頒示監國攝政王禮節。 設立變通旗制處。 上太后徽號曰:『隆裕皇太后』 命奕劻以親王世襲罔替,並加恩王公大臣有差。 定諭旨由軍機大臣署名之制。 十二月,另編禁衛軍,由監國攝政王兼統。 大學士王文韶卒,予諡文勤。 收還京漢鐵路。 命軍機大臣袁世凱開缺回籍養苛。 命那桐在軍機大臣上學習行走。 以外務部右侍郎梁敦彥署理外務部尚書。
末帝宣統元年,春正月,郵傳部尚書陳壁以用欵靡費,調員胃濫革職。 以東三省總督徐世昌爲郵傳部尚書。 三月,各國派送德宗景皇帝梓宮專使覲見。 德宗景皇帝梓宮奉移山陵。 追予故戶部尚書立山,兵部尚書徐用儀,吏部侍郎許景澄,內閣學士聯元,太常寺卿袁昶諡。 夏四月,命貝子銜鎮國將軍載振往日本國,法部尚書戴鴻慈往俄國,答謝派遣專使來送梓宮。 命各省財政統歸藩司,或度支司綜核,其餘一切局所,予限一年次第裁撤。 五月間,復前協辦大學士翁同龢原官。 監國攝政王暫行代理海陸軍大元帥,並先行專設軍諮處。 六月,以督辦津浦鐵路大臣呂海寰失察,路局局員李德順營私,開去差使,以郵傳部尚書徐世昌代之。 秋七月,派兩江總督張人駿爲南洋勸業會會長。 與日本訂立東三省五案條款成。日本因安奉鐵路改築事,自由行動,交涉幾致決裂,至是,並其他諸案及吉長貸款契約,訂立條款完案。 八月,大學士張之洞卒,予諡文襄。 福建福州大火大風,死者百餘人,傷者二百餘人,船舶沉沒者二千餘艘。 命法部尚書戴鴻慈在軍機大臣上行走。 九月,以軍機大臣鹿傳霖爲大學士,吏部尚書陸潤庠協辦大學士。 冬十月,直隸總督端方以恣意任性,不知大體,革職。端方因送德宗梓宮,令人在太后行宮外攝影,爲散秩大夫李國杰所劾,乃坐以焚化冥鏹時,乘輿橫衝神路,遂革職。 大學士孫家鼐卒,予諡文正,以陸潤庠爲大學士,戴鴻慈協辦大學士。 十二月,諭誡建言諸臣,不得懷挾私見,及毛舉細故,不知大體。 賞給遊學專門詹天佑、嚴復等進士、舉人有差。 監國面奉太后懿旨,明年正月初十日萬壽,皇帝在宮內行禮,停止慶賀。時太后居延熙宮,大內御花園之東有土阜一區,向以日者之言,不宜建築。帝登極后,於此興修水殿以奉養太后,四圍浚池引玉泉山水環繞之。殿凡九層,層九間,又四角各有一亭,計三十九間。以銅爲棟,以玻璃爲牆,四望空明,入其中者,如置身琉璃世界。牆之夾層中,置水蓄魚,下層地板亦以玻璃爲之,俯首而窺,池中游魚一一可數,荇藻參差,青翠如畫。地板又可開闔,時或揭起,駕小舟直達宮外。中層、上層亦用玻璃,上層頂上,更有玻璃缸數事,爲蓄魚之需。樓梯皆置宮外,由東南亭內曲折環繞漸升而不自知也。太后自題扁額曰『靈沼軒』,而俗呼曰『水晶宮』。聞此次工程費帑已達百萬,以上,遜位之時,尚未畢工也。
二年,春正月,革阿旺雞布藏吐布丹甲錯濟寨汪曲却勒朗結達賴喇嘛名號。勒朗結自三十年六月避英兵至庫倫,朝命革去達賴喇嘛句號,及勒朗結折回西寧。三十四年,詔諭其來朝賜加封號,上年,並派員護送回藏。至十二月,駐藏大臣趙爾豐忽電告政府,謂勒朗結與俄國訂結協約,請政府牒告各國使臣,謂該曰非經中國皇帝認可,則作爲無效。時爾豐之兄爾巽督川,即派大軍入藏,以爲爾豐干涉藏政之後援。是年正月初三日,川兵至拉薩,勒朗結即於是夜出奔印度,至是命禠去其法號,令爾豐別選靈異幼童擇立,以爲達賴。勒朗結愬政府之暴於英,英公使質於外務部,部答以達賴謀叛,故黜之,吾國對於西藏政治,無所變更也。勒朗結復愬俄,英、俄皆嘖有煩言,而印度佛教徒方擬舉空前絕後之盛儀以歡迎勒朗結云。 戴鴻慈卒,以郵傳部尚書徐世昌協辦大學士。 命內閣學士吳郁生在軍機大臣上學習行走。 定嗣後內外文武滿漢諸臣陳奏事件,一律稱臣。 二月,山西交城文、水兩縣人民因禁烟暴動,旋討平之。 廣東黨人汪兆銘等謀刺監國攝政王,事洩,被獲,命永遠監禁。先是,兆銘等均定爲死刑,時監國鑒於黨禍日夕相尋,恐益重其怒,乃作釋怨之舉,博寬大之名。肅王善耆又從事贊成,遂飭法部以擾害治安定擬判決二人,皆處以無期徒刑,加重永遠禁錮。 三月,湖南省城饑民暴動,焚毀巡撫衙門及教堂學堂。先是上年,長沙府屬秋收歉薄,是年奸商復運米出省,售於外人,鄉民阻境不獲,米價因之而昂貴。是月初五日,饑民數百擁之撫署,要求平糶。巡撫岑春蓂議勸紳捐,先辦義糶。劣紳王先謙首先梗議,葉德輝積穀萬餘石,不允出糧,遂至變起。莠民痞棍,聚至數千,縱火焚署及教堂學堂。先謙等仍歸咎撫臣激變,電請簡易巡撫,孔憲教、楊鞏倡議,擁戴藩司莊賡良。由少數劣紳推爲巡撫,朋陷撫臣,不遺餘力。事間,朝命春蓂開缺,派湖北藩司楊文鼎前往,暫行署理湖南巡撫,旋命湖廣總督瑞澈會同文鼎,徹底查究。復經查明,地方文武辦理不善,及紳士挾私釀亂,奏請分別懲儆。疏入,文武各員,春蓂、賡良,巡警道賴、承裕,鹽法道柳延熙,長沙協都司貴齡,左營守備周長泰,浦防所所所長遊擊龔培林,警務委員知縣周騰均著革職,餘降調革留察議。劣紳前國子監祭酒王先謙,分省補用道孔憲教均著降五級調用。吏部主事葉德輝,候選道楊鞏均著革職,交地方官嚴加管束。 裁奉天巡撫缺。 夏四月,彗星見於西北,月餘乃滅。 命郵傳部佐侍郎汪大燮出使日本國。 五月,江蘇沛縣男化爲女。縣城東八十里喬厲莊潘氏子,年六歲於夜分時驚哭數聲,次晨自言下體有異,母驗之,已變爲女。 予進士館遊學畢業員項驤等獎勵有差。 六月,山東萊陽、海陽縣人民因抵抗苛稅暴動,爲官兵殺傷數百人。先是,民間以銅元兌納錢糧皆按七折扣算,是年春,海陽縣方奎開徵更按五折釦算,加以火耗、輕封、封尾、鹽金、德麥諸陋規,正供一兩。民間所納需大錢三千七百八十文。民不堪命,亂機遂萌。萊陽則以開辦地方自治,紳士王圻等肆意苛徵,履畝重稅。過於正供,間架有稅,有頭有稅,牛馬亦有常捐。民間稍有抵抗,縣官朱槐之復袒劣紳,苛斂不遂,淫刑以逞,及至釀成禍變。復歸罪於曲思文,謂其煽衆謀亂。調兵剿辦,劫殺淫暴,甚於盜賊。顧猶以兵力之不足,復請朝旨派第五鎮練軍馳赴助剿凶殘劣弁。肆其鋤戮,死傷者幾及千人。 六月,諭飭各督撫慎選牧令,有鑒於萊陽、海陽之禍也。 秋七月,革開缺江西提學,使浙路總理湯壽潛職,不准干預路事。壽潛爲浙江路事,電軍機處詆郵傳部侍郎盛宣懷爲蘇浙路罪魁禍首,不應令其回任,請收回成命,或調離路事以謝天下。廷旨,斥其荒謬、狂悖,予嚴譴。 大學士鹿傳霖卒,予諡文端。 設各省交涉使。 命外務部右丞沈端麟出使奧國。 八月,命外務部右丞劉玉麟出使英國。 命陸軍部尚書蔭昌兼充訓練近畿各鎮大臣。 命近畿陸軍均歸陸軍部直接管轄。裁撤近畿督練公所。 改四川鹽茶道爲鹽運使,並設奉天鹽運使。 以徐世昌爲大學士、吏部尚書,李殿林協辦大學士。 革江海關道蔡乃煌職,因度支部奏參乃煌於辦理欵項罔利營私,居心狡詐,不顧大局,令革職。 九月,四川定鄉兵變,竄䧈雲南中甸,旋被官軍剿平。 賞給遊學畢業生吳乃琛等進士、舉人有差。 予進士館遊學畢業員錢崇威等獎勵有差。 賞給陸軍遊學畢業生黃承恩等舉人,並授軍職有差。 命散秩大臣一等蕭毅侯李國杰出使比國。 冬十一月,賞給陸軍遊學畢業生李宣倜等舉人,並授軍職有差。 賞給北洋大學堂畢業生馮熙敏等進士,並授職有差。 十二月,雲南大姚縣人民暴動,縣城失守,旋爲官軍剿平。 派東三省總督錫良、直隸總督陳夔龍、兩江總督張人駿、湖廣總督瑞瀓、雲貴總督李經義參訂外省官制。 賞給遊學陸軍畢業生李兆綸等、林鳳遊等,工科畢業生陳祖良,法政科畢業生鄭際平舉人,並授職有差。 派貝子銜鎮國將軍載振爲頭等專使往英國,賀英君加冕。時英人以載振爲皇室疏族,於政界又不占重要之位置,且以載振納妓楊翠喜一事,故尤輕視之。及載振抵英,其坐席在三十六位,廁於埃及使之前,印度使之後,與亡國賤奴等視。載振歸,政府憤甚,乃一歸咎於駐英使臣劉玉麟,謂係公文中未將貴州敘出及其他揭詞多有不合,嚴旨申飭之。
三年,春正月,因英兵佔據片馬,命駐英使臣請英政府撤兵。中英緬甸界務久未解決,上年秋間英派兵駐片馬,雲貴總督及雲南紳民屢請力爭,外務部命駐英使臣劉玉麟速與英政府交涉。 東三省疫。 二月,四川德格、春科、高日三土司改流,設邊北道、登科府等官,並改巴塘、打箭爐爲巴安、康定二府,設康安道。 裁撤駐藏幫辦大臣,改設左右參贊。 派全國軍隊訓諭六條。 黃興等起事於廣州,燬總督衙門,被官軍擊退,死者七十二人,興走還香港。先是,有廣東香山人孫文始剏興中會,潛謀革命。光緒二十一年十月,謀起事於廣州,事洩,走海外,會員陸皓東等死之。文至倫敦,爲駐英使臣龔照瑗所捕,因英政府干涉,始得釋放。又有湖南長沙人黃興者,與陳天華、宋教仁等剏華興會,二十六年十月謀舉事於長沙,事洩,走日本。尋文至日本,乃與興等合剏同盟會,密購軍火,糾合會黨,思於閩、廣、雲南起事。三十三年十一月,由越南進攻廣西鎮南關,奪石輔山礮臺三座,旋以軍火不濟而敗。三十四年三月,興又自越南海防攻入雲南河口、南溪等處,分兵攻蠻耗、開化、蒙自等處,旋亦敗退。至宣統二年正月,廣東新軍因與巡警交閧起釁,興等又乘機起事,爲防擊斃數百人,餘衆潰散。是月二十九日午後四時許,興率同志百餘人往攻督署,時署中防範極嚴,不得入。官軍蜂擁至,勢不敵,遂敗,死七十二人,興繾城出渡香港。 夏四月,江蘇諮議局與兩江總督張人駿爭預算案,全體議員辭職。 諭以本年秋季調集禁衛軍及近畿各鎮陸軍,在永平府大操。 吉林省城大火,厯一畫夜始熄,城內官錢局、陸軍糧飼餉局、高等審判廳、檢察廳、財政局、官書局、圖書館皆片瓦無存,監獄燒毀殆半,以度支司署爲尤甚。民居被燬約萬餘戶,財產損失約二十餘萬,人口遭難約三分之二。 六月,太后因帝七月內在毓慶宮入學讀書,派弼德院院長陸潤庠等授讀。 黑虹見天,越九宿復見,起自西北,蜿蜓至東南而沒。 閏月,分行廣東禁財條例。 安徽、江蘇、江西、浙江、湖南、奉天、黑龍江大水。 漠陽大火。是月十六日晚起,一時水際並焚,至翌午五時始熄,計際上被焚之屋八千餘所,水中被焚之船亦千餘艘,舵主焚斃及溺死者百餘人。 木星見,光射東南。 命裁各省府治首縣。 秋七月,監國攝政王校閱禁衛軍。 八月,民軍起事湖北之武昌,湖南、江西、陝西、貴州、山西、雲南、浙江、江蘇、廣西、安徽、廣東、福建、四川先後響應。 九月,乙丑朔,日食。 乙卯望,月食。 冬十二月二十五日,下詔宣布退位。
卷七十六 親貴用事
德宗光緒三十四年,冬十二月,命郡王銜貝勒載濤、貝勒毓朗、陸軍部尚書鐵良,專司訓練禁衛軍大臣。時另編禁衛軍由監國攝政王親統,而派載濤等司訓練。
宣統元年,春正月,派肅親王善耆、鎮國公載澤、陸軍部尚書鐵良、海軍統領薩鎮冰籌備海軍,鐵良開去訓練禁衛軍差使。 夏五月,諭以欽遵遺訓,皇帝自爲海陸軍大元帥,未新政以前暂由攝政王代理,並先行專高軍諮處,以毓朗管理,尋又添派載濤管理。 命郡王銜貝勒載洵、薩鎮冰充籌辦海軍大臣。 六月,慶親王奕劻請開去管理管理陸軍部差使,允之。 秋七月,遣載洵、薩鎮冰巡視沿江沿海各省武備,旋又至歐洲各國考察海軍。 冬十一月,以載澤爲督辦鹽政大臣。
二年,春正月,御史江春霖以奏參慶親王奕劻,斥爲莠言亂政,命回原衙門行走。奕劻以宗宣懿親,肩樞機重任,老而務得,貪婪日甚,與其子貝子銜鎮國將軍載振攬權納賄,其門如市,人以比嚴分宜父子。春霖既嚴劾贛撫馮汝騤、皖撫朱家寶,而江督張人駿為之回護。春霖六上疏爭之,不獲,乃出於擒賊擒王之壯舉,專劾奕劻,斥以老奸竊位,多引匪人。如直隸總督陳夔龍為奕劻之乾女壻,安徽巡撫朱家寶之子朱錀為載振之乾兒。疏入,斥其荒誕不經,諭令明白回奏。春霖旋覆上,援引證據,言之確鑿。摺中引包拯奏議彈幸有至七上得請而復己者,謂區區之心,竊願效之。並云:『方今國會未開,諭旨又禁言官毛舉細故,臣慮言路諸臣,小者未不必言,大者又不敢言。仗焉寒蟬,習為容默,而二十二省之憲政,倚辦疆臣之手,敷衍文書,無人舉發。頒佈憲政,其以八年,恐未至八年而天下事已敗壞於督撫之手而不可收拾也。』又云:『樞臣賢否,實為治亂攸關。』又云:『敢懇聖明,攬天下才,極一時選。古人夢卜求賢,版築屠釣,皆立作相。欲建非常之業,必用非常之人。』至是,諭謂:『春霖原摺不應牽涉瑣事,羅織多人,率以數十年前捕風捉影之事,及攻訐陰利之言,恣意牽扯,謬妄已極。國家設立言官,原冀其指陳得失,有裨政治。若如該御史兩次所奏,實屬莠言亂政,有妨大局。親貴重臣,固不應任意詆誣,即內外大臣,名譽所關,亦不當輕於誣衊。似此信口雌黃,意在沽名,實不稱言官之職。江春霖著回衙門行走。』旋經給事中陳田,御史趙炳麟、胡思敬等先後籲請收回成命,不允,於是全臺激憤,公上『言路無所遵循,請明降諭旨』一疏,由給事中忠廉領銜,奏上,亦不省。四川提學使趙啟霖[1]聞之,再抗疏嚴劾奕劻,皆留中不報。啟霖遂乞骸骨,許之。春霖、炳麟、啟霖皆當日臺諫中之錚錚者,時有三霖之目[2]春霖出國門日,撰一楹聯於松筠菴:『三疏留得,枷鎖當年稱義士。一官歸去,錦衣此日愧先生。』菴中所祀,為明楊椒山,故云。 夏四月,以督辦鹽政大臣與各督撫互爭權限,均傳旨申飭。先是,朝命載澤督辦鹽政,因督銷緝私,關涉地方,令各督撫會辦理。旋錫良等電奏:『鹽政章程,諸多窒礙,當飭載澤會商各督撫說議具奏。』及載澤覆陳,謂:『督撫等擬將用人行政,悉歸會辦之督撫,是與從前督撫兼管鹽政無異,朝廷何責有此特舉云?』乃諭現各督撫於前兩次諭旨:『毫未仰體。至該督辦大臣,受國重寄,應如何力任其難,認真籌辦。乃此次僅據該督等覆電前奏,意存誘卸,殊負委任,均著傳旨申飭。所有鹽務用人行政一切事宜,著照奏定章程辦理。鹽務關繫重要,務各和衷共濟,相與有成。若各懷成見,因循積習,齗齗權限,貽誤要公,即惟該大臣及各督撫等是問!』 夏六月,命籌辦海軍事務大臣載洵充參預政務大臣。載洵考察歐洲各國海軍,於上年冬還京,是月又往日本考察。 諭飭各省督撫嚴治貪官污吏,並飭貴戚及內外大臣,敦品勵行,整躬率屬。 秋七月,命大學士世績開去軍機大臣,內閣學士吳郁生毋庸在軍機大臣上學習行走,以貝勒毓朗協辦大學士,徐世昌為軍機大臣。 諭貝勒毓朗差務較繁,著開去步軍統領差使。 諭貝勒毓朗差務較繁,著開去專司訓練禁衛軍大臣差。 八月,改四川鹽茶道為鹽運使,並設奉天鹽運使。尋以道員尹良為四川鹽運使,熊希齡為奉天鹽運使。從載澤奏請也。 冬十月,派貝子溥倫、鎮國公載澤充纂擬憲法大臣。 十一月,改籌辦海軍處為海軍部,以載洵為海軍大臣。 派海軍提督薩鎮冰統制巡洋長江艦隊,從載洵請也。 諭貝子銜貝勒載洵、載濤,差務較繁,著在內廷行走,毋庸兼當御前行走差使。 慶親王奕劻,奏請開去軍機大臣要差,不許。是日資政院奏,大臣責任不明,難資輔弼,不報。奕劻因疏稱才力竭蹶,無補時艱,懇恩開去軍機大臣要差,溫諭慰留。先是,奕劻欲辭出軍機不獲,而言者仍紛紛攻擊不已,乃再疏奏請開去軍機大臣及總理外務部事務要差。疏入,奉旨:『現在時會艱危,全賴親賢輔弼,慶親王奕劻老成謀國,為先朝倚任,厯數十年,勳勤懋著,中外周知。庚子之役,維持大局,轉危為安,厥功尤偉。戊申十月,連遭德宗景皇帝、孝欽顯皇后大事,四海震動,決疑定計,率致寰宇乂安。是該親王,兩朝開濟,備厯艱辛。盡畫宏謀,洵屬有功宗社,現雖年逾七旬,仍復精神矍鑠。擘畫要政,夙夜競競,職任一無曠誤。當此提前辦理憲政,籌設內閣,庶務繁賾,力求進行之時,該親王分屬懿親,允宜任勞任怨,始終將事,豈妨遽行引退?稍卸仔肩,所請開去要差之處,著毋庸議。該親王務當仰體顧命,勉濟時艱,毋再固辭。用慰朕殷殷眷念之至意。』 十二月,派貝子銜鎮國將軍載振為賀英君加冕專使。
三年,春二月,以貝子溥倫為農工商部尚書,溥頲為熱河都統。 三月,度支部尚書載澤奏借英、美、德、法四國銀行欵一千萬磅合同簽押。 夏四月,設立軍諮府,以載濤、毓朗為軍諮大臣。 閏六月,因永平秋操,派載濤代臨,總監兩軍。 命溥倫、載濤會同宗人府纂擬《皇室大典》。 調善耆為理藩大臣。 秋八月,奕劻奏開去差缺,溫諭慰留。 改鹽政處為鹽政院,以載澤兼任鹽政院大臣。 奕劻、載澤罷,以湖廣總督袁世凱為內閣總理大臣。 載濤罷,以蔭昌為軍諮大臣。 以奕劻為弼德院院長。 毓朗罷,以徐世昌為軍諮大臣。旋又命充訓練禁衛軍大臣。
卷七十七 假飾立憲及組織貴族內閣
末帝宣統元年,春二月,降諭宣示朝廷一定實行預備立憲。先是,光緒三十二年宣示立憲,以九年爲之預備。數年以來,政府不職,百事墮廢,籌備之事,有名無實。至是,以帝初立改元,欲一新圖人之耳目,故爲無聊之頒布,以自文飾。 夏五月,命陝甘總督升允開缺,以奏阻立憲故也。 秋八月,以九月初一日各省詔議局開議,降諭誥,誡議員及各督撫。 冬十一月,革甘肅布政使毛慶蕃職,因玩誤憲政也。 十二月,直隸各省諮議局議員孫洪伊等請速開國會,不允。時國人見時局日亟,僉謂非亟設監督機關,無以促政府之改良。由洪伊等聯合二十餘萬人,上書政府,龥請縮短立憲期限,早開國會。旋奉諭旨,俟將來九年預備業已完全,國民教育普及,屆時必毅然降旨,定期召集議院。 頒行府廳州縣地方自治章程。 頒行法院編制法。
二年,夏四月,頒行現行刑律。 頒行幣制則例。中國幣制單位定名曰『圓』,暫就銀爲本位,以一圓爲主幣,重庫平七錢二分。另以五角、二角、五分一角三種銀幣,及五分銀幣,二分、一分、五釐、一釐四種銅幣爲輔幣。圓、角、分、釐各以十進,永爲定價。 五月,諮議局議員孫洪伊等並各省旗籍、各代表請速開國會,不允。上年國會請願見拒政府後,而民智愈固,至是,以三十萬之大衆爲第二次之請願,各代表上書中有曰:先帝下九年開國會之詔,全由當時時勢與今不同。先帝猶是堯步舜趨之時,我皇上已處禹馳湯驟之世。是月二十一日,奉旨,仍俟九年籌備完全,再行降旨定期,召集議院。 冬十月,各省諮議局及各省人民代表等,請速開國會,組織責任內閣,命縮改於宣統五年實行開設議院,並命即行組織內閣。時國人知舍國會與責任內閣,無以救亡。再聯合各省為第三次請願之舉。各省督撫亦於是年九月二十三日,合詞電奏;資政院於同月二十六日,決議上請。至是月初三日,始有詔,允於宣統五年召集議院,並先將官制釐訂;須即組織內閣,編訂憲法。時論謂政府舍國會而先取內閣,不知國會未開以前,所謂責任內閣者,果何所附屬?且督撫電奏,人民請願,皆云責任內閣,而詔中刪去責任二字,不知無責任之內閣,吾聞之有之也,既已久矣,何俟宣統三年而始成立,何俟再以詔書為之規定? 諭所有各省代表人等,著民政部及各省督撫剴切曉諭,令其即日散歸,各安職業。 派貝子溥倫、鎮國公載澤,允纂擬憲法大臣。 十一月,資政院奏大臣責任不明,難資輔弼,不省。先是,資政院屢有書責問軍機責任,軍機公然以不負責任覆之,資政院遂具書彈劾軍機大臣責任不明,請別組織責任內閣。奏入,奉旨:「朕維設官制祿及黜陟百官之權,為朝廷大權,載在先朝欽定憲法大綱,是軍機大臣負責任與不負責任。暨設立責任內閣事宜,朝廷自有權衡,非該院總裁等所得擅領,所請著毋庸議。」是諭乃由軍機署名,蓋假詔旨以為護符也。 命民政部步軍統領衙門,將東三省要求速開國會代表,送回原籍,不準逗遛,並命各督撫開導彈壓,如有違抗,查拏嚴辦! 命憲政編查館迅速纂擬內閣官制。 十二月,頒佈新刑律暨暫行章程。 頒佈宣統三年預算案。 發還天津人溫世霖於新疆,以其在津組織四次國會請願也。
三年,春正月,申諭各省停止刑訊。 三月,頒佈全國軍隊訓諭六條。 夏四月,頒佈內閣官制,設立內閣,以軍機大臣慶親王奕劻為總理大臣,大學士那桐、徐世昌為協理大臣,外務部尚書梁敦彥為外務大臣,民政部尚書肅親王善耆為民政大臣,度支部尚書鎮國公載澤為度支大臣,學部尚書唐景崇為學務大臣,陸軍部尚書蔭昌為陸軍大臣,郡王銜貝勒載洵為海軍大臣,法部尚書紹昌為司法大臣,農工商部尚書貝子溥倫為農工商大臣,郵傳部尚書盛宣懷為郵傳大臣,理藩院尚書壽耆為理藩大臣,均為國務大臣,裁撤內閣軍機處、會議政務處,舊設內閣大學士、協辦大學士,仍次於翰林院。時內閣雖成立,而為奕劻所組織,閣雖又以皇族居多數,於是國人皆曉然其意旨之所在,而稱之曰「貴族內閣」 設立弼德院。 頒佈內閣屬官制暨內閣法制院官制,裁撤憲政編查館、吏部等衙門。 六月,都察院代奏直省諮議局議員,請另行組織內閣,不許。時國人以皇族組織內閣,不合君主立憲公例,由諮議局議院請都察院代奏,奉旨以:「黜陟百司,系君上大權,議員不得干預!」 改禮部為典禮院。 命溥倫、載澤纂擬皇室大典。 命裁各省府治首縣,設立地方審判廳。 秋九月,諭撤銷內閣暫行章程,再再以親貴充國務大臣。時湖北武昌民軍起,湖南長沙、江西九江、陝西西安、貴州貴陽、山西太原同時響應,國內人心瓦解。資政院疏稱內閣應負責任,國務大臣不宜委任懿親。是月初九日奉旨:「懿親執政與立憲各國,通例不符。我朝定制,不令親貴干預朝政,實深合立憲國家精義。同治以來,國難未紓,始設議政王以資夾輔,相沿至今。本年設立內閣,仍令王公等充國務大臣,原屬一時權宜之計。朝廷本無所容心,茲據該院奏稱皇族內閣與立憲政體不能相容,請取銷內閣暫行章程,實行內閣完全制度,不以親貴充當國務大臣等語,所陳係為尊皇室而固國基起見,朕心實深嘉納,一俟事機稍定,簡賢得人,即令組織完全內閣,不再以親貴充國務大臣,並將內閣辦事暫以符憲政而立國本。」 資政院奏請頒佈明詔,將憲法交院協贊,允之。 慶親王奕劻等奏,奉職無狀,請立予罷斥,允之。奕劻開去內閣總理大臣,那桐、徐世昌開去協理大臣。 鎮國公載澤等奏國務重要,請另簡賢能,以符憲政而資治理,允之。載澤等均各開去國務大臣。 授袁世凱為內閣總理大臣。
卷七十八 開設資政院
末帝宣統元年,秋七月,頒行資政院章程。自光緒三十二年夏秋之交,攷察政治五大臣回國,釐訂官制,編成資政院官制草案五十二條。翌年八月十三日,有「資政院為博採羣言、應行增設」之諭,是為資政院期始時代。又逾年,訂院章十五條。是年,續訂院章六十五條,附則二條。至是諭令頒行。即院中職權及議事規則所根據也。其內容條件所規定,與各國議院共通之原則大相刺謬,即於原奏欽遵諭旨所決公論之精神,亦多相反背,而文義字句間之不可解者尤甚。
二年,夏四月,諭定於八月二十日召集資政院,並預頒欽選議員名單。皇室、王公、世爵以魁斌、載功、納勒赫、載瀛、載潤、溥霖、全榮、壽全、載鎬、載振、毓盈、載燕、盛昆、慶恕爲議員;滿漢世爵以希璋、黃懋澄、志鈞、榮全、榮增、延秀、增廣鑾、存興、李長祿、敬昌、劉能紀、胡祖蔭爲議員;外藩王公世爵以博迪蘇、貢𣤕諾爾布、色凌教魯布、巴隆托濟勒、勒牡諾爾布、特古斯阿勒坦呼雅克圖、棚楚克車林多爾濟、帕拉穆連木黨、蘇倫那彥圖、索那特木扎木朵、巴勒珠爾拉布坦、司迪克、那木濟、勒錯布丹爲議員;宗室覺羅以定秀、世珣、榮普、成善、景安、宜純爲議員;各部院衙門官以奎濂、陳懋鼎、趙椿年、錫嘏、榮凱、毓善、劉道仁、文哲琿、張緝光、李經畬、林炳章、慶蕃、顧棟臣、何藻翔、陳善同、劉澤熙、魏聯奎、趙炳麟、儼忠、胡駿、王璟芳、文溥、吳敬修、柯邵文、榮厚、胡祁泰、汪榮寶、劉華、長福、曹元忠、吳偉炳、郭家驥爲議員;碩學通儒以吳士鑑、勞乃宣、章宗元、陳寶琛、沈家本、嚴復、江瀚、喻長霖、沈林一、陶葆亷爲議員;續行欽選資政院議員以孫以芾、李士鈺、周廷弼、林紹箕、席綬、王佐良、宋振聲、李湛陽、羅乃馨、王鴻圖爲議員。 秋八月,命修律大臣沈家本充資政院副總裁。先是,三十三年八月,派貝子溥倫、大學士孫家鼐爲資政院總裁,十二月,命侍郎景星、俞廉三、丁振鐸、曹鴻勛、陸元鼎協理開辦資政院事務,旋又命寶熙、沈雲沛爲幫辦,至是,鴻勛病故,命家本充資政院副總裁。 召集資政院議員。諭畧謂:「資政院爲上下議院之基礎,尤爲立憲政體之精神。經歷數年,規模已具。中外觀聽,咸在於茲。今當開院會集之初,朕特命軍機大臣暨參與政務大臣,將各項案件妥慎籌擬,照章交議。爾議員等,其各泯除成見,奮發公心,上爲朝廷竭協贊之功,下爲民庶盡代議之責。弼宏功於未竟,垂令範於將來……」 九月,資政院開院,監國攝政王臨院宣佈布訓調。資政院之建設,發生於五年以前, 設置預備於三年以來,乃得於是月初一日開院,攝政王於是日蒞院讀開會訓詞,讀畢即退,而院中內容笑柄不一。一、是日自開會以至展會,三小時半之時間,費於議事日表以外之問題者,十分之七,費於提票開票者,十分之二,其實在用於議事日表以內之問題者,幾不到十分之一。二、議員沈林一爲政府特派員辯護,引院章十九條,又引細則第四章,謂會議與討論無甚分別。議員雷奮駁之,語極滑稽。三、議事日表,第一、第二項歸併於第六項之特任股員,係勞乃宣登臺發議,多數議員,不俟議員宣告表決,即起立贊成。乃議長宣告表決時,而各議員堅謂已經表決,議長不能爭,但以並未贊成一語了之,聞者囅然。四、選舉特任股員時,有三票寫蒙古字,祕書官不識,傳問譒譯員,亦不識,某議員請詢諸蒙古王公,那桐獨言譒譯之事,議員不能兼任,且言本院設有譒譯,尚有理藩部特派員,不應問及議員。後由祕書官遍詢各蒙古議員,皆不答,卒由議員文哲琿告之。五、當祕書官將選舉票問譒譯,譒譯不能答時,那桐忽拍掌,諸蒙古議員,一時秩序紊亂已極。 冬十二月,資政院閉會。前因資政院會期三月屆滿,議事未竣,諭令延長十日,至是月十一日,延長期閉,又經屆滿,著即於本日閉會。時論謂各國議院,自開會以迄閉會,恆繼績會議。英國常自二三月至六七月,雖著期亦鮮休假;日本常自十二月間至三月,新年前後,率休假旬日。論者且以是誚其議員之放逸,蓋各國通例,皆以議院停會爲政府示威之一法,實解散之先聲也,非不得已,未嚐用之。除被命停會外,則未聞有由院自停者。今資政院間數日始會議一次,此其可議者一也。會期既短,開會次數既少,每次率以兩三點鍾始開會,至五六點遽散會,於短少之中又加短少。各國議院,往往有議事至夜分者,往往有一人演說至四五點鍾之久者,今每次開議,不過數點鍾,議案則動以十計,非草草盲從,即未決而散,此其可議者二也。院中議員,以欽選、民選兩部分組織而成,兩造之分子,隱然若兩黨之對峙。凡民選者,以爲必當攻擊政府;欽選者,以爲必當爲政府辯護。一院之中,劃若鴻溝,此其可議者三也。各國國會議決權之範圍,雖有廣狹,其議決者必效力。今政府於資政院所議決,殆無一不弁毫視之。以言法律,則資政院可決之法律,政府不施行之如故;資政院否決之法律,政府施行之如故;以言預算,資政院所議之預算案,收支不相償者數千萬,而公然敢以提出,於議決削減者,任意不削減,於議決諸爲甲項之用者,任意挪用爲乙項。且政府不經院議,而擬借一萬萬圓之外債,資政院亦不敢抗議,此其可議者四也。本會期中,各議員所提出之議案,有僅付審查而未及列於正式會議者,有僅提出而並未及列於議事日程者。若明知無列議之望,因而逡巡不提出者,且不知凡幾。議員漫無聯絡,致院案叢脞閣置,此其可議者五也。上月十七日,資政院以軍機大臣不負責任,上疏彈劾之,當奉上諭,徵引先朝憲法大綱,謂此事非資政院所得擅預,及第二次彈劾案,既議決,復取銷,既取銷,又重複表決。旬日之間,情實三變,此其可議者六也。資政院於政府兩次議借外債(〈一一萬万一千五百兩〉)及國會縮短期限,不將議院法、選舉法草案提出,所議預算案,不付議決,院章之改正、行政審判、會計檢查、法之頒定等,皆本會期最重大這問題,皆不議及。而於地方學務、墾務諸章程,費去其極重之𣌿刻,餘如幣制、銀行、鐵路等,皆本會期斷不可少之質問案,皆不一及之,此其可議者七也。
三年,春二月,以大學士世續充資政院總裁,侍郎李家駒充副總裁。世續奏辭,不許。 夏四月,召集資政院第二次常會。 資政院奏請開臨時會議,議決借款、預算兩事,不許。 六月,改訂資政院院章,旋即改定頒行。 秋九月,資政院開院,派禮親王世鐸代臨,行開院禮。 資政院奏參郵傳大臣盛宣懷,違法侵權,激生變亂。命革宣懷職。 資政院奏請取銷內閣暫行章程,不以親貴充國務大臣,從之,並允將憲法交資政院協贊。 資政院奏請頒布憲法信條,宣誓太廟,從之。 資政院奏,懇準此次革命黨人,按照法律,改組政黨,並賜擢用,從之。 資政院奏,遵旨議決山東省紳商、學界代表請願八條,並擬答覆條件,從之。 資政院奏,遵照憲法信條,公舉內閣總理大臣,命袁世凱爲內閣總理大臣。 資政院奏,議決改訂資政院院章,請旨頒布,從之。 冬十月,資政院奏,懇請降旨,即行剪髮,從之。 資政院奏,議決改用陽曆,請旨頒布,命內閣妥速籌辦。 十二月,李家駒開缺,以奉天交涉使許鼎霖充資政院總裁。
卷七十九 鐵路國有政策
末帝宣統三年,夏四月,宣示鐵路政策。幹路均歸國有,枝路準商民量力酌行。從前批准鐵咱各案一律取銷,如有抵抗,即照違制論。鐵路國有,發之者,御史石長信。主之者,郵傳大臣盛宣懷,此爲新內閣成立第一政策。先是,宣懷及載澤等,擬借英、美、德、法四國千萬鎊,載澤尚猶豫,宣懷力慫恿之,借約遂成立。至是,以貸款築路宣示天下。而日本人亦要求其政府,願得有債權,宣懷復主張借日欵千鎊以調停之。命既下,直省人民以鐵路商辦,已奉有成案,擬各舉代表,赴京抗議。 以侍郎銜端方充督辦粵漢、川漢鐵路大臣,三品京卿鄭孝胥爲湖南布政使。時湘、粵、川、漢各省士民,皆謂粵漢鐵路始由盛宣懷私售美商合興公司。光緒二十八年,各省人民爭之,不惜竭血汗之資,慘淡經營,僅得收回集股商辦。今政府乃以國有政策與民爭利,是不啻奪我生命財產付諸外人,於是聯會抗爭。語願上達,而政府已入宣懷言,主張用兵威以壓制人民,會員羣議戒嚴暴動,但俟諮議局開常年會,一律不赴召集。各省工商亦同時罷業以示抵抗。政府患之,以端方嘗撫湘鄂,欲倚以籠絡兩省人士,乃起復端方爲督辦粵漢鐵路大臣,而孝胥盛倡國有政策,著論載憲報。至是,遂有孝胥爲湖南布政使之命。 命停止四川、湖南兩省鐵路租股,旋又允湖南京官奏請,停止因路抽收之米鹽捐及房捐。 五月,湖南巡撫楊文鼎代諮議局奏稱湘路力能自辦,不甘借債,奉旨嚴行中飭。時湘省保路風潮激烈,萬衆一心,文鼎慮有他變,因甘言撫慰,許以局議上復,密電政府,描繪開會情狀,謂有匪徒從中煽惑,非挾雷霆萬鈞之力勢,不足示威。宣懷亦力贊其說,乃有格殺勿論之諭。 署四川總督王人文代諮議局奏稱鐵路改爲國有,請飭暫緩接收,奉旨嚴行中飭。先是,川路公司得湘鄂爭路函電,全體贊成,川省京官復再三集議,堅持反對國有及收回股本之說。日本留學界又力主『路存與存,路亡與亡』之議,川人議以不輸租稅爲抗制,人文亦以政府顯拂輿情,慨充代表。時宣懷以四國借欵,勢成騎虎,因運動載澤力言於監國,遂奉旨以鐵路改歸國有,勢無反汗,且籍口上年川路公司人員虧耗鉅欵,並有剝削脂膏,徒歸中飽,殃民誤國,人所共知等語。川中輿情,日益激憤。 宣布川粵漢鐵路收回國有詳細辦法。 御史趙熙、歐家廉奏劾宣懷藉債賣路等二十餘欵,不報。時廣東同鄉京官聯署劾宣懷矇蔽朝聽,侵權違法。湖北京官胡漢章等聯名抗爭,歷數宣懷罪狀,鄂諮議局亦刊布傳單,召集會議,至者數千人,競籌對付之策。趙熙等因疏以入告,政府仍不爲動,僅將原摺發交宣懷閱看而已。 郵傳部奏上英、美、法、德四國代表所議川漢、粵漢鐵路借欵合同,命盛宣懷署押。時宣懷密與載澤、端方議定鐵路辦法,以已成鐵路爲根據,約分四大綱:自京漢南達粵漢爲南幹,京張北接恰克圖爲北幹,京漢東接齊齊哈爾達琿春爲東幹,正太西接同蒲至伊犁爲西幹。載澤乃密告監國,請於借欵合同,趣期署諾,復通電各省,嚴禁開會妄議路事。 粵路公司致電郵傳部,請收回鐵路國有成命。先是,粵人以各省爭路無效,於是月初十日大集股東於公司,籌策對付。主席朱伯乾及各地代表采摭輿論,定議五條:『一、萬衆一心,保持商界之局。致電郵傳部力爭,並請粵督代奏挽回。聯合湘、鄂、川三省同志,堅持至竟;二、倘政府甘悖先朝成命,遣官強佔粵路,粵人宜協力同心,妥籌對付;三、擬先就公司置機關部;四、約十五日開第二次會議;五、商辦宗旨既定,董事所擬五策[1]作爲無效,毋庸投票公決。』議既定,至是電部力爭。旅美粵人亦開會謀對付之法,語極憤激,有云政府借債築路,名爲國有,直爲各國所有,自棄其人民以與各國,亂命斷難盲從;又曰粵路股銀皆斯民汗血,當執定先朝成案,有刦奪商路者格殺勿論;又曰:路亡國亡。政府雖欲賣國,我粵人斷不能賣路,並倡言國必自滅而後人滅,此後結局尚未可知,萬一決裂,僑民當謀種種對待云。 四川議員蕭湘、李文熙,湖北議員湯化龍、張國鎔,湖南議員譚延闓、黎尚雯、羅傑等聯合爭路。先是,川紳甘大璋迎合政府,竟私將川路股欵呈請作爲附股,衆大憤,不期而會者十萬人,電請同鄉京官削大璋名籍,並予懲戒,以平人心。蕭湘等以路事聯繫全局,非羣策羣力不爲功,乃於京師全蜀學堂延鄂、湘兩省京官組織鐵路聯合會,一致進行。延闓等亦電請都察院代奏,嚴劾盛宣懷罪狀。化龍等以中書鄭萬膽所上爭路公呈無效力,遂幡然變訃,隱收民有實效,擬定商民股欵,不向政府索回。作爲路股,要求發給股票,並要求郵部許三省商民立查賬會,有稽核度支之權。立論至爲和平,而宣懷不許,蓋意在把持,不容商民有查帳權利也。 兩廣總督張鳴歧嚴示解散粵路股東會。歧於粵路公司開會籌議路事後,復使在籍編修江孔殷授意董事等,運動金融業抵押股票,得三十萬,欲獲投票多數以壓制股東,會潮汕鐵路總理費景棠蒞會,見局董議案,憤不能平,衆遂推景棠爲主席,復訂期會議。景棠草定議案,翌日,鳴歧出示禁止開會,取銷議案。粵人大憤,爭持紙幣赴官辦銀行易銀。華僑聞風,私議將股票屬之外人以爲抵制,事雖未行,自是不復信任政府。 郵傳大臣盛宣懷與督辦鐵路大臣端方議訂鐵路權限。端方羅致湘、蜀有力士紳金肇康、喬銜抩及門生故吏之久官兩湖、夙有聲望者,高凌霨、趙彥濱、馮啟君等,箕收效於無形,私謁奕劻,言視事後,酌用本省辦路員紳,特在泯除意見。奕劻深然之,許其便宜調遣,令宣懷與文約法三章,籍清權限:『一、凡曰省鐵路交涉,統歸督辦大臣負責,郵部不必過問;二、以前借欵交涉,歸郵部擔任,與督辦大臣無涉;三、督辦大臣有奏調辦事人員特權,郵部不得干預。』既定議,端方始摒擋出都,電各省疆吏,商定收買股票辦法,不願意者,不予強迫,換給國家股票,性質與商辦略同,蓋思利用四省士紳,壓制商民也。 湖南教育會會長黃忠浩等陳請諮議局公討盛宣懷賣路誤國罪狀。「湘省自鐵路事起,學堂相繼罷課,人情日益激昂,巡撫楊文鼎舉格殺勿論之諭,益用壓力,嚴禁學生干預路事。忠浩聞之大憤,以路事破壞於宣懷,宣懷一日不去,路事一日不定,乃上書諮議局,請向政府力爭,略謂諮議局章程、職員權限第五欵:議決本省擔任義務之增加;第六欵:議決本省章程規則之增刪修改;第七欵:議決本省權利之存廢。查粵漢湘境鐵路向美國合興公司贖回,湖南派出贖路欵七百餘萬兩,奏由鹽斤口捐項下解付,此實全湘負擔最大之義務。歷經五年,許收二百八十餘萬兩,自奏歸商辦後又收集民股二百餘萬圓,嗣後奏準照川省抽收租股一百二十八萬圓,房捐股四萬餘圓。此項股票,定爲優先、普通二種,按年保息六釐,將來公司獲利,按成分攤,優先股則另提花紅獎勵,此爲全湘應有權利,亦即湘省單行事件。今幹路收歸國有,自積極言之,固係國家行政,屬於資政院應議之範圍,然因行此政策而取銷從前之商辦公司,是就消極而言,實係諮議局章程所列職員權限第五、六、七欵,應由諮議局議決者也。此次幹路收歸國有,但云定爲政策,其屬於國家行政者,既不由資政院通過,其屬於地方權利義務者,又不交諮議局議決。新內閣制甫頒,總協理方辭職,而盛宣懷即運動幹路國有,定為政策,取銷三省公司之鐵案,罔上行私,破壞憲政,百喙奚辭?攷各國議會,問於變更成法之案,視一切議案為特重,良以法律為人民生命財產之保障。若已成之法可依隨時命令更改, 人民生命財產必受莫大之危險,此為野蠻專制之國有之,號稱『立憲』,豈宜出此?忠浩等以為諮議局章程,既為先朝欽定,即為內外臣民所共守。此次盛宣懷熒惑聖聽,擅借外債,橫取商民現營實業,謬稱定為政策,病國殃民,固不得信。即欲定為政策,亦須先由內閣提議,吏改先朝欽定章程,交資政院通過,始得實行。今章程自章程,政策自政策,成法破壞,民無適從,此事不得解決,將來諮議局章程,皆可消滅。即就路事而言,民有幹路,既可隨時取消;民有枝路,亦何不可隨時取消?現在國勢阽危,正賴民力共營實業,此次取消三省商辦成局,名為確定政策,不啻遏絕人民實業生機。諮議局人民代表,竭無限脂膏,費無窮手續,倘章程無效,人民安所訖命?諸公對於路事,既已函電交馳,倘所爭無效,即請將上項理由一面呈請府院代奏,一面速呈資政院。乞宣示中外,此後諮議局章程,何條作為有效,何條作為無效,並請嚴治盛宣懷破壞法律、誤國殃民之罪!書上,為文鼎偵悉,急電鄂督瑞澂,詢對待之策,瑞澂覆電,於路事不置一詞,但謂對於軍警各界,亟宜嚴備,免致革黨乘機煽惑,速派楚有兵輪上駛,冀以壓力施諸湘民。 宜昌宜萬鐵路分公司以停工激成民變,湖廣總督瑞澂檄宜昌鎮總兵潘瀛、荊宜施鶴道吳筠孫會剿。川漢鐵路,宜萬一段,於上年冬間開工,築成三十餘里,工人數千,大半土著。自幹路國有之說起,各省路局以死力爭,而亦萬分公司希政府意,遣散工徒,停建築,股東羣起詰問,不答,股東競赴公司索資,答以路歸國有,應由公家籌還,不得向公司質問,眾股東益憤,至徒手與執事人相搏,工人和之。公司宇舍器皿立毀,警局遣警兵排解不服,亟白宜昌守,即檄駐宜防營整隊往彈壓。眾怒其以威刦民,陡集數千人,爭起抗拒,斃兵士二十餘。紳商聞警,亟事撫慰,始稍引去。亟開會議決,電內閣力爭,守道吳筠孫亟電白瑞澂,遂咨陸軍統制張彪相機剿撫。彪以潘瀛帶兵往。 六月,王人文奏劾盛宣懷貸款合同失敗各節,不報。先是,盛宣懷與端方電告人文,宜昌、夔州路工,準用美國工程司承辦,所需借款,以四川財政作抵。川人大譁,誓死不承認,乃組織保路同志會。既成立,人文蒞會,感川人誠摯,慨然曰:「諸君熱心愛國,吾何惜一官?誓與川人相終始!」遂具疏劾盛宣懷誤國殃民罪狀。疏入,留中。 閏月,瑞徴奏請明定路線以安人心。報聞,端方抵鄂,惑於川人郵傳部參議李穆勳之言,擬改川漢路線。鄂境初擬起宜昌訖漢陽,矩改起宜昌訖廣水,使穆勳為川路總辦,並委江西道員吳清銘調查三省路線。鄂中輿論大譁,商會因其書抗爭,略謂鄂境路線,兒竟起宜昌訖廣水,抑起宜昌訖漢陽,關係全省命脈,必須取決公論。設改為宜廣,運輸極為不便,經濟交通,亦多窒礙。民情疑懼滋甚,並附呈宜漢路線簡明圖說,要求瑞澂代奏,飭部明白宣示,以安人心。瑞澂本與端方不相能,得書大喜,思借以撓端方,遂據入以告。事下郵部,盛宣懷故左袒端方,適端方電至,述抵鄂種種情形,並謂部中前定收路辦法,多所不協,須詳加商改。又言洋商承工,督辦必須參預。宣懷忌其爭權,遂疏之,自是端方孤立,益鬱鬱無所展布。 王人文以川人爭路風潮幾遍全國入告,請示辦法。嚴旨申飭。川中保路同志會既成立,不一月,各府縣剙成立分會以應之,重慶人謂重慶雖外郡,實川路中心點,薈萃商賈,極杻交通,視省會尤重。郡人集會江西會館,與會者萬五千餘人,人文默覘民志,激而愈甚,因以眾情不順,據實入奏。宣懷疑人文有意反對,至川人肆意要挾,請旨嚴飭之。人文得電憤極,是以去就爭,而戒紳民勿得暴動。 命湖廣總督瑞澂、兩廣總督張鳴歧、四川總督趙爾豐、湖南巡撫余誠格,會辦各省鐵路事宜。盛宣懷以鐵路既歸國有,各疆吏不當坐觀成敗,故有是命。 秋七月,四川保路同志會聚,供先帝位,朝夕哭臨,聞城學校罷課,商賈罷市,各國駐川領事,要求外務部設法保護。是月初一日,川路公司股東開保路大會,決議罷市,學堂亦停課,商民供德宗牌位舉哀。南至邛雅,西訖綿州,北及順慶,東抵榮隆,號泣之聲,達於逮邇。重慶為通商口岸,外人商業所萃,各國領事因照會政府,請設法保護。將軍玉崑、總督趙爾豐等聯名奏請川路歸商辦,政府不允。 四川保路會代表劉聲元上書,請嚴治盛宣懷罪以謝天下,被逮,尋釋之。時川事日亟,川中同鄉京官公呈內閣,歷陳川路現辦情形,並將往來電文彙呈,請迅定辦法,以安人心。時保路會代表劉聲元抵京,以政府大臣,多與盛宣懷比暱,必為宣懷廻護掩飾,不如逮呈監國,民情或可上達。乃兩謁監國,皆為門者所拒。聲元跪地安門外,俟王至,即攔輿呈遞,令逮交步軍衙門訊問。統領烏珍監其誠,禮送聲元歸鄉。 端方奏劾趙爾豐庸懦無能,命端方帶兵入川查辦。端方電劾爾豐敗壞路事,保瑞澂、袁世凱以代之。而朝旨即命端方赴川查辦,端方懼不進,密電商之盛宣懷,宣懷請飭端方自湖北帶兵入川。鄭孝胥初抵湘,知民氣方張,未可以壓力勝,因假會議官制,返京師。至是,端方奏調參贊路政,報可。 度支大臣載澤、郵傳大臣盛宣懷,請以御史趙炳麟總辦廣東鐵路,辭不赴。是月十一日,粵人在香港開保路會成立大會,與會者萬餘人,公推劉少雲、梁楚三代表爭路。代表起啟程時,開哀送會,會員白衣冠送之。宣懷電令張鳴歧解散保路會,端方遣粵紳顧世清調查粵路。川紳羅崇齡專辦廣州至三水鐵路,復以炳麟為人望所歸,電商載澤、宣懷,請以炳麟總辦鐵路。炳麟不為屈,辭甚堅,宣言政府無論如何勸勉,如何迫趣,決不擔任路事。時廣州士紳亦擬公舉炳麟督辦鐵路,炳麟亦峻卻之。 四川保路會代表劉聲元再上書,請慶親王奕劻代奏。諭交步軍統領遞回四川原籍,交地方官嚴加管束。聲元齎書至慶邸,痛陳川中危迫情形,請將盛宣懷立予罷斥治罪。奕劻心雖不善宣懷所為,究目聲元為多事,未幾即有押解四川之旨,旅京川人臨歧哭送者千人。聲元慨然曰:「路亡川亡,川人宜哭川,不宜哭聲元。」聞者益慟,解役亦泣涕不已。 命趙爾豐剿辦爭路人民。川人聞端方督兵入川,益憤,是月十五日,公舉代表詣都署,求阻端方入蜀,爾豐允為代奏,繼以前此代表無效,端方等反資為口實,遂負氣不欲再為過問。代表泣懇再四,諮議局副局長羅綸語稍激,眾和之,爾豐怒,遂拘保路會會長度支部主事鄧孝可,股東會會長編修顏楷,貢生張瀾及諮議局局長法部主事蒲殿俊,舉人羅綸,民政部主事胡嶸,舉人江三乘、葉秉誠、王銘薪等。於署中,人民相率至署哀求釋放,統領田徴葵命衙兵開鎗,擊斃四十餘人。爾豐以川人藉爭路為名,希圖獨立,並發布自保商權書,擁戴羅綸為首領,意在變亂,與路事無涉,飛電入告,故有是命。時近省各縣民團多為官兵焚殺,死者甚眾。 命岑春煊前往四川,會同趙爾豐辦理剿撫事宜。春煊至武昌,與瑞澂譏不合,遂稱疾,會爾豐奏剿辦得手,朝旨許春煊還上海。 瑞徴逮川紳蕭湘於漢口,幽之。川諮議局副議長法部主事蕭湘,自京至漢,清理路款,瑞澂聞其來,懼其鼓動鄂人,亟遣兵警渡江,就漢口鳳臺旅館逮交武昌府看管。 八月,以接收湖北境內粵漢、川漢鐵路辦理迅速,瑞澂等傳旨嘉獎。 以袁世凱為湖廣總督,岑春煊為四川總督。時武昌民軍起,瑞徴遁,武昌、漢陽及漢口,俱為民軍所佔領,重慶亦告急,乃起復世凱督鄂,促春煊即日銷假督川,均著督辦剿撫事宜。 撤去王人文川滇邊務大臣,以趙爾豐代之,又以端方署川督。 廣東提督李準奏劾盛宣懷病國殃民,端方奏劾王人文姑息釀亂,皆不報。人文當爭路掌事,力庇人民,為端方所深忌,凖以川人攻宣懷,政府疑其左袒。摺上,皆留中。 岑春煊條陳川事治本治標二策,下郵傳大臣議。春煊在滬,電致政府,論川事當分本標二策。治本者,當申明鐵路國有,本以利民,許民附股,未忍使川民稍受虧損,特以辦法稍涉操切,且與湘、粵等省顯分厚簿,因而激成忿爭。為川民宣布德意,有不願附股者,一律發還;治標者,則宜先撤李穆勳,以慰川人之心。諭交盛宣懷議奏。 九月,以違法私行,貽誤大局,革郵傳大臣盛宣懷職。 資政院疏參其違法侵權,激生變亂也,並將內閣總理大臣奕劻,協理大臣那桐、徐世昌,交該衙門議處。 命趙爾豐釋放因爭路被捕士紳,並將王人文、趙爾豐交內閣議處,道員田徴葵等革職、遣戍有差。
卷八十 民軍起事及下詔辭位
末帝宣統三年秋八月,武昌民軍起,推第二十一混成協統蔡元洪爲都督,總督瑞澂遁。武昌、漢陽及漢口鎮俱爲民軍所佔領。是年三月間,革命軍起事於廣州,影響波及湖北,瑞澂即下戒嚴令,久之寂然。及是月初旬,瑞澂接政府密電,謂革黨將於武漢起事,宜加意防範。瑞澂飭第八鎮統剚張彪,巡防統領陳得龍、巡警道王履康、軍事參謀鐵忠等,嚴行搜捕,凡英、俄兩租界、小朝街、黃土坡、千家街、總督署,隨時發現黨人行蹤及炸彈手槍等物,先後捕獲五十餘人。於十八夜斬劉汝夔、楊宏勝、彭楚藩等三人於都督前,電奏到京,朝旨嘉獎。十九夜,工程第八營左隊忽譁起,槍斃排長、隊官數人。於是工程全隊及步隊同時響應,更迎合駐紮城外之礮隊八標,馬隊八標入城,先奪楚望臺軍械局、輜重營,縱火攻都督,瑞澈、鐵忠履、康輿藩、司連甲倉皇登楚豫兵輪。張彪得龍亦各棄營遁,民軍遂佔武昌。翌晨,分兵下漢陽、漢口,及兵工廠,推元洪為都督,諮議局議長湯化龍為總參議,議員張園溶、夏壽康為副參議。即以諮議局為軍政府,出示安民,秩序井然。復照會駐漢各國領事,略謂貴領事如能承認軍政府為獨立國體,不加干涉,則外人生命財產及租界治安,軍政府擔任保護。自宣告獨立以前,滿洲政府所借外債及賠款,俱照約履行,以後如有借款,則不能承認。各領事會商,當即承認為交戰國,旋又接據駐漢領袖領事、俄領事照會云:『頃據謠傳,鄂都督瑞澈藏匿租界,求本駐署保護。聞此殊堪詫異,竊本總領事奉命駐漢,祇理交涉事宜,其餘毫不干預。矧此次民國軍剏興義舉,本領袖業經聚議,均守中立,決定兩不相助。鞏獲群疑莫釋,即至本駐團密查可也。持此聲明,以釋疑團,隨各電告本政府。』各政府俱贊成,美國首先宣告中立,英、法繼之,俄、日又繼之。二十一日,朝命陸軍大臣蔭昌督兵兩鎮,前往湖北;海軍提督薩鎮冰督兵繼,長江提督程允和督水師赴援。革瑞澈、張彪職,仍令瑞澈署總督,帶罪圖功,並停止秋操。又命各省緩裁綠營巡防隊。三十三日,起復前軍機大臣袁世凱為湖廣總督,岑春煊為四川總督,均督辦剿撫事宜。二十四日,京師戒嚴。
九月,湖南、長沙民軍起,推焦大竑為都督,陳作新為副都督。防營統領總兵黃忠浩死之。先是,湘撫余誡格間鄂警後,已將新軍調駐城外,防範頗嚴,時鄂省以孤軍支持,各省互存觀望,其勢危甚。忠浩又擬調省外巡防各隊,擊鄂軍,大竑時在湘垣,聞之憤然曰:『中國存亡,在此一舉,死生以之,猶豫奚為者!』乃於是月初一日聯絡新軍,分道進攻省城。一為陸軍礮營,大竑自領之,東自小吳門入。一為陸軍標營,作新領之,北自湘春門入。小吳門守城之巡防營尚力抵,大竑因曉之曰:『吾輩同為漢族同袍,何必相苦?』防軍遂開門放入。城外新軍直赴軍械局,搜得槍械、子彈,乃合趨撫署。忠浩時在署中,聞變方謀出阻,已為新軍所戕矣。勸業道曾綬若、營務處王毓江、長沙縣沈瀛均被殺,城格由界後逸出,趨入水師營,而水師亦懸白旗,乃乘湘帆小輪以遁。翌日,軍學各界大會於諮議局,公推大竑為都督,作新為副都督。大竑受事後,知鄂事急,亟發四十九標援之。
江西九江民軍起,推第五十三標標統馬毓寶為都督。初,武漢營報至九江,礮臺營官徐世法運動新軍為響應之預備,毓遂於是月初二日率眾起事。先由金雞坡礮臺舉礮三聲,次由各營發槍三聲以應之,於是九匯道保桓、知府璞良、防營統領張檢均逸去,民軍即於道署內設駐海軍政府,舉毓寶為都督,主持軍務。九江礮臺悉歸世法統轄。
陝西西安民軍起,推張鳳翙為都督。陝西民黨聞武漢獨立,車駕將避陝,欲為先發制人之計,遂於是月初二日懸白旗舉事。新軍先謀起,防營應之,趨入省府,先據藩庫,進據軍裝局,巡撫錢能訓聞警逃,其他官吏或走或降,商民安堵如故。由軍政府宣告滿、漢、回民一視同仁之意,派學生隊代表赴將軍署協商一切。旗兵反,以巨礮轟斃學生四百餘,人情大憤,遂有殘殺旗人之事。
廣州將軍鳳山被刺。是年三月初十日,署廣州將軍孚琦至廣州東門外,觀法人演放飛艇,返至諮議局前,麒麟閣門次,為嘉慶州人溫生材所槍斃。朝命鳳山往代之。鳳山於是月初四日抵粵,甫登岸至南倉關前首約〈(地名分有首、二、三、四等約)〉地方,順德縣人周之貞,伏於倉前街一商店內,由窗隙聯發雙彈,鳳山遂被炸死。
授袁世凱欽差大臣,節制各軍,以馮國璋總統第一軍,段祺瑞總統第二軍。召蔭昌回京。
山西太原民軍起,推混成協協統阎西山为都督。巡撫陸鐘琦死之。先是,鍾琦聞陝西警訊,急派新軍之第一、第二兩營出防潼關,恐其中途折回,續派第三營躡其後。三營中排長王建安者潛赴二營,管帶姚維藩中告密,謂將於途中出不意擊之,俾首尾不相顧。維藩大憤,遂於是月初八日黎明,聯合一營,襲入太原城。槍聲大作,衆勇至巡署,鍾琦親出彈壓,被戕,其子翰林院侍讀陸光熙及協統譚振德、管帶熊國斌皆被殺。不數時,滿駐防城亦擊破。
瑞澈潛逃至上海,命兩江總督張人駿派員擊解來京治罪。
下詔罪己,詔若曰:『朕用人無方,施治寡術。政地多用親貴,則顯戾憲章。路事𤘁於僉壬,則動違輿論。促行新政,則官紳或籍爲罔利之圖。更改舊制,則權豪或祇爲自便之計。民財之取已多,而未辦一利民之事。司法之詔屢下,而實無一守法之人。馴至怒積於下,而朕不知。禍迫於前,而朕不覺云云。』
諭開黨禁,所有此項黨人,均著準其按照法律改組政黨,籍以養成人才,收作國家之用。
雲南省城軍民起,推第三十七協協統蔡鍔爲都督,第十九鎮統制鍾麟同等死之。鄂軍政府檄至滇,是月初九夜九時,新軍即譁起,先由駐紮北校場之七十三標攻入北門,節次進據電報局、軍械局及督學營各署。翌日黎明,七十標抵省,礮營、馬隊、機關槍諸營同時佔領南城、大東城等部。午間,全城大定,總督李經義及司道均先避出,麟同及兵備處總辦、道員王振畿、管帶范鍾岳均被殺。
江西、南昌民軍起,推十七協協統吳介璋爲都督,巡撫馮汝騤死之。南昌自九江事起,亦於是月初十夜宣告獨立。汝騤交出巡撫印信後,由介璋派遣軍隊護送出城,尋自殺。
以袁世凱爲內閣總理大臣,命即回京組織內閣,起復前兩江總督魏光燾爲湖廣總督。
長沙兵變,焦大竑、陳作新均被戕,改舉諮議局議長譚廷闓爲都督。大竑既任湘都督,擬銳志援鄂,領軍北上,曾大會辭職,衆不可。是月初七日,更出示宣言告退,各界又派代表堅留。時忌者密議欲殺之,煽惑軍隊,謂大竑領鄂餉數十萬,私爲己有,並謂焦大竑早爲人所殺,今非本人。初十日午後,有軍人至軍政府詭稱和豐公司有兵騷擾事,紿作薪出城彈壓,而殺之於北門[1]外東嶽宮廟前。
頒布憲法信條,擇期宣示太廟。先是,第二十鎮由奉天調赴前敵,至灤州,統制張紹曾與混成協協統藍天蔚等電奏,要求實行立憲,並憲法由議院制定。疏入,政府大驚,即命資政院起草憲法。是月十三日,先行擬定憲法內重大信條十九條入奏,即命刊刻謄黃,宣示天下。命統兵大員剴切布告,宣示朝廷德意,妥速安撫,俾皆曉然於朝廷,實心與民更始,不忍再以兵力從事。又命各省統兵大員申明紀律。賞張紹曾侍郎銜,授爲宣撫大臣,赴長江一帶宣布朝廷德意。
貴州、貴陽民軍起,推新軍教練官楊藎誠爲都督。貴陽於是月十四日宣告獨立,是日由新軍排隊入城,守護藩庫及火葯局,改諮議局爲軍政府。開會,公舉藎誠爲都督,隊官趙德全爲副都督。官界除巡撫沈瑜慶外,一律仍舊,居民安堵如故。
浙江杭州民軍起,推革職江西提學使浙路總理湯壽潛爲都督。初,鄂事起,浙撫增韞疑新軍不爲用,特抽調各路巡防營集省城,以這戒備。時新軍防營已互相聯絡,而增韞不知也。及是月十三夜,諮議局副議長沈鈞儒謁增韞贊成獨立,仍不允。紳商瀕行時,有警告增韞者,亦不省。至夜半二時,城南北之新軍同時起,以炸彈焚燬撫署頭二門,遂佔領之,次據軍械局、礮馬輜各營,分守銀行、教堂,並巡邏街市,秩序整肅。增韞爲民軍所拘,尋以兵護送出境。司道、織造各官均逸去,將軍福濟遂降於民軍,繳鎗械,且戮其協佐領貴林、存炳、哈楚章、量海四人,以爲反抗者戒。旗人悉編入民籍。
江蘇蘇州民軍起,推巡撫程德全爲都督。時江蘇之上海已先二日爲民軍佔領,推陳其美爲都督,警信至蘇,蘇之政、學、軍、警各界領袖及地方人民代表齊至撫署,要求宣布獨立,德全允之,遂於是月十五日宣告光復。
署山西巡撫吳祿貞在石家莊被刺。祿貞任第六鎮統制,以蔭昌兵在漢姦虜燒殺,因奏言蔭昌督師無狀,乃參謀易廼逄迎所致,請旨嚴懲。蔭昌惡之,禁衛軍第一協協統良弼嫉之尤甚,故改命爲晉撫以釋其兵柄,又重賂其部下第十二協協統周符麟,使引旗兵,於是月十七夜刺殺祿貞於石家莊營次。時陸軍部馬兵科科長張世膺以事來營中,亦遇害。
釋汪兆銘、黃復生、羅世勛於獄。兆銘等以上年二月謀刺攝政王未成,處以永遠監禁之罪,至是因開黨禁釋之,發交兩廣總督張鳴岐差委。
廣西桂林民軍起,推巡撫沈秉堃爲都督。廣西聞鄰省相繼獨立,巡撫沈秉堃遂不待士民要求,宣告獨立,士紳欣然,於是月十七日公推秉堃爲都督。
安徽安慶民軍起,推巡撫朱家寶爲都督。先是,鄂軍政府檄至皖中,各新軍咸欲乘機而起,家寶命將第十一、第十二兩標子彈收回,並飭令全體解散。諮議局聞之大譁,於是月十五日提議三大問題,請家寶答復。翌日,答復云:『軍心如此,民心亦如此。各省相繼而行,令人束手無策,請諸公籌畫採擇遵行。』局中仍於十七日開會,所議五條:一、將散兵招回爲民軍;二、巡道已告退,當由諮議局辦理;三、請將江防營撤回以保治安;四、取銷督練公所;五、財政請藩司移交諮議局,各衙門支欵即日停止。十八日,宣布獨立,舉家寶爲臨時都督。
廣東廣州軍民起,推胡漢民爲都督。是月十八日,粵省紳商請於總督張鳴岐,宣布獨立,仍推張鳴岐爲都督,提督龍濟光爲副都督,定於十九日舉行。鳴岐陽許之,屆期,士民賚送都督印信於督署,而鳴岐已於前一夕走香港,乃推漢民爲臨時都督,以陸軍統領陳炯明副之。
福建福州民軍起,推第十鎮統制孫道仁爲都督,總督松壽,將軍樸壽死之。樸壽自聞鄂警,防範新軍甚至,葯庫子彈悉運入旗界,復於界內設大礮,埋伏地雷,又有旗弁文楷等組織殺漢黨,居民聞之惶懼,多遷徙城外。是月十八夜,忽有旗兵數百,擁入漢界縱火,其用水龍灌以石油,激射屋頂,火勢甚烈。新軍即時推舉第二十協協統許索智爲總司令官,督師與旗營宣戰。旗兵披靡,懸白旗乞降,繳軍械,松壽聞而自盡。翌晨,擒樸壽,殺之;都統勝恩、藩司尚其亨,均派兵護送出境。由是人心始安,遂公舉道仁爲都督。
海軍各艦歸附民軍。先是有鏡清幫帶陳復及學生劉樾、劉勲名、楊砥中、常光球等三十餘人,組織敢死隊,於是月二十一夜起事,各輪同時響應,願為民團效力。遂一律開往鎮江,歸於鎮軍都督林述慶,計「鏡清」、「保民」、「楚觀」、「江元」、「江亨」、「建成」、「通濟」、「楚同」、「楚泰」、「飛鷹」、「楚濂」、「虎威」、「江平」及「張」字號魚雷艇共十四艘,皆卸去武裝。
山東省紳士奏請獨立,推巡撫孫寶𤦺為都督。初,濟南士民聞廷議以軍餉浩繁,將向德國借欵三百萬,以山東全省土地作抵,遂於諮議局議決八條,要求寶𤦺電告政府:一、政府不得借外債充軍餉,以殺戮同胞;二、政府須即速布罷戰書,無論南軍要求何件,不得不允許;三、現駐山東境內之新軍,不得調遣出境;四、現在應解協款餉及節省項下,暫停協解,概留本省練兵報荒之用;五、憲法須注明中國為聯邦政體;六、外官制地方稅,皆由本省自定,政府不得干涉;七、諮議局章程即為本省憲法,得自由改定之;八、本省有練兵保衛之自由。旋政府覆電,於要求各件,皆允許。時省垣已聞江浙等省相繼獨立,復於是月二十一日大會,寶琦以次各官及新軍官弁咸至,羣請寶琦贊成獨立,寶琦許之,遂舉寶琦為臨時都督。第五鎮統制賈德懋為副都督。
蘇浙滬民軍會攻南京,推第九鎮統制徐紹禎為聯軍總司令。時上海、蘇州、常州、鎮江、清江、揚州、松江,皆先後獨立,南京士紳曾請江督張人駿贊成獨立,不允,並令紹禎所駐之新軍移紮秣陵關,不給子彈,而調江防會辦張勲之巡防營守城。是月十七日,紹禎率全軍,興由滬、至寧之民軍,進逼雨花臺。張勲聞有內應,閉城搜殺,凡巡士及督署衛隊,多有被殺者。餘如良民,或無辮髮,或身有白布、白帶者,亦被戮,約計不下千人。十九日,民軍攻雨花臺不利,退至鎮江,蘇浙滬各派兵會之。
桂林兵變,改舉提督陸榮廷為都督。桂林軍界有與都督瀋秉堃有隙者,於二十日夜,嗾使巡防營十四、十五兩隊譁變,謀刦藩庫。不得入,轉攻諮議局及電報局,皆毀。事平,秉堃遂萌退志,尋託北伐之名,辭職去。
奉天省城設保安會。奉天紳民謀獨立,因軍界不贊成,乃改設保安會,推總督趙爾巽為正會長。旋吉林、黑龍江兩省亦設保安會,各推巡撫為會長。
江西改舉彭程萬為都督。先是,江西軍界有與都督吳介璋不睦者,貽書介璋,責其不勝都督之任,云:「將以鐵血從事……」旋即偵悉貽書人,各界欲誅之。介璋以保全地方為宗旨,力戒不可輕啟釁端,至陷人民於塗炭。即於是月二十二日,開會解職,各界拘留不獲,乃改舉程萬為臨時都督。
江蘇派張謇,浙江湯壽潛,福建江春霖,湖南譚延闓,廣東梁鼎芬,廣西趙炳麟,四川喬樹柟,江西謝遠涵,山東柯劭忞,山西渠本翹,雲南王人文,陝西高增爵,分赴各屬,撫慰勸導,宣布朝廷實行改革政治宗旨。
命各省選派代表三五人來京,公同會議,以定國是。
安徽兵變,朱家寶出走。當家寶初為皖督也,有王天培者,自稱奉湖北軍政府命,為安徽都督,士民逐之。是月二十四日,有潯軍至,向總司令黃煥章索餉不得,即擁至督署。家寶聞警,縋城逸,潯軍遂焚都督府,奪軍械局,攻新諮議局,刦庫款。是夜,防營復搶掠紳富之家及商會公典,秩序大紊。
袁世凱組織內閣成。世凱既奉任命,屢辭不許,是月二十六日,入閣辦事,薦舉梁敦彥為外務大臣,趙秉鈞為民政大臣,嚴修為度支大臣,唐景棠為學務大臣,王士珍為陸軍大臣,薩鎮冰為海軍大臣,沈家本為司法大臣,張騫為農工商大臣,楊士琦為郵傳大臣,達壽為理藩大臣,並以胡維德等為各部次官。
停泊九江之海容、海籌、海琛三兵艦,又魚雷數艘,歸附於九江民軍政府。
冬十月,四川成都民軍起,推蒲殿俊為都督。是月初二日,四川之重慶府已宣告獨立,成都士紳請將軍玉崑勸諭旗人繳械,歸民軍保護,遂於初七日宣佈獨立。
以克復漢陽功,賞馮國璋二等男爵。
署四川總督端方至資州,為軍士所殺。端方入川,聞湖北民軍起,謀北走陝西,至資州。所帶湖北軍士,斬其首還鄂。
各省民軍政府,舉伍廷芳為外交總長。
各省民軍政府,公推鄂軍政府為中央軍政府。
山東取銷獨立。山東宣告獨立時,孫寶琦曾向紳民宣誓三條:「一、山東全省人民自今對於北京,斷絕一切關係。二、以山東全省加入中華民國政府。三、關於本省內部之組織,分為議決、行政、軍政各部,和衷共濟,俟大局定後,共和政體完全成立,再行變更。」政府聞而大驚,慶王奕劻、內閣總理大臣袁世凱函電交馳,皆責其滷莽。寶琦因而大恚,遂電奏請罪,取銷獨立名義,廷旨且嚴責之。至是,世凱遣張廣建、吳炳湘至濟南,命署布政使及巡警道,聯合第五鎮統制吳鼎元等,取銷獨立,旋以廣建代寶琦為巡撫。
外蒙古庫倫宣告獨立,逐辦事大臣三多。
民軍攻取南京,張人駿等遁。江蘇都督程德全親督民軍攻南京,是月初三日視師舟陽,江浙聯軍推德全為海陸聯軍總司令長,駐高資。前鋒至棲霞山上,初四日倰晨,與防軍遇於孝陵街,民軍戰勝,副將王有宏死於彈,遂佔領烏龍山礮臺。初四日正午,佔領幕府礮臺。午後,佔馬羣孝陵衛一帶。初六日,遂以礮燬太平門北極閣,防軍死傷者三千餘人,而孝陵衛、獅子山、雨花臺皆為聯軍所有。初七夜,攻神策門,總督張人駿、將軍鐵良由北極閣走匿日領事署。初八日,聯軍攻破太平、朝陽兩門,恐伏有地雷,不敢進。初十日,聯軍戰勝於浦口。十二日晨八時,防軍有開太平門以迎聯軍者。九時,防軍將曹榮華率千人,胡令宣率三百人,皆降於聯軍。至午後二時,聯軍進佔雨花臺、獅子山礮臺及清涼山火藥軍械局,即以礮毀南門、儀鳳門、太平門。四時,大隊入城,搜地雷毀之。張勛走徐州,人駿、鐵良乘日本礮艦逃往山東之青島。翌日,民軍推程德全改任江蘇都督,移駐南京。
河南巡撫寶棻開缺,以齊耀琳代之,以倪嗣沖為河南布政使。
武漢南北兩軍議和,停戰三日,嗣又展期三日。
監國攝政王載沣以醇親王退歸藩邸。
以世续、徐世昌為太保。
命臣民自由剪髮。
袁世豈委任唐紹怡為全權代表,與民軍議和。
江西改舉馬毓寶為都督。當彭程萬之被推舉為都督也,程萬誓死力辭,眾強之乃允,暫攝都督五日,宣言於五日內迅即組織第三都督,並由各界議決,改舉駐潯都督馬毓寶為江西都督,遣人赴潯迎之,而毓寶以「武漢戰事方亟,九江防務宜嚴」遲至是月十九日始抵南昌,接都督任。
四川成都兵變,改舉尹昌衡為都督。先是,是月十八日,川省先鋒隊三千餘人譁餉,戕官刦庫,焚掠市肆,計官民損失數逾千萬以上。都督蒲殿俊、副都督朱慶瀾皆避去,城中主持無人,擾亂至一畫夜之久。昌衡時為陸軍小學總辦,急入鳳凰山營,激勵將士,率之入城。次日,復涕泣誓師,以掃除亂兵為己任,於是軍心感動,推昌衡為都督,羅綸為副都督。昌衡受事後,極力維持秩序,大局安定。
以馮國璋充禁衛軍總統官。
以良弼為軍諮使。
命前郵傳大臣唐紹怡為全權代表,與民軍議和,代表伍廷芳等會議於上海英租界之市政廳,時又展停戰期十五日,嗣又展期七日。
山西巡撫張錫鑾帶兵至太原。時民軍山西都督閻錫山因兵單退駐平陽府,錫鑾督師攻入娘子關,錫山遁走,軍心因以不固,致潰散,遂棄太原。
十一月,四川成都民軍殺前川督趙爾豐。成都宣告獨立後,爾豐猶擁兵居總督署,十八日之變,爾豐猶用舊總督名議,出示招安亂兵。是月初三日,民軍乃圍攻總督署,擒爾豐,殺之於明遠樓側。
安徽舉孫毓筠為都督。九月二十四日,潯軍譁變於安慶,都督朱家寶遁去。及潯軍政府參謀長李烈鈞率軍至,剿除亂兵,士民乃請烈鈞暫攝都督事,一面公請大通軍政分府黎宗嶽為都督。宗嶽未致,至是月初三日,皖中乃改舉毓筠為都督。
廣東舉副都督陳烱明代理都督。時孫文歸國,遇香港,胡漢民從之至上海,由烱明代攝都督事。
命開臨時國會,公決政體。時南北議和代表,因所主張政體不同情形,電達內閣,故降諭召集臨時國會,付之公決,而命內閣將選舉法妥議施行。
各省民軍代表選舉孫文為臨時大總統。是月初十日,十七省軍政府代表大會於江甯舊諮議局,正式選舉總統孫文當選為臨時大總統。
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孫文在南京就任。民軍以江甯為臨時政府,是月十三日,孫文履任,改用陽曆,以是日為民國元年元旦。
江蘇舉莊蘊寬代理都督。時程德全因病不能視事,故舉蘊寬代理,移駐蘇州。
袁世凱撤銷唐紹怡議和代表。紹怡與伍廷芳等在上海議定國民會議召集方法,電達北京,世凱不允承認,紹怡辭職,允之。世凱致廷芳電,謂嗣後應商事件直接電商。
民國各省代表選舉黎元洪為副總統。
伊犁民軍起,推前任將軍廣福為都督。將軍志銳,死之。
袁世凱途遇炸彈,未傷,護從衛隊隊長袁金標及兩排長隊兵三名皆死之。是月三十日,世凱赴朝,行至王府井大街,遇炸,刺客張先培、黃之萌、楊品三皆被執,絞斃於東菜市口。
十二月,錫封袁世凱一等侯爵,世凱固辭不受。
軍諮使良弼被刺。是月初八日,民黨彭家珍冒名奉天講武堂監督崇泰,至西城紅羅廠,良弼寓宅拜謁。適良弼自肅王府歸,甫下車,與家珍遇,彈發炸良弼,左腿立斷。家珍已傷頭部先斃,良弼死二時始蘇,謂母曰:「殺我者,好英雄也,真知我也。」旋語西席康譔瞿曰:「我死不足惜,惟清廷宗社從此滅亡,為可慟耳!上年,我奏請放釋黨人,請開國會,皆不我聽。今秋變起,請以禁軍赴前敵,又不我用而委之蔭昌。內廷紛爭,外患四起,我宗社之亡,將無日也!我見政府不可為,始組織宗社黨,甫有頭緒,欲實力進行,而我就受此懮慟!我死,清廷亦將之亡也!刺我者已死,我知之也。」延至初十日午間,遂卒。
授袁世凱全權,與民軍商酌退位條件。時第一軍總統官段祺瑞等四十六人電請速定共和政體,隆裕太后諭:「朝廷何忍以一姓之尊榮,貽萬民以實禍?惟是宗廟陵寢以及皇室之優禮、皇族之安全、八旗之生計、蒙古、回藏之待遇均應預為籌畫,故授袁世凱全權,與民軍研究一切辦法。」
隆裕太后下詔,率帝將統治權公諸全國,清亡。袁世凱與民國議和代表議定優待皇室八條:
一、帝但御政體,不廢尊號。中華民國以待各外國君主之禮相待。
二、皇室經費,歲由中華民國撥用四百萬兩。
三、帝暫居宮禁。
四、宗廟、陵寢由中華民國保護。
五、德宗陵制,如舊妥修。
六、宮內各項執事人員,照常留用,惟不得再招鬮人。
七、皇室私產,由中華民國特別保護。
八、原有之禁衛軍,歸中華民國陸軍部編制,額數、俸餉如舊。
待遇皇族四條:
一、王公世爵仍舊。
二、皇族對於中華民國國家之公權及私權,與國民同等。
三、皇族私產,一體保護。
四、皇族免當兵之義務。
待遇滿、蒙、回、藏七條:
一、與漢人平等。
二、保護其原有之私產。
三、王公世爵仍舊。
四、王公中有生計遇艱難者,設法代籌生計。
五、先籌八旗生計,於未籌定之前,八旗兵弁俸餉仍舊支放。
六、蠲除從前營業、居住等限制,各州縣聽其自由入籍。
七、滿、蒙、回、藏原有之宗教,聽其自由信仰。
以上條件,經袁世凱奏入,太后屢召皇室會議,至是月十九日,決定下詔辭位。二十五日,帝退位。滿洲入主中國二百六十八年,至是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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